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作者:九黛迟 文案: 恶毒女配的作妖事业没前途,她选择祝福主角百年好合。主角团却给她当头一棒。唯恐避之不及的男主,非要和她当兄弟。一向对她嗤之以鼻的女主,托媒婆三顾茅庐,抛弃男主向她提亲。宋卿卿:外面的世界好危险。她还是回家陪太监爹演戏比较安全。然而家里一贫如洗,一颗蛋也吃不起。为了生活她四处奔波,改头换面当个虐文打工人。家里的大哥却每天都想把她送入学堂。二哥穷的叮当响,还总给她买各种土潮花衣裳。宋卿卿:这群人都不正常 第001章 被男主一刀砍了 成化十八年,苏州。 空山新雨后。 薄雾未散,天际一抹微红便探出了头。 苏砚推开窗,便瞧见院子里的少年。 他将躺椅搬到梨花树下,就要躺下时,不经意间抬起眼眸。 晨曦透过山茶枝丫,越过纹窗,迎面照到苏砚面容之上。 随着晨曦一同照去的,还有他的目光。 只那一瞬,他便匆匆垂下头,将躺椅挪了个位置,确保自己已不在苏砚视线范围之内,才安心躺下。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苏家人,也并非是苏砚的三弟。 就这样被苏砚盯着,她确实有些心虚。 她在这个世界上所有身份,名字,全都是假的,就连她的性别也是假的。 她本是女娇娥,不是男儿郎。 作为深度小说迷,她曾经幻想过无数种自己穿越时空,来到古时候的可能性。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穿进一本书里。 还是一本,自己男闺蜜二狗心血来潮时写的狗血神作。 到底是她那没读过女频文,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一点也不争气的男闺蜜写出来的。 她最初读的时候就没报太大希望。 可他瞎写的能力,着实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分明就是一本披着言情皮,走着古早风,全程都在崩人设的沙雕狗血虐文。 出于写神作的这个人,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好闺蜜。 她也就委屈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强忍着弃书的念头,花了两分钟读了两章。 鬼知道她那两分钟过得有多煎熬。 四千字的剧情,差点没把她毒死。 本着对好友的尊重,她平复心情后敲下键盘,正准备开始很礼貌的对狗作者进行万字长篇的唾骂时,她家断电了。 周围忽然一片漆黑,就连原本还该亮着的电脑也熄屏了。 她下意识觉得,接下来要发生的的事情,必然不会简单。 果然,等到世界再次明亮时,她便已穿进了自家狗作者的书里。 还穿成了一个无权无势又没钱,身份都得小心藏着的可怜人。 设定还是古早虐文里最经典的恶毒女配。 茶里茶气,狡猾恶毒,处处给男女主使绊子的那一种。 最重要的是,这个角色她还是个废物。 不仅计谋次次被人看穿,还人见人厌。 据说最终的结局是被男主一刀砍了。 二狗作为她的好闺蜜,在塑造这个角色的时候,非常亲切地征用了她的名字——宋卿卿。 她看见自己本名出现在他这本书里的时候,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结果眼睛一睁,她就穿成了这个角色。 若能穿回现实世界,她想她一定会提着刀去找二狗。 用她的名字也就算了,还不写个好角色。 就不能给她安上一个人见人爱又有锦鲤体制的大女主角色? 搞出这么一个又狗又招人厌的角色,是想恶心谁呢? 宋卿卿在这个世界熬了整整五年,才成功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 也就是在这一年,二狗笔下的正文才刚刚开始。 作为全书最没用的反派,她被迫女扮男装,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苏幼恩。 仿佛换了新名字,她就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一样。 事实上,她也的的确确是这样做的。 为了重新做人,就在刚刚,她给自己制定了一份计划。 重新做人的第一步,祝福男女主百年好合,幸福到老。 重新做人的第二步,离男主角越远越好。 这可是一个未来会砍死她的人,危险程度已达爆表。 为了活下去,她发誓,她这辈子都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可就在她兢兢业业谋划着如何避开男主的时候,她的大哥二哥在不知不觉中,围绕着她展开了一轮热议。 苏家长子苏漾走到苏砚身旁,问道:“那是幼恩么?他又在一个人发呆?” 苏砚点了点头。 自幼恩进了苏家,苏砚见过他干过最多的事,便是发呆。 对饮时发呆,举棋时也发呆。 甚至在夜半三更,他也能默不作声一个人爬上屋顶,拿着酒壶望月发愣。 这样好的年纪,却偏偏满腹心事。 苏漾轻叹口气,又问道:“我听叔父说,他身体不太好?” 苏砚点了点头,“叔父说他脑子有病。” “能治好吗?” “叔父说治不好。” 一语落罢,只听苏漾长叹一声: “可怜他年方二十,就这样身患顽疾。” 苏砚没接他这句话,忽然问了一句: “哥,你觉不觉得,幼恩生得有些像女子?” 苏漾道:“毕竟是京都长大的孩子,自小又被叔父娇养,生的白嫩些,也能理解。” 片刻后,苏砚忽然道:“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今早的风,还有些凉。” 苏漾似是已经习惯了苏砚说话时的反复无常,他对此并不诧异,反倒是面色平静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浅蓝色鹤氅,随即便往院子走去。 “幼恩。”他唤了那少年一声。 苏幼恩没理会他,头都没抬一下。 “早上风凉,怎么不披一件衣裳。” 苏幼恩依旧没理会他。 也不知是故意不理,还是真没听见。 苏砚无奈,只好轻轻将鹤氅披到他身上。 为他披鹤氅时,还不忘语重心长劝道: “亡者已矣,生者如斯。婶婶她,已是走了......” 回不来了。 苏幼恩终于抬眸。 若玉般的眸子满是诧异,直直的盯着苏砚。 “啥?” 苏漾蹲下身,与她对视,再次语重心长地劝道: “叔父都告诉我们了,婶婶离世之后,你便一直是这样。 总是一个人发呆,也不愿与人说话。” 说了两句,他似乎蹲得累了,便拉过来一个小杌,坐在了她对面,继续道: “我知你这些天心里一直是在念着婶婶,我们与你一样,婶婶走了,我们都很难过......” 他这经还没念完,便被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的苏幼恩一口打断: “你见过你那传说中的婶婶吗?你就为她难过?” “啊?” 显然,苏漾根本没想到她会忽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见他这般反应,苏幼恩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开口补救:“我是说,大哥不必难过,也莫要忧心,我没事。” 嘴上虽是这般说,心里却是十分无语。 服了,她只是嫌屋里太热太闷,想着雨后清晨院子里总是凉快的,便出来躺一会儿,顺便为自己的以后做个详细规划,补个觉之后再想一想等会儿吃点什么。 他却以为自己是在这里思念亡母? 还幻想她思母成疾? 简直不要太好笑。 她怎么可能会思念一个虚构出来的人? 苏漾口中那个过世了的婶婶,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苏家二子根本就没有婶婶,她也没有刚过世的母亲。 这一切,都得怪苏庭那个老家伙。 也就是苏家二子那个亲叔父。 分明打了半辈子光棍,无妻无儿没本事。 还硬是扯谎,说苏幼恩是他的亲儿子,前些日子方丧母。 离谱。 真是离谱。 他苏庭可是个太监身啊!!! 第002章 披着太监皮的戏精 别说亡妻了,就单说这个亲儿子。 苏幼恩就想知道,他一个太监,怎么生出的儿子? 老东西,扯了这么大一个慌,还硬是把她也拉下了水,要她去演一辈子。 苏幼恩不知道在心里骂了他多少遍。 明面上还得笑嘻嘻。 毕竟如今还在苏家二子眼皮子底下,她还想在他们这里蹭吃蹭喝一辈子。 这戏,还是得演。 “哥,我那个爹呢?” 苏漾应道:“不出意外的话,叔父应该还在睡。” “还在睡?!昨日酉时他便睡了,这都卯时了,他都睡八个时辰了。打鸣的鸡换了两轮,都没能叫醒他?” “许是这几日舟车劳顿,叔父太累了。” 苏幼恩听了他这话,忽然开始有些同情苏漾。 真是个善良的傻孩子。 分明被苏庭那厮骗得团团转,还在这为他找理由。 真不知道苏漾到时候要是知道了,他叔父离家那二十年,其实是去宫里做了太监,在太监堆里混得还不错,会作何感想。 暖风拂过,苏幼恩垂眸,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身上那件浅蓝色鹤氅。 她出来躺着本是为了乘凉,苏漾却在刚刚给她披了件衣裳。 酷暑未消,她是真的有些热。 苏幼恩撇了撇嘴,望了一眼身上衣裳,问道: “大哥,你没有鹅黄色鹤氅吗?我身上的衣裳是鹅黄色的,你给我一件浅蓝色的,不搭,实在不搭。” 说着,她便要将他刚为她披上的鹤氅拿开。 就在这时,苏漾道:“家中衣裳多是白黑两色,只有这一件好看颜色的,还是阿砚的。” 是苏砚的。 就要将鹤氅拿开的手忽地一顿。 她再次垂眸,仔细端详了一眼这浅蓝色鹤氅。 “虽是不搭,但却是极其好看。” 说着,便又将它重新披到身上。 脑瓜子里来回徘徊着四个大字: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苏漾忽然站起身,似是要出门。 走之前,他还不忘叮嘱幼恩一句:“我这会儿要上街一趟,你若是饿了,就先吃着屋里的糖糕,我很快就回来煮饭。” “大哥等等!”她从躺椅上爬了起来,望着苏漾小声问:“今日是不是二哥的生辰?” 苏漾面上露出一抹慈父般的笑容,“你竟记得。” “我当然记得,大哥,你现在出门,是不是要去街上给二哥买东西?” “家里鸡蛋没了,我出去买些鸡蛋,给阿砚煮碗长寿面。”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么?来苏州这么多天了,我都没出过苏家门。” 说这话时,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尽是期待。 苏漾自是拒绝不了她。 — 今日的长明街格外热闹。 听说是知府家的女儿大婚之日。 幼恩自知晓今日城中有喜事之后,便似乎对此格外关注。 她一会儿东瞅瞅,一会儿西看看,似乎在找些什么。 几番寻找无果,她只好求助于苏漾:“大哥,成婚不都该有迎亲的队伍么?” 苏漾点了点头,一边从小贩手中接过刚包好的鸡蛋,一边答道:“瞧着时间,应是快来了。” 幼恩又探出头,往街口望去,果然瞧见了迎亲的队伍从街口露出了头。 她连忙道:“哥,要不你先走,我想在这凑凑热闹。” 苏漾自是事事都依着她。 “无妨,你若是想看,那便在这里待着,我这会儿去书院一趟,有些东西得去取一下。” 说着,他将手中包着鸡蛋的布袋递到了幼恩手里。 “这鸡蛋你先拿着,等我回来。” 他此行是要去书院取东西,拿着鸡蛋实在是有些不便。 幼恩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就在这站着,哪都不去。” 听了她这句话,苏漾这才放心离开。 苏幼恩果真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哪都没去。 她一手提着布袋,一手扶着身旁的老槐树,目光定在了那迎亲队伍上。 按照原文剧情,差不多就在这个时间,这本书的男主该出场了。 以逃婚的开场,出现在苏州城中。 按照二狗的剧情,男主在逃婚的路上,会躲进苏漾所在的书院里。 也就是在那里,宋卿卿碰上了他,对他一见倾心,之后想法设法接近他。 美名其曰是接近,说白了就是骚扰。 用最下流的手段,打着倾心于他的旗号,干着骚扰别人的可耻之事。 宋卿卿本人最讨厌这种剧情。 她才不信什么一见倾心,也看不得女子作践自己。 为了避免触发这种剧情,她选择直接避开男主的行动轨迹。 只要她不去书院,和他没有第一次见面,那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碰上他。 她就不信,她一动不动站在这,今天一天都不去书院,还能碰上那个倒霉蛋。 只要碰不上,她就能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已经开始幻想以后的美好生活了。 今日买了这么多鸡蛋,她还能让苏漾给她做个荷包蛋吃。 正当她美滋滋的想着鸡蛋该怎么吃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了她一下,她眼前闪过一抹耀眼的红色,随即是一阵清脆的蛋碎声: 啪! 她的蛋碎了一地。 徘徊在耳边的,似乎已不再是蛋碎的声音,而是她心碎的声响。 鸡蛋羹,没了。 荷包蛋,没了。 番茄炒鸡蛋,也没了。 她忽然觉得她这一天都失去了意义。 “你给我回来!!!”苏幼恩大怒,反手将那要逃跑的撞蛋之人拽了回来。 等将他拽回来,看到他身上这一身婚服的那一刻,她肠子都悔青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运气。 她此刻死死拽住的这个人,就是这街上的逃婚之人。 她避之不及的本书男主——江允南。 倘若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选择早点放手。 天知道她此刻有多后悔。 现在放手,怕是为时已晚。 虽是如此,她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将手放开,故作镇定的将这个未来会砍死她的男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嗯,长得不错。 第003章 你也是穿来的 江允南自是知晓自己撞到了人,可此时的他哪有心情道歉,他只想找个地方躲着。 恰好苏幼恩身边就有一株老槐树,他从苏幼恩手下挣脱开来之后,便直接躲到了树后。 缓了片刻之后,才想起来刚才撞到的苏幼恩。 他正要致歉,却发觉苏幼恩正准备悄悄离开。 他连忙叫住了她:“公子稍等,方才不慎撞到了你,撞碎了你的鸡蛋,是在下的错。这些钱,就当作是赔给公子的。” 说着,便从腰间取下钱袋。 苏幼恩下意识应道:“不用,一袋鸡蛋而已,碎了就碎了,不碍事的。” 这袋蛋哪有她这条小命要紧。 可刚说完,她便后悔了。 如今她所处的情势不比从前,苏家可谓是一穷二白,鸡蛋于他们而言都是奢侈之物。 好不容易赶在苏砚生辰这一日,她能吃到点蛋改善一下生活。 谁知就要到嘴的蛋,被这厮全都撞碎了。 如今他给银子赔偿,她竟还说不用这种大话? 罢了,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豁出去了。 苏幼恩果断转身,在江允南要将钱袋收回的那一刻,一把将它夺了过来。 “这钱,我就收下了,公子好生藏着。 拜拜。” 最好再也不见。 “拜拜?”江允南重复了一下她的话。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忽地伸出手,将苏幼恩又拉了回来。 她正要发怒,却听到他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了一句:“你也是穿过来的?” 闻言,所有的怒火全数转变成了惊诧,随之而来的,是短暂的喜悦。 “你也是?!” 苍天有眼,她终于不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战斗了! 之后江允南便开始不停抱怨:“我在家里明明过得挺好的,二狗他忽然给我发了一篇文过来,说是他呕心沥血,费尽心思才写出的一本大作,叫我好好观摩一下。 作为他最好的兄弟,自然得给他个面子。我想着就象征性的看两眼,谁知道这一睁眼就来到这儿了。 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死也不会点开他那本书。” 江允南这辈子干过最作死的是,就是给了兄弟二狗那个面子。 苏幼恩也把自己点开二狗那本书的心路历程,一一讲给他听。 紧接着,二人不约而同一齐发出了一声长叹。 再来一次,他们两个誓死也不会再点开那本狗血文。 江允南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对了,你既然也看那本书了,那你肯定知道我们之后的剧情走向对不对?” 提前知道这一辈子的剧本,这不是就跟预知未来一样牛吗? 若是他这位老乡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那他现在不就能躺赢了? 这样想想,穿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谁知苏幼恩竟长叹一声:“不瞒你说,在下只看了两章。”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江允南要娶的是知府家的千金。 他因为不满意这门亲事,会在成婚当日选择逃婚。 还有便是她在书里可怜悲催的结局了。 毕竟她开篇就招人厌。 在第二章结束的时候,嘴欠的二狗便在作者有话说里,提前剧透了她死得恨惨的结局。 “那完了。”江允南脸瞬间就垮了下去。 苏幼恩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认真地问:“兄弟,你为啥要逃婚?” 江允南道:“听说知府家那位千金生得极其难看,身材肥硕不说,还极其邋遢,方圆几里都没人敢娶她。 我可不想就这样把自己后半生霍霍了。” 苏幼恩没忍住笑道:“你对二狗还真是够敷衍的,他满心欢喜等你给他这本书来个点评,结果你只看了整本书第一句话。” “你咋知道我只看了一句?” “因为下一段就写了,前一句话纯属谣言,知府家的千金美若天仙,只是被有心之人造谣了。” “可恶!谁这么过分!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竟无端被黑成这样!” 江允南看起来极其愤恨,也不知他这是为知府千金无端被黑一事而愤怒,还是在后悔自己刚刚选择逃婚。 “我。”苏幼恩指了一下自己。 江允南一时无言。 他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这个角色......该不会就是传说中书里的恶毒反派吧?” 苏幼恩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 江允南又道:“好家伙,这么刺激。你是和我未婚妻有仇吗?干嘛要这样待她?” “啧啧,刚才还是知府家的千金,现在就变成未婚妻了,你倒是变得快。我要是说我跟她有仇,那你岂不是要替你未婚妻了结了我?” “不会不会,兄弟一声大过天。咱们既然都是穿来的,那就是兄弟,兄弟面前,女人算得了什么?” 他虽是这样说,苏幼恩却一点也不信。 男人的鬼话罢了。 不过她确实不能让江允南对她产生敌意。 毕竟他是男主。 有主角光环的那一种。 “你放心吧,我和她没仇。准确的来说,是我什么也不知道,是二狗把那缺德事莫名其妙安到了我头上。按照他的逻辑,往后和女主对着干的,肯定都是我。 不过就算是他本人,恐怕也说不出是因为什么。” “懂了,他就是单纯的想把这个角色写坏。”说完,江允南又问:“听你这样说,我未婚妻是女主?” “昂,还是个白富美。” 其实是傻白甜。 江允南面露悔色,“我真不是个男人,这门亲事分明已经定下来了,我还干出逃婚这样的混账事,这事要是被她知道了,那她该有多伤心。 你说,我现在还有机会回去娶她吗?” 苏幼恩很认真的给他想了个法子:“这门亲事不是还没结束,你现在回去,就说刚刚是内急,找茅厕去了,没想着逃婚。” 这理由也是够扯的,可江允南偏偏是听了。 “好主意,我这就去。” 他就要离开,走之前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我以后该怎么联系你?” “我就住在城南的幸川坞,你到那就问苏漾家在何处,自会有人为你指路。” 大哥苏漾是城中一家书院的夫子,平时又乐善好施,方圆几里的邻居,没人不认识他。 他报苏漾的名号,自然能轻而易举找到她所在之地。 幼恩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觉得你没事还是少来找我,若是被我家里人看出破绽,那可如何是好?” 不过这一句,江允南似乎没听到。 第004章 宋家有女唤卿卿 江允南走后不久,苏漾便回来了。 他手上抱了一卷宣纸,还有几幅卷起来的字画。 幼恩早已重新买好鸡蛋,站在那里等着他。 待他回来之后,二人便一同回了家。 回家之后,苏漾便直接进了厨房,苏砚则是去了竹林,好像要做什么东西。 没人管她,她倒是乐得逍遥。 她又躺到了梨花树下的躺椅上。 环顾了一圈,确保周围没人,她才将藏在怀里的酒拿了出来。 今早她之所以要跟着苏漾一同上街,其实就是为了买壶酒喝。 自来到苏州,她便未曾沾过一滴酒。 几日没喝酒,实在是嘴馋得很。 眼看着苏漾要上街一趟,她实在是忍不住,便说要跟他一起去。 她是到了街上,听说今日是知府千金大婚之日,才想到书里的剧情的。 不过在喝酒面前,这些都没那么重要了。 享受生活才是王道。 可谁知,她刚拔下壶塞,手上的酒便不翼而飞。 幼恩再抬眸,便瞧见了出现在她身侧的苏庭。 “老家伙!”她低声骂了一句,一下子从躺椅上跳了下来。 苏庭闻了一下酒壶,随即挑眉笑道:“小东西,还学会偷喝酒了?” “也不知道是谁教会的我喝酒。” 苏庭虽是个太监,但却没有半点太监的模样。 也就只有在汪督公和陛 背地里,他总是这样没个正形。 “这苏州的酒,闻着味道还是比宫里的差一些,也不知道喝起来怎么样。” 说着,他便要往自己嘴里送酒。 幼恩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酒,低声骂道:“你还是个人吗?我的酒你也抢?” “这有什么,从前在西厂的时候,你又不是没偷喝过我的酒?” 苏庭嘴上虽是这样说,要喝酒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幼恩正想上去把酒抢回来,却忽然瞥见了苏砚的身影。 他这应是从竹林回来了。 幼恩连忙面带愁容,对着苏庭道:“爹,我都说了,喝酒对身体不好。再说了,咱家这条件,你也是知道的。 像咱们这样的穷人,哪里喝得起这么贵的酒,您以后能不能把这酒给戒了,这样一来,大哥二哥也能少些负担。” 苏庭愣了愣,良久没反应过来。 他起初觉得幼恩这是疯了。 可当他瞧见朝着这边走来的苏砚时,这才明白过来幼恩这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他倒也不反驳,反倒是乐呵呵的当着幼恩的面,喝了一大口这壶中酒。 幼恩见他就要把这壶中酒给喝完了,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好家伙,她一早上的念想,就这样没了。 苏庭,你可真行。 她懒得再跟苏庭斗,便又躺到了躺椅上,拿那件浅蓝色鹤氅,盖住了自己的头。 苏庭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打趣着她:“大夏天的,你倒是不怕把自己闷死。” 她露出一只眼睛,瞪了他一眼,用极低的声音狠狠道:“总比被你气死强。” 苏庭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苏砚忽然走了过来。 他身上带着一种独有的香气,一靠近这边,幼恩便分辨出这是他过来了。 她掀开盖着头的鹤氅,坐起身望向了苏砚。 只见他手里拿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裳,额头上还带着些汗珠。 他将手里的衣裳递给了幼恩。 “听大哥说,你想要一件鹅黄色的鹤氅,我给你买回来了。” 幼恩接过鹤氅,一瞬间有许多话想要说出却止于言表。 苏砚他是不是疯了? 如今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他哪来的钱去买鹤氅? 然而,这些话就快要到嘴边时,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句询问: “所以,你今早是去砍竹子卖钱了?” “嗯。”他点了点头。 他身上确实没什么钱,家里唯一值钱的,便是那一片竹林了。 他只有这一个法子。 “哥,你何必如此。那片竹子你不是要留着做折扇用的吗?你那么爱竹,怎么能......” 她忽然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瞧见了他手腕上的伤。 想来,应是他砍竹子时,不小心伤到了自己。 “就为了换这一身衣裳,实在是不值得。” 说着,她便冲进屋子里,想要找找有没有能包扎他手上伤痕的东西。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苏砚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很轻,就连他身旁的苏庭都没听清。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待幼恩再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左手一个药罐,右手一卷长布和剪刀了。 她晃悠悠的跑到苏砚身前,让他坐到了躺椅上,自己则是做到了小杌上,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了起来。 整个过程,苏砚都没拒绝她。 他很安静,也不喊痛,幼恩包扎的时候也就没那么多压力。 可就在快要包扎好的时候,苏砚忽然开口道:“叔父,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来得及问您。” “你说。”苏庭下意识觉得他要问一些不该问的话了。 他已经做好哄骗苏砚的准备,谁知道苏砚却指了一下他手中酒,问了一句:“这是哪家的酒?” 苏庭在心底轻轻松了一口气,随即笑着摆了摆手,“路过街上的时候随便买的,我早已记不清了。” 他哪里知道这是哪家的酒,这酒又不是他买的。 就在他以为苏砚的问题已经结束了的时候,他又听到了苏砚的声音: “我记得,宋家有个女儿,也爱喝酒。” 此话一出,幼恩正在为他包扎的动作微微一顿。 宋家有个女儿,也爱喝酒。 这个宋家之女,怕不就是她宋卿卿吧。 她连忙调整好心情,本着与她无关的态度,将自己置身于事外,继续为他包扎着手上的伤。 苏庭却是有些慌了,他用喝酒来掩饰自己的慌乱,连着喝了三大口酒之后,才回答他的话:“是啊,是啊。 可惜,可惜宋家满门,都已不在人世。” 苏砚的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了幼恩的神色,随即落到苏庭身上。 “叔父节哀。” 他微微颔首,随即又望向了自己已经被包扎好的手,对幼恩道了一句谢,便朝屋内走去。 苏幼恩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但是她不敢问。 第005章 男主他新娘跑了 苏家虽然穷,但苏漾却是厨艺了得。 这么简单的几样食材,也被他炒出了吃不起的样子。 这与她从前在宫里吃到的菜虽大不相同,却别有一番风味。 幼恩觉得,这样的日子确实还挺不错的。 要是能天天吃到苏漾做的菜,那就好了。 可惜,也就只有苏砚生辰的时候,苏漾才会亲自下厨。 平常都是苏庭随便煮几碗稀饭,随便对付过去的。 苏漾平日里要忙学堂里的事,很少有机会能回来煮饭。 今天还是他跟学堂告了假,这才能让幼恩一饱口福。 就在几个人正吃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苏庭下意识开口:“儿啊,快去开门。” 幼恩刚咬了一口荷包蛋,有些不情愿的站起身,挪动着极慢的步子,朝着门口走去。 敲门声却越来越急。 她懒洋洋地隔着门问了一句:“谁啊,大中午的不在家吃饭,跑这里作甚?” “是我!江允南!” “江允南?”幼恩连忙打开门,瞧见他的第一刻便问道:“你不是回去成婚了吗?这个时间来我这作甚?” 江允南耷拉着脸,脸上写满了烦闷。 “难不成,那林家小姐是真的不好看?” 他摇了摇头。 “莫非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他再次摇头。 “既然她生得好看,你又瞧着喜欢,那你现在就该好生去成亲,来我这里做什么?莫非是专程请我去喝喜酒? 其实这倒没有必要,你派个人过来请我不就行了?虽然说我也不一定会去,但是你确实是没必要亲自过来。 这一来一回的,多耽误事,等会儿人家新娘都跑了。” 江允南哭丧着脸,撇着嘴道:“我那新娘,确实是跑了。” “到底?啥情况?” 先前不愿意成婚的不是他江允南吗?怎么现在成了知府千金跑了? “我也是刚知道,这桩婚事,是我们两家父母做的主。没和我商量过,也没和她商量过。我不愿意成婚,她也不愿意。” 江允南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委屈,继续道:“可是我已经改过自新了,我都愿意成婚了,她却是不愿意了。 迎亲的队伍刚到她家门前,便传来林家小姐跑了的消息。 别提我有多丢人了。” “所以...林家小姐跑了...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回家面壁思过,跑我这里干嘛?” “我哪里有家啊,那地方的人我都不认识,能算得上是家吗?我不来找你,我能找谁啊。” “江允南,你可别跟我自来熟,咱俩也是刚认识,咱俩也不熟好吧?” “这能一样吗?咱俩怎么着,也能算得上是个老乡对吧?咱们两个现在应该齐心协力想法子,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苏漾的声音:“幼恩,外面是谁啊?怎么不请他进来?” 苏幼恩回头应了一句:“一个要饭的,哥你不用管,等会儿他就走了!” 江允南惊讶地望着她,“你竟然说我是要饭的?!!” 苏幼恩刚想撵他走,屋内苏漾却又开口:“你先别叫他走,我给他拿两个煮熟的鸡蛋。” 果然,乐善好施这个名号不是白来的。 苏幼恩无奈,只好道:“哥,不用了,我刚刚就是开了个玩笑,是我今天刚认识的一个朋友,我这就请他进来。” 苏漾笑道:“即是朋友,那我就先去给他添一副碗筷。” 江允南听见这话,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 “你哥真好。” 幼恩在他进门前连忙叮嘱:“我叫苏幼恩,待会儿他们要问你话,你别说漏嘴了,知道么?”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是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说着,便大步流星的迈进了苏宅。 他刚进门,苏漾便为他添好了碗筷。 “欸?这不是江家公子江允南吗?” 幼恩有些诧异:“哥,你认得他?” 苏漾点了点头,“他是我们书院的学生,我自然是认得的。” 江允南佯作茫然的挠了挠头,学着电视剧里失忆的桥段缓缓开口:“前些日子我生了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有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竟有这事,倒是可怜。”苏漾用一种同情的目光望向了他,却不知为何,这目光竟慢慢落到了苏幼恩身上。 “也难怪,你能和幼恩成为挚友。幼恩前些日子也是......”他话还没说完,便长叹了一口气。 江允南朝着苏幼恩使了个眼色,似在说:原来你也有病。 苏幼恩只是笑了笑,毕竟是在苏家饭桌上,今日又是苏砚的生辰,她不想闹出不愉快,也便把这口气忍下来了。 苏漾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不对,今日不是江公子大婚之日?怎会出现在此处?” “嗯......”江允南有些纠结自己要如何回答。 他开始朝着苏幼恩挤眉弄眼,似在请她帮忙解围。 幼恩对此置若罔闻,自顾自的吃着碗中餐。 谁知就在这时候,江允南忽然踢了她一下,还用极其别扭的英文问道:“hi!what can i say?” 苏幼恩对他这一招真是无语至极。 她笑了笑,连忙对满脸疑惑的苏家三人解释:“他这儿,确实是有点问题。”说着,还不忘指了指脑子的位置。 之后又低声在苏漾身旁道:“哥,林家小姐逃婚了,这对于允南来说,是件伤心事,我们就别再提了。” “竟有此事。”苏漾又叹了一口气,望着江允南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同情。 倒真是个可怜人。 烧坏了脑子又经历了这样的事,实在是可怜。 江允南倒也不在意这些,他反倒是极其享受来自苏漾的同情。 因为从苏漾开始同情他时,他的碗里便多了许多苏漾夹给他的菜。 苏幼恩对此颇为不满,今日原本是苏砚的生辰,江允南搞这一出戏,都快让大家忘记现在是在给苏砚贺生辰了。 她不明白,江允南好好一个男主不当,跑她这个女配家里抢什么戏? 寿星本人却对此毫不在意。 于苏砚而言,这日子不管怎么过,都是一样的。 只要苏家人都好好的,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第006章 咸鱼不可教也 吃过饭后,苏幼恩照例躺在躺椅上睡午觉。 江允南闲着无聊,搬了个小杌坐在她身旁不停唠叨: “苏幼恩啊苏幼恩,你说说你,怎么就没有一点上进心。咱们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优秀好青年,你就这么自甘堕落?” 幼恩被他吵得睡不着,有些烦闷地踢了他一脚。 “滚一边去,我睡个午觉怎么就自甘堕落了?” 江允南挨了一脚,依旧没长记性,继续唠叨:“这还不堕落,你瞅瞅你家这环境。” 说着,他将苏家老宅环视了一圈,随即啧啧叹道:“家徒四壁,冬冷夏热。 你大哥二哥都穷得叮当响了,你身为这个家里唯一的进化人,也不出去想法子赚点银子。 成天就待在家里躺尸,你不会真打算当一辈子咸鱼吧?” “当咸鱼怎么了?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挺舒服的。” 江允南闻言,长叹了一口气:“咸鱼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幼恩懒洋洋道:“行了,江允南,你要是嫌我们家环境差,就赶紧回你们江府去。你家到底是富商,总不会亏待了你。” “我什么都不记得,怎么回去啊?万一被江家人看出来我其实不是他们儿子,那我不就完了?” “装失忆啊,这一招不是挺管用的?” 众所周知,装失忆可是每一个穿越者的必备技能。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要是连装失忆都不会,那以后的日子还能怎么过。 闻言,江允南仰天长叹:“想想就头疼,我一个二十一世纪高材生,名牌大学博士后,有朝一日竟沦落到这般田地。” 苏幼恩坐起身,深有同感地望着他道:“你的处境还算是好的,起码,你现在还是一个富商家的公子。不像我......” 每天都得女扮男装。 家里还穷的叮当响。 江允南听到她这话,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也是,虽然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起码我家有钱,确实是比你强些。” 幼恩没再理他,目光落到了从屋里走出的苏砚身上。 他背了个箩筐,戴着一顶草帽,似是要出门。 幼恩连忙站起身,望着他扬声问:“二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苏砚答:“去山上采茶。” “咱们家...还有能采的茶?” “咱家有一个茶山。”说这话时,他语气极其淡定,仿佛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儿一样。 闻言,幼恩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瞬间两眼放光。 合着苏家这是有一片山啊! 都有山了,他们怎么还这么穷? 幼恩表示难以理解。 苏砚走后,江允南才将幼恩拉过来,他遏制住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惊诧,佯作镇定低声问:“你家有山?” 幼恩坐在躺椅上,翘起了二郎腿,悠哉悠哉摆了两下手。 “低调,一个山而已。” 江允南为她鼓掌,“好家伙,合着您才是真富豪。” 忙完了家里的事情,苏漾闲不住,便想着尽一尽夫子的职责,开导一下江允南受伤的心。 幼恩见他过来了,便连忙收起自己大佬般的坐姿,安静下来乖乖坐好。 江允南瞧见他忽然间变成这副模样,正准备吐槽,肩膀却被一只白皙却有力的手拍了两下。 他抬眸,正巧对上苏漾关切的眼神。 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放学后被班主任谈话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想要逃离苏家。 幼恩则是不知从哪拿了一根黄瓜,边啃边等着看戏。 不出意外的话,待会儿苏漾会对江允南展开长达一个时辰的说教。 果不其然,苏漾搬了个小杌,坐到江允南身旁,极其认真的开始了今日份说教。 “允南,其实被退婚算不上什么大事的。只是这一桩姻缘不合适罢了,你还年轻,又生得一表人才,日后定能再觅得良缘。 这一次的事,错不在你,你莫要觉得难过。她这次选择逃婚,并非是因为你不好,或许只是你们两个不合适......” 他说了整整半个时辰,说得基本上都是这几句话。 江允南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苏漾这一张口,简直比上学时班主任的唠叨还可怕。 他就没见过这么能说的人。 而幼恩则是一直点头,啃着黄瓜说着风凉话: “我哥说的对。” “我哥说的真对。” “听我哥的,准没错。” 这三句话被她不厌其烦地重复了无数遍,江允南此时只恨自己不是个聋子。 他终于忍不住道:“苏大哥,您放心,我真没什么事。这次的事情,不会影响我什么的。” 说这话时,为了让苏漾放心,他特意从嘴角挤出一抹微笑。 苏漾看了这三分悲伤,七分牵强的笑容之后,当即便明白过来: 这位江家小公子对这次的事情,是真的耿耿于怀。 这次的事情,怕是对他影响颇深。 他正准备对江允南展开新一轮劝导时,苏庭把幼恩给唤走了,说要和她说些事情。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兢兢业业在劝导江允南的苏漾,以及无可奈何只能乖乖听着劝导的江允南。 屋内,苏庭小心翼翼关上了门,从书册内取出一封信,递到了幼恩手里。 “督公的信?”幼恩问。 苏庭点了点头,面上犹带愁容。 幼恩见他这般神情,当即便大概猜出了信上内容。 她轻叹口气,慢慢将信展开。 是督公的亲笔信。 信上只有八个字:西厂没了,不可归京。 熟悉的字迹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恍然间,她忽然想起这些年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虽是与他才相别几日,她却觉得恍若隔世。 汪督公是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 可惜,这世间许多事物都是瞬息万变的。 朝堂争斗如此,权势地位如此,皇帝的信任,亦是如此。 成化十八年,西厂督公汪直将她安全送出西厂。 成化十八年,首辅万安上书请罢西厂,明宪宗同意,朝堂内外众人皆是一片欢愉。 世人畏惧他惊世之才,畏惧他滔天权势,畏惧他的一切。 仿佛只要他落魄了,他们的日子就能过得更好。 这本就不公平。 督公没做错过什么。 他这一生都在为君王尽心尽力,为国出谋划策。 到头来却只落得一世骂名。 幼恩紧紧攥着手中信,再用力一分,手上宣纸就要被她的指甲刺破。 苏庭轻拍了两下她的肩,安抚道:“督公向来足智多谋,总能东山再起。” 她一言不发,只是苦笑。 只因她明白,汪直再无东山再起时。 第007章 不就被退个婚吗 幼恩点了烛灯,将这封信烧成灰烬,整理好情绪之后,才回到院子。 她刚回到院子,便听到大门口一阵敲门声。 苏漾听到声音,连忙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江家的人。 苏漾认出了江府管家,没想太多便直接问道:“诸位可是来寻江公子的?” 江府管家点了点头,边往院子里探头边道:“听闻我家公子来了夫子院内,这才冒昧打扰。” “诸位稍候片刻,我这就去请江公子。”苏漾知晓江家众人寻江允南寻得着急,便没再多言,说完之后便直接把江允南带了出来。 江允南哪里认识这群人。 他连管家的名字都喊不出来,压根就不敢跟他们一起回去。 这要是回去了,万一被江家人认出他是个假的,那可如何是好。 他默默回头向苏幼恩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期望她能救他于水深火热中。 幼恩清了清嗓子,江允南还以为她要过来帮忙,心下一暖,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老乡就是老乡,关键时候,还是有用的。 然,下一刻,苏幼恩极其潇洒的转了个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江允南:...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不仗义的朋友。 江家离苏家不远,都在城南。 故而没走多远,江允南便到了江家。 分明早已在路上做好心理准备,但一迈进苏家门,江允南还是愣了好大一阵。 苏幼恩说他家有钱,但没说他家竟然这么有钱。 整个江家大到离谱,每个屋子都建得金碧辉煌,再加上今天是江允南大婚之日,整个江府都装扮得喜气洋洋。 妥妥的一副暴发户豪宅气派。 江家是整个幸川坞里,最有钱的一户人家。 就算是放到整个苏州城,江家的富有程度也数一数二。 江老爷是个爱财的俗气之人,他看不懂那些高雅的摆设与建筑,只喜欢这种一眼看上去就富丽堂皇的。 虽说这样的宅子布景在整个苏州城里显得极其突兀,但他偏是喜欢这种风格。 他固执的认为,旁人怎么看江宅并不重要,只要他在江宅过得高兴就行。 江允南汗颜,至于把有钱这两个字展示得这么淋漓尽致吗…… 他这边正惊叹着,那边忽然传来了一声雄浑宽厚的高呼:“儿啊!可算是找着你了!我的儿啊!” 随即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朝他扑了过来,他没来得及躲闪,整个人被这拥抱包裹得喘不过来气。 “儿啊,不就是一个林家小姐吗,她不愿意嫁,咱们不娶就是了。没了这个林家,还有赵家王家宋家孙家李家。苏州城这么多姑娘,娶哪家的不是娶?我儿生得如此好看,哪家的小姐配不上?” 听他叽叽喳喳说了这么一大堆,江允南也算是猜出了他的身份。 想必这位就是江家老爷,他的爹了。 那他爹身边这位是? 江允南望向他爹身旁女人,刚看过去,便被女人瞪了一眼,他吓得连忙收回目光,没敢再看。 只听那女人冷声道:“林家能与其他家一样?林老爷是苏州知府,林小姐可是知府之女,我就问你,整个苏州你去哪找第二个知府之女?” “知府之女又如何?!”江老爷终于放开了江允南。 一提起这个他就来气,那个林家小姐名声都差成这样了,他家夫人还非要让儿子娶她。 他都快被气死了,婚事乃是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她都不肯让儿子自己作主,非要乱点鸳鸯。 结果现在倒好,人家林小姐逃婚了,他儿子还短暂的离家出走了一个中午。 两家闹得都不痛快,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咱们家允南生得又好,又能文能武,哪一点配不上那个知府之女了?!是她林家不识好歹!依我看,我们儿子不管是娶哪家的女儿,都比娶他林家的强!” 那女人闻言,只是冷眼瞧着江老爷,也没再说话。 江老爷瞬间就怂了,他连忙低下声来,解释道:“夫人莫要误会,我说这些,不是怪你给允南选这门亲事...我就是有些生气,大婚之日新娘逃婚,这事传出去了,确实不太好听。” 江允南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女人是江家夫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他娘。 不过是不是亲娘,那就不一定了。 毕竟这时候林家小姐的名声都差到那种地步了,她还能给他指这么一桩婚事,实在是不像亲娘会干出来的事儿。 江夫人冷笑:“说到底,你们林家就是不信我。这次不管我为允南挑哪家的姑娘,只要是我亲自挑的,你们都不会满意,对吧?” 闻言,江老爷急得直流汗。 他是个嘴笨的,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他虽然不满意这门亲事,可一直以来都只敢把这个想法藏在心底,压根就不敢说出来。 毕竟这门婚事,是他家夫人亲自指的。 夫人的话,不能不听,也不敢不听。 江允南自是看得出此时尴尬的场面。 他懒洋洋坐到了椅子上,将桌上的果盘往他这边拉的更近一些,默默开始嗑瓜子。 从始至终,他就没打算劝过这两个人。 他甚至希望她们两个人能吵得更激烈些,那样就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不是江家子的身份,也就能暴露得更晚一些了。 谁料他刚盘算好静静看戏,便听到江老爷一声吼:“儿啊!快把手里的瓜子放下!你从小就对这玩意过敏,你是忘了吗?!” 江允南闻言,嗑瓜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整张脸瞬间开始泛红,他此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完了,他完了。 他是真想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人对瓜子过敏? 二狗到底给这个角色,都写了些什么狗屁设定?! 江老爷一边匆忙吩咐江府管家:“水,拿水来...去请大夫,快去请苏大夫。” 一边用力拍着江允南的背,“快把嘴里的先吐出来,儿啊,你咋就这么想不开呢,不就是被退个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至于吃这玩意折腾自己啊!” 江允南欲哭无泪。 他要是早知道自己对这玩意过敏,他就算是被打死也不会碰它。 大夫很快便到了江府。 江允南躺在榻上,整张脸都肿了起来,一双眼睛睁都睁不开。 他没瞧见大夫的模样,但这声音着实是有些熟悉。 第008章 无良作者真够狠的 这声音,听着有些像苏家二哥的声音。 他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这大夫是不是真的是苏砚。 可即使他已尽最大的努力,眼睛还是只能勉勉强强睁开一条细缝。 这种程度,根本就没法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江允南觉得,二狗写这么一段剧情,就是在搞他。 他在现代时,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嗑瓜子。 二狗与他共处一室许多年,自是知道他这个无法舍弃的嗜好。 他现在用他的名字,写出来这样一个角色,明摆着就是不让他好过。 还安排了一样这么狗血的过敏方式——整张脸肿得像头猪。 无良作者,真够狠的。 江允南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多少遍,直到他猛然间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这才停下来咒骂。 “哥,江允南他...应该还活着吧?” !这绝对是苏幼恩的声音! 刚刚苏砚说话时他听着声音还有些不敢确定,可此时苏幼恩一开口,他便已是万分确认,这次来的大夫,就是苏家二哥。 而苏幼恩,竟也跟了过来。 看来老乡就是老乡,他一出事,她果然是最关心自己的那一个人。 江允南忽然好感动。 有这样一个仗义的老乡在这破地方陪着自己,他只觉得人生值得。 苏幼恩当然不是专程来看他的。 今日,江允南走后,苏漾便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她的身上。 最初,他只是说要和她闲聊几句。 苏幼恩当时就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苏漾单独找她谈话,绝不会是简单的闲聊。 果然,从最开始的简单寒暄,到最后开始劝她学习,他仅仅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苏幼恩真想为他鼓掌,不愧是夫子,这套说辞和她当年在学校里那群老师的说法一模一样。 原来不管在哪个时代,从事教书育人这个职业,都会有一个共性——钟爱劝学。 “幼恩,你来到苏州城也有些日子了。这些天,怎么没见你看过书?”苏漾的语气极其温和。 她尴尬一笑,解释道:“没什么想看的书。” 苏漾语气更温和了些:“那你可想去书院读书?” 苏漾原是起了将她送进书院的心思。 那一瞬间,苏幼恩脸都青了。 饶了她吧。 好不容易在现代熬完了长达十几年的学校生活,现在他苏漾又要让她去经历古代书院的捶打? 救命。 人不是铁也不是刚,她经历不了千锤百炼,也不想像铁杵一样磨成针。 她受过的苦已经够多了。 她真的不愿意去书院读书。 苏幼恩坚持自己的想法,可她压根就顶不住苏漾的劝学。 并非是她觉得他说的那些话有多在理,而是苏漾的声音太温柔了,她根本就拒绝不了。 试问这世上,有哪个人能拒绝得了苏家二子? 反正她苏幼恩是做不到。 被苏漾的劝学击败之后,苏幼恩答应苏漾先去书院看看情况,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留下来。 今日下午苏砚也要去学堂一趟,故他们三人准备一同前去。 可就在他们三人准备出门的时候,江家派人来请苏砚,说是江允南出了事。 苏幼恩原本没想管他,可苏漾想等苏砚忙完之后,再和他一同前去书院。 正好江家就在去书院的路上,她就这样被带进了江府。 初入江府时,她差点没被这种布置恶心吐了。 身为一个专门研究园林布景与建筑设计的二十一世纪好青年,此刻只想把江府拆掉重建。 诺大的江府,没有一处景观是值得观赏的。 她觉得,这种布景毁了江府所有带有生命的植物。 其中不乏许多名贵的药材,以及许多花的珍稀品种。 这些本是珍贵之物,如今全都被这俗不可耐的布置给毁掉了。 可惜,实在是可惜。 她这一路上心情都很低落,直到她瞧见江允南肿起来的大胖脸,她才重现笑容。 倒也不是幸灾乐祸,只是此时江允南的脸肿得像一头猪,她很难能忍住不笑。 苏砚道:“只是过敏了,还活着,放心。” 幼恩啧啧叹了一声:“长见识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过敏之后变成一头猪的。” 江允南终于听明白,合着他这位老乡压根就不是来关心他的。 她这是来看他笑话的。 他忽然觉得人生不值得。 苏幼恩自然不知道他那些细微的心理变化。 她此时只恨自己手上没有一台摄影机,没法记录下江允南这副值得纪念的模样。 “江公子,我知晓你此时不方便讲话,你只需听着就行。” 苏砚边写药方,边继续叮嘱:“这几日你莫要再碰那些会让你过敏的东西,只需按时服药,好生调养两三天,你这症状便能有所好转。” 江老爷接过苏砚刚写好的药方,谢道:“多谢苏公子,苏公子真是我们幸川坞的活菩萨,经你这么一说,老夫这心,也算是能放下来了。” 苏砚微微颔首,“江老爷不必客气,大家都是邻居,这点忙,我自是应该帮的。” 江老爷面露感激,将药方交到了家仆手中,随后掏出一个装得满满的钱袋,就要往苏砚怀里塞。 “苏二公子,这些钱,你一定得收下。你为我们江家看过这么多次病,从来没收过钱,老夫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苏砚懂医术,是幸川坞这一带有名的医者。 这一带的百姓都极其爱找他瞧病,原因有三。 其一,他医术高明,所诊断之症从未出过差错。 其二,不管他有多忙,只要有人来找他瞧病,他会立马放下手上的活,去为人诊断。不管来找他的人是谁,他都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治。 其三,他为人瞧病,从不收钱。 苏幼恩瞧见那装得满满的钱袋时,眼睛都亮了。 苏家家境贫寒,吃穿都是大问题。 若是能拿到江老爷手里这一份酬劳,那苏家起码半年不用忧心吃穿问题。 然而,不出她所料,苏砚果真拒绝了他们苏家半年的粮食。 他微微颔首,又将钱袋推了回去。 “医者治病医人,乃是本分。江老爷,无需客气。” 苏幼恩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苏家会这么穷。 第009章 低估了古代文人忍耐力 从富得流油的江府出来之后,苏家三人依旧是贫穷如旧。 方入书院,苏砚便去读书,而苏漾则是带着幼恩一同去见书院山长。 所谓山长,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学校里的校长。 幼恩明白,他这是要直接带自己去办入学手续。 她自是不情愿去的,苏家本就贫寒,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再供一个人读书? 更何况,她是记得这个书院的。 原文里有提到过,女主和男主以后都会在这个书院里读书。 她太清楚,和这俩人待在一个地方实在是过于危险。 一不小心都有可能被他们的主角光环闪瞎眼。 在这个没有主角光环只能小心躲着的世界里,她还是安生待在家里比较安全。 一小会儿的功夫,苏幼恩便在心里盘算出了数十种吓退山长,让他不敢收她入书院的法子。 一个山长而已,她相信,凭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脑力,还是能够斗得过的。 她美滋滋的踏入书院,正准备施展吓退山长大计时,却被这位山长的容貌惊住了。 天呐,认真的吗? 这真是一个书院的山长? 山长不应该都是白发飘飘,胡子长长的耄耋老人吗? 怎么面前这位不仅神采奕奕,还年轻貌美? 这生得也太好看了吧... 面对这么俊俏一人,她还如何施展自己心中大计。 苏幼恩长叹一声,败了,她败了,不战而败。 败在了他谪仙般的容颜上。 好在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一秒,残酷的现实使她很快清醒过来。 幼恩明白,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苏家,她都不能进这个书院。 故,她还是得顽强的与这位山长斗上一斗。 “淮书,这位是我家三弟,名唤苏幼恩。” 这座书院名唤怀书书院,而山长祝淮书,与苏漾本是挚友,故而苏漾也就没称呼他为山长,而是直接唤的名字。 祝淮书望向苏幼恩笑了笑,“你们苏家当真是各个妙人,先是一个苏砚,便已是让我足够惊艳。 现在又来了一个三弟,生得样貌与你二弟相比毫不逊色。阿漾啊,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你家三弟之才了。” 他说话时始终带着微笑,谈吐间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一想到自己要让这样一个人失望,苏幼恩还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说句实话,她就算再学个五年,也比不上大哥二哥之才。 让祝淮书失望,只需她正常发挥。 苏幼恩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迷茫地问:“山长,你的名字好生奇怪,世上为何会有人以槐树为名?” 初次见面便用谐音梗拿爹妈起的名字开玩笑,就算是再好脾气的人,心里也会不高兴吧。 她觉得她这一步走得很稳,这话并没有太过分,如此即不会激怒祝淮书,让苏漾在其中为难,还能准确无误地在山长心里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简直妙哉。 谁知这祝淮书...竟是个奇葩...... 他闻言,下意识道:“你这妹妹倒是有趣,还是第一次有人管我的名字叫槐树。” 毕竟书和树的读音都不一样。 能将这个两个字听错的人,不是傻,便是故意的。 很显然,苏幼恩不可能会是一个傻子,那她便只可能是故意的。 刻意将书读成树,她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祝淮书终于想到了她的用意。 书院里最多的一样东西便是书,而书的纸张是由树皮所制。 书与树,应是同根。 便如他的名字一样,虽是唤作淮书,却与槐树毫无差别。 无论是他,还是槐树,这一生,都是为了那些书,那些学子罢了。 祝淮书想,幼恩应是想借槐树之名,提醒他要谨记初心。 他身为书院的山长,当倍加珍惜那些来之不易的书册,倍加悉心的教导书院诸位学子。 一时间,祝淮书对苏家这位三弟只有赞叹。 她只知他的名字,便能说出如此有意义之言。 这般才子,他一定要将他留在书院! “舍弟之才令人钦佩,不知几时能够入院读书?” 听到祝淮书这句话时,苏幼恩脸都青了。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身上写“才”这个字了? 她用谐音梗调侃他,他倒是还挺高兴。 苏幼恩轻叹口气,到底是她低估了古代文人的忍耐力。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后招。 “我不喜读书,只喜玩乐。” 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不想读书只想玩乐,这下子,山长总该会放弃她了吧。 当初在学校里的时候,老师可是最讨厌不爱学习的学生。 她就不信古今差异能有这么大,大明的山长能强留不愿读书的她。 谁料祝淮书忽然惊叹:“妙哉,妙哉— 把研习功课当成玩乐,真是没想到,舍弟竟对研习功课有着如此深厚的兴趣。” 苏幼恩愣住了。 祝淮书,真乃神人也。 此人绝非她等凡夫俗子能够挑衅得了的。 这位山长若是放在现代,就凭他这过度理解的能力,能把文科老师气死,把过世多年的文人墨客都气活。 挺不错。 高中语文阅读理解需要他去升华。 苏幼恩已是无语到极点了。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奇葩。 跟这种人斗,她觉得自己此生无望。 于是乎,她自暴自弃来了一句:“大哥,我不识字。” 听到这句话,苏漾愣了愣。 叔父苏庭少年时便已学富五车,苏漾本以为,苏庭会自小教幼恩读书。 就算她不似孔孟之才,但最起码的识文断字,想必应是没问题的。 不曾想,她竟然不识字。 幼恩已经年至二十,至今仍旧不识字,这于他以后的人生而言,并非是一件好事。 他正为她担心,一旁的祝淮书却拍手叫好:“好事!好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阿漾,别愁眉苦脸的,你想,哪有人生下来就会识字的,谁不是慢慢读书慢慢研习,才成就今日之才。 正因为幼恩不识字,才需要我们书院这种地方来教她认字,不是吗? 若是全天下的人,生下来便都有孔孟之才,那还要诸家夫子作甚?” 苏漾觉得他所言有理。 更何况幼恩向来聪慧,他相信只要她认真学,总有一天能学有所成。 就这样,苏幼恩被强行纳入书院。 她觉得他们都疯了。 祝淮书给她准备了许多笔墨,教她带回家先练着,待到后日再正式入学堂。 回家的路上,幼恩一直闷闷不乐。 但她也不想影响苏漾的心情,故而没表现得过于明显。 第010章 林羡鱼的悲惨开场 林府。 知府林复面色铁青,满腔怒意就要喷薄而出。 堂内很静。 只能听到板子打在身上的声音。 跪在地上的女子双手紧紧捏着身上火红衣袖,板子一次又接着一次打在她背上。 此时林家众人大数皆在堂内,却无一人上前为她求情。 满堂气氛愈发肃重,板子打在身上的声音愈发响亮。 被板子打过的背其实早已渗出鲜血,只是嫁衣火红,才替她掩去了殷红血色。 她强忍着痛意一语不发,始终倔强地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手执板子者对她从未留过半分情面。 即使自己打得有些累了,也不曾将动作放轻半分。 即使身受仗责者,乃是当今知府千金,林家二小姐林羡鱼。 自她今日逃婚被林府的人抓回,这仗责就没停下过。 算算打到现在,应是已打七十多下了。 按理说,这么重的板子,寻常人挨了三十下便该半死不活了。 纵然是再皮糙肉厚的人,也撑不过五十下。 可这林小姐受了足足七十多下,从始至终竟没喊过一声疼。 她一个女孩子,就算再抗揍,又能再撑多久? 怕是再挨几下,就一命呜呼了。 林复终于喊停。 打板子的人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默默退到了一旁。 此时的林羡鱼已是极其虚弱。 一袭火红嫁衣还未来得及褪下,于这极其肃重的堂内显得极其刺眼。 见她始终不肯认错,林复怒气更盛。 他站起身,指着方受过仗责的林羡鱼骂道:“逃婚这样混账的事儿,你都能干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次给我们林家丢了多大的人!” 她终于抬眸,目光冷冷的。 那目光里却无半分怨恨。 尽管打骂她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尽管她身上很痛,也未曾怨过他。 她早已过了怨恨的年纪。 “这门婚事,我林羡鱼已是逃了。要我嫁他,绝无可能。” 这声音虽是虚弱,却极其倔强。 林复被她气得不轻。 要知道,这门亲事对于林家而言至关重要。 若是能和苏州当地商贾势力最大的江家攀上亲,有了江家的帮助,他日后仕途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原本这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亲事都已办了,谁知这丫头竟在这种紧要关头,闹出逃婚这样的事。 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林复现在甚至想直接打死这臭丫头。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这一次你是坏了多大的事!” 林羡鱼冷笑:“不过是坏了您的仕途和财路罢了。” “住嘴!你可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这个不孝女,我们林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人?!” “您当真在意过我这个林家人?您为我指婚,逼迫我嫁入江家时,可曾想过我是林家人?这么多年以来,您可曾想过我也是您的亲生骨肉? 父亲,这桩婚事,您图的是江家的财,您图的,是江家的产业。 您可曾想过,嫁人对女儿家是多重要的一件事情?您可曾想过,您此前所做种种,早已是毁了我的一生。 您从未将我当作林家人,又凭什么指望我去为您争权夺势?您未曾拿我当作亲女儿,我又何必处处为林家着想?” 林复脸色更加阴沉,“我倒是真希望我们林家没你这个人!我林复怎么就有你这样一个不孝女?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定下的事,你就该去做。这一次你这般胡闹,便是不孝!” “从小到大,我已照着您的吩咐,做过太多不愿意做的事。”说着,她用手撑着地,缓缓站起身。 林羡鱼忍着背部疼痛,站得笔直。 她与林复平视,一字一句道:“您以为,我当真愿意当林家之女?” 乌黑的眸子似深渊一般望不见底,似寒潭一般只剩无望。 在林家熬过数十载,她太明白,怨恨的出口,是绝望。 她今日是干了逃婚那样混帐的事儿。 他要她与江家公子成婚,她逃了。 她就是不想嫁给一个自己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她是林家二女,上有大姐,下有三弟。 在林家,她最不受宠。 甚至可以说是受尽了虐待。 林复对她不好,整个林家都待她不好。 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 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若她有选择的权力,她绝不会再当林家的女儿。 尤其是这么一个受人厌弃的女儿。 林羡鱼不明白,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明明她和家中兄弟姊妹一样,都是林复的亲生骨肉。 可他林复却待她极差。 世上没人比他待她更狠了。 她想不通,她的亲生父亲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与江允南的这门婚事,甚至都不曾问过她半句是否愿意,便直接给定下来了。 仿佛她就是个随时可以被卖出去的便宜货,不值得他们思量。 她这一辈子,什么事情都可以妥协。 她什么都可以听林复的。 唯有自己的婚事,她不愿让他人作主,更不愿被他人这般随意定下。 她不愿嫁给江允南。 她曾经反抗过许多次,可都没有什么用。 为了不让她逃跑,林复会打她,会骂她,会把她关进阴潮恐怖的柴房。 会让她在那种可怕的环境之下,承受孤独饥饿之苦,独自熬着日子。 林家的人,待她一向心狠。 冬日,府上的大姐三弟都已用上暖和的炭火,穿上新制成的冬衣。 可林复偏是不为她院内添置炭火,不为她置办新衣,不问她的死活。 夏日,大姐三弟也有用不完的冰块来解暑,唯有她一人什么都没有。 在林家,她甚至不能向任何人去诉苦,她只能苟活。 因为整个林府根本就没人在乎她的死活。 林复这辈子终于在乎她是死是活,还是在江家提出这门亲事时。 这门亲事定下之后,她过上了几天被人关怀的“好日子”。 一天十二个时辰,她都被人盯得死死的。 没人在乎她是死是活,但有人在乎她是在成亲前死还是入江府之后。 她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 她所有对林复的幻想和希望,早已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在昏暗无光的日子里,在天寒地冻的冬天里,在受尽冷眼的生命里。 第011章 比悲催更悲催的事 林复再也压制不住自己满腔怒火,扬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住嘴!你到现在还不知错?!” 他下手极狠,只过一瞬她白璧无瑕的脸上便陡然出现了一个巴掌印。 她对此早已是司空见惯,连捂都懒得捂,依旧倔强地盯着林复,忍着痛意沉声道:“本就无错。”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逃婚是她前半生做过最任性的一个决定。 虽是挨了顿打,落了个半死不活的下场。 但她不悔。 起码,这门亲事,总算是不能成了。 值了。 她越是这般毫无悔意,林复便越是生气。 他从家仆手中夺过板子,挥起便往林羡鱼的膝盖处打去。 一下,两下...... 直到她再也撑不住,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他才肯停下。 “我今天就告诉你,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逃婚在先,不知礼数。目无尊长,违逆父命,至今仍不知错,乃是不孝。你这等不孝无礼之人,就不配为我林家女!” 一语落罢,他极其气愤地将手中板子朝她的身子砸了过去。 林羡鱼没有躲,此时的她没有任何力气再躲。 沉重的板子砸在她的身上,本就虚弱至极的身体忽然之间多了几分骨裂之痛。 这种痛她并不反感,身体也不抗拒。 这种痛能让她更加清醒。 “我从未觉得自己算是林家女......凭什么你们叫我嫁给谁,我就得嫁给谁?我说过我不愿意嫁给江允南,我不愿意嫁到江家。这林家可曾有人听我说过半句话?林家可曾有人真正在乎过我的感受? 从小到大,您可曾将我当作过林家女?” “混账东西!你生是林家的人,死也得是林家得鬼!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凭什么? 我告诉你,林家养你长大,不是让你吃白饭的。养你这么大,等的就是这一天。可你都做了什么?你毁了我们林家!” “养我这么大,就是为了把我送到江家?养我这么大,就是为了让我去嫁给一个我压根就不认识的人?养我这么大,就是为了把我嫁到一个有钱有势的家里,好用我的后半生,换得你们半生富庶?” 原来她的存在,只是为了供他攀附权贵。 “你能嫁到他们家里,是你的福气!江家是大大户人家,多少人想要给他家小公子说亲,多少姑娘想要嫁给他,你得了这机会却不懂得好好珍惜,还敢说这种混账话!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苏州名声有多差?你知不知道我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给你寻来这样一桩亲事?你倒好,倒是够潇洒的,搞出来一出逃婚,让林家成了全城笑柄。 你知不知道你这次闯了多大的祸?所有的一切全都被你搅黄了!我们林家和江家的关系,彻底完了...” “我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但我早就说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给他。” 她到现在还是不肯认错。 林复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算是什么东西?你能嫁给他,是你的福分!” “于你而言,我只是一个谋财的工具。于你而言,我连府上的阿猫阿狗都算不上。父亲,我自然算不上什么东西。”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个人宛若一把随时会被风吹散的蒲草,于堂内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她声音虚弱,却强撑着指着林复骂:“可你呢?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林复大怒,当即便下令把她丢进柴房,没他的命令不准她踏出半步。 —— 苏幼恩这辈子都没这么倒霉过。 先是碰上了她最不想碰到的男主,后又被自家大哥送进枯燥而又乏味的书院。 回家路上竟碰上了一个人轻生,她好心救下这人,却被这人一阵责怪。 然而当她认清轻生之人是谁之后,她才明白:没有最悲催,只有更悲催。 比这还要悲催的,是轻生的人,正巧是除江允南之外她最不想遇到的另一个人:本书女主林羡鱼。 她没想到自己和林羡鱼的相识,会是这样一个开场。 她是在途经幸川湖的时候,见到林羡鱼的。 幼恩方行至幸川湖桥旁,便瞧见一身着嫁衣的女子,投身入湖。 她想都没想,将手上抱着的宣纸往苏砚怀里一塞,便直接跳入湖里救人。 好在她在西厂时,督公曾教过她泅水。 遇上这种情况,她才能这般镇定地顺利将人救上岸。 最初瞧见她一身嫁衣时,幼恩没想太多,只想着快些救人。 好在身边有苏砚在,他精通医术,没一会儿便把人救醒了。 然而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却满脸悲愤,语气亦是痛苦不堪:“为何要救我,为什么......” 她想要解脱,为何又被拽回深渊...... 苏幼恩皱起眉头,学着苏漾的语气语重心长地道:“救你,是让你好好活着。” 可于她而言,活着才是无望。 苏漾见她这般消极,不由得轻叹口气,蹲下身来望着她开始念经:“姑娘,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不管遇上什么事,都有解决的法子。可你若是就这般投湖自尽了,那就真的再无重来之日了。 况且,你若是就这样走了,那你的家人,该有多难过。” 家人两字就好似刀子一般,剜在她的心上。 那一瞬,她眸光忽变,仿佛所有水珠都在弯长的睫毛下凝成冰霜。 声音却逐渐平静下来,情绪失去了所有起伏。 “我的家人,是这世上最厌恶我的人,他们比我还希望我死。” 幼恩见她这副模样,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这女子愈是平静,她就愈是恐惧。 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面前这个身着嫁衣的女子,不会就是那个不受宠的林家二女林羡鱼吧? 她这才开始仔细端详女子身上这一身嫁衣。 这身嫁衣无论是款式,还是花纹,甚至连各处细节,都与江允南那件极其相似。 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幼恩默默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试探道:“冒昧问一下,姑娘这副装扮,是刚完婚?” 第012章 这辈子没受过这种污蔑 林羡鱼没回答她的话。 她的沉默让苏幼恩心慌。 见她不回答,幼恩再次试探道:“你是林家人?” 林羡鱼微微点头。 那一瞬,苏幼恩觉得自己完蛋了。 原本计划好的这辈子避着主角团走,结果却一天时间把他们见了个遍。 狗剧情,破运气。 她不可轻闻地叹了一口气,生活还是要继续。 幼恩垂眸,将身受重伤的林羡鱼再打量了一遍,见她身上伤痕累累,眉心皱得更紧了些。 随即默默从腰间取下钱袋,想都没想便递给了林羡鱼。 “姑娘,我看你这副模样,此时应是不愿回林家的。但人还是要活着的,你若是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机会了。 只有活着,你才有翻身的可能性。所以自尽,是最不明智的一个选择。 这样吧,这些钱你先收着,先去找家客栈暂住一段时日,等养好了伤,再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若是不喜欢林家,那就四海为家。若是不喜欢苏州,那就永远不再回来。” 那样最好,走得越远越好。这样的话,以后就不会再与她有任何交集,她也能安心活着。 林羡鱼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这般举动,她本以为,这三人知晓她是林家人之后,会立马通知林家人,让林家带她回去。 如此,说不定还能从林家那拿到些赏钱。 看他们衣衫素朴,想必应是穷苦人家。 若是能从林家拿到赏钱,也能过上一段富裕的好日子。 可他没有。 他给了她钱财,给她指了一条生路。 他确实是个好人。 在幼恩的搀扶下,林羡鱼终于站起了身。 她将钱财收下,向幼恩道了一声谢,便准备离开。 谁知刚走出一步,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倾斜,踉跄了好几步,险些就要再次跌入湖中... 好在...被幼恩准确无误,极其完美地接住了。 是的没错,她又被他救下了。 幼恩自己也没想到,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反应这么快的。 分明刚刚林羡鱼要倒下的时候,离苏砚更近一些。 她怎么就动作这么快,这么麻利得把女主抱了回来? 还抱得这么漂亮... 这他妈不是偶像剧才会出现的姿势吗? 这他妈不是男女主专属剧情吗? 放在她身上做什么?! 幼恩此时已是无语至极,她连忙放开林羡鱼,刚想叮嘱她两句注意安全。 谁知林羡鱼脸蛋一红,低下头捏着自己的衣服,略显急躁地责怪道:“男女授受不亲,公子方才与我这般亲近,分明是想轻薄于我。” 好一句污蔑。 还是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幼恩忽然想给她来上一拳。 她真是服了,但凡她林羡鱼是个正常人,也不能说出手相救是轻薄吧? 一声脏话就要说出口......她望了一眼身旁的苏砚,及时克制住了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 但她克制不住自己的阴阳怪气:“方才在下见林姑娘在我面前舞步绰约,还以为是在邀我共舞,这才失了分寸,姑娘莫怪。” 林羡鱼闻言脸更红了一些,“我没有!我只是...只是一时间没站稳。” 她觉得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就是有病,但凡他是个正常人,也不会觉得她方才脚步踉跄是在邀他共舞。 苏幼恩闻言轻嗤一声,冷冷瞪了她一眼,随后道:“管你是没站稳,还是作得慌。这回算你运气好,小爷我懒得与你计较。大哥二哥,咱们回家!” 话音一落,她便要拉着苏漾苏砚二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谁知这哥俩像是被粘在这片土地上了一样,怎么拽也拽不走。 她放开二人衣袖,皱眉望着他们问:“走不走?” 苏漾上前一步,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随即开始语重心长地念经:“遇上了,便是缘分。林姑娘身负重伤,我们不能留她一人在这里。” 紧接着,苏砚又道:“她身上似是有很多处伤,伤口沾了不干净的水,这会儿,怕是已经感染了。再不处理,恐怕就算是想活,也活不成了。” 幼恩听后一阵无语。 苏家二子真不愧是幸川坞这一带有名的慈善家。 这样一个白眼狼,他们还想救。 服了。 她自知此时说什么都没用,说什么也劝不动他俩,故而干脆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苏漾这时再次开口,不过这话不是跟她说的,是对林羡鱼说的。 “林姑娘,我二弟懂些医术,可为你处理伤口。只是此次出门,并未带药箱。你若是愿意的话,此时可随我们一同归家,二弟也能为你好好医治。” 林羡鱼却不领他的情,反倒是骂道:“你们有病吧?我自己的死活,与你们何干?你们管这么多作甚?” 听到这话,苏幼恩的拳头已经按耐不住了。 苏漾对此竟毫不生气,他继续道:“姑娘莫要生气,我们只是想帮姑娘,若是姑娘不愿,那我们自是不会强求。” 说罢,便行了拱手礼,准备转身离去。 林羡鱼欲要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不曾想刚走两步,便再次摔了个仰面朝天。 这次没人接住她,她摔得极惨,可谓是惨不忍睹。 苏漾听见声音,有些不忍心,想要过去将她扶起,幼恩连忙拦住了他。 像林羡鱼这种又没礼貌又没良心的,她只想送出活该二字。 林羡鱼这时才明白过来,如今这副伤痕累累的身子,压根没法支撑她走到医馆。 看来,只有依靠这三人的帮助,她才能好好活下去。 刚骂过人家,现在就要求人家,林羡鱼有些尴尬。 她声音低低的,朝着苏家三人的方向求助道:“救我。” 苏幼恩回头,双手环臂望着她道:“方才我大哥二哥想救你时,你骂他们有病。现在倒好,开始求人了,只是求人,也得有个求人的姿态,你说对吧?” 林羡鱼咬了咬牙,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身上痛,还是因幼恩的话生气。 “求你,救我......” 听见这话,幼恩心情大好,她知晓苏漾绝不会看着林羡鱼死在这里,所以也没过多为难林羡鱼。 让她求过自己之后,便过去将她扶起,一路扶着她回了苏家。 第013章 两个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到家后,苏砚便开始准备为林羡鱼处理伤口。 幼恩则是坐在院子里发愣,她想不明白,林羡鱼身为原文女主,身上怎会受这么重的伤?又为何欲图轻生? 算算剧情,原文这个时候约莫着还未出六千字,女主便要跳河自尽。 二狗倒是够狠的。 倘若这一次她没能正巧瞧见这一幕,又或者撞上这事儿的是原文里的恶毒女配,原文里她那般嫉恨林羡鱼,撞见林羡鱼轻生,绝不会出手相救,说不定还会补上两刀。 若是如此,林羡鱼这一次岂不是死定了? 那这篇文岂不是—— 女主卒,全文终? 这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她正想得出神,屋内忽然传来了一阵叫声,把她吓得一激灵站了起来。 “不要!不行!你不可以!” 是林羡鱼的声音。 屋内只留了苏砚和林羡鱼二人,此时发出这种声音,他俩是在干什么? 来不及过多思虑,她下意识觉得二哥危,随手拿起一把扫帚,便直接冲进了屋子。 一进屋,她便喊了一句:“放开我二哥!” 然,屋里的情形并不似她想象中那般...... 此时,林羡鱼躺在榻上,用被子紧紧护住自己。 而苏砚,则是手持药箱站在一旁,满脸无奈。 他实在是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林羡鱼这样的女人。 她要他帮忙治伤,却不让他看她的伤口。 这要他如何上药,盲上吗? 不是所有大夫都有这种能力。 他治病只是业余,还没练到这一步。 要他闭着眼睛给她上药,他做不到。 苏砚放下药箱,极其无奈的望着幼恩,慢慢讲清了事情原委。 幼恩听完之后,不禁想要恭喜林羡鱼,再一次刷新了她对女主的印象。 从前她以为,二狗笔下的女主会是个傻白甜。 现在看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作精。 落得如今这副模样,约莫着都是她作的,她就是活该。 “林羡鱼,我告诉你,这次带你回来,给你治伤,纯属我家两个哥哥心善。你要是不愿意治伤,就给我起来。 别整得跟我家欠了你什么一样。” 她脾气向来不好。 说这些话,已是对林羡鱼十分客气了。 谁料她还没发火,林羡鱼便先怒了。 “我说过了,男女授受不亲!我全身都是伤,他要给我上药,难不成要让他把我全身都看光?!” 闻言,苏砚背过身,不再看她。 苍天作证,他只是想救她性命。 从未想过其他。 幼恩听了这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同为女子,她能够体会得到林羡鱼这种心情。 倘若换成她,她也不会愿意让一个陌生男子为自己全身上药。 这样一想,林羡鱼好像也没做错。 只是态度差了点。 差了亿点。 见幼恩一直不说话,苏砚轻轻扯了两下幼恩的衣袖。 “我没想看她。”他的声音很低。 幼恩与他对视,声音轻了许多。 “不用向我解释,我能明白。” 她自然清楚苏砚的品行,她自然信他。 林羡鱼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十分嫌弃地喊了一句:“你们兄弟二人到底在搞什么?!” 两个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苏幼恩没理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对苏砚道:“二哥,你去请隔壁的茹阿婆来。” 茹婆婆是一代名医,她在苏州的住处正巧就在苏家旁边,两家住得近,关系这些年一直以来都很好。 苏砚的医术,便是从她那里学来的。 他眉心微拧,似乎有些为难。 “婆婆近来身体不好,已经许久没为人看诊了。” 幼恩垂眸思虑片刻,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展颜笑道:“茹阿婆有一个外孙女,也来苏州了。我前两天见过的,我记得,她也懂医术。” 苏砚终于眉心舒展,“我这就去请。” 如幼恩所言,茹阿婆院内果然有个看起来与他们差不多大的女子。 她身着一袭月白缎绣丁香对襟褂子,羽扇豆蓝祥云长裙,正在院内背着医书。 “味辛温。主痈肿,恶创,死肌,寒风,湿痹,四肢拘缓不收,风头,肿气,通凑理。一名官脂......” 苏砚下意识接了一句:“生山谷。《名医》曰:生南山及淮海边,十月取。” 他这一句,彻底打乱了女子背医书的兴致。 女子放下医书,望着他问:“阁下哪位?” 苏砚还未来得及做自我介绍,堂内便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声音:“阿砚来了?是阿砚吗?” 他连忙道:“阿婆,是我来了。” 茹婆婆闻言甚喜:“快进来,快进屋来。” 苏砚进屋后,与茹婆婆寒暄了几句,便说出了自己这会儿过来的主要原因。 茹婆婆听后笑了笑,便朝那女子招了招手,唤她过来。 女子过来之后,茹婆婆便介绍道:“这是我家外孙女,姓谈,唤允贤。略懂医术,可随你前去。” 谈允贤听了这话立马问:“祖母,可是有哪家女子病了?” 茹婆婆点了点头,“阿砚家里有个病人,应是外伤,你过去为她瞧瞧吧。” “祖母放心,我去去就回。” 谈允贤动作极其利落,很快便收拾好了药箱。 二人一同回了苏家,幼恩自谈允贤进家门之后,便总是不自主地瞧她。 瞧了一眼不够,还要继续瞧。 她还不是那种偷偷的瞧,而是直接光明正大的盯着瞧。 仿佛多看一眼,便能多赚到很多一样。 好在谈允贤一心都在检查林羡鱼的伤势,也就没注意到她。 大约对林羡鱼伤势有了了解之后,她便道:“诸位公子,还请在外稍候。” 见屋内已没了男子,林羡鱼满身气焰也就全都消了下去。 就好像是一只刺猬,收起了自己浑身的刺。 她全程都很配合谈允贤。 谈允贤很快便为她上完了药,在收拾药箱的时候,佯作漫不经心地道:“姑娘心中有恨。” 她似乎没想等林羡鱼回答,便继续道:“人这一辈子,都会遇到各种不顺的事儿。 你以后的日子还长,当好好生活。还有,这世间有万般善意,断不该受你半分敌意。” 第014章 为何二狗这么突出 林羡鱼沉默了许久。 送走了谈允贤之后,幼恩进屋为林羡鱼送来了一碗刚熬好的冰糖雪梨汤。 她进屋后一句话没说,将碗勺放到林羡鱼床旁桌上后,便准备离开。 就在她要迈出屋门的那一刻,林羡鱼忽然叫住了她。 “等等。” 幼恩并未停下脚步。 “等一下。”她又提高音调喊了一声。 幼恩再次没理她,直接出了屋子。 林羡鱼以为幼恩是没听到她的声音,她眉心微拧,默默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幼恩自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但她压根就没打算理她。 她觉得跟林羡鱼这样没良心的人说废话,就是在浪费自己宝贵的生命。 明月高悬,夜幕上繁星点点。 用过晚饭之后,幼恩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望月发愣。 苏砚看完了手上的书,正欲熄灯入眠,余光透过窗棂,望到了院子里的幼恩身上。 夜里风凉,他本想唤她进屋,刚推开窗却瞧见院子里多了一道身影。 是苏庭。 苏庭径直走近幼恩,到她身旁后,往她手里放了一块方状物体,之后又叮嘱了几句话,这才回了屋子。 苏砚听不清苏庭向她交代了什么,只注意到,幼恩听完那些话之后,情绪变得极其低落。 次日一早,苏庭不见了。 未留书信,亦未提前与苏家人告别。 苏漾问幼恩是否知晓苏庭去了何处,幼恩只是摇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苏砚知晓幼恩有事瞒着他们。 她不愿说,他也绝不会问。 “大哥莫要忧心,叔父或许只是遇到些急事要去处理,因此没来得及告知我们。也许过些日子他忙完了,就会回来了。” 幼恩听见他这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道:“是,没错,二哥说得对。我爹昨跟我说,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苏漾这才放下心来,没再追问。 到了下午,林羡鱼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幼恩一边感叹谈允贤的医术高超,一边劝她快些回家。 “知府大人在全城贴了告示,为了寻你赏下重金。想来应是挺担心你的,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说着,她还气定神闲地拿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假告示。 林羡鱼看都没看她的高仿告示,直接道:“少骗人了,我爹向来注重林家名声,我就算是消失个一年半载,他都不可能会贴告示寻我。 更何况,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他若大肆寻我,昨日的事定然会弄得满城皆知。” 到时候苏州城人人知晓林家女不守规矩,婚前逃婚,林家名声必然会受到影响,如此只会让他颜面扫地。 这种划不来的事,他断然不会去做。 幼恩惊了:“你爹他就不怕你出事?” 纵是不受宠,可她林羡鱼到底也算是个林家人。 林复就这么狠心,能置自家女儿的安危于不顾? 林羡鱼苦笑:“他恨不得我快些死。” 虎毒尚且不食子。 这个林复,真够狠的。 幼恩轻叹一口气,默默收起了那张告示。 可怜了她辛辛苦苦做的高仿。 原本想用这些骗她回家,谁料她的家竟是她最大的深渊。 罢了。 虽说林羡鱼是个没良心的,但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总不能将她推回虎口。 就暂且忍忍吧。 等她伤彻底好了,再让她自己做决定吧。 林羡鱼望着幼恩紧皱着的眉心,还以为幼恩是在为她忧心。 谈允贤说的没错,这世间有万般善意,她不该总是对任何人都充满敌意。 她该恨的是虐她千百遍的林家人,而非这些穷困潦倒却还愿救她的人。 她不禁感慨:“你们苏家,都是好人。” 幼恩不知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有些警惕地望了她一眼,生怕她又要继续作妖。 谁料林羡鱼下一句竟道:“我同你讲讲我的事情吧。” 她将自己在林家熬过的这些苦都同苏幼恩说了一遍。 说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才说完。 两个时辰之后,幼恩已然握紧拳头,满腹怒火。 她想不通,同为林家人,林复为何要对她这般差。 她想不通,二狗为何能这么狗,人家好歹是个女主,怎么能活得这么惨。 再看看隔壁那个男主江允南,家财万贯不说,还坐拥父亲宠爱,不管发生什么事,父亲都不会怪他。 而二狗笔下的女主,却是个动不动就被关进柴房,总是带着一身伤,就连自杀都不敢死在家里,从柴房逃出去了才敢去了结自己这一生的凄惨千金。 这就是男作者一时兴起写出的狗血虐文吗? 不虐男主只虐女主? 这差别对待也忒明显了吧。 都是腰间盘为何二狗就能这么突出。 顺着二狗这种狗血的套路,苏幼恩隐约猜到了原文的剧情。 想必昨日救下林羡鱼的,应是男主江允南。 也是因此,这二人才会相识。 原文里,江允南逃婚,林羡鱼免不了要被林复一阵痛骂。 不管最终的结果是谁逃婚,今日这一场羞辱,她注定要承受。 这一次轻生,也一定会发生。 这些事情本就是命中注定。 而她和江允南,是这个故事里最大的意外。 原本林羡鱼轻生,该出现在幸川坞的是江允南。 然而江允南这个倒霉孩子,吃了会让自己过敏的瓜子,根本就没法再出门。 别说去幸川坞偶遇林羡鱼了,就连下床走一步路都是难事。 正因为此,他恰好错过了和林羡鱼相识的机会。 怎料江允南错过的这个机会,被她苏幼恩给碰上了。 江允南没救下的女主,被她这个恶毒女配给救下了。 这到底算是什么事? 幼恩再望向林羡鱼时,目光已满是同情。 她不敢想,林羡鱼这样瘦的身板,得挨过多少板子。 这些年在林家,她得受了多少苦。 自小连家里人的善意都未曾见过,也难怪她会陌生人有这么深的敌意。 这世间温柔,本就该是相互的啊。 林羡鱼忽然再次开口:“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同情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林家,我是断然不愿回的。 以后你还是别白费力气,弄这些假告示了。” 第015章 丑纨绔 幼恩没再说话。 她知林羡鱼心中悲苦,不愿再回林家。 她日后也不会再劝。 经过此事之后,二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又过了一日,林羡鱼已经能正常走动。 她主动向苏家辞行。 苏家人没拦她,也没过问她以后要去哪。 他们已为她做过了所有力所能及的事。 林羡鱼离开的这一天,也是幼恩入学的第一天。 这一日,江允南的身子也好了起来,托人同她传了信,要与她一路入书院。 在路上的时候,幼恩将林羡鱼的事情全数讲给他听。 他听了之后便一直拉着幼恩问东问西。 他问她林羡鱼容貌如何,问声音是否好听,问身高大约多少。 唯独没问,她现在处境好不好。 幼恩问:“你就只在意她的模样吗?” 江允南终于闭上了嘴,没再说话,目光默默越过纹窗望向窗外。 今日为她们授课的人是苏漾,他讲孔孟之道,许多人都听得睡着了。 唯有苏幼恩与苏砚,始终都听得认真。 苏砚是不管谁的课,都会打起十分精神去听。 而苏幼恩则是一整天只听了苏漾的课。 就这,还是她一直掐自己的胳膊,强迫自己清醒,这才好不容易坚持下去的。 她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苏漾的课上,其他夫子的课,她实在是撑不下去。 夫子们一开口,她便倒下了。 这不是她能控制得住的。 苏砚曾经试图叫她,却只得到了她迷迷糊糊的解释:“大哥的课已耗费了我洪荒之力,如今的我已经弹尽粮绝。” 他听不懂幼恩的话,见她确实是困得不轻,便没再管她。 这一天下来,好几个夫子都去山长那里告状,说幼恩不尊重她们,课上一直倒头大睡。 山长祝淮书却赞赏她真性情,称她颇具胆量,不愧是他看重的后生。 幼恩若是听到这话,怕是又要为祝淮书的联想能力大吃一惊。 熬完了这一天的课,幼恩本以为自己能回家睡觉了。 不料这时候苏砚竟告诉她,入书院后要住斋舍。 所为斋舍,便是宿舍。 幼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过上与一群男人同屋就寝的日子。 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她跑去央求苏漾:“哥,我不想和那些人住在一起,让我回家住好不好?” 苏漾毕竟是怀书书院的夫子,又是孔孟之道的主讲。 在这书院里也待了这么多年,幼恩觉得,从他这里走个后门,应该没啥问题。 谁知苏漾竟微笑着拒她于千里之外,以此事他做不了主为由,将她从广业堂赶了出去。 这是她与苏漾接触以来,苏漾第一次拒绝她的请求。 她甚至开始怀疑,此时书院里的这个苏漾,跟她家中大哥并非是同一个人。 幼恩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始为自己的以后忧心。 怀书书院内,一个女子都没有。 难不成,她真得住在这个男人堆里?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两下她的肩。 “喂!小子!” 幼恩一听到陌生的声音,便下意识向前挪了一小步,躲开了那人想要搭在她左肩上的手。 那人却不依不饶地抬起了另外一只手,搭在了她右肩上。 “臭小子,你躲什么?小爷我是想帮你!” 说话的人生得丑陋且身材矮胖,看起来还没她一个女子高。但语气却极其嚣张,神色间还戴着些许轻蔑。 对于这种普信男,幼恩向来是懒得搭理的。 她极其厌恶的甩开了他的手,转身便要离去。 谁料这位普信男竟快步绕到了她身前,张开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幼恩忍住了想要与他动手的冲动,望着他丑陋可憎的面容,用极其不耐烦的语气道:“你想干嘛?!” “本公子自然是想帮你,你刚刚跟夫子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不就是不想和那群人住在一起吗,你哥帮不了你,我能!” 他能? 幼恩瞥了一眼他几乎都快要扬到天上的下巴,不禁感叹:古代奇葩真多,他莫不是当他爹是山长?这才自信放光芒? 对于这种脑子一半是水一半是浆糊的丑纨绔,她一般都会选择直接忽视。 就当他们说话是在放屁,实在是没必要浪费自己的好心情去理这种人。 见幼恩一直不说话,丑纨绔还以为她是没见过世面,被自己方才那一袭话给惊到了。 于是乎,他开始摆谱。 “你倒也不必如此惊讶,毕竟这种事于本公子而言,确实是不算是什么大事。你大哥没钱没势,帮不了你也是正常之事。但是对于我来说,这种事简单得很,一根脚趾头都能办好!” 他盲目自信时散发出的光芒,差点没闪瞎幼恩的眼。 她终于忍无可忍,沉声骂了一句:“滚。” “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呢?我告诉你,整个怀书书院可就只有一间单人斋舍,像你这种穷光蛋,要是不想跟那群人住在一起,就只能找我帮忙,你懂不懂?!” 幼恩闻言大喜:“书院有单人斋舍?” “呦!你这小子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不过倒也没正常,毕竟就你这种穷酸样,就算是知道了,这辈子也住不进去。你要是想住进去,就只能求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幼恩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 这人却愈发得意了,“我你都不认识?那要你这一双眼睛干嘛吃的?我告诉你,我可是当今知府林复之子,林超与!我告诉你,我家里可都打点好了,那间屋子,我势在必得。 怎么样?这下总该相信我能帮你了吧?” 林复之子,林超与。 那岂不就是林羡鱼的弟弟? 瞧瞧他这一副又矮又胖还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模样,幼恩不禁怀疑,林家的基因,是不是在他这一代变异了。 怎么林羡鱼就能生得美若天仙,而他林超与,却丑得不堪入目? 这俩真是亲姐弟? 林超与昂首挺立的站在她面前,依旧是用一种轻蔑的目光看着幼恩,似乎在等她一个答复。 幼恩知晓他乃知府之子之后,也就觉得方才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 她问:“你为何帮我?” 第016章 谁要和你一起睡 林超与抖了两下自己肥硕的肩,随后莫名其妙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折扇,学着文人雅士的模样,晃动了两下他那柄画着金元宝的扇子。 “孔夫子有句古话说得好,一手独拍,虽快无声,二人同心,方能得金! 本公子知道你文化浅薄,难以明白其中意味。所以就勉为其难,给你解释一下。 我说这话,意思是我们两个互相帮忙,才能过上好日子。” 幼恩白了他一眼,不知孔夫子若是听到这话会作何感想。 这蠢笨无脑又爱瞎造句丑纨绔,怕是能把先贤气活。 虽是万分无语,她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想必你也能看出来,本公子家财万贯,全身上下都是宝。在府上时,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原本这一生都该过着养尊处优的好日子,可这怀书书院竟不让我带家仆。 本公子这比金子还贵重的身子,哪能干得了半点活。所以啊......”他可以拖长了语调,似乎在等幼恩回答。 幼恩笑了笑:“所以,你想让我帮你退学?” 林超与满是肥肉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他自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没想到竟然碰上了一个傻子。 也罢,傻子有傻子的好,他以后还能多欺负欺负这傻子。 “你个蠢货,本公子的意思是,我让你随我一同入住单人斋舍,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帮我干点杂活。若是干的漂亮了,本公子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随你一同入住单人斋舍?”幼恩差点没吐出来。 “怎么,怕睡不下?你放心吧,本公子到时候换个大床,暂且屈尊,容你同我挤上一挤。” 瞧他这话说的,好似他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幼恩差点没一巴掌扇过去。 “怎么?是不是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落到自己身上?”林超与很不要脸地朝她挑了挑眉,“原本这好事确实落不到你身上,书院里看上去比你手脚麻利的人比比皆是。 之所以会选中你,只是因为听到了你刚刚跟你哥说的那一番话。这才好心想着帮帮你,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 本公子虽然选上了你,但是你以后也得好好为我服务!大到清扫屋子,小到帮爷洗脚搓澡,清洗贴身衣物。家仆会做的事,你都得给我学会!” 幼恩再也没忍住,终于挥起拳头朝他打去。 管他是什么知府家的贵公子,管他身份有多尊贵,在她这,他就是一滩烂泥。 丑陋不堪品行还令人作呕,当真是应了相由心生这个词。 这种人,她见一次,打一次。 绝不会手下留情。 林超与没想到她会忽然间动手,他捂住刚刚挨了一拳,已经开始发青的右眼,忽然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你,你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人家好心帮你,你竟然还打人家!呜呜呜我要去跟我爹说,我要让我爹抄了你的家。” 幼恩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人。 他现在莫不是当他爹是皇帝?还想抄了她的家。 是不是她再打上一拳,他就要说出诛九族这样混账的话? 为了验证心中猜想,幼恩果然又朝他左眼打上一拳。 打完之后,她还欣赏了两下林超与这极其对称的熊猫眼。 她觉得自己打得简直完美。 林超与这辈子哪挨过打,林家人恨不得把他捧到天上去,谁会舍得动他一根汗毛? 可今日他初进书院,便被这小子打了两拳。 如今的他,只想快点回家见爹娘。 让他爹带人过来,把这臭小子收拾一顿。 幼恩自然知晓他心中所想。 她用手帕擦了擦手,随后给他留了一句话,便极其潇洒的转身离去。 “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小爷我倒想看看,你林家还能因为你再丢多少人。” 从广业堂离开之后,幼恩便去了率性堂寻苏砚。 苏砚正在这里读书,见她过来了,这才把手里书放下。 幼恩坐到他对面,望着他认真问道:“二哥,咱们书院,是不是还有单人斋舍?” 苏砚点了点头,“只有一间。” “这间斋舍是谁都可以住吗?” 她话音方落,身后便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自然不是,这间斋舍,自然是谁花的钱多谁住喽!” 幼恩回过头,看清了说话的人。 原是江允南这个富家公子。 他坐到幼恩身旁,翘着二郎腿,摆出一副顶级大佬的姿势,却故作低调的开口:“实不相瞒,这间单人斋舍,已经被我们江家买下了。 哎,我也没想过会有这种结果,原本还想体验一回和大家一起同宿的滋味,奈何我家,太有钱。” 幼恩道:“即是如此,你把那间屋子让给我不就成了?你去住大斋舍,想体验多久都没问题。” 江允南立马变脸,“当然不行,大斋舍虽然热闹,可单人斋舍更舒服,我才不愿意去受那个苦。” 说完,他还语重心长地拍了两下幼恩的肩,“兄弟,有些苦,你终究是要受着的。” 幼恩有些嫌弃的避开了他的手,“行了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刚刚林超与还说他家里已经打点好了,信誓旦旦的说大斋舍非他莫属。” 江允南闻言轻嗤一声,似乎对林超与颇为不屑。 “他能比得过我们江家?我就问你,整个苏州城,谁能比得过我们江家?”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整个苏州城,论财力,确实没人能比得过江家。 看来,这一次的单人斋舍之争,是他江允南胜了。 可惜,从头到尾,她们苏家连参加的份都没。 可是若叫她去和一群男人一同住在大斋舍里,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她必须得想个法子改变现状。 可就当她正在心里开始盘算,该如何从江允南手里,骗走这间单人斋舍时,江允南忽然开口:“幼恩啊,你也别难过。 咱们兄弟一场,本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我既得了一间单人斋舍,也不能亏待了你。这样吧,若你愿意,与我同住便可!” 一听到他这话,幼恩便想起方才林超与那一番让人作呕的言辞。 她瞪了江允南一眼,“滚,谁要跟你一起睡?!” 第017章 兄弟你别害怕 谁料江允南竟十分嫌弃地回瞪了她一眼,“你有病吧?谁要跟你一起睡了?! 要你跟我睡一间屋子,说睡一张床了吗?你个变态,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幼恩愣住了。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了? 思虑一周过后,她忽然有些感动。 “江允南,难不成你要将床让给我,你自己睡在地上?” 江允南毫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异想天开的人。 “我有病啊?我有自虐倾向?你又不是我未婚妻,我对你这么好作甚?” 幼恩有些失望,原来不是她心中所想,刚刚白感动了。 “那你想干嘛?不会打算要我睡在地上吧?” 江允南道:“你要是想睡地上,我也不拦着。别说睡在地上了,要是您一时兴起,睡房顶上我都不管您,只要您别爬我的床就行。” 幼恩听完为他竖起大拇指,“您还真是我的好兄弟。” “你这人真是,我就这么说上一句,你不会还真这么想我吧?” “你可别想太多,我还没那个闲心去想您这些事。这单人斋舍你即是得了,那就好生住着。 我自会再想法子找个地方住,不过你大可放心,我断然是不会跟你抢这间屋子的。” 江允南自然知道她不会跟他抢。 毕竟,她穷。 苏家又穷得叮当响。 这间屋子,她就算是想抢,也抢不过。 “苏幼恩,你一没钱二没权,脑袋瓜也不见得比我好用多少。就你现在这样,能想出来什么法子?” 幼恩没理他。 只是默默望向窗外,似在打量周围环境。 江允南拍了两下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弟,你不会真打算找个屋顶凑合这一个又一个孤寂而落寞的夜晚吧?” “睡屋顶喂蚊子?不好意思,我也没自虐倾向。”她还不至于为了待在这种地方,让自己受这种苦。 她将目光放到对面的藏书阁内,那里存放了许多古籍,算是整个书院最值钱的地方了。 “幼恩,不准胡思乱想。”苏砚忽然敲了一下她的头,他的语气极其认真:“那里的东西,毁不得。” “二哥,你是懂读心术吗?” 她不明白,她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苏砚竟然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方才她确实生出了毁掉几本书,让山长祝淮书赶她走的想法。 但很快这种想法便被她自己打消了。 毕竟那个祝淮书,实在不是什么正常人。 她怕即使她做了错事,他也能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留下她。 夜色渐起,明月将至。 苏砚合上了手中书,望着满脸愁苦的幼恩道:“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你若不想与众学子住在一处,那我就陪你在这里坐上一夜。” “明日还有课,坐在这里一夜不睡,我倒是无所谓,可你不行。二哥,你得回去好生歇息。” 幼恩话刚说完,江允南便拽住了她的胳膊要将她拉起来。 “行了行了,你别瞎闹了。我也不跟你开玩笑了,苏幼恩,你现在就跟我回屋睡觉。” 这虎狼之词让幼恩瑟瑟发抖。 “你正常点,我害怕。” “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江允南有些无语,都是大老爷们,他苏幼恩怎么就这么扭捏?跟个姑娘似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天天在想些什么。 见幼恩依旧是满脸警惕,他终于松开她的手腕,解释道:“兄弟,你别害怕,我真没龙阳之好。 我今天已经让家里人又送了一张床塌过来,连屏风都装好了。 你放心跟我回去住,我江允南发誓,绝不会把你怎么样。” 虽说他已单身二十年,可他实在是不至于对一个男人有什么兴趣。 苏幼恩这般防着他,倒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大家都是好兄弟,又是老乡。互相照顾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就等你这句话了。”幼恩满面春风地站起身,与苏砚道了别,随后便随江允南一同去了那间单人斋舍。 谁料她在那里,竟再次瞧见了那个丑纨绔林超与。 林超与一手叉着肥胖的腰,一手指着那间斋舍,说话间喷着唾沫。 “陆监丞,这到底怎么回事?!这间屋子我们林家是不是早就提前定下了?!我爹是不是早就知会过你,叫你把这间屋子留好?那些钱是不是也都送到你府上了? 可你这是怎么办事的?好好的屋子,怎么就落到别人手里了!小爷我今儿第一回来你们这书院,你就给我整这样一出,你什么意思啊?你还记不记得我爹是谁?!” 站在他面前的人低声下气地劝道:“哎哟喂,林小公子,您先消消气,可否容我慢慢解释?” 这人便是监丞陆廷,平日里主要负责制定书院的一些规章事宜,地位仅次于山长祝淮书,相当于现代的副校长。 幼恩和江允南都没见过这人,今日是第一次见,这一见只觉得陆廷当真如传言所说,活脱脱生得一副小人姿态。 好歹也算是个副校长,说话间这般低声下气,没一点文人风骨。 “今日也是江家小公子入学之日,林公子,您也知道江家势力,那可不是我能惹得起的。况且咱们书院从前只习文不习武,可人江家,直接给书院捐了好多银子,供咱们修建武学堂。 咱们山长知道这事之后大喜,把这间屋子给江小公子住,也是他的决定,跟我实在是没什么关系。” 江允南听到这话,心下忽然生出了一个坏主意。 他径直朝着陆监丞走去,还装作漫不经心地偶遇。 “欸,这不是陆监丞吗?这么巧,你也在这?” “江...江小公子......”陆廷没想到自己会同时和自己的两大财神碰上面,一时间还有些不知所措。 谁料江允南竟十分直接地说道:“我真要去找您道谢呢,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在这碰上了。 陆监丞啊,这次能住进这间屋子,还是多亏了你。我是真没想到,我们江府只给您送了那么点银子,你就帮我全都安排好了。” 第018章 被他撩拨 听完这句话,陆廷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同时,林超与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他一把揪住陆廷的衣领,怒道:“好你个陆廷!好大的胆子!竟敢骗我!拿了我们林家的银子,转头又收了他们江家的银子。 我们林家是哪一点比不上他们江家了?你做出这样的事,把我们林家置于何处?!” 江允南见林超与要对陆廷动手,连忙忍下看热闹的欲望,火上浇油地说了一句: “陆监丞,你这就不厚道了。既然你已经选了让我住这间屋子,那就该把银子退给林小公子。 两家银子你都一声不吭收入囊中,这未免有些不合适吧?” 陆廷额间渗出冷汗,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一句:“江公子说得对,这银子...我本该退还给林小公子的,只是因为书院事物过于繁忙,这才耽搁了。” 他神色慌张,此时只想快些逃离尴尬现场。 江允南却对他不依不挠。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嫌林家给的银子太少了,所以才没还回去呢。” 他这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林超与。 林超与揪着陆廷衣领的手更用力了一些,似是把满腔愤懑,都积在了这只手上。 “陆廷,你给我等着!既然你看不上我们林家,那我就让你看看,我们林家的厉害!” 说完,他猛然松开了那只手。 陆廷一时没站稳,险些没摔倒在地上。 只见林超与径直绕过了江允南,气势汹汹地朝着躲在角落静静看戏的苏幼恩走去。 他抬起手,似要像对待陆廷那样,揪住苏幼恩的衣领。 可就在这时,一人忽然出现在幼恩身前,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幼恩定睛一看,原是苏砚。 他一手提着被褥,一手提着一个包袱,这会儿过来,本是为了给幼恩送日常用品的。 不料竟碰到林超与凶巴巴地朝幼恩走过来,一副要吃了幼恩的模样。 苏砚来不及思虑太多,下意识地护在了她身前。 可林超与也不是个吃素的,他见有人挡住了苏幼恩,怒气更盛了些,朝着苏砚大骂道:“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挡你爷爷我的路!” 面对林超与的无理取闹,苏砚极其平静,只沉声道:“我是幼恩的哥哥,苏家二子,苏砚。” 身后的幼恩望了一眼暴跳如雷的林超与,又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苏砚,忽然有些想笑。 只因这两人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砚生得好看,生来又具有一种文人墨客的出尘气质,即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能自成一幅画。 而他对面的林超与,实在是丑陋得难以形容。 他本来生得就不好看,在苏砚这朵高风亮节的红花映衬下,他还在任性撒泼。 这一对比,他简直粪土不如。 幼恩觉得,让他们两个站在一处,是对林超与的一种残忍。 她觉得,林超与越是胡闹,越是自取其辱。 “我管你是谁家哥哥!她今日惹了我,你们全家都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林超与气得整张脸红彤彤的,腮帮子时不时的鼓起,鼻孔肉眼可见的在大换气。 他这幅模样,实在是有些像西游记里的猪八戒。 只是八戒尚且看着顺眼,看着可爱。 可他...实在是不堪入目。 幼恩也懒得同这种人计较,她从苏砚手上接过包袱,自动忽视了一旁怒气冲冲的林超与,对苏砚道: “还是二哥细心,我方才过来时,竟把这些东西都忘记了。” 苏砚笑了笑,为她把有些歪了的发髻扶正,随即道:“猜到你会忘记,所以一早便都给你收拾好了。” 他的手离开她发髻的那一刻,幼恩的耳畔闪过一抹红晕。 苏砚不知她是女子,时不时会对她做些亲昵的动作。 在他看来,这些只是他身为兄长,对自家弟弟的关爱。 他心中自是毫无波澜。 可她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不管是在现代还是这个世界,都没和哪个男人真正亲密接触过。 换作别人也便罢了,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苏砚。 是那个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的苏砚。 是那个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的苏砚。 是那个皎如玉树临风前的苏砚,是那个字里话间宛若春风般温柔的苏砚。 这样一个才华气质样貌品行处处俱佳的男子,每日对她温声细语,倍加关怀。 要不是她定力强,恐怕早就受不住他这般撩拨,动情于他了。 林超与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兄弟俩,就不能尊重一下正在发火的他吗? 他可是林家公子,知府之子啊! 他生起气来,可是很严重的! 这俩人就不能给点反应?就不能理一下他? 为了给自己找存在感,林超与很努力的骂了一句:“你们这两个混蛋!有没有听到小爷我刚刚说的话?!” 苏砚和幼恩依旧是没理他。 两个人大摇大摆地从他身旁走过,往斋舍走去。 林超与冲过去想要堵住他们,却被江允南拦下。 江允南站在他面前,用比他还纨绔的姿态,以及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无赖语气道:“喂,林超与,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闯我江允南的屋子?” 林超与想要推开他,可见他比自己整整高出一个头,气势不由得弱了下去。 “我不和你这种纨绔计较!”说罢,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他觉得自己很聪明。 此时的情势对他而言很不乐观,苏砚和苏幼恩,还有江允南很明显是一伙的,旁边的陆廷又没半点用处。 他太清楚,一打三,他打不过。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即是打不过,那就走为上策。 林超与知道自己这次与江允南结下了仇,故而在心中暗下决心,要在书院里发展自己的势力,总有一日要把今日受得气,还给江允南和苏幼恩。 殊不知,已经进屋的三人,早已将他抛之脑后。 苏砚一边为幼恩铺床,一边叮嘱他睡前要盖好被子,别再一觉醒来把被子踢下床。 幼恩听得直脸红。 他苏砚怎会知道她睡觉喜欢踢被子...... 第019章 恶人先告状 林超与昨日在大斋舍熬了一夜,今早醒来便染上了风寒,被祝淮书派人送回了林家。 回到林家之后,他便极其委屈地把在书院受的气,通通说给了林复。 林复听完后大怒,一掌拍在了身前的红檀木桌上。 “这个陆廷好大的胆子!收了钱却不干事!还眼睁睁看着你在书院受这种委屈!” 林超与从狭小的眼缝里挤出了两滴泪水,字里话间尽是凄惨。 “孩儿进那怀书书院,原本只是想好好读书,待到学成之日赶赴京城考取功名,为我林家争光。可谁知第一天进那书院,便受了这等委屈。 不仅被那江允南当着众人面侮辱,还被苏氏兄弟二人堵在墙角,声称要揍孩儿一顿......”说到这里,他的两滴泪水进化成了两行泪。 “可怜孩儿只在那书院待了一天,便气出了风寒。孩儿委屈啊!父亲,您要为孩儿作主啊!” 他将这一场恶人先告状演得出神入化,让唯一的看众林复对此深信不疑。 “这个江家为免太不厚道了!怎么说我们家和他们之前也定过亲。这门亲事虽是没成,但他们江家也得顾及两家颜面,于情于理都不该这般欺辱我们! 还有这个苏家,他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做出这样的事!” “父亲,他们江家就是明摆着想跟我们林家对着干。但凡他们顾及半点我们两家情面,也不能跟孩儿抢这间斋舍。” 林复攥紧拳头,眸中怒气更盛。 “来人!严查今日进出苏州府的商队,只要碰到江家的商队,不管他们运的是什么,不管他们在做多大的生意,都给我把他们拦下来,好好地查!仔细地查! 就算是没问题,也得给我查出来点问题来!” 就这样,今日进出苏州城的商队,遭到了知府史无前例的一次严查。 不少想要运送私盐,干些黑市上生意的人都被抓了起来。 而江家也被这事扰得整日不宁。 江家这一支商队原本没有任何问题,运送的货物也都清清白白,根本就挑不出半点毛病。 即便如此,林复的人还是把他们江家所有的商队都拦了下来。 就算是挑不出毛病,也扣着不让他们走。 城外的商队不让进,城内的商队不让出。 一些负责运送新鲜蔬菜的商队急得没办法,只能跑去找江老爷求助。 江宝富知道这事之后愣了好久,迟迟没给出一个解决的法子。 还是那位江夫人反应快,很快便有了主意。 “这样,让今日往城外运送蔬菜瓜果的商队全部折回来,就近运到咱们江家的饭庄以及糕点铺内。 瓜果就让这些铺子做成糕点,蔬菜就送到饭庄当食材。无论如何,这些东西都是农户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绝不能浪费了。” 管家听后粗略算了一下成本,随即道:“夫人,这样做怕是不妥。瓜果制成糕点尚能存放些时日,可是蔬菜做成饭菜之后,当天就得吃完啊。 咱们每日运到饭庄的蔬菜已是足够一天用的,再运过去一些,怕是用不完。” 江夫人眉心微拧,开始翻看今日运送出城的货物清单。 “咱们今日运出城的,还有一批糖。”她思虑片刻,随即道:“那就把这批糖也用上,制成糖人和冰糖葫芦送到各个饭庄。 告诉他们,今日江老爷高兴,但凡是带孩子来吃饭的,都额外赠送一支糖人和冰糖葫芦。” 管家听后大喜:“好法子!这样一来,来吃饭的客人就会有很多是一家人一起过来的,这样吃的自然会多一些,咱们这些菜,就不愁用不上了。” 说完,他又想起其他货物,这才问道:“那城外那些珠宝玉石该如何安置?” 江夫人压着怒气沉声道:“原路返回,等到林复这个混蛋不犯混的时候,我们再运回来。” 这样一来,江家自会损失很多。 可如今林家控制着城门进出,他们是铁了心不让江家商队过那个门。 他们别无他法,只能如此。 江宝复握住了江夫人的手,缓声劝道:“夫人莫急,我这就去林家,找林复问个清楚!” 江夫人忽然拦住了他。 “不行,此时你要是去了,整的好像我们去找他兴师问罪一样。到时候,咱们江家也得受人非议。” “那该如何?林家这次欺人太甚,给我们搞出了这么大麻烦,咱们总不能就这样干等着。” “咱们确实不能这么干等着,只是此事蹊跷,林家总不该无缘无故针对我们江家。这件事情,还得先查清楚为好。” 知府派人大肆严查商队的事情,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这事,也传进了怀书书院。 江允南这会儿刚从书斋出来,正准备与幼恩苏砚二人一同去饭堂吃午膳。 这一路上,他们碰到许多人在谈论今日林复严查商队之事。 其中谈论的主要人物,不外乎林复和江宝富二人。 江允南听了一路,早就把整件事情给听了个清楚。 但他却看起来毫不在意,始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幼恩问他:“你就不担心你家生意因为这件事情会出问题?” 江允南耸了耸肩,似乎真的对此毫不在乎。 “江家在苏州城经商多年,这点事还不足以动荡江家家业。” 幼恩对他的清醒并不意外,她继续分析道:“林家忽然这样针对你们江家的商队,怕是跟林超与脱不了干系。” 江允南点了点头,“听说林超与今天一早便因染了风寒,回林家了,这件事,怕就是他作的妖。” 幼恩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大夏天的,他还能染上风寒。真是看不出来,他那么壮一个人,身体竟然这么虚。” 江允南跟着打趣:“他那不是壮,是胖。” 远在林府的林超与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就连正伺候他服药的管家都忍不住叹道:“看来公子这次病得是真不轻,怕是要好生休养几日才行。” 林复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拽住刚为他诊过脉的大夫的手,满脸担忧的说道: “大夫,您一定要多上心,只要能让我儿快些好起来,花多少银子都无所谓的。” 第020章 沈先生 沈大夫沈易安与茹婆婆一样,同为当时名医,又曾多次为林家人诊病,故而深得林复信任。 沈易安擦了一把额间汗,极其委婉地劝道:“知府大人,我知您爱子心切。可这风寒,着实算不上什么大病,花不了多少银子的。” 他想不明白,林超与只是染上了区区一个风寒,他们林家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的把他从城北请了过来,搞得他还以为林小公子这是患了什么大病,这才非要他亲自过来瞧。 匆匆忙忙赶到这里才知道,林超与患的,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风寒。 他真是服了林家了,一个风寒而已,城南哪个大夫治不了,非要大老远的把他给请过来。 这不是折腾人吗。 林复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样做夸张。 在他眼里,林超与是林家的希望,他就算是伤着一根手指头,也是林家的大事。 他跟那个晦气的林羡鱼可不一样。 许是初秋将至,今日的风有些凉。 幼恩又悄悄溜回斋舍,裹了一件鹤氅之后才回书斋继续打哈欠。 江允南原本不觉得天气凉,但见他又添了一件衣裳,忽然也开始莫名气脉的觉得自己有些冷,默默跑回了斋舍。 就在他往斋舍跑的路上,撞到了一个人。 这人身形极其瘦弱,面色看起来也很差。 但五官却精致得让人甚至觉得他不是个男子。 事实上,他确实不是个男子。 林羡鱼不愿回林家,便只能想办法为自己谋一条活路。 她在那几日与幼恩的交谈中,偶然得知了城中有怀书书院这么一个地方。 后来几经调查,她发现这里不仅能管食宿,还能学东西考功名。 这才决定女扮男装,进了书院。 谁知刚进书院,她便被一人给撞倒了。 原本她的身体就还没完全恢复,被他这样一撞,身上的伤口有些再次裂开,给他原本白净的长衫,染上了几抹刺眼的红。 江允南看到她身上流出了血,瞬间吓得手忙脚乱。 这人该不会是碰瓷的吧,他就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再娇弱的人,也不该这么容易流血吧。 “那个,那个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刚刚走得有些急,没瞧见你。” 林羡鱼没说话,只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伤口,神情看起来极其痛苦。 江允南见状更慌了些。 “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带你去学校的医馆瞧一瞧。” 说着,便要扶她起来。 林羡鱼一掌打开了他的手,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 她始终没跟江允南说一句话,站起身后便要离开。 江允南连忙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旁,一双手在离林羡鱼一掌左右的距离来回徘徊,生怕她再次摔倒。 “公子,我还是带你去医馆瞧瞧吧。你身上都流血了,再不去包扎,万一感染了可怎么办啊。” 林羡鱼听他唠叨听得有些烦,她皱起眉头,停下脚步望着江允南道:“不劳您费心,我没事。” 就算有事,她也不能这个时候去医馆啊。 万一被医馆里的大夫查出来她是女儿身,这可如何是好。 所以就算再痛,她也要忍着。 她从包袱里找出了一件黑色外衫,匆匆披上之后便继续朝着广业堂走去。 江允南无奈,劝不动她,又怕她路上出事,便只好一直跟着她。 广业堂内,祝淮书正百无聊赖地逗着蛐蛐。 见有人来了他也不起身,始终都蹲在地上,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蛐蛐上。 好在这时陆廷也在广业堂内,林羡鱼才不至于落得一个无人理会的下场。 他们二人进来的时候,陆廷是先看见江允南这个活财神的。 他满脸欣喜地朝着江允南走去,谄笑道:“江公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需要陆某帮忙?” 江允南指了一下林羡鱼,“我没什么事,我是跟着她一起过来的。” 陆廷这才把目光放在了林羡鱼身上,“这位公子看起来有些眼生。” 看起来不太有钱的样子。 但毕竟是江允南的朋友,他还是要小心招呼着些。 “不知这位公子今日来广业堂,是有何贵干?” “来求学。”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陆廷。 “这是沈周先生为我写的推荐信。” “沈周先生?!”陆廷闻言大惊,连忙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封信。 接过之后也不敢打开,似乎在等着什么。 果然,不出片刻,方才还在逗蛐蛐的祝淮书听到沈周这两个字,便立刻舍蛐蛐而不顾,匆忙站起身朝着林羡鱼走去。 他从陆廷手中拿过那封信,迫不及待地将其打开。 虽是已经得知这是一封推荐信,但他还是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信上内容。 然而刚打开,却见到里面只有草草六个字: 安置好他。 剩下两个字是他的署名:沈周。 陆廷这是第一次见到有学生拿着沈周先生的推荐信过来入书院,他万万没想到沈先生的亲笔推荐信竟只有这么几个字。 沈周不愧是沈周。 “沈先生真是惜字如金。”他刚感叹完,便见祝淮书如获至宝一般,把那几个字小心收入锦盒,之后才问林羡鱼: “沈先生近日可好?” 林羡鱼微微颔首,“一切安好。” 祝淮书闻言甚喜,竟决定亲自为林羡鱼安排住处。 他为林羡鱼安排了一处无论是位置还是环境都极好的屋子,并命陆廷将这里好好布置,绝不能亏待了她。 林羡鱼也很高兴。 因为这间屋子,她可以一个人住。 陆廷在安置好所有之后,见江允南依旧跟着林羡鱼,便将他拉到一旁,问道:“江公子,你和这位,是什么关系?” 他是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他想不明白,这人既然能得到沈周先生的推荐信,想必也不会是个寻常人物。 可他身着粗布长衫,从头到脚就没一件值钱的东西。 这样的人,又是如何与沈先生相识的? 江允南注意力都在林羡鱼身上,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路上碰到了。” 第021章 世界怎么这么小 他现在只担心林羡鱼身上的伤。 待祝淮书和陆廷离开之后,他正想上前询问她伤势如何,却被她毫不犹豫地关到了门外。 林羡鱼似乎并不想和江允南说半句话,也没想着寻求任何人的帮助。 关上门之后,她便褪下外衫,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 好在那日在苏家,谈允贤教了她一些处理伤口的法子,还给了她一些常能用到的药。 如今碰到这种事情,她也能自救。 江允南又敲了几次门,见她依旧是不理人,便折回了书斋,去请苏砚帮忙。 林羡鱼见他离开,以为他终于放弃了,还松了一口气,暗道终于没人烦她了。 谁料过了一会儿,这人又带着俩人一块过来敲门了。 “公子,你既是不愿去医馆,那便不去了。我将大夫给你请了过来,你开开门,让他进去帮你瞧瞧吧。” 此时的林羡鱼已经处理好所有伤口,换好了新的衣裳。 她极其无语的打开了门,正准备劝江允南离开,却在这时瞧见江允南身边两道极其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苏砚,一个是苏幼恩。 她怎么也没想到,江允南竟然和他们是认识的。 他请过来的大夫,竟然是苏砚。 幼恩总觉得面前这个瘦弱的身影有些眼熟,但她一时间也想不出来这人像谁。 她问:“允南,便是这位公子受了伤么?” 江允南点了点头。 林羡鱼此时整个人都懵了。 允南?江允南? 就是江家那个差点和她完婚的江允南? 不是这么倒霉吧,怎么会这么巧碰上他? 不是说江家公子不学无术,成日里只顾着在府上玩乐吗? 他这样的纨绔,怎么会突发奇想进书院读书? 林羡鱼此刻只庆幸自己身着男装,伪装得极好,不会被苏幼恩他们认出。 谁料下一刻,苏幼恩便望着她唤道:“林羡鱼?” 她大惊,整个人瞬间呆住。 她扮成男人,苏幼恩都能把她认出来? 他到底长了一双什么眼睛啊。 苏幼恩盯着林羡鱼看了许久,又将自己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所有人都回想了一遍。 最终才将目标锁定在了林羡鱼身上。 无论是身形,还是五官,这两个人都太像了。 很难让同为女扮男装的她不怀疑。 “林羡鱼......” 江允南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愣了许久。 面前这位,便是他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便是那个在林家受过诸多苦,因逃婚一事还挨了一顿打的林家女? 他抬眸,将面前这个瘦小的身影从上到下重新打量了一整遍。 林羡鱼故作镇定,从嘴角挤出了一抹微笑。 “公子认错人了,在下名为沈鱼,今日与诸位公子皆是初次见面。我不知你们在说些什么,你们口中的林羡鱼,我也不认得。” 事态紧急,她只能先借用沈周先生的姓,给自己先取一个这样的名字用。 幼恩见她如此,很快便明白过来,林羡鱼应是不愿让人得知她的真实身份。 于是便笑了笑道:“许是我认错人了,公子莫怪。在下只是觉得,你与我前些日子见过的一个姑娘很像。” 林羡鱼佯作不悦,晃动了两下手上折扇,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这位公子说话倒是有趣,在下身为男子,虽是生得比一般男子矮了些,但也不至于被认成女子。” “是在下眼拙,公子莫怪。”一语落罢,她还象征性地朝着林羡鱼行了一个拱手礼。 林羡鱼见已将她唬住,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哪曾想江允南这个蠢货,事到如今竟还执着于要给她诊治身上的伤。 “不管你是谁,方才身上流了那么多血,你都得医治一番才行。” 说完,便拉着苏砚上前。 林羡鱼正欲开口拒绝,便见幼恩将苏砚拉了回去。 “这位公子浑身上下都好好的,看起来不像受了什么伤,允南,你就别担心了。” 她自然清楚林羡鱼就算是真的受了伤,也不会愿意让男子为她医治。 故而便匆匆朝林羡鱼告了别,随即直接拉着江允南和苏砚回去了。 回到书斋之后,江允南还在不停的问幼恩:“方才那个人,真的和我未婚妻长得很像吗?” 幼恩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于心里盘算着找一个合适的时间,避开江允南和苏砚,单独去见一见林羡鱼。 然而江允南一整天都跟在她身边,直到夜里回到斋舍,等他入睡之后,她才找到机会离开他的视线。 “咚咚咚。”幼恩敲响了林羡鱼的门。 林羡鱼此时还未入眠,正准备借着烛光,再读两本书,便听到了苏幼恩的敲门声。 她打开门,还未来得及询问,便听到苏幼恩直言:“我知你便是林羡鱼,白天是因为允南的缘故,才没有说破你。” 林羡鱼皱起眉头,见在她面前已再难掩饰,便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不请我进去吗?” 夜里风凉,幼恩想进屋说话。 不料林羡鱼语气竟冷漠得像是与他素昧平生,似要拒他于千里之外。 “深更半夜,男女同屋,有失体统,实在是不妥。有什么事,我们就在这里说吧。” 幼恩无奈,只好忍着凉风,问道:“你这次入书院,是闹着玩的,过些日子就会回去,还是准备在这待很长一段时间?” 林羡鱼道:“林家已无我容身之处,我来这里,是为谋生,故而应会待上一年半载。” “这几日你没回林家,怕是还不知道,你们林家那个林超与,也就是你的三弟,从昨天开始,也来这怀书书院读书了。 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我既然都能认出来你,他怕是也能。” “他也来了?” 现如今苏州城是兴起一波纨绔读书的风潮吗? 怎么江家纨绔和她林家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魔王,全都进了这怀书书院? 他们是打算联合起来,把这怀书书院的天给捅破? 幼恩点了点头,“昨天和我们一同入的书院,不过今日一早他染上了风寒,已经回林家了。” 风寒这种小病,他休养个几日,怕是就该回来了。 怀书书院就这么大,他一回来,这姐弟俩必然会碰上面。 第022章 林羡鱼要自毁容貌 林羡鱼垂下眼眸,沉声道:“所以,在他回来之前,我得离开,是吗?”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出路。 从下定决心女扮男装进入书院,再到千辛万苦找到此时正游山玩水的沈周。 只有她一个人明白,她这两天拖着自己这伤痕累累的身体,走过了一段多么难走的路。 幼恩道:“你若是不想离开,就得想一个让他认不出来你的法子。” 但这实在是太难了。 林超与是林羡鱼的亲弟弟,不管她如何伪装,他都能想到是她。 “那我自毁容貌。” 一语落罢,她忽然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这一举动着实是吓了幼恩一大跳。 她连忙拦住了她要往脸上划上一道的动作,劝道:“莫要做傻事。” 同为女子,她明白容貌究竟有多重要。 只要一个女子尚且欢喜容貌姣好之人,那她就仍旧有一颗爱美之心,就不会愿意看到自己容貌尽毁。 然而林羡鱼身为一介女主,动不动就这般冲动,拿个匕首就要自毁容貌。 难不成以后她也会像其他小说女主一样,遇到一个神医救回容颜? 这确实是女主该经历的事。 可她如今身处的一篇文,又不是什么绝世小甜文。 幼恩此前还以为,主角团不管是谁,都会有庞大的主角光环。 可当她将林羡鱼过往的经历了解透彻之后,才明白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此时的她确信,女主林羡鱼绝不是天生就什么好事都能碰上的锦鲤体制。 她就是个倒霉兮兮,被虐的体无完肤的虐文女主。 依照二狗的脾气,他既然下定决心要虐女主,那在这本书里,所有的主角光环都会落在江允南身上。 而她林羡鱼,怕是只会剩下凄凄惨惨戚戚的厄运体制了。 幸运与她无关。 最多也就是吊着这条命,活到大结局。 在这篇虐文里,她唯一的幸运,应是与江允南相遇。 可如今的江允南,已丧失了原文男主所有的优良品质。 他只是个穿越过来的地主家大傻子。 不仅脑子不太好使,还是个好吃懒做的。 幼恩觉得,林羡鱼实在是太倒霉了。 注定凄惨的命运,再加上如此拉跨的男主...... 不得不说,这届女主实在是太惨了。 幼恩轻叹口气,将那柄匕首从她手中夺了过来。 “既已入书院,就不该带着这些东西。” 林羡鱼刚想将那柄匕首夺回,却听到她沉声开口:“我知你随身带着这些所为只是自保,但如今在这里,没人能伤害得了你,别怕。 这东西你带在身上太过危险,我先替你收着。” 幼恩是怕她还会拿这匕首去做傻事。 晚风拂过她肩头,她笑了笑,语气里藏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倒是可笑,我家人都不曾关心过我是死是活,你一个外人,竟怕我会有危险。” 闻言,幼恩沉默片刻。 再抬眸时,忽觉林羡鱼摇摇曳曳的身影,于夜里显得愈加单薄。 她低声问:“你已下定决心,日后不再回林家了?” 林羡鱼望着远方,语调亦是很低: “我离开的这些天,林家没派任何人去寻过我,明着没寻过,暗地里更没寻过。或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已经逃了,又或许,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是死是活。” 就像没人会去注意街上乞儿今日会不会少上一人,也没人会去注意,那间阴暗的柴房,如今是否还有人。 林家人是在今夜才发觉柴房已空无一人的。 这些天,林复为了惩戒林羡鱼,严令禁止任何人前去看望,也不让任何人去给她送饭。 他就是要给她一个教训。 今日还是林超与闲来无聊,吐槽了几句林羡鱼和江允南的婚事,在林复面前说了几句林羡鱼坏话。 林复这才想起来还被关在柴房的林羡鱼。 他原本是想过去训斥她几句,将今日林府里发生的所有不如意,都撒到林羡鱼身上。 谁料这一过去,竟发现柴房根本没人。 林复当即大怒,本欲命人张贴告示,大肆寻找她的下落。 可就在他准备下令的时候,又想起她这次被关是因为逃婚的事。 无论是她逃婚,还是此次离家出走。于林家而言,都是一桩丑闻。 林复不想这些丑事被城中百姓知晓,他怕林羡鱼一人会毁了整个林家于苏州城的名声。 故而又变了主意,让管家带着几个小厮,于暗地里悄悄去寻找。 —— 从林羡鱼住处回来之后,幼恩便一直难眠。 她辗转反侧终是未能入睡,脑袋里一直乱哄哄的,重复回想着这些日子,于顺天府,还有苏州发生的这些事情。 从她被送出西厂,到如今被送进书院。 从她一心想要避着男女主,到如今被男主天天缠着,时不时还会担心女主安危。 这其中似乎没发生太多事。 可发生的所有事,都已经超乎了她的预料。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安。 她开始担心汪直,开始担心林复,担心苏家还有自己。 她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一些让她措手不及的事。 幼恩从包袱里,翻出了苏庭临走前给她的那个小木盒。 苏庭说这里面装着的,是能保住苏家,保住她的命的东西。 她没打开过,也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会有机会打开它。 算算时间,苏庭此时应该快到顺天府了。 也不知他那边情况如何。 苏庭提出要回顺天府的时候,幼恩是劝过他的。 她明白,他这一趟就算是回去了,也救不了西厂,救不了汪直。 故而不愿让他去涉这个险。 可苏庭坚持要回去,她拦不住他。 他知晓陛下已经不再信任西厂,汪督公危在旦夕。 即便是知晓自己能力有限,他也想回去护着汪直。 汪直有恩于他。 汪直是他这一辈子的主子。 苏庭在汪督公身边待了许多年,清楚督公的脾性,故而此次归京,他并未提前传信于汪直。 同样,共患难数年,汪直也清楚他的脾性。 他料定西厂此次出事,苏庭必会亲自返京。 故而一早便赶赴东昌府,在苏庭归京必经之路上等他。 第023章 她死则幼恩生 苏庭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东昌府遇上汪督公。 汪直身着一袭青袍,端坐在湘渚客栈窗前,正神态自若的喝着茶。 见苏庭满脸诧异,他也不做什么解释,而是直接带他入了雅间。 湘渚客栈是这条路上唯一一家客栈,汪直料定苏庭途经此处时,必然会停下来歇歇脚,故而早早就在这里候着了。 他要拦下苏庭。 苏庭眉心紧锁,沉声问:“督公在此,可是京城出了事?” 汪直没有回答,只轻唤了一声:“秦蓁。” 随即便有一个绿衣女子自屏风后缓步走出。 秦蓁戴着一层月白色面纱,恭恭敬敬的站到了汪直身后。 瞧她的打扮,不似宫里婢子,亦不似汪直身边的护卫。 “她是?”苏庭又问。 汪直答:“保命符。” 保命符?保谁的命? 苏庭听得满腹疑惑,忍不住又将这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整遍。 他看不清她的样貌,但单凭身形,他便已是觉得这女子极其熟悉。 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是谁。 换句话说,在苏庭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几个女子存在过。 幼恩算是一个。 幼恩...... 苏庭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将秦蓁仔细瞧了一整遍。 这位被唤作秦蓁的绿衣女子,似乎和幼恩很像。 怎会如此? 汪直看出来他的疑惑,他微微摆了摆手,秦蓁领会其意,立马去关上了雅间门窗,随即走到汪直身后,缓缓揭开了脸上戴着的那一层面纱。 面纱从她脸上滑落的那一刻,苏庭愣了许久。 像,实在是太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 汪直负手而立,望着苏庭沉声道:“这次我来这里,便是为了让你带她回苏家。” 带一个和幼恩生得极像的女子回苏家? 苏庭想起他方才说得那句保命符,恍然间明白过来。 督公要保的,原是幼恩的命。 他问:“是陛下开始怀疑了?” 汪直背过身,回想起那日的场景。 —— 成化十八年,西厂被众臣弹劾,明宪宗欲罢黜汪植。 汪植不是傻子,早已预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那一日,明宪宗忽然与他提起五年前的那桩旧事。 “朕听闻,当年负责修建皇陵的宋玉膝下有一个女儿。” 汪植闻言,眉心微颤,打篆香的手微微一顿。 已过五载,陛下怎会忽然提及此事? 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再抬眸,却发觉明宪宗的目光正直直的落在他身上。 他将香灰压平,立马变回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回陛下,确有此事。” 明宪宗收回目光,抬手从一旁拿出一个新的香炉。 “近日东厂有人跟朕提起,说当年宋玉家那个女孩还活着。” 汪植一边提起香篆,一边答话。 “宋家那个女娃娃微臣曾经见过几面,聪慧过人,身上有几分宋玉的才气。 若是真还活着,或许能成为第二个宋玉。” 明宪宗将手中香炉放到了桌上,“若真如你所言,这个女娃能继承宋家衣钵,于当代而言,倒是好事。 可她,本是朕要你杀的人。” 汪直端正地站在一旁,答话的语气始终都极其镇定。 “当年宋家满门皆死于臣之手,若那女娃当真还活着,想必要将臣当成仇人,找臣来报灭门之仇了。陛下您知道的,臣没有理由为自己埋下祸种。 况且,臣做事,一向不会徇私。” 明宪宗道:“是啊,你和宋家那个女娃,可是有灭门之仇的。” 汪直不知他这句话是重复,还是提醒,又或是威胁。 但他明白,他此时境地十分危险。 幼恩的境地亦是十分危险。 故而他动了自己早已安排好的一个棋子——秦蓁。 秦蓁是他早些年从死囚狱中带出来的,那时他见她与幼恩生得极像,便留了她一命。 这是他在暗地里为幼恩养的一道保命符。 也是他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动用的一枚棋子。 如今已到了不得已的时刻。 他只能让这枚棋子重见天日。 陛下已在宋家一事上生疑,势必会命人去详查宋家当年那个女孩的下落。 幼恩便是当年宋家宋玉之女宋卿卿。 他不敢保证幼恩绝对安全,也不能保证陛下的人不会找到苏家。 他只能把秦蓁送进苏家。 这样一来,即使是陛下查到了苏家,也不会怀疑到女扮男装的幼恩身上。 秦蓁是他安排在苏家的保命符,也是幼恩的替死鬼。 她死,则幼恩生。 —— 苏庭终于明白其中缘由。 他声音忽然变得很低:“督公为幼恩送了一道保命符,那督公您自己,又该如何?” 汪直微微垂下头,语气亦是很低很低。 “那日陛下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朕素来只用良物,这香已不能再用了,弃了罢。” 他哪里是想弃掉那香。 他分明是想弃掉西厂,弃掉他汪直。 陛下他,已有了新的香炉,已选好了新的能用之人。 而他汪直,终有一日也在别人的棋局上,成了一颗弃子。 苏庭握紧拳头,忽地跪在汪直身后。 “督公生,则我生。督公死,则我死。” “我不会死。”他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陛下下了一盘棋,拿走了我和王越手上所有的兵权,又命我赶赴南京,将王越留在延绥。他以为,如此便能高枕无忧。” 可朝廷动荡,战乱连连,百姓苦不堪言。 哪里是他汪直一人之罪? 他守天下,护百姓,忠君王。 自入宫以来哪件事不是为了国。 最终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明宪宗赢了这盘棋,而汪直,早已没了布局的精力。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活下去。 活在众臣的弹劾下,活在陛下的猜忌里。 “督公即是被派往南京,今出现在东昌府,若是被陛下得知,怕是又要怪罪于您了。” “我今日出现在这里与你会面的事,他一定会知道。” 就算他现在不知道,汪直也会让他知道。 只有他知道了这件事情,秦蓁才能替幼恩,死在陛下的手上。 只有她死了,宋家的事才能彻底画上句号。 苏幼恩才能彻彻底底地成为苏家人,在这浑浊的人世间好好的活下去。 第024章 苏庭的新女儿 与汪督公辞行后,苏庭便带着秦蓁回了苏州。 他本想再护送汪直一程。 但汪直要即刻赶赴南京,不准他跟着,要他快些把秦蓁带进苏家。 他无奈,只好照做。 此番他本欲瞒着苏家人回到西厂护在汪直身旁,帮他处理一些繁琐之事。 却没想到如今的西厂,当真是彻底没了。 明宪宗已将督公赶出了皇城,赶出了顺天府。 他与幼恩已再也回不了西厂了。 秦蓁这一路上话都很少,但她并非是一个闷葫芦。 在马车上,她几乎一直都在往马车窗外看,似乎对这一路沿途风景都充满了兴趣。 碰到街头变戏法的,她会探出头去看个仔细。 碰到香气扑鼻的肉铺,她会两眼冒光,随即请求苏庭给她买上一点。 碰到夫妇之间打情骂俏,她会跟着那被逗笑的女子笑个不停。 偶尔也会碰到一两个携手搀扶着彼此的耄耋夫妇,她会忍不住朝她们投去羡慕的目光。 就像其他女子一样,在最美的桃李年华中,对这世间万物充满好奇,热爱,与期待。 尽管她早已对自己的命运看得透彻。 尽管她早已知晓自己的结局是替别人去死。 尽管她明白,她如今已时日无多。 可这依旧挡不住女孩骨子里对这沿途风景的热爱,对世界和未来的期待。 她是个不爱说话的女子,但也是个热爱这人世间的女孩。 —— 几日后,苏庭与秦蓁回到了苏州。 入苏州城的那一刻,他为秦蓁改了名字。 从此她便是他苏庭的女儿,幼恩的妹妹,苏蓁蓁。 他已想好如何向苏家二子解释: “之前一直没向你们说起蓁蓁的事,是我不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从小便被我送去当人富贵人家中的童养媳,从前家里缺钱,把她嫁出去都是为了养活幼恩这个儿子。这事到底不太光彩,所以我也不愿意跟你们说。 可是前些日子我接到了她的来信,说她在夫家过得不好,要我接她回家。可是如今在顺天府哪里还有家,我只能带她回苏州了。” 虽说理由漏洞百出,听起来极其扯淡。 但他坚信,苏家二子一定会相信他的狡辩。 到长明街之后,苏庭决定先为蓁蓁买几件新衣裳。 他寻了一家成衣铺,让蓁蓁自己在里面挑选,自己则是去了隔壁酒铺买酒。 苏庭这般安排,绝对不是为了给蓁蓁机会逃跑。 他当然明白蓁蓁命运悲苦。 但同时他也明白,秦蓁本就是个从死囚狱中走出的人。 原本,她便该入刑场被侩子手了结此生。 她如今过的每一天,都是汪直赐给她的。 从出狱的那一刻,她的命运便变成了为宋家之女宋卿卿去死。 她的使命,是用自己的死了结宋家之事,保住幼恩的命。 故,他即使同情她命运悲苦,也绝不会对她心慈手软,放她一条生路。 他故意给她制造独处的机会,是想在暗中看看,这个从死囚狱中走出的女子,对督公到底有几分忠诚。 她若忠于督公,已做好用自己死来换幼恩生的准备,那就会好好在铺子里待着,不会趁机逃跑或通风报信。 他怕秦蓁是汪直仇敌安排过来的人,若是如此,他要是带她回了苏家,那就等于暴露了幼恩所在之地。 这样一来,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将毁于一旦。 所以他必须要测一测她到底是什么人。 苏庭当然希望她忠于汪直,如此,幼恩便能活下去,宋家的事便能彻底过去。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苏庭不得不怀疑。 —— 这日,林超与在府上实在无聊,便命人去约了陆廷之子陆璟,以及苏州府通判之子左之权。 这三人堪称是苏州城纨绔之首,诗词礼乐他们样样不行,吃喝嫖赌却样样精通。 林超与这回约来他们三人,正是为了去赌坊玩上一把。 几日没出门,他看哪里都觉得新奇。 尤其碰到好看姑娘,他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不多看上几眼誓不罢休。 要问这长明街上哪里的漂亮姑娘最多,那必然非青山楼莫属。 青山楼是这苏州城内最大的青楼。 林超与常常取笑它区区一个青楼,也不搞清楚自己是干什么的,居然取了这样一个文雅的名字。 当然,取笑归取笑。 他虽然打心眼里看不起这家青楼,却也抵不住楼里姑娘美.艳.动人。 每每一路过青山楼,想起楼里那群姑娘们的风姿.撩.人,他的腿就要软了。 这不,就算今天他约上这三个人原本是想去赌坊堵上几局,可这双腿不知道怎么地,一走到青山楼这里,就挪不动路了。 左之权看了一眼他那垂涎三尺的表情,便明白了他心中想法。 在大街上便当即问道:“咱们这林大少爷,是又想青山楼里的姑娘了?” 他的声音原本就不低,身旁经过的人把他这句话听了个清楚。 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了林超与。 林超与到底也是个爱面子的,他白了左之权一眼,道:“别胡说,我就是走的时间长了,腿有点酸了。” 左之权却没有半分收敛,面上表情反而更加猥琐了些。 “那咱们不如进这青山楼里休息休息?” 林超与被他说中了心中想法,正欲往青山楼走,忽然被陆璟一把拉住。 陆璟一双眼睛写满了兴奋,他指着青山楼旁的成衣铺子,满是激动地晃了两下林超与的胳膊。 “超!那有个漂亮姑娘!” 漂亮...姑娘?!!! 林超与那双看美人的眼比谁都快,瞬间捕捉到了正在铺子里挑衣裳的一个绿衣女子。 他看这女子第一眼时,便料定她定是美人。 这身形堪称绝佳,他已经开始幻想她样貌会有多惊艳了。 林超与都快看呆了,他甚至已经幻想上自己抱得美人归时的景象了。 陆璟最清楚他心中所想,他踢了左之权一脚,指了一下那绿衣女子,催促道:“还等什么,上啊!” 言外之意是:快把那女的给他带回来,再晚一会儿林超与就要馋死了。 左之权朝他挑眉一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领了两个小厮,便大步往成衣铺子走去。 第025章 要命 蓁蓁挑选了一会儿,最终只挑选了一件与自己身上衣裳极其相似的绿衣大褂。 就在她刚付完银子,准备在铺子门口等苏庭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 紧接着便是一张丑陋猥琐的男人脸,骤然出现在她眼前。 这人油光满面,肥头大耳,让人看了便直生作呕。 事实上,蓁蓁真的胃里一阵恶寒。 尤其是在闻到他身上汗臭味的时候,险些没控制住自己,一口吐到他身上。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来得及挣脱这人的束缚,便又有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紧接着,是一个极其猖狂的声音:“小美人,这是准备去哪呀?” 说话的这人身着一身紫色长袍,腰上挂了一块玉,像是什么令牌。 蓁蓁初次来苏州,根本就不认识这令牌代表什么。 更不认识这紫衣男子是谁。 瞧着打扮有些像贵家子弟,身形也比那两个小厮好上许多。 可他一张口,蓁蓁便确信他不是个好东西。 这应该就是那两个猥琐男的头了。 左之劝哪里知道自己被蓁蓁看成了这样。 他依旧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用手挑了下鬓边两缕发,自以为自己很帅地说了一句:“本公子想邀姑娘喝杯茶,姑娘觉得如何?” 蓁蓁只觉得他恶心。 她瞪了他一眼,朝他身上啐了一口,声音很冷:“滚。” 左之劝面上猥琐笑意愈浓,“呦,还是个性子烈的。” 他毫不在意身上的唾沫,反而朝着蓁蓁又走近一步,语气暧昧且恶心:“小爷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说着,他还抬起手欲图挑弄她的下巴。 当他手触碰到蓁蓁下巴的那一刻,蓁蓁一下子火气便上来了。 她试图挣脱开这两个小厮的禁锢,可他们身材肥硕,力气极大,她根本就挣脱不了。 几番尝试无果,蓁蓁气极,忽地抬起一只脚,牟足了劲朝左之劝要害之处踢去。 痛,好痛…… 蓁蓁踢得很准,一脚便中。 左之劝忍受不住痛意,倒在了地上,他捂着自己的命根子,身子蜷缩着,痛叫连连。 两个小厮也被这副场面惊到了。 从前只有他家少爷揍别人的份,今天他家少爷竟然被一个女人给揍了一顿。 这女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不远处的林超与和陆璟见到这副场景,立马明白过来,左之权这次是碰上了一个性子烈的美人。 二人不紧不慢的走到左之劝身旁,将左之劝扶了起来。 美人即使性子烈了些,但终归还是个美人。 哪怕她一脚踹坏了左之权那个地方,他们也不舍不得怪罪这个美人。 不过不怪罪,不代表他们不想玩弄她。 林超与爱美人,但他也爱折腾美人。 他爱看美人气急败坏时满脸通红,爱看她们眸中含泪哀声连连。 如今左之劝被她踢伤,他倒是多了个站在一旁责怪蓁蓁的理由。 故而始终都在一旁说着风凉话,附和着左之权对她的痛骂。 陆璟更是个爱闹事的。 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不像林超与那样时不时附和几句风凉话,而是直接果断地对这波痛骂添油加醋。 唯恐天下不乱这几个字放在他身上最为合适。 这两个人加在一起,话说个不停,吵得人头皮发麻。 不过不管他们说再多,说得再狠,都没真正想过拿蓁蓁如何。 他们不想,自然有人想。 左之权被踢了这样一脚,身上疼得厉害,心里亦是极其生气。 “给我把她抓起来!赶对本公子下手,是不是不想活了!” 两个小厮攥着蓁蓁胳膊的手又紧了一些,就像要把她的胳膊直接拽断一样。 蓁蓁胳膊上本就有旧伤,这下被他们一攥,疼得更厉害了些。 她忍着疼痛,挣扎无果,试图向周围路过的百姓求救。 然而,从始至终,没一个人上前帮一帮她。 沿途的人会看她笑话,会在暗处对她指指点点。 他们的冷漠让蓁蓁求救的目光越来越黯淡。 她被极其愤恨的左之劝指着鼻子骂,被这两个小厮摧残身躯。 然而这样的场面落到路过的百姓眼里,就变成了蓁蓁不守女德,没有羞耻之心,在大街上和别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二十一世纪优秀好青年苏幼恩管这种行为叫做:选择性眼瞎。 即使有眼神好的,看清楚了全程经过,明白其中事理,也不敢吭声。 即便她已痛得流出泪水。 即便她已声线颤抖,口齿不清。 即便她被三个大男人围起来骂。 也没人过来帮帮她。 只因他们清楚左之劝的身份。 毕竟,这件事情不是小事。 她惹的人,是苏州府通判之子左之权。 这人可是出了名的纨绔无赖,谁敢惹他那才是不要命了。 他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这些年以来,即使他做了再过分的事情,苏州城也鲜少有人敢去惹他。 鲜少不代表没有。 苏庭瞧见这副场面时才明白过来,蓁蓁并非是在与人对暗号报信,而是实实在在的遇上了几个纨绔。 原本他还怀疑蓁蓁是在做戏给他看,毕竟她是一个从狱中走出来的女子,毕竟她在督工身边待过一段时间。 督工不养废物。 他以为,不管怎么样,秦蓁总得有点本事。 他以为蓁蓁懂武,以为蓁蓁有能力挣脱禁锢。 可他错了。 他忘了蓁蓁不管怎么样,都只是一个女子。 一个女子哪里打得过两个壮汉加三个纨绔。 意识到这一刻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准备上前救她。 可就在这时候,有个人的出现让他停下了脚步。 —— 近几日林复严查商队一事,对苏州城各家商铺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江家商铺虽是想出了一个应急的法子,能将自家损失降到最低,可其他商铺没有。 许多商铺因此一日之间大亏损,不少商人损失极大,对林复这个知府,也生出了许多不满。 林复没想到自己严查商队会惹怒诸多商人,他本意只是给江家找点麻烦。 谁知这麻烦最后竟落到了自己身上。 江家反倒是力挽狂澜,不仅没损失多少,还因吃饭送甜食一法大赚了一笔。 那批因林复此举而损失极大的商队中,也有不少是为官之人的产业。 没人想看自家产业损失惨重。 他们虽是表面上云淡风轻,不在乎这事。 但在心里都一笔一笔给林复记着这账。 第026章 他是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 何家也在这些人之中。 何琪现今于顺天府当值,官至武英殿大学士。 其子何遇定居于苏州,在怀书书院研习功课,准备考取功名。 何遇在读书之余,同时经营着何家在苏州城的产业。 明面上,何家主营肉类生意。 背地里,他们每日往城外运送牛肉,以此来谋利。 牛肉在当时是被朝廷明令禁止贩卖的,但苏州城离顺天府甚远,一直以来都没人管过卖牛肉这种事,再加上这门生意利润极多,何遇又是个胆大的,也就没顾及那么多,日复一日往城外客栈运送牛肉。 这生意他做了两三年了,都没出过什么岔子。 谁料林复忽然闹了这样一出。 那一日要运出城的所有牛肉,全都被扣了下来。 运送之人不仅挨了板子,还被罚了银钱。 连着几日的牛肉都没能运出城,何遇气得连书院都不想去了。 今日已经是他不去书院的第三日了,祝淮书命人给他传了话,说他要是再不过来,以后就都别来了。 何遇怕他以后真不让自己在书院读书,便连忙收拾东西,准备回书院。 可就在他回书院的路上,瞧见了这样一幕。 陆廷,左之权,林超与三人正围成一圈,欺负着一个绿衣姑娘。 左之权似是受了点伤,一直弓着腰捂着自己要害之处,尽管如此,还是不忘指着这绿衣姑娘痛骂。 “你这个贱人!小爷我好心请你喝茶,你竟敢踢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隔着老远何遇都能感觉得到他的火气,但因为距离的原因,他听不清这三人都在说些什么,故而无法辨别如今情况。 虽是耳朵不好使,但他眼神还行。 他瞧见林超与时不时对那绿衣女子动手动脚,一会儿扯她的衣领,一会儿拉她的腰带。 几番拉扯过后,绿衣女子身上已是凌.乱不堪。 何遇拧起眉头,想也没想便往林超与的方向走去。 不管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冲突,不管此事谁错在先。 他都得过去制止林超与这种行为。 林超与当街这般羞辱一个女子,损害一个女子的名誉,对她以后的日子必然会造成很大影响。 何遇一是实在是看不下去这种行为,二是因为这几日生意上的事,他本就对林家极其反感,对林复之子,这个纨绔公子林超与亦然厌恶至极。 如今碰上这样的事,他必然要出来管是一管。 城里百姓怕这三个纨绔,他何遇可不怕。 谁还没个当官的爹? 就在林超与想要将魔爪再次伸向蓁蓁时,何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不远处的苏庭见忽然出现了一个少年,似有救下蓁蓁的意图,便停下了脚步,没再往这边走过来,准备站在原地继续观察情况。 林超与没达到目的,瞬间火冒三丈。 “谁啊?!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转过头,见来人长得有些熟悉,似乎见过,但却想不起来具体是谁。 不能确定来人身份,林超与一旁的陆璟也就谨慎了些。 他拦在林超与身前,望着何遇问道:“你谁啊?过来干嘛?” 何遇没理会他,松开林超与的手之后,便脱下身上外衫,就要往蓁蓁身上披去。 那两个小厮怎会让他如愿,就在何遇拿着外衫往蓁蓁走去的那一刻,两个小厮一人掐住了蓁蓁的脖子,一人一手抓着她的肩膀,一手拽着她的头发。 蓁蓁被这俩人折磨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她痛得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半点力气说出口。 何遇见她被弄成了这样,眉心紧锁。 他倒不是有多心疼这么陌生女子,只是厌恶林超与三人这种行为。 “当街对一个女孩做出这样的事,你们还是人吗?”他说这话时的语气极其愤恨。 林超与也不敢示弱,语调提升到最高,朝他吼了一句:“关你屁事?!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管你爷爷们的事!”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何遇反问他,“仗着自己家中权势为所欲为,当街欺辱一个女子,像你这种品行不端,作恶颇多的人,该不会觉得自己很高尚很尊贵吧?” 他说对了。 林超与就是这样觉得。 他爹是苏州知府,管理一个城的大小事宜。 他便觉得,整个苏州城属他爹官最大,富家子弟中属自己权势最大。 故而自信得不得了。 “你爷爷我是知府之子,怎么样,怕了吧?!怕了就赶紧给我滚,别耽误你爷爷我的事!” 何遇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实在是无语。 一个知府之子,至于这么嚣张? 他爹还在朝廷当值呢,他说过什么了吗? 何遇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指了一下蓁蓁,沉声道:“我可以走。前提是,把她放了。” 一旁的左之权闻言大怒:“做梦呢?!这女人把我伤成这样,还想走?老子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等会儿老子连你一块打!” 管这男人是谁,敢管他的事,那就该受打。 “你敢吗?”说着,何遇从腰间掏出了一块令牌,在林超与面前晃了两下。 “认识这个吧?” 这可是武英殿的人才会有的令牌,足以代表朝廷官员身份。 这块令牌是他从父亲何琪那里得来的,一直没拿出来用过,没想到今天会用在这种事情上。 何遇本以为,林超与看了令牌,会对他的身份有所忌惮,便会听话放人。 谁料他竟然不学无术到这种境地,压根就认不出来这块令牌为何物。 “什么破东西,也敢在小爷面前晃悠?!小爷我可是知府之子,你以为我会怕你这种东西?” 在他眼里,整个苏州城就没有比他爹官大的人。 他在这苏州城为所欲为惯了,十几年以来就没有怕过的人。 故而不管这男人是谁,他也不必害怕。 反正不管出了啥事,他爹都能给他摆平。 何遇万万没想到这令牌对他没用,他实在是想不通,林超与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么自以为是的。 林超与不认得这块令牌,不远处的苏庭却认识。 第027章 你有妹妹吗 苏庭没想到武英殿的人会出现在苏州城。 更没想到这人会出手救下蓁蓁。 他停在原地,默默观察着蓁蓁这边的动静。 蓁蓁泪眼模糊,已瞧不清眼前景象,只听到何遇道:“总有一日,你会为你的无知感到可耻。” 他又将令牌收回,背手而立,语气依旧极其坚定:“今天就算是你不认识这令牌,我也要把这女子带走。” 林超与冷哼一声,语气里尽是嘲讽:“你以为你是谁啊,有什么能耐从小爷我手里抢人?” 何遇气极,几番想要与他动手,却又无奈自己不懂武功,只好忍下怒火,试图与他说理: “国有国法,你们三人当街对一个女子做出这样的事,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林超与愈加猖狂:“在这个苏州城里,小爷我就是王法!” 左之权有些不耐烦了,他此时只想快些把这件事情解决完,自己好去医馆诊治。 “跟这种人废什么话,直接把他揍一顿不就得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多管闲事!” 陆璟觉得他说得有理,早些解决了这个多管闲事的何遇,他们也能早些享用美人。 于是便附和道:“没错,这种人不值得我们浪费时间。” 说着,他撸起袖子,就要对何遇动手。 何遇见状神色一变,他此时孤立无援,家中小厮一时间也赶不过来,路人又极其冷漠,绝不可能会有人出手相助。 此时的他,打过林超与几个人的可能性为零。 又不能在这个时候认怂逃跑,这样也太没面子了些。 继续待在这里,怕是只有挨打的份了。 就在他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躺着一趟浑水的时候,一人手执长剑,用剑柄挡住了陆璟的拳头。 这人正是在一旁观望许久的苏庭。 他看得出来,何遇不会武功。 若是此时他再不出现,何遇怕是要挨上一顿三人混打了。 就算是死不了,怕是也会伤得不轻。 苏庭当然不是善心大发,怕他受伤。 他是怕等会儿何遇伤了,他还得去带着何遇去治伤,到时候不光麻烦,还得花钱。 他倒不是怕麻烦,他只是心疼钱。 毕竟,苏家穷困潦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故而他当即便挺身而出,决定化身为一名见义勇为的江湖剑客,解决这一切。 苏庭又用剑柄打了一下陆璟的胳膊,他本就是习武之人,就算是已经有意控制力道,还是让陆璟疼得痛叫出声。 林超与见陆璟被打,一时怒气更盛,他指着苏庭吼道: “你这人竟敢当街打人!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可是苏州知府!等会儿我就让我爹把你给处置了!” 苏庭有些不耐烦,他一边解决遏制住蓁蓁的两个小厮,一边道: “行了,不必再喊了。再喊下去,整个苏州城都知道你们林家有多混蛋了。” 一句话的功夫,两个小厮便被他打倒在地。 苏庭扶住蓁蓁,对她道:“莫要再哭了。” 等会儿哭坏了身子,还得花钱去瞧病。 今日给她买新衣裳,已经花了他不少银子了。 他是真的没钱了。 林超与三人瞧见他两三下便解决了两个小厮,下意识有些害怕。 他们也不是个傻子,看得出来这人有些功夫,单凭他们三个人压根就不可能打得过。 再加上他们今天就带了两个小厮,现今也没人能替他们回家通知家里人,若是继续呆在这里,会功夫的这人想必不会轻饶他们。 认清楚如今情势之后,他们中已经没一个人想继续呆在这里。 故而便对视一眼,准备默默溜走。 何遇却不肯放过他们。 “还想跑?!你们三个干了这样的混账事,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如今身旁多了一个会武功的,他说话也有底气了许多。 陆璟虽是忌惮苏庭的武功,却也不愿意认怂。 “君子不和小人和女子斗!我们不跟你们这种人一般计较!” 说完,他便拉着林超与和左之权准备离开。 苏庭不想让事情闹大,便没理会这三人。 他见何遇还想去拦下他们,连忙开口:“与这种人计较什么。” 若是把林超与逼得急了,把他爹请了过来,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苏庭虽然不怕林复,但此时他毕竟还带着蓁蓁,他不想把事情闹到官府。 何遇见他没有再追究的意思,也不敢再说话。 他见苏庭对这绿衣女子格外上心,连忙抱拳道谢:“多谢大侠今日出手相助。” 苏庭看都没看他一眼,在安抚蓁蓁之余应付了他一句:“这我女儿,你谢我作甚?该是我谢谢你。” “啊...你女儿啊......” 怪不得会这么关心。 苏庭终于望向何遇,他用余光扫了一眼何遇腰间的令牌,待确定过那块令牌确实是武英殿的令牌之后才道: “阁下若是有空,不如到我家去吃个饭,我也好替我女儿谢谢你。” “不必了,我待会儿还有事,这位姑娘没事就行,我就先走了。” 他这会儿得赶紧往书院走。 要是再不进书院,以后就去不了了。 苏庭见他拒绝,一时间还有些意外。 他问这话原本就只是想试探一下何遇。 他想看看何遇方才挺身而出,是否有自己的目的。 若他是朝廷派来的人,那必然会乐意随他回家,到时候不管是打探消息还是对蓁蓁下手,都方便了许多。 可他竟一口拒绝了。 莫非这次是他想多了? 时隔多日,何遇终于再次回到书院。 怀书书院还是那个怀书书院,景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多了许多新面孔。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江家江允南竟然也来书院读书了。 他身边,还有一个很面熟的人。 自入率性堂以来,何遇的目光便一直落在江允南身边的素衣公子身上。 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 幼恩被他盯得浑身难受,她随手从苏砚手里拿过一本书,用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谁料她刚挡住,何遇便朝她走了过来。 他极其自然的坐到了幼恩对面,望着她直接问:“公子家中是否有姊妹?” 第028章 终身不娶亦无妨 幼恩放下用来掩面的书本,将何遇打量了一遍。 这人为何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莫非是从前见过她女装时的模样? 谨慎起见,幼恩决定不理会他。 见幼恩不语,何遇又道:“许是在下唐突了,是这样的,在下曾经见过一位姑娘,相貌与公子极其相似。 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故而在此见到公子,才会有这番疑问。” 长明街上怎么会有和她相貌极其相似的女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压下心中疑惑,幼恩笑了笑,坦然道:“天下样貌相似之人多了,公子莫不是要说她们都是一家子?” 何遇挠了挠头,皱起眉头又问:“公子家中当真没有姊妹么?今日我瞧见那女子生得与公子简直是一模一样在,真的。” 幼恩冷下脸,沉声道:“这里是书院,是众位学子读书的地方,不是公子问姑娘的地方。 公子就算是对今日遇到的那位姑娘念念不忘,也不该在率性堂扰我读书。” 何遇见他似是要动怒,连忙道:“公子莫怒,公子莫怒......” 不等他说完,幼恩便拉着苏砚的胳膊,站起身道了一句:“哥,我饿了,陪我去吃点东西吧。” “好。”苏砚放下手中书,朝着何遇微微颔首,随即便随幼恩离去。 江允南拍了两下何遇的肩膀,学着幼恩的语气低声打趣他:“何公子要寻姑娘,该是去长明街上的花楼里,万不该在我们读书的书院中。” 说完,便一路小跑跟上了幼恩的步子。 幼恩见他跟了过来,便小声问他:“你可认得他?” 江允南点了点头,“那人名叫何遇,与我爹同为经商之人,平时在生意上有所往来,我前两天在家里见过他几次,便认得了。” 幼恩沉思片刻,又问:“他家世代经商?” 江允南皱起眉头,想了一小会儿,随后才答:“好像不是,我听我爹说,何家世代为官。 不过家中确实也有些产业,苏州城的这些产业都是何遇一人打理的,这人也有些本事。” 幼恩停下脚步,眉心紧锁,似是想到了什么。 按照江允南的说法,何家只有何遇一人身在苏州。 也就是说,其他人都在其他地方。 不在苏州为官,那大概率便是在顺天府。 幼恩问:“何遇的父亲,可是在朝廷当值?” 江允南不明白她为何会问到这里,他点头答道:“好像是,好像还是个厉害的官。” 他这句话,印证了她心中所想。 幼恩眉心轻皱,沉默不语。 这世上生得与她此刻模样极其相似的女子,除了她自己,只有一人,那便是真正的宋家女,宋卿卿。 在来到苏州之前,她一直都在顺天府。 何遇父亲又在顺天府为官,那他极有可能去过顺天府。 他曾见过的那名女子,莫非是真正的宋卿卿? 不对。 时间不对。 她女扮男装已有五年之久。 五年前,宋卿卿还只是个孩子。 样貌与如今是大不相同,何遇不可能一眼认得出男装时的她。 苏砚注意到她的情绪,忙问:“怎么了?” 幼恩抬眸,正巧撞上他关切的视线。 她笑了笑,摇头道:“没事,就是忽然有些想父亲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苏砚闻言,忽然想起她方丧母一事。 幼恩丧母没多久,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可苏庭又忽然离家,久久不归,想必她这些日子一个人一定很难过。 想到这里,他的嗓音又缓和了许多:“叔父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等他忙完了,就该回来了。不过幼恩放心,我和大哥以后一直都会陪在你身边。” 他的语气很轻很轻,却让人觉得无比坚定。 她不懂。 不懂苏砚为什么每次都能以这样温柔的语气,对她说出至亲之人间才会说出的话。 不懂他为什么,每次都能抓住她心中最易断的那根弦。 可谁又能一直陪着谁呢。 幼恩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笑着道:“哥,别说笑了,你和大哥也是要成家的。” 苏砚的眼角弯了弯,清澈的眸真挚至极。 “放心。等你的终身大事定下来之后,我再考虑这些。” 江允南哈哈笑了一声,走到二人面前,咂舌道:“你们俩倒是挺逗的,苏砚,若是幼恩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难不成你就真打算终身不娶?” 本是一句打趣的话,谁料苏砚竟嗯了一声,很认真的答:“终身不娶亦无妨。” 终身不娶亦无妨。 幼恩很多时候甚至怀疑她家二哥根本就不喜欢女的。 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坚定的说出终身不娶这样的话? 三人绕过小花园,正欲到食堂吃上一顿,却在这时碰上了林羡鱼。 这回偶然碰上,幼恩险些没认出来是她。 只因如今的林羡鱼,已与前段时间她见过的那个貌美如花的女主形象大不相同。 此时的她,皮肤黝黑,眼角两颗大痣,唇上还粘了一排胡渣。 看得出来,为了以后不被林超与认出来,她已是尽力了。 只不过化成这样,实在是作用不大。 幼恩还是能认出来是她。 幼恩皱眉望着故意画丑自己的林羡鱼,干笑两声道:“沈公子,几日不见,你模样倒是变了不少。” 林羡鱼似乎昨日熬了夜,此时无精打采半梦半醒,听见幼恩的声音,才终于抬起沉重的眼皮,但也只是简单应了一声:“嗯。” 幼恩行至她身旁,微侧着头于她耳畔低声提醒:“美人在骨不在皮,有些人尽管皮相变了,骨相却依旧如故人。” 林羡鱼停下步子,将她这句话听了个清楚后,眼角泛上一抹忧愁。 她已想不出其他法子了。 无奈间,她缓缓抬起手,拽住了幼恩的胳膊,像拽住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拽得很紧很紧。 声音却很低:“帮帮我。” 幼恩试图将她的手拿开,却久久没能成功。 无奈,她微微抬眸,望向她满是忧愁的面容。 那一瞬,幼恩觉察到她的无助,眸光微微一动,推开她手的动作轻柔了许多,随即微笑着应了一声:“好。” 第029章 她又不是圣母 林羡鱼以为幼恩是答应帮她了,心下一时欣喜,面上愁容一瞬间全部消失。 谁料就在这时候,幼恩在她耳畔低声道了一句: “给你出个主意,要么,你让林超与永远进不了书院,要么你现在收拾东西,离开苏州城。” 话音方落,林羡鱼面色一僵,待反应过来之后,整张脸都青了。 她极其无语地瞪了幼恩一眼,颇为嫌弃地说道:“这话还用你说?” 幼恩站直了身,轻轻掸落落在肩头的红叶,声音平静得很: “离开林家来到书院是你自己的事,这烂摊子如何处理,也该由你自己想法子。我此前多次提醒你,已是仁至义尽。” 林羡鱼是女主,但不代表所有配角都要帮她。 她自己的事,本就该由自己想办法。 大家都是有头有手有脚的正常人,她遇到了麻烦,凭什么不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她是巨婴吗?做事还要用别人的脑子? 开玩笑,她苏幼恩又不是什么大爱无疆好事做尽的圣母角色。 她一介恶毒女配,凭什么要为女主肝脑涂地,献上良策? 是,女主的遭遇是挺惨的。 可她呢?她就不惨了吗? 她一个会被男主一刀砍了的恶毒女配,原本起点就比主角团低上一截,终点还是个死路。 让她去可怜女主,那谁来可怜她? 如今她要是屁颠屁颠地去处处帮衬着女主,以后就注定要成为她飞升的垫脚石。 从恶毒女配进化成惨兮兮的炮灰。 不好意思,这种成全她人放弃自己的大爱精神,她苏幼恩穿书前没有,穿书后也不会有。 这辈子,下辈子,她都不可能会有。 就算如今林羡鱼只是求她帮忙想个法子,不需要她牺牲自己什么,她也绝不会再为她浪费自己的脑细胞。 因为如今的林羡鱼,并不值得。 幼恩将她神色间的嫌弃尽收眼底,却也只是乐呵呵笑了两下,默默从她身旁绕过,跟上了前面的苏砚二人步子。 江允南有些好奇,他问:“那个沈鱼找你作甚?” 幼恩看了他一眼,随即直接坦白:“她不是沈鱼,她是林羡鱼。” 苏砚是她的亲人,江允南是她的同伴,早些将实情告知他们,对她而言,终归不会有什么坏处。 况且她也没答应过林羡鱼保密。 再加上江允南和苏砚都不会害林羡鱼,此事就算告知了他们,对林羡鱼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幼恩图的,不过是自己与亲人和朋友间的坦诚相待罢了。 这份坦诚虽是来得晚了些,但好在还得及。 江允南显然并不在意她此时才将这些事告知。 此刻的他,仿佛受了什么打击一样,整个人呆若木鸡,眼睛睁得大大的,许久才开口: “我的未婚妻...是个皮肤黝黑,满是胡渣还凶巴巴的男人?” 幼恩淡定解释:“那是她的伪装。” 江允南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随即缓缓道:“吓坏我了,我的心仿佛坐了一趟过山车。” 苏砚这几日与他们成天呆在一起,显然已经习惯了他们两人偶尔间的语出惊人,也就没多在意他说的这句自己压根听不懂的话。 只是道:“瞧她如今这副模样,身上的伤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幼恩点头,“看起来应是彻底好了。” 江允南拉住幼恩的胳膊,面色间写满了关切。 “兄弟,你和她现在是很熟吗?可否多给我讲一些她的事情?” 幼恩摇头,“不熟,一点都不熟。” 江允南嘴角一撇,嘟囔了一句:“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多点真诚吗?你都知道她这么多事儿了,还说不熟。” 幼恩没听见他这句话,就没理他。 —— 林超与今日在街上闹了笑话,这事也传到了林复耳中。 林复知道后不但不怪他,反倒是极其关心他。 “今日那人可伤到你?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事?” 林超与指了一下随他一同回来的左之权,道:“爹,孩儿没事。只是左之权他被那女人踢了一脚,现在都没缓过来。” 林复瞧了一眼左之权的伤势,随即大怒:“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敢当街打人!” 若非此事确实是林超与有错在先,他一定要去讨个说法,把那女人押入大牢,为他们出气。 可如今他深知此事他们没理,压根就不能对她做些什么,只能骂道:“一个女人没半点女人样,上街抛头露面也便罢了,还敢对你们动手。 我看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没一点规矩,想必也是个没家教的泼妇!” 他连着骂了好几句,骂得都极其难听。 通判左霖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我大明律法,未有哪一条规定女子不能上街抛头露面。” 闻言,林复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怒气未消,当即便瞪了左霖一眼,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指着他怒道:“迂腐!你就是个老顽固!迂腐至极!!” 左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乌袍上原本就不存在的褶子,声音平静如初:“迂腐的是大人,而非本官。” 左之权听到自家父亲说出这话,整个人都惊了。 他掌心微微出汗,神情里是肉眼可见的慌张。 “大人莫怪,父亲一时胡言罢了,大人莫要在意。” 林复不想和左霖计较,但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走到左霖身前,继续破口大骂:“你可以胡言,但你万不该像个疯狗!” 林复骂人时,唾沫与口水飞溅,溅到左霖沉着且冷静的面容之上。 左霖抬眸,与他对视。 视线交融之间,林复心中竟然闪过一抹慌乱。 只听到左霖声音很低:“知府该有个知府的样子,您贵为父母官,不为百姓排忧解难也便罢了,如今竟还不分青红皂白。 此事到底孰对孰错,知府心中莫不是一点都不清楚?我儿有错,你儿亦有错,错不在那女子身上。 女子也是人,她们有走出门的权力,有保护自己的资格。知府大人万不该把所有过错归于那女子一人身上,这世上本就没有这个理。” 第030章 怎样胡扯得更合理些 左之权听得额间渗出冷汗,就连声线都在颤抖:“父亲,别再说了。” 他要是再说下去,惹恼了林复,他们左家可就都完了。 左霖却不理他。 儿子糊涂,他却不糊涂。 左之权有攀附他林家权势的心,可他左霖没有。 他身为苏州通判,虽是位居林复之下,却也有监察之责。 若要他阿谀奉承,违背良心,为了保住官职,成日里恭维林复做的那些混账事,那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林复被他气得头昏脑胀,他指着左霖大骂:“滚!给我滚!本宫不想再看见你!” 本是一句气话,谁料左霖竟真的将头顶乌纱帽取下,放到桌上后转身拂袖离去。 离开的时候甚至都没看左之权一眼。 左之权瞬间就急了起来,他挣扎着站起身,向林复行了个礼之后,便匆匆跑了出去。 他怕林复气极,待会儿会朝着他撒气。 林府管家王勇这时候走了进来。 他见林复怒气正盛,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在此时将此事告知林复。 林复早在他进门时便瞧见了他,见他一直不说话,一时有些不耐烦,便催促道:“有事就说!别磨磨唧唧的!” 王勇这才敢上前一步,低眉沉声道:“老爷,有小姐的消息了。”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抓回来?!” 一提起林羡鱼的事情,林复便愈加生气。 他想不通他怎么会生出林羡鱼这样不懂事的女儿。 王勇觉察到他的怒气,也只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必然会惹得他怒气愈盛,于是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说道: “老爷......小姐她是混进了怀书书院,咱们这样大张旗鼓地去抓,怕是影响不太好。” 果不其然,林复听了这话,想打死林羡鱼的心都有了。 他一拳捶在案上,咬着牙怒道:“这个混账! 我养她这么大,可没少教过她礼义廉耻!如今连书院她都敢混进去,是还嫌给我们林家丢的人不够多吗?!” 不同于林复的发怒,林超与在一旁就显得冷静多了。 他听到这件事情,就像是听到了一桩笑话一样。 一笑他那位姐姐都到了出嫁的年龄了,还是这么不知廉耻,不顾及林家颜面,干出如此蠢事。 二笑她疯癫,跑到哪里不好,非要混进书院里。 那种地方可不是女子该进的地方。 若是有哪个女子曾在书院里住过一段时间,那她这一辈子,怕是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终身都再难觅得良婿。 毕竟那是个和男子朝夕相处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林超与连忙问: “不对啊,怀书书院也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她一个女人,就算是女扮男装混进了书院,可毕竟没有一个身份,祝淮书那个老顽固,怎么可能会留下她?” 王勇解释:“小姐她是拿着沈周先生的推荐信,入的书院。” 原是如此。 祝淮书那么崇拜沈周,林羡鱼拿着他的亲笔信,就算不验身份户籍,也能顺利进入书院。 林复却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跑进怀书书院又何妨?有沈周先生的亲笔信又如何?派人把她抓回来便是!她自己都不要脸了,还要我们给她脸不成?!” 王勇有些犹豫,却不敢说话。 林超与眼珠骨碌碌一转,似是有了主意。 “父亲,您先别生气。姐姐她毕竟是拿着沈先生的信进的书院,我们大张旗鼓的把她抓回来,岂不是驳了沈先生的面子? 到时坏了姐姐的名声倒是小事,若是让沈先生因此与我们林家生出嫌隙,那便不好了。” 林复听后觉得有理,他压制住自己心中怒气,沉声问:“那你说,此事应当如何?” 林超与笑了笑,道:“父亲放心,这件事,交给孩儿便好。” —— 幼恩今日收到了苏庭的来信。 苏庭在信上告知了她督公的安排,以及蓁蓁的事情。 知晓了这一切之后,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何遇会问她家中是否有姊妹,原是他碰到了和她样貌极其相似的蓁蓁。 这世上竟有样貌如此相似之人,倒是难得。 只是人各有命。 蓁蓁的命太苦了些。 幼恩站在香炉前,将手上的信焚烧殆尽。 这时,门口响起了苏砚的声音。 “幼恩,我方才去厨房煮了一碗桂花羹,你要不要尝尝?” 幼恩闻言,连忙收起情绪,面带笑意地跑过去打开了门。 “我二哥给我熬的,我自然是要尝一尝的。” 说着,她便从苏砚手中接过了那碗桂花羹。 “隔着门我就闻见这香味了,太香了!” 桂花香气沁人心脾,她鼻头微微一动,只觉得这味道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恼。 又夸赞了苏砚几句,幼恩便迫不及待地拿起小勺尝了一口,一口下去,桂花香气萦绕在她整个味蕾,。 她只觉得人生满足。 没一会儿,她便将这碗桂花羹消灭了。 吃饱喝足后,她惬意地坐在门口秋千上,悠哉悠哉地对着苏砚说道:“哥,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做这个,我还以为咱家只有大哥会煮饭。” 他笑着道:“这是大哥教我的。” 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又道:“对了,我听说林超与今日回书院了。” “啊?”幼恩伸出脚,停住了秋千前后晃动的幅度。 “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砚点了点头,“我听说,左之权和陆璟和他一起,都在今日入了书院。” “左之权陆璟......” 她刚刚在苏庭的信里见过这两个名字,就是这些人今天在街上欺负的蓁蓁。 苏砚见她听到这两个名字时反应稍有些大,便问:“你认得他们?” 幼恩没有回答,她沉默着从秋千处离开,走到他身旁的石凳旁坐了下来。 “哥,有件事,父亲要我跟你们说一下。” 苏庭这个老无赖,要她代替他把蓁蓁的事情告诉苏家二子。 这件事情这么离谱,他不自己说,反倒是叫她去解释。 凭空多出一个妹妹,这种事不管怎么解释,听起来都会像是在胡扯。 幼恩想了好大一会儿,也想不出自己怎么说才能更合理些。 第031章 反派被忽视之后 罢了,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胡扯。 她还是不在这上面耗费心机了,直接把苏庭原话复述一遍完事。 反正到时候,尴尬的又不会只有她一个人。 放平心态后,她抬眸与苏砚对视,牟足了劲,准备一口气把要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其实...我有一个妹妹。幼时家贫,父亲为了钱,把她卖给了别人当童养媳。他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光彩,就一直没同你们说。 前些日子我那个妹妹出了点事,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只知道,父亲今日传信说妹妹随他一同回苏州了,叫我同你们知会一声。” 以上是她理想中的完美复述。 可事实总是残酷的。 她就是个废物,关键时刻总会掉个链子。 幼恩一对上苏砚那双柔和似月光的眸,便什么谎话都讲不出了。 她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苏砚倒也不催促她,他始终静静的与她对视,眸光清澈如初,眉眼弯弯笑意浅浅,写满了宁静与安详。 她不说话,他便一直等。 似给了她无限的耐心与温柔。 幼恩时常想,她这一生狼狈不堪,为了活命四处逃窜,甚至不惜女扮男装混在太监堆里过了五年的日子。 即便已经熬过了这么多年苦难,可她的以后仍旧晦暗无光,看不到希望。 她有时会觉得自己好艰难。 可每当瞧见他在身旁,她便觉得自己好幸运。 他是那样的好。 似是只要再看上一眼他明澈眉眼,她那狼狈不堪的过往便能得以安抚,茫然无助的以后便能拥有庇护。 她若真是他的亲人,该有多好。 可惜。 可惜他们之间有太多谎言,可惜她的日子注定艰难。 白云高悬在天空之上,雀鸟于柳叶间不停啼鸣。 幼恩终于开口:“父亲说有件事情要跟你们说。” 她敢哄骗督公,却不能去骗这样一双眼睛。 骗人的话,还是留给苏庭去说吧。 那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有的是花言巧语唬住苏家这两只小绵羊。 这种事还是留给他干比较合适。 “那我去跟大哥说一声,我们今天回家一趟。”说着,苏砚站起身,就要往广业堂走去。 幼恩还没来得及拉住他,便听到一声长喝:“站住!” 随即是一声轻蔑而又恼怒的威胁:“想回家?也得先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能回去了!” 苏砚闻声望去,瞧见林超与,左之权,陆璟三人分别拿着三根棍子,气势汹汹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林超与打量了一遍院中人,随即又道:“江允南那小子呢?!给老子滚出来!老子今天就是回来找他算账的!” 幼恩懒得理他,但见他们手上拿了棍子,大有打上一架的意思。 便默默站起身,走到了苏砚身旁。 若她猜得没错,苏砚一介文人,大概率是不会武功的。 她怕待会儿林超与会对他动手。 然而苏砚却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并为把林超与等人当成将要大干一场的仇敌。 他目光平和,声音也是他平日里说话时那种温和的语气:“江公子不在。” 幼恩是真的十分佩服他,面对这三个纨绔流.氓,还能保持这样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换做是她的话,怕是早就要开骂了。 “皇上不在太监在!江允南这小子今天算是运气好,躲过了这一劫,不过你们两个,今天别想给我跑!小爷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知道小爷的厉害!” 就当他挥起棍子,准备领着身后这两个小跟班,大干一场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你爷爷我在这呢!” 林超与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握紧棍子。 他背过身,只见来人正是他要找的江允南。 江允南手上还拿着一个没啃完的梨,他在进入院门前连着啃了两大口,才把核儿丢掉。 之后便走着历代言情文男主该走的步子,自以为很帅的绕过了林超与三人,走到了幼恩身旁。 他将一个红檀木餐盒放到了幼恩身后,笑着邀功:“给你们带了蟹酿橙,还在这种危急时刻赶回来救你们。怎么样,兄弟我够意思吧?” 幼恩一听到蟹酿橙这三个字,一双眼睛都直了。 什么纨绔什么无赖的,她此刻统统都不想管了。 如今她的眼里,只有身后桌上那一份檀木餐盒里的美味佳肴。 于是乎,幼恩直接无视了过来闹事的林超与三人,拉着苏砚便又坐了回去。 “哥,我听说江家那位厨子可是苏州一等一的大厨,他做的蟹酿橙极其美味,我馋了好久了。” 苏砚见她兴奋得很,颇为无奈的笑了笑:“还是要多谢谢允南,本是回家办正事去的,却也没忘记给你带回来一份好吃的。” 江允南闻言立马满面春风,只等着幼恩的夸奖。 谁料幼恩还没来得及致谢,林超与便发怒了。 “够了!你们几个能不能认清楚如今局势!” 幼恩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这就是反派被全员忽视之后的反应。” 江允南紧接着道:“差点忘记你还在这里了。对了,林超与,你该不会还没把大明律法背完吧,如今竟然还敢拿当今圣上开玩笑,不要命了?”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没文化真可怕。” 然而林超与却依旧是猖狂如昨:“在苏州城,你别跟我提什么律法不律法的,我爹就是苏州的律法!江允南,你又能奈我何?” 江允南啧啧叹了一声:“朽木不可雕也。” “少废话!今天小爷我过来,就不是要来跟你废话的!”他今天带着左之权和陆璟一起过来,就是为了揍他们一顿出出气的。 江允南看出了他想动手,他短暂地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跑步速度,随即立马退到了幼恩身后,嚣张气焰却丝毫未减。 “你别嚣张,有棍子怎么了?!我告诉你!我兄弟苏幼恩,一拳能打飞十个你!怎么样,怕了吧?有本事你跟我兄弟单挑啊!” 正在专心品鉴蟹酿橙的幼恩嚼蟹肉的动作微微一顿,她侧过头,瞧了一眼笑意盈盈的江允南,又瞧了一眼气势汹汹的林陆左三人。 第032章 你哥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只见这三个脑子不好使的,竟真的听信了江允南的鬼话,挥起木棍集中全部火力就要朝她攻去。 幼恩默默叹了口气,将嘴里的蟹肉咽下,随即两指一转,将手里的筷子转了个方向。 似是运筹帷幄,毫不惧怕这三人的攻势。 江允南见她始终镇定自若,没一点准备逃跑的架势,不由得有些慌。 虽说他方才凭自己的实力展现了坑队友之才,也做好了自己先跑留幼恩殿后的准备。 可幼恩是不是镇定过头了,这个时候还不跑,难不成是真想舍身为他殿后? 毕竟老乡一场,江允南忽然有些良心过不去,他戳了两下幼恩的肩膀,低声问:“不跑吗?” 幼恩没理他。 江允南觉得她这是被吓傻了,眼看着林超与的棍子就要打到她的头,他连忙拽住幼恩拿着筷子的手,准备带她一块跑。 他这一捣乱,把她手里的筷子都弄掉了。 幼恩眉心一拧,刚想起身反击,却在这时听见一声长喝。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翅膀硬了?!还敢在书院斗殴,一个个的是不是都想卷铺盖回家了?!!” 来人身穿一袭白色长袍,头发极其随意地用一根白色发带绑着,身姿俊逸,瞧着不过二十五岁的模样,说话的语气却像花甲之年的老人在训斥孩童,和他这副样貌极为不搭。 若非是瞧清了来人的模样,幼恩还以为这是来了个书院的资深领导,过来制裁这几个坏学生,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然,这人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是她想要的资深领导。 她刚失望不过一刻,便瞧见一副惊人的场面。 只见这人忽然抬手,拂袖间缓缓运功,将一股气力分成三股,分别带着飘荡在空气里的三片落叶,径直朝林超与三人射去。 这落叶渐渐变快,待到林超与三人身旁时,竟能直接将他们手上的木棍撞飞。 幼恩看见这副场面,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样的武功,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也太离谱了......这就是二狗书里的世界吗?原来这里的人都这么牛的吗? 可为什么她身为反派,就没人家这么厉害? 同样看呆了的还有她那位老乡江允南。 江允南嘴唇微张,还保持着和幼恩开口说话的幅度,良久都没反应过来。 苏砚这时也已站起了身,他本想过去帮幼恩,奈何左之权拦住了他。 好在方鹤斋及时出现,制止了林超与三人。 他是此时唯一冷静的一个人了。 苏砚拱起手,朝着方鹤斋行了一礼,随即恭声道:“夫子。” 幼恩听见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她学着苏砚的模样,也朝他行了一礼。 虽说这人确实不是资深领导,可单凭他方才的举动,足以得到她十万分之十万的尊敬。 方鹤斋朝着他们拂了拂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随即便大步走向林超与,一脚踹开了他落在低上的棍子,揪着林超与的耳朵骂道: “林复怎么养的崽子?!怎么把你养成了这副德行,生得丑陋也便罢了,还敢仗势欺人。 你平日里在外面胡闹也便罢了,老子我管不了这么宽。可你今天竟然把事闹到了书院,你信不信老子我现在就打断你一条狗腿?!” 虽说他字里话间也不文明,可幼恩听了就是高兴。 这种话她还能再听三百遍。 怎一个爽字了得! 林超与耳朵被他揪得疼,却不敢抵抗,他清楚方鹤斋的能力,也明白自己惹不起他,只能哭着求饶: “方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哎呦疼疼疼......您就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他说得可怜兮兮,幼恩甚至有些怀疑,这还是刚刚那个嚣张跋扈的林超与吗? 怎么方鹤斋一来,这只想咬人的恶狗,就变成了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 方鹤斋可不吃他这一套,他拧着林超与耳朵的手又用力了些。 “老子凭什么要看你爹的面子!你也不看看,就你爹那个熊德形,他有什么面子值得我给的?!他还有脸吗? 他的脸,不早就被你这个无赖给败光了?!” “方叔,您...您不能这样说,再怎么说,我爹和您相识一场,您这样说传出去了多不好。” “你这个役夫!还知道丢人?要是知道丢人就赶紧给我滚出去,自己回去收拾东西,别耽误我们书院的学子读书!” 说着,他又一用力,将林超与甩了出去。 林超与被丢出去三步远,才站直身,也不跟方鹤斋再说些什么,直接转身跑了出去。 陆璟和左之权见状,也不敢多留,脚上的动作一个比一个快,争相恐后的跑出了院子。 就算方鹤斋在这书院里只是一个夫子,却也有让这些无赖畏惧的能力。 幼恩见麻烦被他火速解决,心下对他的敬意更深了些。 苏砚为方鹤斋斟了一杯茶,请他坐下。 方鹤斋坐下之后,苏砚问:“夫子是何时回苏州的?” 方鹤斋喝茶的动作很雅致,和方才他骂人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今日辰时方至家中。”他轻声答。 若是没见过刚刚那副场面,幼恩瞧见此时的他,怕是会将他与史书里的诗圣诗仙等文人墨客列为一类人。 可她刚刚瞧了个清楚,此刻只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和耳朵都出了问题。 怎么会有人声音和举止变得如此快? 他好像能在骂人与饮茶这两种事中收放自如。 苏砚笑道:“先生可与我家兄长见过了?兄长若是得知先生你回来了,必然会很高兴。” “哼!”方鹤斋忽然将茶杯重重放到桌上,面上浮现出怒气,这怒气看起来像是演出来的,好似在掩盖些什么。 幼恩从他的情绪里觉察出一丝委屈。 “一提起他我就来气!我今早刚到苏州,连歇都没歇,便跑去寻他。谁料竟在街上瞧见他和一个女人走在一块!还给她买糖人!气死我了! 苏砚,你老实给我交待,是不是有人给你家兄长说媒了?!” 第033章 她是男子不是女子 苏砚愣住了。 他怎么不知道这事? 没等到苏砚的回答,方鹤斋幽怨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幼恩身上。 “欸?不对......” 他将幼恩仔细打量了一遍,随即喃喃自语:“像,怎么能这么像?” 幼恩听见他这句话,大概明白了事情始未。 就在这时,方鹤斋问她:“你就是今天和苏漾一起买糖人的女人?” 幼恩还没回答,苏砚便连忙摆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先生应是看错了,这是我家三弟,名唤苏幼恩,一整日都和我们呆在一起,没出过书院。 况且,他是男子,不是女子......” “奇了怪了,怎么可能呢,长得怎么能这么像?” 方鹤斋还是没将目光从幼恩身上移开,许久,他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欣喜问道:“我知道了,今天和苏漾在一起的女子,是你家四妹对吧! 我就说,苏漾这个狗玩意,成天像个闷葫芦一样,只知道四书五经礼义春秋。 怎么可能会有女人愿意跟她在一起,我都还没娶亲,他怎么可能敢先我一步。” 幼恩愣了一下,她没敢看苏砚此时的神情。 但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赶在苏砚开口之前解释:“先生今日瞧见的,确实是我家妹妹。 妹妹今日刚到苏州,大哥应是想带她去逛一逛,吃些好吃的,没想到竟被先生误会了。” 听完她这句话,方鹤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展颜乐呵呵笑道:“早知是令妹,我就该过去打个招呼的。” 不同于他的兴奋,苏砚此时眼神呆滞,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他怎么就不知道苏家还有个女儿? 幼恩明白他的情绪,但却不知该从何开始解释。 这件事,现在说出来比刚刚说还要麻烦。 如今苏漾被苏庭以前唤回家,已经知晓了整件事情。 而苏砚和她今日需要上课,都没法离开书院。苏庭本打算让她解释,她却不敢骗他,想着等仲秋节时回家,到时再让苏庭亲自解释。 谁知今天会杀出一个方鹤斋。 此时的方鹤斋看起来心情极好,他亲昵的拍了两下苏砚的手,问道:“这样,阿砚,你告诉我你那个妹妹喜欢吃什么,我这会儿去你家一趟。” “喜欢吃什么......”苏砚默默将目光移向幼恩。 幼恩连忙道:“我家妹妹小时候吃了太多苦,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也就没什么爱吃的。不过您放心,只要是您买的,我妹妹肯定都会很喜欢。” 方鹤斋闻言喜笑颜开,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说了一句:“那我就先过去了,你们好好读书!” 说罢,便极其潇洒的离开了。 正如他潇洒的来,不带走一片云彩。 “幼恩。”苏砚唤她。 幼恩以为他要问起这件事情,心上的弦瞬间绷了起来。 “哥......”她刚准备解释,却听到苏砚道:“蟹酿橙要凉了,快吃吧。” 说着,还为她拿出了一双洗干净的筷子。 她愣了一下,并未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 “哥,你不问我些什么吗?” “不问。”他神色如旧,眉目依旧如月温柔。 她接过筷子,随即立马垂下头,没再看他。 江允南却坐不住了,他拍了两下幼恩的肩,问道:“什么情况,你家怎么还有个妹妹?怎么没跟我提起过?” 幼恩吃了一口蟹酿橙,随即放下筷子,借着同江允南解释的机会,将准备好的谎话说了出来。 如此,她是对着江允南说的这些瞎话,苏砚却也能听个明白。 这样一来,她心中的罪恶感就减轻了不少。 听完之后,江允南啧啧叹道:“你家里人怎么能这样重男轻女,你妹妹那么小就被你们卖去给别人当童养媳,你们就没想过她的日子有多难么?” 幼恩笑了笑,边吃盘子里的蟹酿橙,边问:“这天底下对女子不公平的事,还少吗?” 江允南又长叹了一口气:“所以啊,你就庆幸我们是个男子吧,生在这个年代的女子实在太惨了些。” 幼恩没再说话。 江允南没做过女人,他不明白,无论哪个年代,女子所受的不公平待遇始终存在。 即使时至她们所活过的最先进的那个时代,这天下对女子的恶意也未曾消逝。 这世界就是这样。 所以啊,女孩们,一定要自己强大起来,保护好自己。 幼恩在很努力的伪装,很努力的保护自己。 她这五年来过得并不轻松。 宋家当年发生的事,足矣让她这一生不得安宁。 可如今她还连累了督公,连累了苏庭,连累了整个苏家。 苏家以后要面临的事情还有好多好多。 她不敢想,当苏砚得知这一切时,会是什么反应。 幼恩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她将最后一口蟹酿橙吃完,便站起身往屋里走。 江允南在她身后喊她:“喂!干嘛去?我还没给你们讲我今日回家发生的事儿呢!” 幼恩懒懒道:“乏了,明天再听。” 苏砚见她进了屋,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坐在石凳上发呆。 江允南同他讲过几句话,却都被他无视了。 久而久之,他也懒得再唠叨了。 觉得没啥意思,便出去转悠去了。 苏砚一个人坐在院内,不说话也不做什么。 幼恩透过窗,能瞧见他坐在树下的轮廓。 她想和他说话,却不敢吭声。 苏砚自听完她胡编的整个理由之后,便一直没说话,也没发表任何疑惑,这种安静让她很不安。 从那日在家里他说起宋家的事到现在,她总觉得苏砚知道些什么。 江允南出了院子之后,好巧不巧地又瞧见了林超与三人。 林超与三人此时正围坐在一个凉亭内,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江允南默默走到凉亭旁的假山后,准备开启一段窃听风云。 他竖起耳朵,一切准备就绪。 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林超与骂他的。 “江允南那个王八蛋,但凡他好那么一点点,我姐当初也不至于逃婚。 她要是老老实实嫁到江家,小爷我现在哪还有这么多麻烦事? 最可气的是,她这次离家出走,我爹竟然还想找回她!” 第034章 把她杀了不就行了 江允南脸一黑,默默翻了个白眼。 没意思。 他还以为这三人是在密谋什么大事,原来只是闲着没事找个地来说他坏话。 这种话实在是没什么好听的,他没必要在这偷偷摸摸的给自己找气。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左之权说了一句:“你也别生气,你不就是怕到时候你爹死了,她没嫁出去,还留在林家,会跟你争家产吗? 这事好办,我有个好法子。” 江允南猜测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不简单,便又小心躲好,准备接下来的窃听风云。 陆璟也提起了兴致,竖起耳朵问:“你能有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左之权带着笑意缓缓开口:“把她杀了不就行了?” 他语气轻松,似在说一件很家常的事。 “你们想想,她要是死了,林家的产业以后都会是超与的。而且苏州知府是你爹,他必然不会治你的罪。 这件事简单得很!成功率又高,只不过,就得看你愿不愿意做了!” 江允南听见这话瞬间不寒而栗,古代杀个人都这么随便的吗? 林羡鱼又没惹到他们,她只是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要被杀了? 不过林超与和林羡鱼好歹是姐弟一场,左之权发疯,他应该不会跟着胡闹吧。 江允南刚有了这个想法,便听到林超与一拍桌子,语气坚定: “小爷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只是一直碍于姐弟情分没好意思动手。如今她都丢人丢成这样了,我也没必要再给她什么脸。 事不宜迟,我们今日就动手!” 江允南:...您确定姐弟情分真实存在过? 林超与其实早就想对林羡鱼动手了。 林家长姐已经嫁人,如今对他的家产有威胁的,只有林羡鱼。 原本他想等林羡鱼嫁出去了,就与林家家产再无关系,到时他也能落得个清净。 然而好不容易等到她出嫁这一天,她竟然选择了逃婚。 他气得恨不得直接杀了她。 实际上,他确实有带着下了毒的饭菜,去过那间关押着林羡鱼的柴房。 他给她送了两日饭菜,第一日,她没同他说半句话,对他端进来的食物视若无睹,一整天都没动筷子。 林超与心中郁闷,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也没敢发火,而是忍着怒气,在第二天又给她送了一份下了毒的饭菜。 这一次,他没瞧见林羡鱼。 他进去的时候便见到柴房内空无一人,准备的毒药再次没派上用场。 林超与一时更郁闷了些,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消失,又不敢将此事告知林复,怕他知晓自己偷偷去过柴房会生气。 于是乎,便去和左之权商量了这事。 左之权对他说这是一件好事。 他说只要她不再回林家,那林家的一切,就还都是他的。 经他这么一说,林超与也觉得是这个理,于是便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 不曾想林复还是发现了她消失的事,竟还要派人去寻。 林超与以为他想寻林羡鱼回来,是因为对林羡鱼还抱有希望,还想把林家家产分给她一份。 那一瞬,他觉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灵机一动,主动说自己有办法带回林羡鱼。 林复信了,准许他回了书院。 他回书院,确实是为了带回林羡鱼。 不过到时候带回去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具尸体,那就不一定了。 林超与回书院之后,找了一大圈,并未找到林羡鱼。 他不知她如今伪装成什么模样,也不知如今的假名字是什么,故而根本没法着手去找。 目的没能顺利达成,林超与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便领着左之权和陆璟,气势汹汹地去江允南的院子闹事。 正事没法办,他就去找点事撒撒气,起码得让自己高兴起来。 谁知还没开始动手,就在那里碰上了方鹤斋。 他早不来晚不来,偏骗那个时候来。 这一整天,什么事都没办成,还被方鹤斋骂了一顿,林超与都快气疯了。 这时候左之权提出直接杀了林羡鱼,他自然是同意的。 只要他们今日能找到林羡鱼,成功把她除去,那一切的结果就都是好的。 江允南听得心惊胆战,他轻轻拍了拍胸脯,匆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没有多想,直接跑到了林羡鱼的住处,可就在他准备敲门的时候,忽然想起如今她已沈鱼的身份示人,应是不想让他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如今幼恩将实情告知给了他,林羡鱼若是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 他连忙收回就要敲到门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这件事情他自己一个人搞不定,还是回去找幼恩帮忙为好。 江允南方转过身,便瞧见了伫足于他身后不远处的林羡鱼。 她身着一袭青衫,身形瘦弱眉目寡淡,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她压低了声音问:“你在此处作甚?” 江允南挠了挠头,动作略显慌乱。 他始终都在告诉自己,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他不能慌。 身为男一,他得站起来。 然而,沉着冷静这四个字,不是他这种人一瞬间能够练成的。 他又不是个演员,注定没有完美的表演。 “我,我想过来看看,看看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尽管已经强装镇定,江允南说话说的还是结结巴巴的。 林羡鱼目光冷淡,“早已无碍,公子请回。” 说着,她便绕过江允南,准备进屋。 江允南忽然拦住了她。 “我今日听见一件与林家小姐有关的事,你要不要听?!” 为了拦住林羡鱼,他没来得及思考,便直接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林羡鱼却拒绝得果断:“不要。” 她并不关心江允南为何会忽然对她说这话,此时的她,只想快些回屋躲一躲。 她今日在书院里,瞧见了林超与。 为了躲他,她一个下午都没敢抬头,好不容易熬到了回斋舍的时间,又杀出了个江允南。 江允南分明听到了她拒绝,却还是不肯放弃。 他张开双臂拦住了她,做了个深呼吸,随即一口气说完了整件事情:“我今日听见林超与说准备对林羡鱼动手!” 第035章 月也温柔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些奇怪,便补充了一句:“虽说你和林家小姐没什么关系,但是这事听着挺吓人的,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以后你碰上林超与他们三个人了,记得躲远一些。” 他这句补充可谓是越描黑,画蛇添足。 林羡鱼原本没想到他是知晓了她的身份才过来说这件事情,可听了他这句话,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也不想直接揭穿江允南,只是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声道:“多谢,我会注意的。” 说罢,便要往屋里走。 江允南这下没再拦她。 —— 幼恩和江允南的屋子今夜灯火通明。 她熄过两次灯,却都被江允南又点亮了。 被他扰得睡不着,她一时烦闷,从榻上起身,朝江允南的床塌走去。 他们两人的睡处被一个屏风所隔开,幼恩绕过屏风,瞧见了坐在窗前发呆的江允南。 她本想质问他为何不让她熄灯,但见他面色烦闷,目光里尽是忧愁与担忧,也就换了个语气,轻声问道:“怎么还不睡?” 江允南答得简短:“睡不着。” 幼恩见他似乎有心事,也就没再追问,披了件鹤氅准备出去走走。 临近中秋,这几日的月亮都格外的圆。 她想出去看看月亮,吹吹晚风。 可刚迈出一步,江允南便叫住了她。 “你不帮我出出主意吗?” 幼恩停下来,开始还有些疑惑,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原来你今日睡不着,是在忧心林羡鱼的事情。” “能不担心吗?她弟弟都要对他动手了。幼恩,再怎么说她也是我未婚妻,你就不能帮我想个法子,救救她吗?” “我也没办法,这是她自己的事。” “你怎么会没办法?幼恩,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聪明的。” 苏幼恩有些无语。 她无数次的想要知道,江允南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怎么看出来她聪明的? “你是巨婴吗,啥事都要别人帮忙。我说了我没法子,况且,她是你未婚妻,又不是我的,我干嘛要为了这事劳心劳力。” 江允南并不知晓林羡鱼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心里,早已先入为主的把林羡鱼归于一个集中华传统美德于一身的类型。 毕竟她是女主,他是男主。 故而在听到幼恩说这话时,他心里有些气。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好歹也是朋友,你就不能讲点情面?” 幼恩不想和他吵,也不想闹僵关系,便缓和了些语气,解释道:“江允南,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并非是所有人,都有义务去保护你想护着的人。 况且大家都是穿来的,,我又不是什么神仙,很多事情,我真没办法。” 江允南撇了撇嘴,有些委屈的趴在了桌子上。 “我想帮她,可我想不出来任何办法。”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脑子到用时总不灵光。 “别想了,费脑子。”她说完,从桌上拿了两壶桂花酒,晃了两下问道:“喝酒去不?” 江允南一听到酒这个字,整个人便来了精神。 “走!” —— 二人找了个梯子,极其艰难地爬到了屋顶上。 幼恩伸出手,用手指于空气中轻轻描摹那轮明月。 皓月当空,似乎就在她手边,又似乎离她很远。 似乎她再高那么一点点,就能触碰到那轮皎洁明月。 江允南感叹道:“怪不得电视剧里那些古代的男男女女,都喜欢跑到屋顶上喝酒。” 他饮了一口桂花酿,枕着手躺在了屋顶上,望着那轮明月道: “屋顶上,月光下,风也温柔,酒也温柔。” “不错,挺文艺的一段话。” 听见幼恩夸了自己,他刚想高兴,就听到她继续道:“从哪抄的?” 江允南:...... 幼恩也学着他的姿势,躺在了屋顶上,她对江允南道:“这样看确实不错,我似乎体会到了古代文人雅士的乐趣。” 江允南也吐槽她:“文人雅士听了都觉得晦气。” 幼恩坐起身,跟他斗嘴:“有些人的嘴巴要是不想要就尽快丢掉。” “这句话太老套了,依我看,大妈您穿书前,应该也是个不爱学习的网瘾少年。” “你他妈... 叫我大妈?你叫我大妈?”幼恩此时只想揍他一顿。 —— 苏砚今日睡得不太安稳。 他做了个噩梦。 在遍布尸体,血布平原的大道上,幼恩穿着一身囚衣,被关在一辆囚车内。 她似乎受了酷刑,身上血流不止,脸上还有许多道伤疤。 她没喊痛,也没流泪。 目光冷到了极点,好似已彻底绝望。 他瞧见之后想冲上去为她医治,却被穿着盔甲的士兵一刀砍死。 再睁开眼睛,他却瞧见高高的城墙上,挂着苏庭的头。 大哥跪在城门口,身形单薄而又惨烈。 他的眼睛不知是受了伤还是瞎了,有一条白色绸带覆在他的眼睛之上,掩盖住他明亮且温柔的目光。 他还瞧见了江允南,瞧见江允南一箭射穿了大哥的身体,瞧见他身着一身龙纹盔甲,骑着一匹白马威风凛凛。 转瞬之间,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他没见过的景象。 像是战场,又像是新房。 像是朝堂,又像是灵堂。 像是大火焚烧整座城,像是暴雨淹没大火,转瞬又用狂风摧毁一切。 像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不见光,让人绝望。 好在黎明终至。 他终于醒了过来。 他是被吵闹声吵醒的。 “死人了!死人了!书院死人了!” “都快醒醒,出大事了?!!” “是被刀砍死的?还是被毒死的?” “好像是被勒死的,还有人说是被吓死的。” “死状好像恨惨的样子,听说脸很吓人。” “都别去看了,看了该吃不下去饭了。” ...... 苏砚听后一阵惊慌,在加上他昨晚做的那一场噩梦,此时的他坐立难安,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他来不及思虑过多,直接便往幼恩所在的院子跑去。 然而,刚跑到她的院子,苏砚救被拦了下来。 拦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身着盔甲的苏州将士。 第036章 命案 昨夜,怀书书院出了一桩命案。 死的人是陆廷之子陆璟。 陆廷抱着自家儿子的尸首于书院中发出阵阵哀嚎,他泪流满面,一面哭着说求青天大老爷要给他儿一个公道,一面痛骂凶手是个天杀的,该千刀万剐。 幼恩实在是想不通,这一切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昨夜喝醉了酒,一不留神从屋顶上摔了下去,在屋子后面的花园里睡了一夜而已。 怎么一觉醒来,她这小院便被衙役围了起来? 还口口声声说要抓她们归案? 好在受害人不止她一个。 江允南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微微撇嘴看起来有些委屈。 他轻扯了两下幼恩的裙子,抬头望着她问:“我只想知道,在这个时代,晚上爬屋顶喝酒是犯法的吗?” 幼恩没回答他的话。 昨夜喝了一壶酒后,她觉得没过瘾,便又回屋子里拿了二十坛酒。 这些酒都是江允南当时在让家中人安排床塌的时候,悄悄带进来的,在屋子里藏了几天,他们两个都没喝过一口。 幼恩早就馋那些酒了,据说是苏州城最有名的桃花酿。 昨夜借着月光温柔,他们二人干脆把那二十坛酒喝了个精光。 一晚上喝了那么多酒,她此时虽是已经醒了过来,但头还是有些疼,根本就没法正常思考。 她只知道,她和江允南要倒霉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官差应该会把他们绑进官府,再接受严刑拷打,最后结束这惨淡的一生。 想到这里,幼恩长叹了一口气,学着江允南的姿势,双手抱头蹲了下去。 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她都愿意悔改,只要包青天还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一名衙役道:“大人,这间院子我们都搜过了,没发现凶器。” 那位大人神情肃然,名唤张三,是苏州衙门里的兵部经承,就是这些衙役的头。 他清了清嗓子,眼神斜睨过去,落在了幼恩和江允南身上。 “老实交代!你们昨夜为何不在房内?!” —— 苏砚此时也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是书院发生命案,恰好幼恩和江允南昨夜不在屋内被人发现了,于是便成了这群官差的怀疑对象。 可是这件案子疑点重重,整个怀书书院的人都有可能作案,为何偏是幼恩和江允南被人盯上了? 很明显,是有人在陷害他们。 苏砚试着闯进去帮幼恩解释,可官差一个个凶神恶煞,他还没往前走一步,便拔出了刀警告他。 他根本就进不去。 百番尝试无果,苏砚决定放弃。 他去了广业堂,准备找大哥苏漾帮忙。 不料苏漾此时根本就不在广业堂内,问了祝淮书他才知道,原来是家里有事,他今日到书院门口遇到祝淮书,便向他告了假,直接回去了。 苏砚顺势对祝淮书道:“即是家中出了事,那我也该回去瞧瞧,还望山长能应允我一日的假,容我回家一趟。” 祝淮书轻叹口气,微微摇头。 “不是我不想让你回去,只是如今书院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衙门那边的人,把我们书院给封了,里面的人不让出去,外面的人不让进来。 所以现在就算是我答应了你,外面守门的衙役也不会让你出去。” 今日这一桩命案,死的人是陆廷之子。 陆廷与林复来往密切,其子与林超与又是好友。 有这两层关系,林复自是不会轻视这一桩案子。 林超与亦是如此。 自从他瞧见陆璟的尸首之后,便像个疯子一样鬼哭狼嚎了好大一会儿,足足哭了半个时辰,硬是没掉一滴眼泪。 左之权第一时间了解了书院情况,在得知幼恩和江允南昨夜没在房内的时候,一下子得出了结论,确信凶手就是他们两个。 林超与觉得他说的有理,当即便让衙门派来的张三去抓幼恩和江允南。 并告诉张三,江允南和幼恩与他们有私仇,这次必然是为了报私仇,才动手杀了陆璟。 张三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人,在面对这样的事情上,他通常都会选择直截了当的把她们两个人抓回官府,交给通判细查。 故而在询问无果之后,他直接命人将幼恩和江允南绑起来带回了官府。 一迈入官府大门,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江允南,此时已经彻底清醒。 “完了完了,我这辈子都没干过什么坏事,怎么喝一次酒就被送进了这里” 他挠了挠头,十分不解。 “那些酒,该不会是家里人偷的吧? 不应该啊,我们家里家大业大,怎么可能会干这样的事情。” 幼恩听他嘀咕听得有些烦了,便解释道:“是陆璟死了,我们两个昨夜没在屋内,成了主要嫌疑人。” “陆璟死了??!” 昨天他还在假山那边偷听到他们要对林羡鱼动手,怎么今天就传出了陆璟的死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者自清,我就不信了,我们两个明明什么都给干,他还能给我们治罪不成?” 幼恩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到:“你怎么不想一想陆璟是谁的儿子,再加上林超与那个坏心眼的,咱们要是想或活着回去,可谓是难上加难。” “但是这件事情确实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人拉了出去。 原是江家人来了。 江家自从知晓书院死了人之后,便极其担心江允南的安危,当即便派管家过来,准备接江允南回去。 可他刚到书院,便瞧见了这些。 无奈,只好回去准备了些银子,跑到衙门这里来试图接他回去。 衙门里的人拿了钱,也知晓江家在苏州城的地位,于是便直接放了江允南。 江允南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解脱了,只是解脱了的人,目前还只有他一个人。 幼恩此时还被押着。 他试图多花点银子,把幼恩也弄出来。 但好像是因为林超与的缘故,他们怎么也不愿意放了幼恩。 况且,已经送走了一个人,目前的嫌疑人只有一个人。 他们若是再重新回去找线索,那必然又是一桩麻烦事。 第037章 怼天怼地怼知府 公堂之上,林复沉声发问: “本官问你,昨夜陆璟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幼恩站得笔直,与林复平视,语气坦荡:“人不是我杀的,我怎么知道他是哪个时辰出的事?” 这时,一旁的林超与忽然插上一嘴:“父亲莫要听她狡辩,这人与我们三个向来不和,私下里早已结了仇,这次阿璟出事,肯定是她所为!” 幼恩微笑:“公堂之上,岂容你这般放肆?林家就是这么教儿子的?” 林超与闻言更恼火了些,他攥紧拳头,控制住自己想要动手的欲望,似乎准备说下什么。 没等他开口,幼恩便面露鄙夷,语气极其不屑:“况且,就你,也配与我有私仇?” 一个生的丑陋且毫无品德可言的无赖,一个仗着自家权势便无法无天整日作恶的纨绔,也配与她结仇? 这般拙劣不堪的人,还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林超与脸色涨得通红,他抬起手,指着幼恩骂道:“你这个混小子!你以为你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 幼恩不再理他。 她转过头,望着林复道:“此事与我无关,你若是个好官,那便该查清此案,还我清白。 但你若是个蠢笨无知的狗官,我只能奉劝你一句,普天之下,皆为王土。纵然你为苏州知府,也不能一手遮天,不顾王法。” 林复为官多年,从未遇到过这般胆大的人。 面前的少年不过二十岁的模样,却表现得极其沉稳,仿若不惧官威,不惧生死。 好似她才是上位者,才是公堂之上权力最大,官职最高的人。 这让林复很不舒服。 但周围都是他手下的人,他又不能将怒气表现出来,显得他很没有肚量,不大气。 为了体面,他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清了清嗓子道:“本官为官多年,还未有人质疑过本官” 他话还没说完,幼恩便打断了他:“是没有,还是不敢? 又或者,是这些人根本就没这个机会提出质疑?有多少人,入了这公堂之后,能活着回家?” 她说话时语气斩钉截铁,旁边的狱卒听了之后不禁为她捏上一把冷汗。 不料这还没完,她还能更加大胆。 只见她语气渐渐变得高昂,说的话也愈加狂妄。 “你们毫无证据,仅凭我不在屋里,就能把我抓进公堂,敢问苏州官府还有何公正可言?这官府,还算得上是为百姓断案的官府? 你这个知府,还凭什么担得起百姓的父母官?” 林复气得手都在抖,积压下来的满腔愤懑终于控制不住喷涌而出:“住口!你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不料幼恩竟挑眉轻笑:“知府大人为何要重复我方才说过的话?” 这下不止林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林超与也又开始气得不行:“你你你!你这个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不想活了是不是!!” 幼恩双手环臂,语气悠然:“你们把我抓进来的时候,可曾想过要我活?林超与,陷害我的人,该不会是你吧? 不会是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想陷害给我吧?” 林超与气得说话都开始结巴:“胡说!你胡说!你你你,你竟然还想,还想栽赃到我身上!!你这个王八蛋!” 幼恩却笑了笑,语气轻松:“不是你陷害的?难道是左之权么?” 她愈是这般模样,林超与便越觉得她欠揍。 他现在恨不得直接让父亲给她处以死刑。 林复狠狠拍了一下桌案,怒吼道:“都住口!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幼恩却依旧调侃道:“你爹说你没规矩呢。” “你!”林复气得恨不得直接将桌案掀了,但堂下众目睽睽,他还是得忍着。 “本官说的是你!” “哦。”幼恩叹了口气,“原来知府大人对自己这个儿子这么疼爱,他做错了事,原来是没关系的。 要不然,怎么只有我一个人挨骂? 不过,若是有一天他干出了杀人放火的勾当,不知道知府大人还会不会依旧护着他。” 林超与又急了,他气得直跺脚。 “我没杀人!陆璟不是我杀的!苏幼恩,你别胡说!” 幼恩问:“怎么?心虚了吗?” “苏幼恩!!!”林超与此时真想活剥了他的皮。 他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苏幼恩这样一个没权没势的混小子,敢在公堂之上这般放肆。 —— 江允南回到江家之后便一直坐立难安。 他本应该同自己那位老乡一起,面对那一切。 或许林家还会看在江家的面子上,对他们网开一面。 不料江家人竟这般心急,不惜花下重金把他保了出来。 江老爷江宝复瞧见他平安回来,瞬间喜笑颜开。 “我的儿啊!可算是回来了!爹都快担心死你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府上的这些日子,爹都快担心死了。 听爹的话,那破书院,咱们以后都别去了。太危险了!还能闹出人命来!要是哪天你出了事,叫我们怎么活啊!” 江夫人宣乐冷了他一眼,沉声道:“说什么晦气的话。” 江宝复立马改口:“对对对,我不该这样说。我的意思是就是以后咱们好好在家里待着,咱们不读书了,咱家钱够你花一辈子的了。” 江允南站起身,在厅堂内来回踱步。 “钱能保我出来,却不能保她出来。” 是银子花的不够多,还是钱终究不是万能的? “儿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咱们一家人好好活着就好,别人自有别人的命数,你就别担心了!” 江允南停下脚步,面露愁容。 “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也是唯一的老乡。 不同于江宝复的情绪激动,宣乐则是极其冷静,她沉声发问:“人到底是不是你们杀的?” 江允南摇头,语气坚定:“不是。” 他们喝了一夜的酒,根本就不知道这种事。 况且他们两个二十一世纪好青年,受过这么多的教育,早已将生命可贵与杀人犯法这八个字刻在了骨子里,怎么可能会干出杀人这样的事情。 第038章 宣乐来了 宣乐望着他沉默半晌,许久过后终于开口:“即是如此,你现在就随我一同去与林复说理,把你那位朋友安全带回来。” 江允南一怔,犹豫过后开口问:“母亲,您愿意帮我?” 她眉眼微微向下垂,缓缓侧身而立,站得端庄却面向空气,仿若在对着空气低语: “与林家的婚事是我指给你的,那时考虑不周,险些误你终身,这一次我帮你,就当是我向你赔罪。” —— 公堂之上,苏幼恩双手环臂,面色从容且悠闲。 她这一次把林家父子气得不轻,尤其是林超与,几乎都快要失去理智,直接向她动手了。 幼恩并不怕他们。 她自清醒过来的那一霎,便已有法子助自己脱身。 对付林家这两个人,于一个在汪植身边待了五年的她而言,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林小公子,瞧您这架势,是打算对我用刑?找不到证据,就打算对我严刑逼供?” 林超与气得不想说话,紧攥着的拳头就快要控制不住。 幼恩眸光微闪,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可这公堂之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林小公子,今日你若对我用刑,那这几十个衙役便都是我苏幼恩的证人。 日后案子查清,有人为我洗脱冤屈。到时你们林家动用私刑的事,我可不会帮忙隐瞒。” 林超与此时不光是脸,就连耳朵也涨得通红。 “你胡说什么!我们连你一根汗毛都没碰!苏幼恩,你最好别血口喷人!” 幼恩老老实实答:“确实没有,起码目前为止没有。” 堂上,林复终于怒吼一声:“苏幼恩!你当公堂是什么地方,这里岂是你能胡搅蛮缠的地方?!” 幼恩将目光落到他身上,似笑非笑着道:“知府大人,草民只是在堂上说了几句实话,便是胡搅蛮缠? 那你们林家出了个欲图残害至亲的人,岂不是为非作歹,大逆不道?” 林复再拍桌案,怒道:“胡说八道!我林家人岂容你污蔑!” “公堂之上衙役众多,他们都是你的下属,当着他们的面,我把你们林家的丑事捅出来终归是有些不太好的。 所以知府大人可以好好想一想,究竟是林家的颜面重要,还是想亲眼看着家中至亲互相残杀。” 林超与当即便慌了。 他明白,幼恩这是知道了他想要杀害家姐的事情。 林复侧目望向他,目光里带着一丝询问。 他确信自家儿子不会干出这种事,此时只是想找他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曾想林超与竟避开他的目光,将头垂得低低的,一句话也不说。 他这是心虚了。 林复这时才确信,原来他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儿子,便是苏幼恩口中那个欲图残害至亲的林家人。 印象里,他的孩儿虽是顽劣,却很是孝顺,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会有那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似是废了好大劲才让自己反应过来,林复张了张口,将左右两边站着的衙役都看过一遍之后,才发出声音道:“苏家苏幼恩污蔑我林家,污蔑本官,此罪本官不与他计较。 但陆璟之死,本官一定会彻查到底,给陆监丞一个公道。” “林大人还真是爱民如子啊。” 她在爱民如子四个字上咬得极重,随即又道:“关心案子都快超过关心自家的事了,要不然,怎么会连自家女儿消失了的事,都不清不楚?” 林复面色一白,神情瞬间就僵住了。 苏幼恩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怎么会比他这个林家家主,还要了解林家? 除了这些,他到底还知道什么? 一个念头自林复脑海一闪而过,随即一阵剧烈的危机感充斥着他整个脑海。 此人绝不能留。 “苏幼恩,你于公堂之上胡言乱语,对我林家之事指指点点,肆意抹黑,又对我评头论足,可谓是对我这个知府颇为不满。 即使如此,若是由本官继续审你,那你誓必会不服。故而本官决定,将此案交由他人审问。” 说罢,便不给苏幼恩再开口的机会,摆手召离他最近的小厮过来,吩咐道:“把她送入牢中仔细审问,今日黄昏之前,一定要审出一个结果来。” 幼恩闻言,微笑着活动了一下筋骨,模样似是要大干一场。 衙役相互对视了一下,都不禁握紧了手上的长刀,随时准备大干一场。 谁料幼恩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一下腿腕之后竟然道:“不是去牢里吗?怎么还不带路?” 衙役默默翻了个白眼,松了一口气之后准备上前押她入牢。 可就在这时候,门口响起一声通报:“大人,大人,江家夫人来了。” 宣乐来了? 林复眸光忽地被点亮,来不及思考缘由,便连忙站起身,准备起身相迎。 然而他刚站起身,宣乐便已迈入公堂。 林复语气忽然变得极其温柔,眼角纹里都是笑意。 “江夫人今日怎会来此?” 宣乐身姿挺拔,冷着脸带着江允南一同站到了幼恩身前,道:“林大人,几日不见,倒是愈发糊涂了。” 江允南在进入公堂时,还不忘给幼恩使了一个眼神。 他觉得幼恩此时肯定很崇拜他。 在这种危险情况下,还愿意涉险出现救她,他这种行为简直不要太仗义。 对此,幼恩只觉得自己的一切计划都被江允南这个小子给打断了,其他并无任何感想。 林复愣了一下,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他瞧了一眼宣乐身边的江允南,这才猜到,宣乐今天来,很有可能是为了给江允南讨个说法的。 于是连忙解释:“江夫人莫气,今日抓江公子入衙门,实在不是我本意。这不,在知道江小公子也被抓了进来之后,我就立马把他给放了,这你也是该知道的。” 江允南闻言默默翻了个白眼。 林复还真是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今日分明是他们林家花钱买他安全离开的,怎么就变成他主动给放的了? 好在宣乐清醒。 她望向林复,面无表情的开口:“所以,林大人觉得,我们江家还该感谢你不成?” 第039章 有宣家兵随她出嫁 林复闻言,立即笑意盈盈地说道:“江夫人不用客气,你我两家本就交好,这点事,算不上什么的。” “大人这话可就说错了。”宣乐侧过身,朝着幼恩招手,示意她过来。 幼恩点了点头,默默走到她身旁。 宣乐这才继续道:“人命关天,今日怀书书院有学生丧命,本就不是一件小事。 此事关乎书院,绝不能含糊了事。试想,若是此事草草结案,到时学子无故丧命的事传遍苏州,还有哪家父母能安心把孩儿送入书院? 衙门向来是论公正的地方,这里该论的,是整件案子的真相,而非是那些关于林家的丑事。 苏家小公子苏幼恩方才出言冲撞了大人,是她的不对,该她向你赔不是。” 说着,她望了一眼幼恩道:“你说是吧,苏小公子?” 幼恩听后微微一笑,语气缓和了许多,换上了一反常态的谦恭:“方才草民一时未能控制住情绪,竟将那些事说了出来,还望林大人海涵。” 林复见她总算是消停了下来,又听到了她亲口道歉,心下欢愉了不少,他摆了摆手,佯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莽撞,公堂之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 不过本官既为苏州知府,那便绝不可能会与你一般计较。方才的事,本官就当从未听过。” 幼恩忍住笑意,朝他行了个拱手礼。 “谢大人。” 林复眉稍微扬,眉眼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得意。 他觉得自己方才那一番话,已成功在众多下属和宣乐面前,一展宽阔胸怀。 宣乐将他这副身前尽收眼底,她凤眸轻抬,语气缓缓:“此事,算是了结了。 所以,我们现在该说说,大人将我儿与苏家公子擒入衙门之事了。” 林复还未明白宣乐来意,此时笑意未减。 他还在解释:“这事是为了查案,我这不是早早把江小公子送回去了吗?” “林大人何出此言?”宣乐惊诧道,“难道不是衙门受了我江家的贿赂,故而才放的人?” 林复面上笑容一僵,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了堂内诸多衙役惊讶的神情。 这些衙役中有些人知他收贿,但有大数人是新来的,还不知这些事情。 他本想在这群人心里立下一个德艺双馨的好领导形象,没想到就这样被宣乐一句行贿成功破坏了。 见林复久久不曾言语,宣乐又道:“我们江家今日让我过来,是要问一问大人,我家允南所犯何事,何故要抓进衙门? 你可知,世家公子被衙役押了一路,光是流言蜚语,便会给他造成多大影响?!”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音调有所提高,林复面上笑容已全数消失。 许久,他才道:“江夫人今日来,原是来找本官兴师问罪。” “林大人误会了!我今日来,是来堂堂正正,接这两个孩子回家的。” 她自进门后,说话一直都很平静,唯独这句话,说得响亮,说得坚定。 让人听了安心。 林复站起身,缓步走到她身前,小声提醒:“江夫人莫要动怒,此时尚在朝堂之上,有什么事,我们待会儿回府详谈。” 宣乐却道:“公堂之事,不谈公事,大人莫非是还想将方才那些丑事说上一遍?” 林复面色终是冷了下来,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又坐回公堂之上。 既然她宣乐不讲情面,那他也不必给他们江家这个面子。 “好,那我们就来谈谈这个案子! 江允南和苏幼恩乃是怀书书院这一桩命案最大的嫌疑人,本官不将他们押入衙门审问,莫非还要任由凶手逃脱不成?” “试问大人,当时书院没和大家住在一起的,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还有山长祝淮书,文武夫子,监丞,厨子,若说不在大斋舍住着便有嫌疑,那书院诸位夫子都有嫌疑。 大人缘何只抓我儿与苏家儿,莫不是欺我江家无人,欺我宣乐无能?!允南乃是我宣乐之子,大人这般做,置江家,宣家于何地?!” 她说这话时,面上已带有几分怒气,不知是真怒了,还是演的。 林复听到宣家二字时,心头一震,慌乱瞬间溢于言表。 “江夫人莫要动怒,莫要动怒” 宣家,绝非是他一个知府能惹得起的。 宣家世代为官,辅佐三朝帝王,至今已出五位将军,各个骁勇善战,有勇有谋。 宣乐祖父更是战无不胜,为先帝守边疆,固疆土,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他在世时,官至大将军,随先帝过世后,被当朝陛下追封为光禄大夫。 宣乐身为宣家嫡长女,就算是与王孙贵族结亲也不为过。 凭她的身份,完全能嫁与皇亲国戚。 可谁知她去过一次苏州,便不愿走了。 嫁与江宝复一介商贾,是她自己的决定。 好在宣家人疼她,不忍她伤心,终是应了这一门婚事。 在她嫁入苏州之后,她的三弟宣吾向陛下请命,说愿亲自领兵赶赴苏州,自此不再离开,终身守苏州百姓平安。 陛下本欲将武英殿交给他,那可是个好差事。 谁料他竟道在外带兵打仗惯了,不习惯在京任职,只想去苏州守百姓安然,还为宪宗举荐了何琪,说他完全能胜任这个差事。 几番劝说无用,宪宗无奈,只好应允。 可谁都知晓,他想守的,不止是百姓,还有他那位任性妄为非要嫁到苏州的姐姐,宣乐。 他是怕宣乐远嫁苏州会受人欺负,故而带着宣家兵,一并随她常驻苏州。 他想,只要宣家大兵在苏州一日,就永远能有人站在宣乐身后。 宣家的人,谁都不能欺负。 幼恩在听到宣家这两个字的时候,眸中闪过若隐若现的诧异。 她侧眸,默默望向宣乐。 原来,江家夫人,竟是宣家人。 说来,她们倒是有些缘分。 当时苏庭临行前给她的那块令牌上,便刻着宣这个字。 那是宣家的令牌。 有此令牌者,便有宣家护着。 苏庭给她的那块保命符,是那支驻扎在苏州城的宣家军。 第040章 我要回家报平安 汪植在顺天府时,与宣家交情颇深。 宣家家主曾许诺,督公可拿这块令牌,号令整个宣家。 西厂没落,督公离京,身处危难之中,却未拿此令牌寻宣家帮忙。 他将这块令牌留给了苏庭,留给了幼恩。 这是他给幼恩铺好的后路,给她安排的保命符。 幼恩缓缓移开目光,余光透过公堂西北侧窗棂,瞧见那边白云悠悠,晴空万里。 只是不知,督公在南京如何了。 经过宣乐与林复的一番口舌之战之后,幼恩终于被安全带出了衙门。 林复虽有不甘,却不敢得罪宣家人。 宣乐坚持要带幼恩离开,就算案子尚未查明,不能证实幼恩清白,她也要带她回家。 她说,公堂之上,当有公理。 不管是谁,都不能受此冤枉。 如今没有证据能证明幼恩就是凶手,那她就是清白的,自由的。 她以自己的名义担保,幼恩与江允南,绝不可能会是凶手。 若林复坚持关押幼恩,必然会触怒宣家军。 宣吾将军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故而纵有万般不甘,他也只能依着她去。 幼恩没想到宣乐一来,此事会变得这么顺利。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要进牢里住上一宿,正好体验一下苏州府的牢房。 可如今,还没迈入牢房半步,便已平安出来。 这于她而言,自然是好事。 “此事多谢江夫人,江夫人于我有恩,若” 感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宣乐打断:“不必谢我,是允南想救你。” 江允南朝她扬眉,笑容里尽是得意。 “怎么样,兄弟我够仗义吧!” 幼恩拍了两下他的肩,笑道:“回头请你喝酒!” 江允南却连连摇头,“罢了罢了,我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喝酒了。” 昨日是他来到这世界上第一次喝酒,结果酒醒之后就被抓进了官府。 这酒,以后还是少喝为好。 江允南见江府的车夫已将杌凳放好,便道: “母亲,我让小厮先送您回去,我想和幼恩去街上走走。” 宣乐点了点头,随即从身旁小厮中挑了两个看起来身体壮实的,吩咐道:“你们两个,今日就先跟在公子身边。” 幼恩朝她行了一礼,随即目送她远去。 宣乐离开后,江允南面色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咱们两个在书院一直都低调得很,也没惹过什么人,除了和林超与他们闹得有些不愉快之外,也没在书院树敌,到底是谁要用一条人命,来陷害我们?” 幼恩伸了个懒腰,往城南的方向走去。 “若是谁厌恶你我或是与你我有仇,那为何不干脆直接杀了你我?何必多此一举。” 江允南跟在她身旁,压低了声音道:“你觉得,这件事情会不会是林超与自导自演?” 幼恩一边往前走,一边应道:“今日我在公堂之上试过林超与,看他的反应,这件事情应该与他无关。不过陆璟的死,确实蹊跷。” 江允南百思不得其解,长长叹了一口气。 幼恩劝道:“好了,别想了。这件事情有衙门去查,我们静候结果就好。” 但衙门究竟有没有这个断案的能力,确实还是个问题。 江允南见他们越走离书院越远,连忙拉住幼恩,问道:“怎么往城南走?我们不回书院吗?” “我要回家。” 说罢,见江允南面露疑惑,幼恩便补充了一句:“报平安。” 江允南问:“可是苏砚现在还在书院,你不回书院跟他说上一声吗?” “我家二哥此时不在书院,他现在,要么在家中与大哥商议对策,要么就在去衙门的路上。” “可是今日书院被封了,苏砚出不去的。” “大门被封了还有侧门,侧门出不去还能翻墙,总之,他会出来的。” “可是你家二哥不是最守规矩,翻墙出去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干得出来?” 幼恩侧眸望着他问:“你从哪来的那么多可是?我家二哥我清楚,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他在书院干等才是煎熬。” 果然,在他们走到幸川湖的时候,遇到了匆匆出门的苏家三人。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 幼恩喜笑颜开,苏砚却满脸担心。 他一边从上到下将幼恩检查了一整遍,一边问道:“有没有事?可有受伤?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 幼恩笑着摇头,“二哥放心,我没事。” 苏庭见她没事,也松了一口气,嘴上却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可吓死我们了!” 幼恩望着他道:“是江夫人宣乐救我出的衙门。” “宣家人”他垂眸想了片刻,随即抬眸低声问:“你用” 他话还没说完,幼恩便开口打断了他。 “是允南回家请的江夫人,这一次多亏了他们,要不然我也没法这么顺利脱险。” 苏漾最先反应过来,他抱拳谢道:“多谢江公子今日救下舍妹,若是江公子不嫌弃,今天中午在我们家里用午膳可好?” 江允南闻言瞬间春风满面,他问道:“今天中午可是夫子亲自下厨?” 苏漾笑着答:“自然是。” 江允南大喜:“那太好了!夫子煮的菜,是我在苏州城吃过的最好吃的菜!真没想到,今天我还能有这口福!” 幼恩听到大哥今日要亲自下厨,亦是喜逐颜开,瞬间把今早上发生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苏漾煮的菜,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菜。 他煮的菜,有家的味道。 —— 蓁蓁正在家里洗着菜,这几日她跟苏漾已经熟识,苏砚今日回来,亦是没对她的身份起疑。 苏庭自那日从街上到家之后,便对她极好,甚至已经将她当成亲女儿对待。 苏家人是那样的好,好到险些快要让她忘记了,她只是一张保命符。 好在苏幼恩回来了。 一瞧见她,蓁蓁便又清楚了自己的使命。 她仅仅只是一个替死鬼,一张保命符。 幼恩待她也很亲切,不知是演的,还是在同情她。 有那样一瞬,她真的好羡慕她。 羡慕她有督公庇护,有苏庭守着,有苏漾和苏砚护着,有朋友陪着。 羡慕她能扮成男子进入书院,读圣贤书,识天下字。 第041章 他要他死 幼恩第一次瞧见蓁蓁的时候愣了许久。 秋风瑟瑟,柳枝轻摇。 身着绿裙的女子坐在院子里的小杌上,于老槐树下洗着菜。 听见大门响动,她将手上刚洗好的彩叶放到了案板上,用干净汗巾擦了擦手,站起身准备相迎。 幼恩伫立于门前,望着院内那个面带笑意朝着她缓缓走来的女子,仿佛瞧见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苏庭说的果真没错,蓁蓁生得当真与她极其相似。 就连她自己看了,也禁不住一时恍了神。 江允南已将蓁蓁从上到下打量了一整遍,忍不住惊叹道: “这这这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蓁蓁妹妹吗?和你长得也太像了吧!兄弟,你们俩不会是龙凤胎吧?!” 苏庭扬眉道:“别瞎说,幼恩比蓁蓁大上好几岁呢。” 听见苏庭说话,江允南下意识将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幼恩和蓁蓁生得倒是蛮像的,可是他们俩怎么每一个跟你长得像的?” 兄妹生得几乎一模一样,可谓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然而这一副样貌,却是和苏庭这个爹一点都沾不上边。 名牌大学博士后江允南先生不禁展开了一系列的思考: 究竟是基因半路拐了弯,还是苏庭被戴了绿帽? 幼恩走到蓁蓁身边,握住她的手,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受苦了。” 蓁蓁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只见幼恩忽然转过头,朝着苏庭大吼一声:“爹! 你怎么能让妹妹一个女儿家去洗菜!女娃的手比金子还要珍贵,你怎么能让她去干那些糙活?!” 苏庭撇了撇嘴,有些委屈。 苏幼恩这个鸡贼的,仗着苏家二子什么都不知道,又都是憨厚老实的性子,便想无法无天了。 她这哪是为了蓁蓁好,她这分明是希望自己以后做女子的时候能不干活。 蓁蓁连忙解释:“不是爹爹让我干的活,是我自己要干的。哥,你别怪爹爹。” 这是幼恩第一次听到别人唤她哥哥。 这种感觉还真是爽。 幼恩心里虽是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但蓁蓁的这一声哥,还是激发起了她对蓁蓁的那股子保护欲。 “蓁蓁,以后在苏家有我们在,粗活累活我们来干就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做的。” “哥哥,洗个菜而已,动动手指头的事情,实在算不上什么粗活累活。砍树劈柴这样的活才算是粗活,洗菜这样的小事,我可以的。” 总不能让她在苏家吃白饭,什么都不干。 要她干些活,她还能觉得自己为这个家做过些什么,还能真切的体验到成为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是什么样的感觉。 苏漾一回来便进了厨房,江允南则是一直围着蓁蓁转悠,许是认识了新朋友觉得新鲜,便一直找她问东问西,说得大多都是一些废话。 幼恩和苏砚苏庭两个人坐在屋里闲聊,百无聊赖的等着饭。 这时,苏砚忽然说要去竹林看看竹子,背上篓筐便离开了屋子,似是有意在为她和苏庭独处腾出时间。 见屋内已无他人,幼恩连忙问道:“督公如何了?” 苏庭道:“陛下对督公产生了怀疑,将他派去了南京,以后,怕是再难回顺天府了。” 果真是南京。 幼恩站起身,缓步行至窗前,将窗户合上之后转过头道:“陛下不会放过督公的。” 苏庭叹了一口气:“帝王心最是难测,这信任与恩宠,来的快,走的也快。” 幼恩弯下腰,将掉在地上的剪刀拾了起来。 她见窗前云竹多了几片杂叶,便顺手用剪刀为它仔细修剪了一番。 随着咔嚓一声,枯败的叶子悄然坠落。 几片新叶绿得出奇,她小心护着它们,舍不得让剪刀误伤到它们分毫。 然而那被虫咬过的,已然枯黄的,她却剪得毫不犹豫,恨不得将它们尽数斩断。 她似乎就要忘记,无论是新叶还是枯叶,都为同根生,都是她的掌中之物。 她要新叶生,要枯叶死。 就像陛下要如今朝堂上正得盛宠的那群大臣仕途昌盛,要他们大展宏图,要他们生。 就像陛下要督公穷途末路,要他手上兵权,要他死。 朝臣归于朝堂,皆为宪宗掌中之物。 良久,幼恩终于开口: “大人,我且问你一句,督公此时是否还有别的路可走?” 苏庭答:“督公不愿。” “陛下自下令废黜西厂的那一日起,便已是下了狠心要除掉督公。这一点,督公心里分明比你我还要清楚。可是事到如今,他都已经被赶出顺天府了,还是不肯放弃。 这到底是为什么?” “督公说,万贵妃于他有恩,他不想背叛陛下,辜负贵妃恩情。督公还说,陛下与他也有恩,尽管如今深受猜忌,前路不明,他也不想与陛下为敌。 他还说,他虽是瑶民后代,但他自小便长在皇城,早已将那里当成了家,他唯一的家。” “可这个家,已无他的容身之处。” 苏庭闻言,默默垂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幼恩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再开口,只是专心剪着枯叶。 她眉目沉静,心中却在一遍又一遍地为汪植鸣不平。 他在世时兢兢业业却受陛下猜忌,死后被人唾骂遗臭万年。 他对得起明宪宗,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全天下。 终是世人负了他。 眼看着苏漾的菜就都要炒好了,苏砚却还没能从竹林回来。 幼恩担心他回来时饭菜就要凉了,便要出门去寻。 竹林她是去过的,又离苏家很近,苏庭也就没多说什么,放心让她一个人过去了。 她找了一圈,却并未寻到苏砚的身影。 但好在竹林附近的土壤湿润,她尚能瞧见苏砚踩在上面留下的脚印,便准备沿着脚印一直寻。 她沿着脚印一直走到了后山,走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苏砚脚印旁边,还多了几道脚印。 整座后山都是她们苏家的,这里不可能会有外人过来。 可是今天除了苏砚,也没听说有谁来过这边。 幼恩提高了警惕,又往前走了几步。 她发觉越往前走,这脚印便越明显,能够看清楚的脚印也越来越多。 她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042章 死在人多的地方别人就会被连累 泥地里的脚印中,大多瞧着都有些深。 想来应是脚面宽大,身材壮硕,的人留下来的。 然这脚印之深,绝非是寻常人日常走路能够留下来的。 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故意用力在这里留下这么深的脚印。 她想,应该没人会无聊到这种程度,专程跑到她家山上来打卡吧? 故而,幼恩断定这些人都是习武之人。 若她猜的没错,应是那群人找来了。 幼恩没再往前走。 她匆匆记了一下位置,便连忙下山跑回了家。 家中饭菜都已齐全,几个人就等着她和苏砚回来了。 江允南瞧见幼恩的身影,还以为终于能够开饭了,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准备开吃。 谁知幼恩竟然没把苏砚带回来。 苏漾迈出屋子去迎她,“怎么跑得这么着急?阿砚呢?” 幼恩有些着急,她越过苏漾,走向苏庭。 “出事了。” 只三个字,苏庭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旁的蓁蓁也变了神色。 唯有江允南和苏漾,对视间只有茫然。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出什么事了?” 幼恩答:“我去竹林瞧过了,二哥不在那里。我往后山的方向又走了一段距离,却在那瞧见了许多脚印。前些日子下过雨,山上泥土湿润,脚印也能看的清楚。 我想,应是有一群人在刚刚去过后山。” 苏漾眉心微皱,“这两日没人跟我们打招呼说要去后山,况且幸川坞的乡亲们,都知道后山是我们苏家的,这几十年来从来都没往那边去过。 那这些人” “这些人来者不善,我们得有个应对才行。要不然,咱们苏家怕是会出大事。” 幼恩边说这话,边往屋子里走。 她将今日换下的衣裳翻找了出来,从衣裳里找出了苏庭之前给她的那个木盒。 她将木盒拿到了苏庭身前,问道:“是你去,还是我去?” “我去。”苏庭道。 幼恩将木盒往前送了送,“那你拿着。” 苏庭将木盒推回她怀里,“我去的话,压根就用不到这个。” 这木盒里装着的,是刻着宣字的令牌。 这群人来意不明,人数又多,想来应是宫中那位派出来的人。 即是如此,那她就不能掉以轻心。 她们这群人中,苏漾一个书生,蓁蓁一个柔弱女子,江允南一个废物,都是需要保护的人,压根就不可能敌得过那群人。 她必须得找人帮忙,才能安稳度过此劫。 她想用这块令牌来请宣武出兵相救,但苏庭却不肯拿着这块令牌。 幼恩问他为什么,他只答:“我和他认识。” 苏庭在出门前叮嘱幼恩:“我走后你莫要乱跑,万不可一个人往山上跑。等我请来救兵,我们再去寻阿砚。” 幼恩翻了个白眼,“等你回来,哥哥怕是早没命了。那群人即是能找到这里来,便是已知晓我们家里的位置。 你让我待在家里,莫非是要让我在这等死?” 她要是想活下去,此时还不如跟着苏庭一起溜之大吉,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根本没必要留在这。 她想留在这,还不是因为放心不下苏砚。 那群人的目标是她,她怕自己走了,苏砚会有事。 苏庭弹了一下她的脑壳,“不让你往外走,是怕你连累左邻右舍,你想什么呢?你老实待在这院子里,就算被杀了,也没人瞧见,他们就无需对他人动手。” 幼恩听完后表示自己很无语,她呵呵一笑:“您还真是高明。” 苏庭眉稍微扬,随即安排道:“这样,允南,阿漾,你们俩都跟我过去一趟。” 江允南望着满桌美味,有些不舍。 “去哪里?我去做什么?” 苏庭解释:“我这会儿去将军府,宣将军是你舅舅,你过去看看也是好的。” 他话音方落,幼恩忽然道:“带上蓁蓁。” 苏庭眉心一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转即又恢复沉默,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秦蓁却是个懂事的,她放下碗筷,走到幼恩身边,语气坚定:“我留下。” 幼恩摇头,“不可。” 蓁蓁贴近她,声音很低:“这是我的命。” 幼恩又摇了摇头。 没有谁的命就该是这样。 她没法把蓁蓁当作自己的替死鬼,保命符。 她的良心根本就过不去这道坎。 苏庭似是有些气恼,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幼恩一眼,见她神色坚定,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最终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蓁蓁,你随我一同前去,让幼恩一个人守着家。”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听我的,听你哥的。” 蓁蓁无奈,只好随他而去。 江允南从始至终都没搞明白此时状况,而苏漾知晓苏庭自有安排,也没多说什么。 都跟着一起走了。 屋内,只留了幼恩一人。 苏庭则是花钱雇了一辆马车,让车夫快些往将军府赶。 他饭菜语气虽是轻松,心下却担心至极。 宫里的人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便是接了杀她的旨意。 她此时处境极其危险。 然屋内的幼恩神态安详,默默伸了个懒腰,随即忽然拿起了筷子,开始逐个品尝桌上美味。 这一幕若是让苏庭瞧见了,怕是会气得想吐血。 他劳心劳力担心她的安危,她眼里却只有吃吃吃吃。 到底是个没良心的。 吃饱喝足后,幼恩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长长的木盒。 她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把剑。 “督公把你送给我的时候,说希望我永远都别让你见血,今天怕是要让督公失望了。” 那是幼恩在西厂度过的第一个生辰,她回不了家,督公说西厂就是她的家,他们都是她的亲人。 “一眨眼的功夫,都五年了,让你见一次血,不过分吧?” “嗯,不过分。” 其实屋内并没有人回应她,她始终都在自问自答。 说着,她便将长剑取出,佩于腰间。 随即毫不犹豫地出了屋子,往后山走去。 她在那一排排很深的脚印中,瞧见了一个很小很浅的脚印,乍一看还以为是孩童留下的。 第043章 锦衣卫里最丑的男人 她却笃定那是苏砚的。 苏砚虽个子很高,但是却生了一双小脚。 再加上他只是一个瘦弱书生,沿途留下的脚印自然而然也就浅了一些。 她怕苏砚已被擒,她怕自己在家中干等,会等来他的尸体。 故而她决定上山一趟。 她总得过去瞧瞧,那群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为何不直接过来杀她。 在出门前,幼恩从蓁蓁的包袱里,随便找出了一件看起来轻便一些的女装。 她抬起手,解开了高高挽起发髻的黑色发带,随即用蓁蓁的发簪,将发髻牢牢挽了起来。 之后又将自己身上的衣裳与发带,都放进了自己的包袱里,换上了蓁蓁那件衣裳,才执剑出了屋子。 这是她五年以来第一次穿回女装。 印象中,上一次穿长裙还是在皇宫的地道里。 那时候宋家已濒临绝路,无路可退,幸而督公及时出手,却也只能救下她一人。 上次穿长裙时,宋家满门死在了她面前。 她没能力救下任何人。 而今再着女装,再执长剑,所为救人。 五年前她亲眼目睹宋家灭门,亲人尽逝。 而今绝不能再看着苏砚出事。 幼恩与苏砚相处时间虽是不久,但于她而言,苏砚已是至亲。 朝廷派来的人要杀的是她,她不亲自去解决这一切,苏家怕会再难安宁。 督公想让蓁蓁替她去死,但幼恩不想。 蓁蓁的命,该握在她自己身上。 若今日她将蓁蓁推了出去,用她这一命来保自己活个安宁。 那她此后余生都没法为自己而活。 她会活在不见天日的愧疚里。 她会觉得,她这条命,是从蓁蓁那里夺来的。 她会觉得,那样活着还不如死。 她不想亏欠别人什么,她还不起。 穿回女装,她便是宋卿卿。 她要孤身一人上山赌这一局。 她生,则一切安定。 她死,则世间再无苏幼恩。 秋日里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方才还白云密布,一盏茶的功夫,便已是阴云蔽日。 幼恩抬眼望了一眼这云迷雾锁的天,随即默默抽出长剑,在沿途石块上刻上了一个圆圈。 若是所经之处找不到石块,她就刻在树上。 如此,就算是待会儿下雨冲掉这些脚印,她刻下的这些印记也能让苏庭他们找到自己。 上山的路比她想象中要顺利许多,苏漾和苏砚平日里将后山打理的很好,没有杂草丛生也没有多少蛇虫。 没过多久,她便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说!宋卿卿在哪?” 幼恩躲在一棵树后面,探出头往外看。 那群人身着黑衣,手上却拿着绣春刀。 原是锦衣卫的人要杀她。 为首那人她曾经在宫里见过,是经常跟在锦衣卫指挥使万通身边的厉鹿。 厉鹿生得极丑,小小的眼睛配上大大的鼻子,再加上如肥肠般的嘴唇,曾经凭自己的实力,被幼恩评为了锦衣卫里最丑的男人。 她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锦衣卫要杀她,倒是可笑。 锦衣卫不好好办自己的差事,跑到苏州过来杀她一个柔弱不能自理还被灭了满门的弱女子,有毛病吧? 幼恩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了好几句厉鹿和万通,骂厉鹿丑得一如既往,骂万通蠢得惨绝人寰。 厉鹿举起他那把绣春刀,晃了两下以此示威。 “快说!宋卿卿到底在哪?!” 被锦衣卫押着的男子微微张口:“宋家女儿,宋卿卿,已于五年亲死于西厂之手,这一点,锦衣卫难道会不清楚?” 是苏砚。 幼恩往一旁移动了半步,这样自己的视线就能瞧见苏砚。 确保苏砚还活着,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之后,她才放下心来。 看来锦衣卫确实只想找到她。 不过说实话,他们确实是蠢笨而不自知。 即是能找到苏家后山,便是早已得知苏家在哪,还能找不到她? 还要费劲力气把苏砚抓到后山盘问? 有病。这群人到底有没有脑子? 厉鹿在从他口中听到锦衣卫这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极其震惊,他一把拽住苏砚的衣领,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认得出我们是锦衣卫?” 他们明明已经换下了飞鱼服,穿上了寻常杀手穿的衣服,这个人怎么还能认出他们是锦衣卫? 难不成,他也是宫里的人? 难不成,他见过他们? 苏砚答:“我只是苏州百姓,我不认得你,但你手里拿着绣春刀。” 在这一刻,厉鹿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蠢笨。 “忘记换个刀了。” 他与身边人对视了一眼,随即责骂他:“你个蠢货!就不能提醒一下我?这下好了,要是大人知道我们暴露了身份,那可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幼恩眸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不是陛下的旨意,是万通派他们过来的。 怪不得他们不敢出山,不敢进苏家院子,不敢穿锦衣卫的衣裳。 原是怕被陛下知道。 这倒也可笑。 万通早些年与宋家家主宋玉闹过一些不愉快,一直以来都很想除掉宋玉。 当时向陛下举荐宋玉承办修建皇宫地道的人,便是万通。 皇宫地道乃是秘密,除了皇室的人,不得有他人得知。 皇帝不可能会让别人知道皇宫的秘密,否则恐有大祸。 故而自古负责修建皇宫地道的人,无一人能活。 宋家因此满门丧命,他万通竟还不满意。 还要派手下远赴苏州,过来把她这个宋家女杀了。 他对宋家,到底是有多恨?才能冲昏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的头脑,让他干出这等蠢事。 若是万通想杀她,直接跟陛下说一声不就行了? 就说宋家尚有余孽在世,怕是知晓当年皇城密道详细地图,绝不能留着。 只要陛下知道了,那她必然活不下去。 可万通却自己费这么大劲过来派人千辛万苦搞这一切,这不是蠢是什么? 难怪他一直以来都斗不过督公,就他这样的脑子,若没有万贵妃庇护,怕是早就死于非命了。 他蠢就算了,他手下还一个比一个蠢。 幼恩真的想不通,锦衣卫这些年的案子,都是谁办成的? 就这群蠢货,能查出来什么? 第044章 狗男人 厉鹿身边那人平白挨了一顿骂,心里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爽。 约莫着是挨骂挨惯了,这会儿竟然还讪笑着给厉鹿出主意: “大人,您不用担心这些,这个地方又没有别人,只有他一个人见到了我们手里的绣春刀,知道了我们锦衣卫身份。 我们把他杀了,不就没人知道了?” “不行!”厉鹿眉心一皱,斥责道:“你个蠢货!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出城前指挥使叮嘱过我们的,莫要伤及他人,若是把事情闹大,被宣家人知道了,那就完了。” “这人就是个穷书生,他死在这深山老林里也不会有人发现,就算是被人发现了,我们伪造他是被自己失足跌下山或者是被野兽咬死不就行了? 大人您何必怕这些?您得知道,若是我们身份暴露,到时候让陛下知道了指挥使擅自派我们来到苏州捉拿宋卿卿,那就彻底完了。” “倒是有理。” 厉鹿冷静下来,将手里的绣春刀架在了苏砚的脖子上,威胁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们宋卿卿在哪,要不然,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苏砚神色冷静,丝毫不慌,仿佛架在他脖子上的绣春刀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我说过,她已经死了。况且,你们原本就已经准备要把我杀了,我并未耳聋,能听得请你们说的什么。” 厉鹿面色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对身旁手下低声道:“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手下将手横在脖子前,划了一下,示意厉鹿此人已经没有留下来的价值,让他把他杀了。 厉鹿犹豫了一下,就在他犹豫的这一刻,幼恩缓缓走了出来。 锦衣卫面面相觑,纷纷举起了绣春刀。 厉鹿听见动静,转过头循声望去。 一转过头,他便瞧见一女子极其淡定的站在他身后。 她身着一身绿裙,腰间配有一把长剑,此时正被诸多绣春刀指着,却一言不发,始终默默盯着厉鹿。 “你你你”厉鹿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幼恩双手环臂,将目光躲到了苏砚身上,却是在对厉鹿说话:“怎么?不认得我?不认得我,还找我做什么?” 厉鹿实在是太丑了,她实在是不想看着他这副丑容说话。 苏砚迎上她的目光,一时有些发愣。 良久,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叔父说过,宋家女儿宋卿卿,早已五年前离世。 那他眼前这位,又是谁? “你你你你你你就是”厉鹿将手里的绣春刀递给了身边人,从怀里扒拉出了一张画像,随即将画像展开,对着幼恩的脸仔细比对了一番之后,才诧异开口: “宋宋宋卿卿?” 幼恩点了点头,“长得丑还结巴,不过还好,眼睛倒还没瞎。” 厉鹿瞬间两眼冒光,他大喝一声:“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这可是她宋卿卿自己送上门来的,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幼恩默默抽出长剑,右脚后撤了半步,整个人状态已不复方才那般轻松。 她目光轻扫过架在苏砚脖颈前的绣春刀,继而将周围就要攻来的锦衣卫打量了一圈,这才攸地一下举起长剑,手上力道也加强了几分。 厉鹿嘲讽道:“一个女人罢了!能有什么本事?拿个剑吓唬谁呢?你爷爷我都不用出刀,你这条小命就能被我给弄没了!” 先开始,这群锦衣卫与厉鹿一样。 心下都觉得她只是个弱女子,容易对付得很,便都没使出全力。 直到身旁有人惊痛出声,他们才开始真正提起神,集中精力攻向这个方才还被他们轻视的女子。 只见她一剑砍断了离她最近的那两名锦衣卫握着绣春刀的手,她出手极快,下手极狠,周围的锦衣卫甚至都没能看清楚她何时出的剑,只见一道银光乍现,那前一秒还握着绣春刀的手便重重摔在地上。 厉鹿见自己手下痛得倒在了地上,忍不住破口大骂:“宋卿卿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对锦衣卫下手!不想活了是不是!” 幼恩用余光确保苏砚此时还算安全,才道:“有本事,你就将今天的事上告给陛下。” “你!你信不信等会儿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就凭你?” 厉鹿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此刻恨不得亲自上去和她动手。 幼恩再次挥起长剑,剑风四起,这次没砍断他们的手,而是将他们身上衣衫划破,直到数十名锦衣卫皆已露出中衣,才肯收手。 她瞥了一眼眼前这群衣衫凌乱却依旧叫嚷着要杀了她的锦衣卫,缓缓开口嘲讽:“我大明锦衣卫,就这点本事?” 无语,她还以为今日会是一场恶战。 不曾想这群人这么没用,她才使了不到一成的功力,他们就招架不住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让苏庭去找宣吾帮忙了,她自己一个人,足以搞定这些废物。 “疯婆娘!你竟敢对锦衣卫不敬!”厉鹿气得挥起绣春刀,作势就要朝她砍去。 幼恩虽背对着他,却也觉察到他刀锋之气。 厉鹿虽头脑不发达,但四肢却很发达。 不得不说,他确实比一旁的锦衣卫强上许多。 起码 起码能接得住她四招。 弹指之间,厉鹿已趴倒在地。 幼恩一脚踩在他背上,执剑对着他骂道: “臭男人,骂谁疯婆娘呢?嘴里每一句干净的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舌头给割了?!” 她早就看厉鹿不顺眼了。 从前在顺天府时,厉鹿仗着权势欺辱妇孺,多少良家女子惨遭他手。 当时要不是督公拦着,她必然会跑上去揍他一顿。 不曾想多年后,她重穿女装,在苏州城自家后山里,和这个狗男人打上了一架。 这一架,她打得倒是挺爽的,就是不知道厉鹿挨得舒坦不舒坦。 厉鹿整张脸贴在地上,想说话却又张不开口。 “我记得,你们锦衣卫之前挺能打的,怎么这次万通就派了你们这些废物过来?就不嫌给锦衣卫丢人?还是说,万通狗贼他看不起我?” 第045章 我幼时曾见过你 说着,她又踢了厉鹿一脚,之后又握紧长剑,指向了他后脖颈处。 她侧眸,望了一眼那把依旧悬在苏砚身前的绣春刀,冷冷开口:“还不把你手里的刀扔了?” 那人鼻尖冒出汗,握着绣春刀的手抑制不住的不停颤抖。 幼恩见他神色紧张,却依旧不肯把手上长剑丢下,便继续道:“莫不是在等我把你们大人杀了,你才肯放了他?” 厉鹿觉察到幼恩手里的剑已触碰到他肌肤,便不顾一切地拼命挣扎,一边挣扎一边骂道:“王八蛋!还不赶紧把你手里的刀扔了!” 那人神色更加惊慌了些,幼恩找准了时机,挥起长剑一刀斩断了他那根握着刀的手臂。 苏砚亲眼看着他那根手臂于他眼前被幼恩斩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幼恩也不管他此时状态如何,便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拽到了她身后。 万幸,他没有出事。 厉鹿这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嘴里不停呢喃着:“你不能杀我,我是锦衣卫的人你若是把我杀了,锦衣卫绝不可能放过你。” 幼恩本欲将长剑收回剑柄的手微微一顿,转即笑道:“多谢提醒。” 随后,只听见一声凄厉而又尖锐的惊叫划破长空。 再然后,便见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厉鹿再次倒下,身上鲜血不停地往外流,在这阴云密布的天气里瞧着只觉得瘆人。 一剑封喉。 厉鹿已死。 周遭还活着的锦衣卫见状皆是满面惊恐,恐惧在血腥味之间缓缓蔓延,气氛霎时间静得出奇。 幼恩挥起长剑的手僵在半空中,她不出招也不收剑,只是眉心紧拧,似是被什么遏制住了一样。 她垂下眼眸,目光缓缓向左移,落在握住她左腕的那只手上。 是苏砚。 在她杀了厉鹿之后,苏砚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她。 似要制止,却又犹豫着不说话。 他的手有些凉,还有些微微出汗,许是方才太过紧张。 幼恩这才想起,他是医者。 医者仁心,最不愿目睹杀戮。 他这一生,救过苏州无数穷苦人,从未有过杀戮。 而她今日却在他面前杀了这么多人。 幼恩不敢回头看他。 怕他看出她神色间的慌乱,怕他看出她眼底的无措。 亦怕回首瞧见的,会是他满是嫌恶与憎恨的目光。 宛若明月高悬般皎洁的他,应是会厌恶她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吧。 可就在她慌乱无措之际,苏砚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腕,走近她一步轻声叮嘱道:“别伤到自己。” 她杀了人,在他面前。 他并未如她料想般憎恨她,并未想要远离他。 反倒是又向她走近一步,轻声叮咛。 幼恩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整个人的状态逐渐放松,紧皱的眉亦是缓缓舒展。 他没有怪她杀人,真好。 她再次提起神,挥剑指向树丛后一个欲图逃跑的锦衣卫,又是一剑封喉。 一盏茶的功夫,所有锦衣卫都死在了她剑下,没留一个活口。 她今日若是心软半分,放走一人,那明日就会有更多的人赶赴苏州所为杀她。 他们生,她就得死。 苏家也因此会遭逢劫难,难论生死。 她不想再让苏砚陷入方才那般危险境地。 “我幼时曾见过你。”苏砚忽然开口。 幼时?哪个幼时? 幼恩愣了一下。 苏砚又道:“小时候,叔父曾带我去过应天府,去过你们宋府。” 幼恩哦了一声,随后立马垂下头,继续用棉布擦去剑上血迹。 他原是见过幼年的宋卿卿。 和她无关,她又不是真正的宋卿卿。 那年他见到的,又不是她。 “叔父说,宋家出了事”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下去。 幼恩将剑合上,替他继续道:“陛下下旨灭我满门,整个宋家无人活着。” 话音方落,她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连忙补充了一句:“除了我。当年有人救下了我。” 说完之后她便后悔了,她很怕苏砚会继续问下去。 她没法回答当年是督公救下了她,亦然没法将她这些年都在西厂当太监告知与他。 那些话于她而言,太过于难以启齿。 好在苏砚并未追问那些事,而是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幼恩险些就要将她是沿着脚印找来的这件事情说出口,好在她及时意识到自己此时只是宋卿卿,不是苏幼恩,不该说出那些话。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只知道他们最近在找我,我跟着他们过来的,没想到他们绑了你。” 苏砚听后点了点头,又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道:“没想到你会武功。” 幼恩答:“宋家出事之后,我便一直在练武。” 当年,汪直虽有请人教她习武的想法,但念在她身为女子,又是宋家唯一的血脉,不舍得让她吃太多苦,便未曾跟她提起习武之事。 是她主动提出,想要习武,她愿意吃苦。 汪直说过,若她日后不想依附他人力量而活,便只能让自己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 她这一生颠簸,没人能永远护得住她。 在西厂的那五年,是她活生生熬过来的。 好在五年之后,她终于有能力护住她在乎的人。 苏砚沉默了半晌,没再开口。 幼恩抬起头看他,只见他眉心紧锁,似在思索些什么。 她不敢询问,于是便任由这气氛沉默下去。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近,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苏庭的声音: “是这里!我看见幼恩留的标记了!我们快过去!” 幼恩闻声一慌,连忙站起身,拿着剑就要跑。 苏砚忽然随她一同起身,似要随她一起跑。 幼恩发现他的动作,无奈只好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低声道:“你能不能就当没见过我?” 苏砚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不随我一同回家吗?” 幼恩一本正经地开口解释:“那是你的家,我们幼年时虽见过,那我如今毕竟是被锦衣卫追杀的人,我得跑。” 救命,她现在可是宋卿卿 马上苏庭苏漾他们就要带着宣家人过来了,她这副模样怎么见收场。 她得赶紧找个地,换下这身衣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苏家做回苏幼恩。 可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苏砚忽然开口唤了一声:“幼恩。” 第47章 走为上计 山色空濛,凉风乍起,暮雨随云拂阴白日。 像是关上了整座后山的灯,阴雨气渐浓,周围枝木花鸟霎时间随光一同黯淡了许多。 这场雨偏在这时候来。 幼恩定住脚步,脑子里乱成一团,一时竟忘记了避雨。 他方才唤她幼恩?是她听错了,还是他真的已经认出她了? 怎会如此......她不是已经都说过了自己是宋卿卿? 况且他也已经将苏幼恩当成三弟对待了这么久,从未有过怀疑。 怎么忽然之间他就喊出了幼恩这个名字? 是苏砚疯了,还是她耳朵出了问题?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苏砚再次开口:“我知道是你。” 他知道...他都知道了? 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的? “我不是......”苏幼恩妄图解释,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不管说什么,在苏砚面前,似乎都会破绽百出。 她总觉得自己骗不了他。 “好了,别瞒着我了。”他的语气竟没有分毫责怪。 幼恩缓缓转过身,鼓足勇气抬起眼眸看他。 他却忽然抬手解开衣袍,一副要脱衣服的样子。 马上苏庭他们就要找过来了,他莫不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些什么...... 幼恩吓得连忙退后两步,“不,不...你不能......” 苏砚见她这幅反应起初还有些茫然,转瞬间想明白之后连忙解释道:“知道你不想暴露身份,先穿着我的衣裳,把头发整理一下,要不然,待会儿撞上他们该怎么办?” 幼恩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如今看来,苏砚是已经认定了她就是幼恩。 她再狡辩什么都没用了。 眼看着苏庭等人离她们越来越近,无奈之下,幼恩只好任命。 她长叹一口气,将他递过来的衣裳又推了回去。 “你以为,扮成男子就这么容易么......” 待会儿要面对的可是苏砚和宣家人,中间还混着一个和她一起穿过来的江允南在里面,这一件外袍哪里能瞒得住他们。 苏砚愣了一下,他也没扮过女子,确实不知道这些事情都该如何去做。 幼恩没再同他解释,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道了一句:“跟我走。” 一语落罢,便拽着他快步往苏庭等人的反方向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来不及了,再废话几句,他们两个就走不了了。 待到苏庭等人到半山腰的时候,只瞧见地上鲜血与雨水混杂,数十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倒在地上,还有几个被砍断了手,看起来死状极其凄惨。 这是江允南第一次瞧见这种场面,他吓得连惊叫都忘记了,连忙捂住口鼻,背过身不看这些尸首。 相比之下,宣吾和苏庭等人则显得极其冷静。 他们见苏砚和幼恩并不在这群尸体之内,也就松了一口气,下意识觉得他们此时安全。 宣吾拾起地上的绣春刀,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道:“是锦衣卫的人。” 苏庭在数十具尸首里一眼就瞧见了厉鹿那张丑陋而又狰狞的面容,那一瞬他只觉得晦气。 “万通狗贼是最近过得太过清闲了?他们锦衣卫都不用办正事的吗?闲着没事跑到我们苏州作乱。” 宣吾从厉鹿身上找出了一块锦衣卫的令牌,他将令牌小心收好,递给了身旁下属孙林,吩咐道:“等回去之后,即刻上奏给陛下。” 苏庭闻言连忙阻止:“别。” 来到苏州城的是万通的人,不是陛下的人,便能够证明,陛下此时或许还不知晓幼恩在哪。 上报虽是能让陛下惩戒万通,可这做法对他们亦是不利。 若是此时上报,陛下对苏州有所怀疑,命人来苏州查探幼恩的话,恐怕不日后苏家还会重蹈今日危险。 宣吾也没多问,只是望了一眼苏庭,随后便道:“听他的,这令牌暂且好生收着,带人将这些尸首处理了,处理得干净些。” 孙林会意,转过身对身后众将士喝道:“今日之事,就当没见过,不可泄露半个字。” 众将士应了句是,便随他一同去处理这些尸体。 宣吾将这些尸体死状粗略的查看了一遍,随后问:“你家那两个孩子,下手倒是果断。” 苏庭抬手,在他肩头拍了两下。 “想说他们下手狠就直说,拐弯抹角没意思。” 苏漾上前一步道:“可是,阿砚不会武,幼恩他也......”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犹豫。 是啊,他好像并不知道幼恩是否习过武。 只是瞧着她身形瘦弱,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 苏庭补充道:“幼恩也不会,况且她生性懒惰,就算去学了,也学不会。” 宣吾瞥了苏庭一眼,低声骂道:“老狐狸,在我面前还耍滑头。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些人是怎么死的。难不成他们是自相残杀,又或者是被什么世外高人......” 他话还没说完,苏庭便道:“没错,一定是我儿幸运,得世外高人相救。我就说,我们苏家必然是有神明庇佑。” 宣吾道:“确实是,若无神明庇佑,就像你成天作死,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你个老顽固,怎么说话呢?” 苏漾见二人一直在斗嘴,自己也插不上什么话,便仔细将周围环境查看了一番,毫无发现之后便帮着宣家军一同收拾这些尸体。 好在今日下起了雨,血迹被冲去了许多,要不然,这一带瞧着怕是会更加骇人。 幼恩与苏砚此时已回到家中,她将自己身上血迹简单清洗了一下,随后便回屋将长剑藏起,换上了自己的衣裳。 同往常一样,她快速将自己易容成男子,才走出屋子。 苏砚怕她今日淋了雨会受凉,已为她煮好了一碗姜茶。 幼恩端着姜茶坐在正堂的凳子上,微微低着头,神色有些无措,像是做错事的孩童在等候批判。 苏砚正坐于她对面,静静看着她,直到她将手上的姜茶喝完,才问道:“若是今日不曾发生这件事情,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们?” “是。”幼恩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怎么瞒?你如今能瞒得住我们,可以后呢? 成家之后,你又该如何?” 第48章 听我狡辩 幼恩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 她用手扣着方才那个盛着姜茶的小瓷碗,声音很低:“你与大哥,终归会比我先成家,我到时给我爹养老,一辈子不离开这个小院子。” 这确实是她的打算。 这辈子她命不好,能好好活下去已是不易。 至于成家,她从未奢望。 她已经给苏家引来了灾祸,怎么能再去祸害别人。 苏砚不知何时也垂下了眼眸,不再看着她说话。 “若我与大哥始终不娶亲,你又该如何?” 幼恩扣着小碗的动作忽地一顿,她这才想起,苏砚和苏漾在苏州城好像从未与女子相交。 这俩人平日里看起来无欲无求,似是对女人压根就不感兴趣...... 他们该不会...... 幼恩抬眸,将苏砚从上到下审视了一整遍,不由得有些可惜。 他生得这样好,可惜了。 “哥,娶亲与否,是你的自由。你即使打算一辈子不娶亲,也没关系的,大不了我们一家子以后就这样一直过日子。” 苏砚总觉得她的语气有些怪怪的,以及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为何会平白多了些同情? 她又在瞎想些什么。 “幼恩,我今天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是男子,亦或是女子,我与大哥都已将你当成自家人。 你愿意的话,不必每天委屈自己扮作男子,做回你自己就好了。我能接受你是宋卿卿,大哥也能。” “那你现在,是将我当作宋卿卿,还是苏幼恩?”她忽然这样问。 苏砚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唤你幼恩,便是想告诉你,我依旧拿你当自家人。但如今我已知你是女子,日后必会以礼相待,绝不逾矩。” “即是如此,还望二哥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是死里逃生的人,是陛下原本下令要诛杀的宋家人之一。若我做回宋卿卿,皇宫的人不会放过我。 所以,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如此。” “宋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埋藏在他心底许久的疑问。 当年宋家出事,他便不知为何。 宋家世代皆为工匠,不管是在顺天府,还是在大明其他地域都极有名气。 况且宋玉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作奸犯科之事,怎么会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幼恩并不打算将实情告知于他,只是道:“我们惹怒了陛下。” 苏砚向来知进退,见她不愿说,也就没再问。 气氛一刹之间变得有些尴尬,好在这时苏庭他们回来了。 “小兔崽子!让你在家里等着,你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呢?我一回家连你人影都找不着!” 苏庭朝她大步而来,随手拿起院子里的扫帚就要往幼恩身上打去。 幼恩一动不动的坐在那看着苏庭,压根就没有躲开的意思。 苏庭见她不动,刚挥起扫帚的手默默换了个方向,佯作要拿来扫地。 算她狠,必然是料定了他不会对她动手,才这般镇定。 幼恩为他倒了一杯茶,“我这不是好好的,你生什么气。” 苏庭接过这杯茶一口喝了下去,心里瞬间就不气了。 也罢,看在她是为了救苏砚的份上,就不和她计较了。 苏漾走到苏砚身旁,关切问道:“阿砚,没事吧。” 苏砚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向与之一同回来的宣吾作揖,恭声唤了一句宣将军。 宣吾朝他点了点头,随即便将目光放到了幼恩身上。 他看了一眼幼恩,又看了一眼秦蓁。 目光就这样在两人之间徘徊,过了好大一会儿,秦蓁被他看得有些难受,便拽住了幼恩的胳膊,唤了一声:“哥,你可吓死我们了!” 听见她这一句话,宣吾心中疑惑才得以解开。 原来是兄妹,怪不得长得那么像。 苏庭也没请宣吾坐到太师椅上,反倒是自己一屁股坐下了。 他敲了两下桌子,质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说完后,还偷偷给幼恩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快些准备狡辩。 殊不知他此时坐在堂屋正中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使这个眼神堪称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搞小动作。 幼恩没在乎这些细节,自回来之后,她便想好了一套说辞,用来哄骗这一群人。 “听我狡...哦不,听我解释。 我放心不下二哥,便上山去寻,不曾想竟然瞧见二哥被一群黑衣人劫持,还说要杀了二哥,就在这时候,一个身着白衣胡子飘飘,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是世外高人的高手出现了! 他左一剑,又一剑,左三拳,右三拳,就这样把那群黑衣人给全部除掉了!就当我想要过去感谢他的时候,这人摆了摆手就这样走了,我和二哥也就只好回来了。” 一旁沉默许久的江允南终于开口:“嗯,挺扯的。编得很好,下次不许再编了。” 幼恩闻言却并未心虚,她连忙狡辩:“我没编,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肆!” 宣吾不禁感慨:“你说的,倒是跟你爹说得有点像,不愧是父子。” 他将父子这两个字上特意咬得极重,似是在暗有所指。 苏庭默默白了他一眼,好像想说些什么,但又碍于屋内人太多,没肯说出口。 幼恩连忙附和道:“我爹就是我爹,连我遭遇了什么都能猜到,不愧是你。”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后山死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留下来处理一下,跑得倒是挺快,你知道我们淋着雨处理这些尸体有多费劲吗?” 想起这个苏庭就生气,他就知道,幼恩一定是猜到了他们会为她善后,才敢这么放心地跑。 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交到他手上,真是服了他了。 “那群人有两个我这么重,我一个柔弱书生,能处理什么尸体......” 幼恩说着撇起了嘴,用委屈的语气继续道:“爹爹不担心我淋了雨会不会生病,不担心我方才见到那般血腥的场面会不会感到害怕,还在这边怪我......” 苏庭忽然想直接给她一拳。 矫情个什么劲,真当他不知道那群人是她亲手杀的? 第49章 全是男的我害怕 他没忍住讽刺了一句:“行,是我错了,不该怪你。毕竟你柔弱不能自理,比蓁蓁这样的女娃娃还要柔弱。” 幼恩呵呵一笑,在心里默默把苏庭骂了八百遍,嘴上却微笑着道:“果然是亲爹,真够了解我。” 苏漾望着眼前这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不禁笑意盈盈。 他站起身,拍了两下苏砚的肩,“阿砚,随我一同去把今日的饭菜温一温。” 苏砚点了点头,起身随他而去。 江允南一听到苏漾要去温饭,眸光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都快饿死了,方才上山的路上,一直惦念着家里那满桌菜,待会儿终于能吃上了。 就在这时候,宣吾开口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府上还有些事要去处理,我就先走了。” 江允南正准备目送他远去,谁料宣吾忽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他一下子提了起来。 “允南随我一同回家,我们就先走了。” 江允南闻言神色大变,一边挣扎一边喊:“欸!不,我等会儿自己回就行了!” 救命!他想了那么久的美味佳肴不会就这么泡汤了吧!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然而不管他如何挣扎,都没能离开宣吾的掌控之中。 宣吾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两个他都不一定能挣脱得开。 “舅舅,我现在真不想回去,求你了。” 尽管江允南已这样哀求,宣吾依旧是对其不理不睬,提着他就往外走。 他才不想管江允南想不想回江府,他已经好些时候没见过长姐了,心里一直念着她,但又奈何没有能过去探望的理由,一直也就没去江府。 他怕自己无缘无故频繁出入江府,会打扰到宣乐和江宝复的生活。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借着送江允南回家的名义,去江府见一见长姐。 他想看看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故而不管江允南有多不愿,宣吾都强制性的把他拽进了马车。 宣家人走后,苏家小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个人吃过饭之后,幼恩便拉着苏庭进了小屋。 她将门关好,一边整理自己的包袱一边道:“能不能帮我给大哥说一说,让我别去那书院读书了。 你瞧,今天还有人想陷害我杀人,衙门的人都把我抓进公堂了。” 苏庭悠哉悠哉地嗑着瓜子,调侃道:“你今天又不是没杀人。” 幼恩闻言,默默翻了个白眼,之后放下了手上的包袱,坐到苏庭对面开始吐槽: “我真是服了,万通竟然派厉鹿过来杀我,你说他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厉鹿和他的手下就那点本事,他觉得他派这些人过来,能杀得了我吗?” 苏庭道:“他们这一次过来,原本就没想着杀你。” “拉倒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万通和我爹有私仇,他恨不得我们宋家被株连九族。他这回专门派人来苏州,不是来杀我,难不成是想请我回顺天府?” “他这次若是来杀你的,压根就不需要费那么大的力气。他这一次,应是来抓你回去的。只是不知,他要抓你回去做什么。 难不成,他想让陛下亲眼瞧见你还活着,让陛下治督公的罪?” 幼恩忍不住骂道:“他怕不是有病,督公现在已经被逼到南京了,万通这厮还想如何? 不过我觉得这事应该没这么复杂,厉鹿将此事搞得这么麻烦,完全是他自己太笨了。 况且此时已经解决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人再来,你就别担心这件事情了。” 苏庭摇头,“我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这几日你先安心在书院研习课业,好好读你的书,我先给督公传个信,告诉他今日发生的事。” 说着,就要起身离去。 幼恩连忙拽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不行,我不能再回书院了,书院全都是男的,我害怕。” “真当自己柔弱不能自理了?就你这样一个能打死一群锦衣卫的,还有害怕的时候?” 说完,苏庭一把扯回了自己的衣宿,直接推门而去。 他太了解苏幼恩了,她那根本就不是害怕,就是懒。 她只想在家混吃等死,吃苏家的,喝苏家的,用苏家的。 再这样下去,她非得变成巨婴不行。 故而这书院,她必须得去。 他不指望幼恩考取功名为苏家谋福,只愿她别像个废物一样,天天在家躺尸。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她一直赖在家里不愿意去读书,他就断了她的粮,不给她吃任何东西,看她去不去。 事实上,苏庭真的这样做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没给幼恩任何吃食。 幼恩饿得头晕目眩,只好收拾包袱听话回了书院。 书院今日已没了往日热闹,有许多学子都告假回家,其中有人是被听说了书院命案的家里人带回去的,还有的则是自己贪玩,不愿读书,也就趁这个机会回了家。 在这两类人中,江允南属于前者,明明想要回书院,却偏偏被江家人禁了足,就是不让他回。 而何遇则是属于第二种,如今有机会出书院继续去做他的牛肉生意,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时间,书院冷清得让人还有些不习惯。 幼恩上完了一天的课,下意识想找江允南一块回斋舍,环视了一圈没找到他,这才想起他今日压根就没来。 她轻叹口气,跟上了苏砚的步子,轻声道:“江允南在的时候,我烦他叽叽喳喳,他不在了,我竟还有些不习惯。” 苏砚道:“那我待会儿去你院中陪你说会儿话。” 幼恩摇了摇头,“还是别了,山长不是说让你好好准备过段时间的中秋诗会?你还是早些回去温书吧。” 再有几天,便是苏州城一年一度的中秋诗会。 历年来,苏州的中秋诗会全城人都会参加,书院也将派几个学子过去。 往年一直都是怀书书院的学子拔得诗会头筹,故而苏州百姓对书院的期望一直以来都很大。 也正因为此,祝淮书对此次诗会尤为重视。 苏砚是这一众学子里学识最为渊博,也是最有才华的那一个,祝淮书对他期望极高,提前好几天就让他做准备。 第50章 江允南诗集 到时候苏砚若能拔得头筹,不仅能赢得大奖,还能打响自己的名气,说不定会因此得贵人看重,拿到来年科考的推荐书。 到时候,他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苏家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一些。 幼恩明白,这次诗会对他而言格外重要,或许能影响他一生前途。 故而不想打扰他温书,不料苏砚竟道: “不碍事的,我带着书一起去。” 于是乎...苏砚便坐在幼恩对面,一本正经地读着书上诗词,时不时还问幼恩是否知其意,若是不知,他愿解答。 幼恩越听越困,却又不敢在他面前睡着,怕扰了他的兴致,只好屡屡点头附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首你可懂?” “懂。”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首呢?” “懂!” ...... “猛兽是单独的,牛羊则结队...” 苏砚读着读着忽然停了下来,幼恩下意识应了一句:“我懂!” 话音方落,她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什么情况?苏砚他读的都是些什么? 似此星辰非昨夜不是清朝的黄景仁所作? 牛羊则结队难道不是鲁迅先生在《春末闲谈》中写的? 这个时候的大明,怎么可能会有这些话?! 幼恩连忙站起身,趴到桌上去看苏砚手上那本书。 苏砚看着看着也沉默了。 他将书摊在桌上,让幼恩去看。 只见上面写着:我实在没有说过这样一句话... 下一句是: 的确是我说的...... 苏砚看的诗集怎么逐渐演变为了鲁迅语录? 她满脸惊讶,“二哥,你从哪里得的这本书?” 苏砚脑子里还徘徊着方才在书上看到的那些话,一时间竟没来得及回答。 幼恩见他不说话,便将这本册子翻到了首页。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大字:江允南诗集...... 苏砚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他解释道:“这是允南前两天给我的,说是他自己编写的。” 幼恩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汝娘也!这个不要脸的!” 她很想知道,江允南究竟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把前人心血盗为己用。 苏砚有些懵,“汝娘也?什么意思?” 幼恩一本正经的胡扯:“这个...其实是我给江允南起的外号,你以后也可以这样叫他,他听了一定很开心。” “原是如此,没想到他竟会有这般奇怪的外号。” 说完,苏砚又开始翻看那本江允南诗集,看着看着,他不禁感叹:“未曾想过江公子竟是个有如此思想的人,每一首都如此有内涵,耐人寻味。 且风格跳跃,每首意境皆是大不相同,让人不禁为之叹服。江公子眼界宽广,非我等所能及。” 说完,还忍不住总结了一句:“汝娘也,有大才。” 幼恩忍着没笑出声,她又坐回了凳子上,困意一扫而去。 她两手托着下巴,静静望着苏砚。 苏砚在读书时总是带着笑意,再加上他恍若天人的面容,朗眉星目,面若冠玉,让人光看心情就已是极好。 她忽然勾起唇角,似是起了什么坏心思。 “哥,你刚刚是不是读了一首关关雎鸠? 其实...我没太明白其中意思,你可否与我详细解释一番?” 苏砚又翻回那一页,再将其读了一遍之后,面颊乍现一抹绯色,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这首...讲的是男女之……算了,等你长大后,会明白的。” 说完这句话,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幼恩当着他的面,逐渐冷了脸。 她觉得苏砚那句话很下头。 什么叫等她长大后会明白的? 她在他眼里,难道就是个孩子么? 她在现代活的时间和在这个世界活的时间加到一起,比他还要大上好几岁好不好? 就算不说这个,那她在这个世界也已经有二十岁了,早已到了婚嫁的年龄,哪里还是个孩子了? 苏砚见她鼓起了腮帮子,似乎在生闷气,连忙问:“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吗?” 幼恩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言道:“我不是个孩子了,以后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苏砚脸红得更厉害了些。 他没想到幼恩会在意这个。 在他眼里,幼恩一直都是他的妹妹。 不管她多大,都是一样的。 虽是知道她听到那话有了脾气,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孩子高兴。 幼恩见他脸憋得通红,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是以为自己生气了不敢说话,便连忙解释: “我没生气,我就是不高兴你把我当成小孩儿。” 苏砚终于开口:“那我以后不说这样的话了,你别不高兴。” 她道:“那你也不要忘记,我是宋卿卿。” 我不是你的亲妹妹。 他答:“我一直记得。” 这一夜幼恩睡得很安稳。 距离中秋诗会还有两天的时间,江允南终于挣脱了江府束缚,回到了书院内。 回来后,他便一直同幼恩抱怨:“我这几天在家都快憋死了,都跟我爹说过了,书院之后不可能会再出事了,他就是不信,非要我待在家里哪都不能去,我都快烦死了!” 幼恩没理他,默默从苏砚那里拿起了那本江允南诗集,端端正正将它放到了江允南面前。 “江大才子,真没想到你还出了诗集啊。” 江允南摸了摸鼻子,瞬间有些心虚。 他拿这些哄骗苏砚这些古代人倒没什么问题,可是此时放到幼恩面前,他觉得自己好尴尬。 他将幼恩拉近了些,低声道:“你别把这个说出去,要不然我怪丢人的。” 幼恩也下意识声音低了许多:“写这个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人?江允南,你这是剽窃!” 江允南道:“我这是将他们不知道的东西提前贡献出来,这是在推动人类文明史,你不懂别瞎说。” 幼恩嘴角一抽,“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江允南认真道:“你该感谢我才对,苏砚看完了这个,一定能在诗会上语出惊人,惊艳四座。” “我哥就算不看,也能拔得头筹。” 凭苏砚的才能,拿下一个中秋诗会完全没有问题。 第51章 头号小迷弟 江允南忽然道:“我算是知道了,你压根就不是苏砚三弟。” 幼恩满脸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他怎么会说这话?难道他都知道了? 就在她准备解释的时候,江允南再次开口:“你苏幼恩,就是他苏砚的头号迷弟,就差把粉丝灯牌举在头顶上了。 到时候等他去参加灯会了,你就是他的后援会会长。” 幼恩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坐回座位上,靠着椅背懒洋洋道了一句:“我愿意。” 江允南坐到她身旁,将她正在翻看的书合上,问道:“话说我不在的这几天,书院都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什么新八卦?” 幼恩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成天怎么这么八卦?” 看文十几年,她就没见过哪家男主会像他这么八卦...... “我这不是闲着无聊吗?你给我讲一讲呗!”说着,他又凑近了幼恩一分,压低了声音问:“陆璟的死查清楚了吗?衙门抓到真凶了么?” “你不说我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她这才发现,这几日衙门的人没再往书院来过,好像事情已经了结了一样。 江允南见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不由得有些惊讶:“不是吧?这事又不是小事,你天天都在想什么?这么大的事都不关心? 毕竟死了人,你不关心总有人关心,这几天你就没听别人提过这事?” 幼恩从桌上翻出了一个话本,边翻页边道:“我在这书院,除了你和二哥,不认识其他学子。” 江允南啧啧叹道:“好家伙,你和苏砚一样无情。我可是听说,苏砚在这书院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就没跟谁说过一句话。 除了各个夫子还有山长,好像就没人能让他开口,你说夸不夸张?” 幼恩听见他这话,正在翻页的手微微一顿,侧眸望着他道: “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话?我二哥怎么无情了?况且他又不是没和你我说过话,你和他说过的话还少吗?竟然还听别人的胡话。” “这不是胡话,难道你没发现吗?除了咱俩,他好像真的没跟谁接触过。你说,你家二哥是不是社恐啊?” 社恐? 这样一想,好像还真是。 苏砚平日里好像确实不怎么爱说话,除了为人医治时会多说上几句,其他时候基本上都像个哑巴一样。 从来不会主动去跟谁说话,更别提和谁深交了。 不过她并不觉得这样不好。 幼恩笑了笑,合上书册道:“这样不挺好的,这说明我二哥惜字如金。” “那你呢?咱们来这书院这么久了,除了我,你也没其他朋友,难不成你也社恐?” “我来书院又不是为了交朋友的,我就是来混日子的。” 况且,多一个朋友,便是多一份挂念。 她不该给这个本不属于她的世界留下太多挂念。 江允南轻叹口气,拍了两下幼恩的肩,语重心长地开口:“兄弟,你这样以后是娶不到媳妇的。” 幼恩将他放在她肩头的手一把拍开,有些嫌弃地道:“你未婚妻都逃婚了,还好意思说我。” 江允南瞬间哑然。 林羡鱼逃婚这件事情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坎,他一直想找她问个清楚,却又见她好不容易女扮男装来到这里,不忍心戳破她的身份,也便一直没问。 毕竟她是女主,是他官配,他总不能害她。 但他们两个原本就该是一对,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故而他说得极其自信:“就算逃婚了,那也是我未婚妻!我江允南总有一天会让她回心转意!” 就在这时,林羡鱼忽然出现在月字斋门口,她目光定在幼恩身上,高声唤了一句:“苏幼恩,你过来一下!” 幼恩抬眸一看来着是她,默默与江允南对视了一眼,拉着他一同出了月字斋。 林羡鱼瞧见她带着江允南一块出来了,便道:“我有些话要单独与你说。” 江允南摸了两下鼻子,正准备识趣离开,却被苏幼恩一把拉住。 “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了,我们两个单独相处,不合适吧.......” 毕竟林羡鱼和江允南才是官配,他们两个才应该多单独相处才对。 不料林羡鱼竟直接道:“我们两个又不是没单独相处过,你怕什么?” 幼恩面色一沉,默默侧眸望了江允南一眼。 他先是一懵,之后面色沉重,眉头紧皱,看向幼恩的目光满是询问。 幼恩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那时只是......” 她还没说完,林羡鱼便打断了她。 “倒也不必同他解释,我与他,已没有什么关系。”她的声音很冷,很生分。 她知晓江允南已经知道她就是林羡鱼,所以也就没必要再拐弯抹角的说那些废话,还不如直接一次说个清楚,这样两个人之间也能彻底了断。 江允南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来这种话。 他也是在这时候才明白,婚约这种东西,只要不是你情我愿,那就都不作数的。 算不上什么的。 他们两个,现在依旧只是陌生人。 曾有过一纸婚约的陌生人。 苏幼恩见他一副失了神的模样,也不忍他再遭打击,只好松开了他的胳膊,目送他回了月字斋。 他走后,她对林羡鱼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你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要是不想说就快些走,我很忙。” 林羡鱼见周围已无他人,才肯开口道:“听说你那天被抓进衙门了,因为...因为陆璟的死。” “这件事情,书院不是已经人尽皆知了?你又来跟我说这个作甚?” 闲着没事想带她回忆一下那日场景? 然而林羡鱼下一句话,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衙门的人,可有对你用刑?” 她竟在关心她??? 她专门从秋字斋过来找她,难不成就想问这个? 什么情况? 苏幼恩忽然觉得自己世界观就要崩塌了,像林羡鱼这样没心没肺的人,还会去关心别人? 那个人还是她苏幼恩? 要知道,她可是原文里处处和女主对着干,还要跟她抢男人的苏幼恩啊! 第52章 女主和反派跑了 林羡鱼见她愣了好大一会儿也不说话,便连忙道:“你别误会,只是因为你之前救过我,我才想过来关心一下你的。” 幼恩对上她略显慌张的目光,沉声解释:“救你的人不是我,是我二哥。” 她怎么觉得林羡鱼今天怪怪的? 林羡鱼很明显觉察到她在刻意疏远自己,只好硬着头皮道:“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在衙门有没有受刑,没别的意思。 如今看你牙尖嘴利活蹦乱跳,想必就算受了刑也无大碍。” 幼恩冷声道:“牙尖嘴利的人是你,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跟你不熟,没事别来找我。” 林羡鱼见她这般冷漠,瞬间恼羞成怒:“苏幼恩!我不曾招惹过你,如今我好心过来瞧你有没有事,好心过来关心你,你便是这般回应我?!” “我如何回应你,是我的自由。不是所有人都该温声细语同你讲话,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跟你讲话。 我告诉你,我能站在这同你说上这么多话,已是给你脸了。” 她这话说得极其过分,把林羡鱼气得咬牙切齿。 “苏幼恩!!” 幼恩应了一声,随后道:“男女授受不亲,以后离我远点。” 说完,便转身回了月字斋。 林羡鱼忍着怒气,无奈只好拂袖离去。 幼恩见她终于离开,默默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走了。 她想不通,林羡鱼今天过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关心她吧? 她林羡鱼真的会关心别人? 江允南此时已没了方才的兴致,他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幼恩方才看的那个话本。 幼恩坐回位置上,见他始终没开口说话,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只好主动同他搭话:“我回来了。” 江允南没理她,只是静静翻着话本。 幼恩像他刚刚那样,把他手里的话本拿过来合上,道:“别看了,这本不好看。” 江允南终于坐直,脸上却毫无笑意。 “我差不多把这本看了一遍,故事挺甜的。女主和反派挺甜的,男主挺惨。” 他方才看的这一本书,讲的是男主为女主付出一切,最终却被女主抛弃,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而女主却和反派逍遥快活去了。 幼恩平时就喜欢看些虐男主的话本,她桌上放着的几乎全都是虐男主的。 只是没想到,江允南竟好巧不巧的看到了这本女主和反派跑了的书。 她尴尬一笑:“是啊,这男主挺惨。不过说实话,你看书倒是挺快,这么就看完了...哈哈。” 江允南点了点头,“嗯。那你有没有觉得,我也挺惨的?” “没有...你千万别瞎想,瞎想容易抑郁。” 苍天啊,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发生如此离谱的剧情?! 男主怎么吃醋吃到她身上了...... 她也是个女的啊,她和林羡鱼都是女的啊! 可惜林羡鱼不知道,江允南更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如今的处境真的好尴尬。 江允南哭丧着脸,“我觉得自己已经抑郁了。” 苏幼恩忍不住解释道:“我跟她真没什么,求你了你别瞎想行不行?你这样想让我好尴尬。” 江允南含泪长叹:“原本以为自己穿进了一本甜文,没想到是本虐文,专门虐我的。” 幼恩扶额,亦是长叹了一口气。 她承认,江允南脑补的能力比她还要强。不,应该说是比二狗还要强。 他应该去写才对。 江允南就这样抑郁了大半天。 晚上一同用晚膳的时候,苏砚见他状态有些奇怪,问幼恩他这是怎么了,幼恩胡扯说他这是忽然伤感,有了作诗的情绪,叫苏砚莫要扰乱他这种伤感情绪。 苏砚点了点头,朝着江允南微微拱手,满脸认真地表达自己的敬佩:“汝娘也!有大才!” 江允南一口把刚啃到嘴里的玉米喷了出来。 幼恩此时正坐在他对面,毫无意外地成为了首要受害者。 她被江允南喷了一脸。 “江允南!!!!” 她攥紧手中木筷,努力克制着想要一拳揍扁他的欲望,生生掰断了一双筷子。 江允南亦是拍桌怒道:“苏幼恩!是不是你教苏砚说这样的话?!” 苏砚绝不可能知道汝娘也这样骂人的话,一定是苏幼恩教给他的。 幼恩亦是满肚子火气,“是又如何!” 苏砚满脸茫然,“这话怎么了吗?” 汝娘也不是他的外号么? 怎么他听了会有这么大火气?难不成是他们打扰到他作诗了? 灵感被打断确实是一件很让人生气的事情。 况且是江允南这么一个极有作诗才华的人,他方才一定是恰到情绪,却被他出言打断,故而才这么生气的。 想到这里,苏砚连忙开口:“不是的,汝娘也,你别生气,幼恩方才有叫我莫要打扰你的。是我的错...我不该扰你作诗。” 就要和幼恩大干一架的江允南,听见苏砚又朝他说了一句汝娘也,火气更大了些。 他要被气死了。 先是得知苏幼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同自己的未婚妻私会。 又是被苏砚连着骂了两次。 他今天是不是跟苏家人犯冲? 不远处的林超与正巧瞧见他们二人就要打上一架,他两眼瞬间亮了起来,连忙拍了两下左之权的肩膀,“快去叫陆监丞过来!就说书院有学子擅自斗殴!” 左之权动作极快,不一会儿便把陆廷请了过来。 陆廷知晓犯事的是江允南和苏幼恩,也就没耽误时间,走的极快。 因为陆璟之死,他本就对江允南和苏幼恩有些意见。 陆璟的死到现在都没查出来凶手,而当时最有嫌疑的便是他们两个人。 陆廷觉得一定是他们做的,但是奈于他们有宣乐作保,背后是整个宣家,衙门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他们也就没能被绳之以法。 但此时是在书院,不是衙门。 衙门的人畏惧宣家势力,他可不怕。 于他而言,陆璟就是他的全部。 虽是不怎么争气,还十分顽劣,但他只有这一个儿子。 他就算不能为他报仇雪恨,但也不愿看凶手依旧快活。 如今这两个人犯了事,他身为书院监丞,有权责罚。 第53章 她怎么会喜欢一个女人 然...... 就在他气势汹汹地走到食堂,正准备高声训斥一声时,却发觉此时岁月静好,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 江允南和苏幼恩面对面坐着,甚至还在为对方夹着菜,和睦得不能再和睦了,哪里有半分要斗殴的迹象?! 好家伙,合着是这个左之权在耍他。 陆廷本想发火,却瞧见林超与走到了左之权身边,道了一句:“他们俩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我真的是服了。” 方才明明已经要打起来了,转瞬之间竟和好如初,又继续吃起来了。 他对这俩人也是无语了。 说着,他拍了两下陆廷的肩膀。 “陆监丞,你要是早来一点,说不定能看到他们快打起来的样子……” 陆廷拧眉长叹一口气,拂袖而去。 另一旁,幼恩将自己自己盘子里的青菜都夹到了苏砚碗里,红烧肉和鱼肉则是夹给了江允南。 她边夹边道:“行了,你别生气,是我跟二哥说,汝娘也是我给你起的外号,他什么都不知道。” 江允南将她夹过来的鱼肉一口气吃完,随即心满意足地乐呵呵道:“我知道,我就知道是你教给他的。” 方才就在他们快要打起来的时候,幼恩忽然说了一句:“我把我碗里的肉都给你吃,这总行了吧?” 她这一句话,就让他瞬间消了气。 没什么比一顿肉来得实在,苏幼恩即是愿意将自己的肉都分给他,那他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先吃为敬,开心就行。 幼恩又解释:“还有,林羡鱼说的单独相处,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次是我发现了她的身份,怕她被林超与发现,才过去提醒她的。 我和她真没什么关系,就算有,也只是同窗,只能算得上是相识罢了。” 她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和一个女人的关系要向人解释。 江允南这下心里彻底舒坦了,“早点跟我说不就行了?害我气了这么久,还以为你是那种喜欢给兄弟戴绿帽子的人。” “你也太小巧我苏幼恩了吧,我再怎么样,也不能去喜欢她一个女人啊!” 江允南正要夹肉的筷子骤然停在半空中,整个人都惊住了。 幼恩一时间还没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一句什么话,还在悠然自得的吃着米。 苏砚最先反应过来,他用胳膊轻轻碰了两下幼恩的胳膊,欲图提示她快些解释方才那句话。 不料幼恩竟皱起眉头侧眸问:“哥,你是不是胳膊疼?一直撞我作甚?” 江允南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他整张脸都变得有些扭曲,似是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半晌后,他终于开口:“苏幼恩...你,你你是个.......” 后面的他实在是说不出来了。 他真没想到,和自己一起穿过来的这位兄弟,竟然喜欢男人。 虽说这种事情在现代并不少见,接受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如今毕竟还在古代,此时人们思想还未完全开放,幼恩这种特殊爱好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会遭人非议。 幼恩听得一脸懵,她向右看了两眼此时神情复杂的苏砚,又向前看了两眼神情更加复杂的江允南,不禁满脸疑惑。 只见江允南又道:“你有选择自己喜欢谁的权力,喜欢谁,喜欢什么样的,什么性别的...这都是你的自由。 我支持你...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兄弟我永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幼恩放下筷子,极其认真的吐出四个字:“你有病吧。” 江允南怕不是个傻子吧? 她方才说自己不可能会喜欢一个女人,有问题吗? 他说那些话作什么? 她一个女人,当然不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女人啊。 女人... 幼恩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 苏砚已经开始替她解释:“幼恩方才那句话是说,她绝不会去爱慕江公子心悦之人。江公子,还是莫要多想。” “真的么?”江允南半信半疑地问。 毕竟,他们整个苏家好似都没跟哪个女子往来过。 就都...都挺可疑的。 幼恩连忙道:“啊...对,对,我哥说得对。我怎么可能会跟你抢人呢,你就别瞎担心了。快点吃饭吧,现在已经有些凉了,再等会儿就该都凉透了。” —— 桂花浮玉,夜凉如洗。 白树栖鸦,中秋的月霜华满街。 幼恩最期待的仲秋,总算是来了。 书院在中秋节的前一天,给学子放了三天假。 虽是只有三天,但幼恩已是很满足了。 她期待这一日已经好久好久了。 她早就听苏庭讲过,每逢中秋,苏州城就会有一场极其盛大的灯会,到时苏州百姓都会到长明街去赏花灯,那场面简直是热闹非凡。 除此之外,苏漾还会亲手做芙蓉月饼,荷花酥,桂花糕等等美味,她光想就已是垂涎三尺。 最重要的是,今日是苏砚参加中秋诗会的日子。 苏砚已经为这次诗会仔细准备多日了,依他的才能,她相信他定能拔得头筹。 今年头筹的大奖虽然要留悬念,到现在还没有公布,但她早已打听过,往年都是一大笔银子,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到时候,苏家可就发达了。 她们能拿着这笔银子给苏砚买个软榻,苏砚屋子里的老木床现在总是晃晃悠悠的,已经不怎么结实了,她老怕他会那一天睡着睡着把床给睡塌。 除了软榻,他屋子里的桌子也该换一换。 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注意到,苏砚用来写字的那张桌子,桌脚断了一截,他是用两块砖头垫着,才能勉强继续用的。 她早就想把把桌子给他换一个新的了。 那样破旧的桌子,配不上他那么漂亮的字。 对了,还能为他买一沓上好的宣纸,再给他添置一套上好的笔墨。 他现在在家里用的都是苏漾从书院带回来的残次品,都是学子不愿意用的,准备丢了的,苏漾舍不得看这些纸墨笔砚被浪费,便拿回去给自己和苏砚用了。 苏漾和他,都该拥有更好的。 以前苏家没钱,什么都买不起,她也只能看着他们委屈自己。 可如今只要苏砚拔得头筹,苏家有了银子,这一切他们都能拥有了。 第54章 像我这样的大善人 幼恩想想就高兴。 她一边帮苏漾揉面,一边望了一眼屋内正在温书的苏砚问:“哥,等你拔得头筹之后,你打算把那些得来的银子用来做什么?” 苏砚抬眸望着她笑了笑,“现在才刚刚天亮,距离今晚的中秋诗会还有一整天的时间。诗会尚未开始,一切都不能过早下定论。 我不一定能拿到头名。” 幼恩揉着面的动作微微一顿,眉眼间尽是笑意。 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露出了两个可爱的酒窝,清澈的眸里闪着亮光。 “你就别谦虚了,你的才华我还不清楚?这一次,你若是拿不到头名,我把我的头卸下来给你。” 江允南端着盛着芙然花的木盆坐到她面前,“呸!说什么胡话呢!今天这大好日子,还说这么血腥的话!苏幼恩,不是我说,你这人还真是粗俗。” “你快给我闭嘴吧!” 幼恩本想拿起手旁的面团砸他,刚拿起来便想起苏家生活拮据,这两日买这些食材的钱还是她找江允南借的。 她默默将面团放回案板上,目光定在了一旁的菜刀上...... 江允南望着面前挥起菜刀的苏幼恩,一双眼睛逐渐瞪大,连忙喊道:“苏砚救我!苏幼恩她要杀人了!她要在中秋节这样的好日子杀人了!!” 苏砚见她忽然挥起菜刀,连忙站起身,走到她身旁制止道:“幼恩,小心些,这刀锋利。 别伤到自己。” 江允南本以为他手忙脚乱的跑过来,是要训斥苏幼恩一顿,谁料他竟然只是怕苏幼恩伤到自己才这么快过来的。 幼恩连忙放下了刀,解释道:“没事的,哥你放心,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 苏砚见状,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这时才想起,那时幼恩手持长剑,连着杀了数十名锦衣卫,都没能伤到自己分毫。 如今她只是拿起了家里的菜刀,他竟然就会怕她伤到自己。 他确实是有些太紧张他这个妹妹了。 虽说不是亲妹妹,不过她是女子,和他们这群男人不一样,他紧张些,应该也无妨。 女子本就该被护着。 更何况,她和他是一家人。 苏砚去水井那里洗了洗手,随后走到幼恩身旁,“好了,回去歇着吧,这些活我来做。” 幼恩把面团又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我不要,我好不容易找点事情做,哥你还是快回去温书吧,晚上就是中秋诗会了,我还等着你拿头名呢。” “家里的书我都已经读了不下二十遍了,如今已能倒背如流,这会儿不看,也无妨。” 江允南听见苏砚这样说,连忙道:“那你把你的小板凳搬到我这里来,过来帮我!我不会搞这些芙蓉花,怕给你们搞砸了。” 苏砚看了幼恩手里的面团一眼,刚想开口便听到江允南抢先道:“她手里就一块面团,自己揉了一早上了,都快揉出来感情了,你跟她抢什么? 还是快点过来,跟我一起弄月饼馅吧。” 幼恩道:“哥,你去吧,我就这一块面,也不能分你一块。” 苏砚这才搬着小杌坐到江允南身旁。 江允南哼着小曲,乐呵呵道:“我发现你们家这小日子过得还挺舒坦,能不能给我腾出来一间屋子,我想在这住上几天。” 幼恩瞥了他一眼,“我家都这么穷了,你还想来祸害我家,江允南,你没有心。” 就他这么能吃,吃上两天就能把苏家给吃破产。 哦不,苏家现在已经没半毛钱了。 连破产的余地都没有。 “这哪是祸害啊,我能帮你们干活,我这是免费劳动力啊!”说着,他长叹了一声:“兄弟,我这样的劳动力你都不好好珍惜,你会后悔的。” 苏砚问:“免费劳动力是什么?” 江允南嘻笑着答:“就是像我这样品德高尚,心怀大爱,愿意以一己之力普渡众生的大善人。” 苏砚起了兴致,又问道:“那东汉末建安神医华佗,行医遍布多地,救死扶伤无数,却不求仕途。不仅以一己之力救过当时无数人,还为后世留下诸多宝贵医书。 他曾付出那么多却不求仕途,是否也算得上是免费劳动力?” 江允南万万没想到苏砚会说起这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望了一眼幼恩,求助的目光一闪一闪。 幼恩接收到他的信号,但她选择暂时性屏蔽。 这可是江允南自己要胡扯,她才不要为他善后。 江允南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编下去:“额......大概,大概能算?华佗先生为我们人类医学史贡献颇深,我们当敬仰他。” 只是说他是免费劳动力似乎有些大不敬...... 华佗是一代伟人。 古往今来,有许多前人用尽自己一生来为后人铺路。 南宋岳飞率领岳家军破十万金军,打破女真满万不可战的神话。 他平定游寇,名扬洞庭。 他知百姓疾苦,知士卒之难。他为君王守住天下,开拓疆土,让将士安心,百姓安定。 他为后世付出诸多,也从不求回报。 然,他的结局又是什么样的。 岳飞遭君上猜忌,遭人弹劾,官职被罢,最终无兵无权。 受拉胁之邢,于大理寺狱中被杀,时年三十九岁。 他背上,刺有尽忠报国四字。 他的供状上,写的是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他对得起天下,是君王对不住他。 但他永远活在后世心中。 他们不该称呼他为免费劳动力,而是该说他是照亮后世的一盏明灯。 幼恩笑着道:“要说免费劳动力,没人能比二哥你更合适这个词了。你在苏州城救过那么人,可是一分钱都没收过。连买药的钱都是你出,你不光免费,还倒赔。” 苏砚点了点头,“我似乎有些明白你这话的意思,不过幼恩,茹阿婆以前教过我,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份,我们本就该救人的。” 幼恩道:“茹阿婆又没说过不让你收银子。二哥,你想想,你行医不要别人银子,大哥教书也不要书院给他月钱,咱们家再这样下去,怕是真的要揭不开锅了。” 苏砚解释:“大哥不要月钱是因为我们两个......” 第55章 大佬竟在我身边 幼恩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苏漾一直以来不拿书院的月钱,是因为祝淮书从不收他们苏家人的食宿费。 从前苏砚在书院里的食宿费他便分文不收,而今幼恩也进了这书院,他却依旧是不收分毫食宿费。 他不收苏家人的银子,苏漾也就不收他给的月钱。 如此一来,两不相欠。 原是在双方默认的情况下,这两份银子相互抵消了。 只是幼恩还有一个疑问。 “我总觉得山长对我们苏家有些不一样,他似乎在特意关照我们。” 要不然,就凭她那日在他面前的表现,怀书书院必然不可能会收下她。 这几日她在书院里待的时间比较长,也就对这位山长多了些了解。 她发觉他是个极其有才能的人,并不似她想象中那般糊涂。 苏砚一边用刀切碎花瓣,一边答:“山长和大哥,还有鹤斋先生,都曾受过沈先生指点,故而有些情谊。” “沈先生?” “嗯,沈周先生。” “沈周......”幼恩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江允南便睁大眼睛诧异道:“苏大哥曾受过沈周先生指点?!!” 大佬竟在我身边? 苏砚望了一眼他一把丢下的刀,连忙提醒道:“允南,你小心些,别伤到手。” 江允南却好似没听见他说的话,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历史上没记载啊......” 幼恩怕他不经意间会说漏嘴,便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江允南,你1能不能干活麻利点,我二哥都快剁好了,你的那一盆花瓣都还没什么变化。” 江允南这才回过神,“马上,马上了。” 幼恩此时已经干好了自己手头的活,她将揉好的面放到了一旁备用,随即从江允南的木盆里倒出了一半的花瓣,帮他一起将其剁碎。 菜刀砍在砧板上的声响此起彼伏,与她说话的声音混在一起。 “你说说你,好好的江家公子不做,非要来我们这里过中秋。今天可是中秋节啊,也不知道你爹怎么舍得放你出门的。” 江允南勉强能听到她的声音,他应道:“当然是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你以为我爹会放我出来?他巴不得我今天一天都呆在家里面。 不过苏幼恩,这些花瓣又没招你惹你,你至于使那么大力气吗......” 她这动静未免太大了些。 苏幼恩没理他,继续自己手头上的动作,不一会儿竟已是将这些花瓣全都剁碎了。 江允南瞧了一眼她那边已经完全剁碎的花瓣,再看看自己这边剁了大半天还是成片成片的花瓣,不禁感慨:“这么快......你怎么能这么快。” 幼恩站起身,极其不屑地瞥了一眼江允南,随即留下一句:“垃圾,还没搞好。”便跑去水井那里洗手去了。 干完了上午的活,她只觉得自己一身轻松。 她揉了揉肩膀,又跑到苏砚身边,看他也已经忙完了手上的活,便将他拉了起来。 “哥,跟我一起出去转两圈吧,外面好热闹。” 苏砚点了点头,去洗净手后便随她一同出了门。 只留江允南一个人在院子里自言自语。 “大概这就是兄弟情深吧,这就走了,眼里只有她那个哥。也不问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今日的幸川坞极其热闹。 斜对门的刘婶穿着围裙正忙着抓.鸭.子,隔壁的茹阿婆则是坐在门口晒太阳,一边望着手忙脚乱的刘婶乐呵呵的笑,一边扇动着自己手上的蒲扇。 苏砚过去同她问了好,又站着闲聊了几句。 幼恩则是悄悄往茹阿婆家里看,想看那个喜欢穿月白缎绣丁香对襟褂子,豆蓝长裙的女子在不在院子里。 阿婆注意到她飘忽不定的眼神,摇着蒲扇的手微微一顿,抬头望着幼恩笑着问:“幼恩又在找允贤呐?” 茹阿婆本就面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看起来慈祥可亲,平易近人。 幼恩平日里虽和她接触不多,但一瞧见她便觉得极其亲切,便蹲下身,换她抬头望着茹阿婆。 “阿婆,允贤姐姐不在嘛?今天可是中秋节欸!” “允贤今天当然要在家,不过她今天起早出诊去了,看看时间,应是快回来了。” 她话音方落,便见不远处那个身着月白褂子,豆蓝长裙的女子提着一份烧鸭,笑吟吟地朝这边走来。 还没等她走到身旁,幼恩便听到她兴高采烈地呼喊:“阿婆!我抢到卢氏烧鸭了!” 卢氏烧鸭算是这一带比较有名的特色菜,皮酥肉香尝上一口便让人回味无穷,因为太好吃了,导致它每次一出炉几乎都会被人抢光,难买得很。 对门的刘婶听见她这一声喊,停下了手头上抓.鸭.子的动作,直起腰极其羡慕地开口:“哎呀妈呀!俺前两天一直去抢,一直没抢到!允贤你今儿运气倒是怪好啊!竟然抢到了!” 茹阿婆笑道:“别听她胡说,她那哪里是抢的,分明是今日她去卢家看诊,人家为了感谢,早已为她留好的。” 谈允贤见自己被拆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走到刘婶那里,问了一句:“刘婶,你们家今天这是准备开荤么?” 刘婶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眼底尽是笑意。 “今儿个俺家闺女回来!俺给她坐点好吃的!” 谈允贤看她抓鸭子抓得手忙脚乱,也就不再打扰她,提着烧鸭走到家门口,向苏砚和幼恩分别问了好,之后对茹阿婆道:“我先把烧鸭放回去哈。” 从谈允贤出现在路口,幼恩站起身后便一直笑着瞧着她。 直到谈允贤消失在她的视线内,她才收回目光。 苏砚正为茹阿婆捏着肩,“对了阿婆,我大哥今天做了月饼,等他做好了,我给您端过来些。您现在还喜欢吃甜食么?” 茹阿婆没回答他的话,反倒是忽然说了一句:“阿砚啊,我家允贤,她尚无婚配。” “啊?” 苏砚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他自然是知道谈允贤尚未婚配的,毕竟是邻居,离得这么***时来往又多,这些他自然是清楚的。 第56章 我全家都是反派 茹阿婆为什么忽然要对他说这话? 就在他云里雾里的时候,茹阿婆抬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他领会其意,蹲在她身旁,等待着她开口。 只听到茹阿婆忽然压低声音,“我悄悄问你,你家叔父还没为幼恩指婚吧?” 幼恩将她悄悄问的这句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苏砚没明白她的意思,只好如实回答:“自然是没有的。” 闻言,阿婆面上笑意愈浓,将目光向苏幼恩这边移去,缓缓将她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整遍。 边打量边不由自主地夸道:“老朽我这一生也见过无数的人,幼恩是我见过生得最好看的。起初我还以为,你们苏家两兄弟已经是咱们苏州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了。 没想到如今又从顺天府回来了个三弟,竟然俊朗不输你们二人,这双眉眼比你们兄弟两个还要灵动。我光瞧着,就高兴。” 说着,她忽然回头瞧了一眼,见谈允贤还没出来,便连忙小声道: “要是以后咱们两家结了亲,我天天瞧着也欢喜!” 苏砚这时才明白过来,茹阿婆方才说这些,原来是想为幼恩和谈允贤牵线。 可幼恩也是女子...这样实在是...... 不妥,十分不妥。 可是他又该如何向阿婆解释? 幼恩听完她这一番话,脑子里乱糟糟的。 看来阿婆是相中她了,想让她和谈允贤成亲。 她何德何能...... 她只是多看了谈允贤几眼。 只是因为从前在书上读到的人,就这样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把控自己,才总想多看上几眼。 无论是史书还是后世为谈允贤编撰的故事,她都看过许多遍。 于苏幼恩而言,谈允贤是明月。 每次瞧见谈允贤,她都觉得自己像个小粉丝一样,目光从她身上自始至终都移不开。 但明月始终都是明月。 况且,她苏幼恩也是个实打实的女子...... 幼恩深吸了一口气,临时编了一个谎:“阿婆,我发过誓,此生绝不成亲,我爹也是知道的,所以说,他不会为我指婚,我也绝不会和谁能够结亲。” 茹阿婆面上笑意瞬间凝固,许久,她才长叹了一声:“哎...你这孩子......倒是可惜了。” 要不然,这一桩婚事她第一个举双手赞成。 另一旁,刘婶欣喜若狂:“抓到了!俺终于抓到了!你说说你这只鸭子跑那么多圈做什么!还不是得被我抓到!一会儿跑瘦了就没多少肉了......” —— 幼恩拿着谈允贤给她分的一只鸭腿,笑意盈盈地跑到苏庭身边坐下,一边啃着鸭腿一边道:“爹,对门的刘婶喊你去帮忙杀.鸭,她说她自己弄不好。” 苏庭眯着眼躺在躺椅上,听见她说话连眼皮都不曾抬起。 “一边去!我这双手曾为陛下研墨,今要为她杀.鸭?你开什么玩笑!” “哎,可惜了老鸭汤。” “什么老鸭汤?”苏庭终于睁开眼睛。 “刘婶说了,只要你过去帮忙,等今晚她煲好了老鸭汤,也给你送过来些。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我现在就过去回绝。” 说完她就要站起身往外走。 苏庭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慢着!!” “大家都是邻居,本就该互相帮助!刘婶一个妇人操持一整个家也挺不容易的,我这就过去帮忙!主要不是为了老鸭汤,主要是像帮刘婶的忙。” 幼恩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已瞧不见他的身影。 “跑得倒是挺快。” 她转过身,本想躺到躺椅上晒太阳,谁知刚转过身便见江允南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嘴里还振振有词:“苏幼恩啊苏幼恩,你从哪搞得鸭腿,好香......” 幼恩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你干完活了?” “没......”江允南有些不好意思,“你大哥看我太慢了,他又急着用,就自己亲自弄了,让我过来歇一歇。” 幼恩啧啧叹道:“大哥都忍受不了你这样的速度。”说着,她窝在了躺椅上,笑眼咪咪地啃着鸭腿,晒着太阳。 江允南深吸了一口气,“卢氏烧鸭?” 幼恩又咬了一大口,“没想到你干活那么慢,鼻子倒是挺灵。方才我们出去的时候,正巧碰到谈允贤带着烧鸭回来。 她给我和二哥一人分了一个鸭腿,可惜,刚刚你没干完活,你要是早点干完活了,兴许也能吃到这等美味。” 江允南撇了撇嘴,“我才不稀罕呢,我家里什么没有?” “行了,别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你的在那呢。”幼恩指了两下石桌上用油纸包着的鸭腿,继续道:“二哥说他不喜欢吃肉,本来要把他那一份也给我吃,我怕吃鸭腿吃饱了没胃口再吃饭,就想着先给你留着。” 江允南大喜,连忙将鸭腿拿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是一大口。 “太香了!好吃到我想哭!” 幼恩此时已经吃完了自己这一份,她用帕子擦了擦嘴,颇为嫌弃地望着江允南道:“你能不能别丢人...我就没见过哪家男主吃.鸭腿吃哭的......” 江允南怼了回去:“你才丢人,我就没见过哪家反派天天好吃懒做成你这样的。” 幼恩呵呵一笑:“原来你还记得我是反派啊,江允南,你就不怕我这个反派在你吃的东西里面下毒么?” “怕什么?中毒了有苏砚给我治。” “那如果说,我全家都是反派呢?” 江允南正在吃鸭腿的动作忽地一顿,抬眸望向幼恩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此时只觉得阴森恐怖。 “沃曹......我说我怎么吃着吃着喉咙发紧,胃里一阵翻腾,似波涛汹涌,来势汹汹。原来...竟是你对我下了毒!” 他说这话时满脸痛苦,整得就像真的一样。 幼恩默默翻了个白眼。 “想去如厕就直说。” 江允南瞪了她一眼,“我正在吃东西!” “又不是我正在吃东西。” “苏幼恩,你故意恶心我呢是不是?” “反正我是反派,我恶心你怎么了?” …… 二人一开始斗嘴便停不下来,直到苏庭满身血迹,提着把刀走了过来...... 第57章 中秋吃什么 江允南被吓得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贴上墙,已无退路时,他才哆哆嗦嗦的开口:“苏...苏幼恩,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哪一句?”幼恩有些迷惑。 什么情况?他是羊癫疯发作了吗,腿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你全家都是反派那一句......” 幼恩看他被吓成这副模样,便瞥了一眼苏庭,这才明白过来,江允南这是又开始疯狂脑补了。 至于么...他和苏家人接触了这么久,还不了解苏家?他们要是想害他,还用等到今天? 但作为看热闹不嫌事大第一人,苏幼恩怎么可能会浪费这一次捉弄江允南的大好机会。 她长叹一声:“今日怕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到了那边,莫要恨我。毕竟...我只是个反派,只有除去你,我才能有活路。” 江允南此时只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苏庭全身都是血,目光有些涣散,看起来像是着了魔一样。 他越害怕,提刀而来的苏庭便离他越来越近。 他们这一家子反派,不会真的要在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对他这个正牌男主下手吧? 江允南都快哭出来了,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声求饶:“救命!别杀我,别杀我,我把银子都给你们,我不当这个男主了还不行吗。” 苏庭默默从他身旁经过,将沾了血的刀丢进了水桶里,随后又走到水井处洗了洗手。 洗完手之后,他又若无其事的从不停颤抖的江允南身边路过。 走过去时还不忘吐槽了一句:“有病,这孩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一个人隔这胡说八道什么呢?” 说完便回了屋子,准备换一身干净衣裳。 幼恩已经笑得直不起腰。 “江允南啊江允南,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简直是又怂又蠢。 谢谢你让我开了眼,让我明白不是所有男主都配当男主哈哈哈哈哈哈。” 江允南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本人也觉得那个怂字就挂在他头上。 要命,苏庭只是过去洗个手,就把他吓得双腿发软直接跪了下来。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担不起男主这个角色。 幼恩忽然从袖子里翻出了个什么东西,她将那东西塞到了江允南手里,佯作语重心长地说道: “兄弟我就只剩这一文钱了,看在你跪了这么久的份上,这一文钱就给你当节日红包了。” 江允南攥紧了手心里的一文钱,二话不说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了幼恩的衣领。 “苏幼恩,你又耍我!” 幼恩目光幽幽,面无表情道了一句:“江允南,看你身后。” 江允南见她忽然这样,还以为是身后出现了什么东西,连忙松开她的衣领,躲到了她身后。 幼恩却忽然乐道:“你身后,是一堵墙。” 江允南身后其实什么都没有,她只是想要逗一逗他,没想到他又中招了。 她现在甚至有些担心江允南的智商。 江允南被她捉弄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一个上午都不想搭理苏幼恩。 幼恩正好乐得清闲,躺在躺椅上晒了一上午的太阳。 正午过了一刻,苏砚的月饼终于出炉。 月饼出炉的那一刻,满院都萦绕着糕点特有的香气,还伴随着一股花香。 苏砚包了几块荷花酥,还有芙蓉月饼,给隔壁茹阿婆送了过去。 这回幼恩没再缠着要一同前去,她怕茹阿婆会再误会她的心思。 苏漾今日做了一大桌菜,有珍珠翡翠白玉汤,麻辣兔丝,蒜蓉粉丝蒸肉,糖醋土豆排骨,腐乳蒸鸡,糯米蒸排骨...... 幼恩不禁感叹道:“天哪,大哥你这手艺堪比御厨!” 江允南瞥了她一眼,找准机会怼道:“就知道胡说八道,你又没去过皇宫,怎么知道御厨手艺?” 幼恩满门心思都放在了面前这一桌美味佳肴上,压根就没心思跟他斗嘴。 “我曾在梦里去过。” 说完便入了座,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咱们要是能天天过节就好了,这样我每天都能吃到大哥煮的菜了。” 江允南也对这一桌子菜垂涎许久,见她坐了下来,也跟着坐了下去。 幼恩等苏庭夹了第一口菜之后才开始动筷,她只吃了一口麻辣兔丝,便辣得嘴巴红彤彤的。 苏砚为她倒了一杯茶,又在她手旁放了一块干净的帕子。 幼恩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她知道苏砚不爱吃肉,便为他夹了一块豆腐。 江允南咬了一大口糯米排骨,好吃得他两眼发光。 蓁蓁最喜欢吃兔肉,那一道麻辣兔丝便是苏漾特意为她做的。 她吃得欢喜,心里也欢喜。 她听到幼恩说这是家人煮的菜,比外面的菜好吃一万倍。 她看到苏家欢聚一堂,阖家美满。 而她这样的人能够融入其中,对饮闲聊,何其有幸。 她这一生,原是还能尝到家人亲手煮的菜。 真好。 苏庭吃了一会儿,见幼恩一直在给苏砚夹豆腐,桌上肉都快吃完了,苏砚还没吃上一块肉,便忍不住道: “苏幼恩,你干啥呢?你让你二哥吃块肉能死?这肉都进你一个人肚子里了,你也不怕胖死。” 幼恩颇为嫌弃地望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二哥不喜欢吃肉,他喜欢吃素菜。” 苏庭放下筷子,“胡说八道,你二哥小时候明明最喜欢吃肉。” 幼恩愣了一下,侧眸望向身边的苏砚。 苏砚笑了笑,“长大后不喜欢了。” 苏漾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他夹了一块糯米排骨,向幼恩解释道:“是因为家里买不起肉,阿砚才说不喜欢的。” “可是......” 可是在书院食堂吃饭时,苏砚也总把自己盘子里的小炒肉夹给她吃,她一直以为他是真的不爱吃肉。 犹豫片刻,她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道: “那我们以后好好读书,好好赚钱。” 到时候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就在她已经开始幻想以后的美好生活时,苏漾忽然站起身,“我吃好了,这会儿我得出去一趟。 昨日方鹤斋同我说要我陪他去斜塘镇一趟,他想谈笔生意,要我陪着,我这两天可能就不回来了。” 第58章 中秋诗会苏州胜景 “可今天是中秋,晚上苏州城肯定很热闹,不能明天再走吗?” 幼恩不想让他走。 今夜本该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少了苏漾,那还怎么能叫团圆。 苏漾已回屋去拿包袱,回到中堂时应道:“他说那边催得紧,今天必须得过去。” 苏砚站起身,皱眉沉声道:“哥,你又不懂经商之道,去了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要不然还是留在家里把中秋好好过完......” “毕竟是鹤斋的事情,他没请我帮过什么忙,这次他既然开口了,我自当尽力而为。” 解释完,苏漾见幼恩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温声劝道:“好了,今晚你还要陪阿砚要去诗会。 快打起精神,别哭丧着脸了。我过两日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们带特产。” 幼恩道:“可这是咱们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的第一个中秋,你不在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苏庭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忽然沉重下来的气氛。 “是第一个又不是最后一个,阿漾只是出去几天,你搞得好像要永别了一样,至于吗?” 江允南附和道:“就是就是,苏幼恩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女人还要矫情。” 人家蓁蓁都没说什么,她倒是一直在这东挽留西挽留的,挺浪费时间的。 他话音方落,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苏漾笑了笑,“应是方鹤斋来了。” 说罢他便过去开门,不料门外的人竟不止一人,竟是一群。 是江家人。 江宝复手叉着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向苏漾问了声好,随即问:“我家允南,是不是在先生家里?” 苏漾点头。 屋内的江允南一听到江宝复的声音,吓得连忙放下筷子,站起身就像找个地方藏起来。 江宝复剁了下脚,有些气愤。 “这臭小子又跑你们这里来打扰你们,都跟他说过多少遍了也不听。” 苏漾笑了笑,“不是打扰,今天允南帮了我好大的忙,他还帮我做了月饼。” “哦?”江宝复闻言笑颜逐开,“我家那臭小子还会做月饼了?” “允南很聪明的。” 他倒也不直接回答江允南现在是否会不会做月饼,毕竟如今江允南到底学没学会确实不太好说。 江宝复听了这话瞬间高兴了起来,“我家允南从前确实是聪明。 只是之前没能经受得住林家那个女儿在大婚之日逃婚,生了一场病失了记忆,整个人也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从前会的他现在都不会,从前不会的他现在都会。我这段时间都快为他愁死了......” 苏漾却没再接话,他似乎在江宝复带来的一众人等身后,瞧见了那个身着青衣,双手环臂背靠着老槐树,懒洋洋晒着太阳的方鹤斋。 方鹤斋觉察到他的目光,侧眸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即摆了摆手,示意他该走了。 苏漾点头,匆匆与江宝复告了别,便与方鹤斋一同离去。 江宝复在进院子的时候,正巧瞧见江允南在往桌子底下钻。 “允南?江允南?!我的崽啊,你莫不是又病了?” 江允南默默爬了出来,听着江宝复唠叨了好大一会儿,最终无奈,只好随他一同回家。 他原本还想同幼恩一同去中秋诗会的...... 一到晚上,苏州各户便都亮起一盏盏明灯。 夜幕上飘着许多画有好看图案的孔明灯,有许多人会将自己的心愿写在孔明灯上,祈愿明灯能向上天诉求,求愿望有朝一日能够实现。 也有人会在灯上写下对已故亲人说的话,祈愿灯能在离天最近的那一刻,替自己那些话说给天上的亲人听。 幼恩从苏庭那里搜刮到几文钱,也买了一盏孔明灯,和苏砚,蓁蓁一同在上面写字。 蓁蓁在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一个家字,幼恩注意到,她是拿左手写字的。 苏砚则是在一旁写了一句家人平安,一切顺遂。 幼恩绞尽脑汁想了好大一会儿,她总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要往上些,可是一时间竟想不到该写上去哪一句。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终于拿起笔,默默写了一句:我在这里挺好的。 她写给另一个世界的家人,写给另一个世界的朋友。 或许这一生他们都再难相见了。 他们本已经打算开始点孔明灯,不料这时候苏庭忽然凑了过来。 “拿的我的钱买的东西,竟然也不让我在这上面许个愿,你这个不孝子。” 幼恩撇了撇嘴,只好把笔递给了他。 只见苏庭望着月亮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在上面写:愿主安康。 蓁蓁和幼恩心中明白,他这是在为督公祈愿。 苏砚虽然没明白,但他向来不喜欢多问,也就没说话。 放过孔明灯之后,幼恩陪苏砚一同去了诗会,苏庭觉得诗会无聊,便带着蓁蓁一同四处闲逛。 这是幼恩生平第一次参加这般文雅的活动。 这次诗会选在了一艘极大的船里,这艘船四周皆是雕花的窗,不仅能在游湖之余斗诗,还能透过窗将苏州盛景一览无余。 每个人的桌上还摆了许多茶果与小菜,是不是还有身着纱衣的女子过来倒酒。 有酒有肉有美人,这样的日子谁看了不说上一句赛神仙。 幼恩觉得这里一切都极好,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在这艘船上待一辈子。 如果...如果她不晕船的话。 晕船是个大问题,她一上船,便一阵一阵的想吐。 为了让苏砚能够专心斗诗,不影响他的状态,幼恩骗他说自己想去船舱外吹吹风,便出了船舱。 她方走到甲板上,便控制不住自己,猛地一下子吐了出来。 “救命,这辈子都不想再坐船了......” 吐得她半条命都要没了。 好不容易吐完之后,她一边用手帕擦嘴,一边坐下想歇上一歇。 好在大家都在参加诗会,她这般狼狈的样子不会被别人看到。 不会被别人看到...... 呃。 幼恩愣了两下,揉了揉眼睛,仔细向对面看去。 她本以为甲板上没人。 不料就在她正对面,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正幽幽盯着她。 幼恩差点就要大呼:妈妈救我,有鬼! 第59章 传说中的主角缘分 就在这时候,那男子忽然站起身。 幼恩为了缓解尴尬,默默开口搭话:“也不知道是谁非要把好好的诗会开在船上,这船晃晃悠悠的,让人怪难受的。” 那人冷冷瞧了一眼正在自言自语的她,随即默默从她身边经过,径直回了船舱。 他直接无视了她。 幼恩此时只想为他的冷漠而鼓掌。 好在他走的够快,要不然这块甲板真的就成了她的社死现场。 他虽然不理人,但好在走得快。 只要他走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她。 她此时所在的湖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未惊鸥鹭湖。 茫茫角动,回舟尽兴,未惊鸥鹭。 这片湖与苏州城其他地方的湖略微有些不同,这里四周的围栏都是由上好的大理石砌成的,每处围栏都刻有精致的莲花与白鹭。 故而尽管这一整片湖都未种莲花,还会有许多文人雅士在此处泛舟游湖后作出许多关于莲的诗。 不是莲花,胜若莲花。 大理石上的刻画,远比莲花还要永恒。 在这样的月夜里,刻在石块上那精美细致的莲花与月光交融,倒映于湖面之上。 繁星从明亮的诸多孔明灯中探出头,跃在泛着银光的湖面上,将夜空光亮让出一点点,分给这天地一点点。 分给这人世间一点点。 林羡鱼立于石栏前,在孔明灯上写下了两个字:活着。 在她放飞孔明灯的那一刻,幼恩所处的那艘船靠了岸。 幼恩还以为是诗会结束了,连忙进船舱去找苏砚。 她刚跑进船舱,便撞见了方才在甲板上遇到的那个黑衣男子。 那人瞧了她一眼,随即极其冷淡的说了一句:“船已靠岸,晕船的人可以下船了,莫要耽误诗会。” 幼恩也抬眸看他。 那一瞬间,四目相对,好不尴尬。 这人见她还不动,便催促道:“还不走?你已经把我的船给吐脏了,还想如何?想毁了这诗会,毁了这艘船不成?” 合着这船靠岸不是诗会结束了,是要把她这个晕船的人请出去。 这人什么来头,瞧着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竟有权掌控这艘船。 毕竟是自己先吐在了他的船上,幼恩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先道了歉,之后解释道:“我已经不晕了,不必如此劳烦的。” 这人一脸冷漠,“公子想必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请你下船,别再把我的船弄脏了。” 那一霎,船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苏幼恩身上。 幼恩觉得这世界可以把社死这两个字焊在自己身上了。 她尴尬的笑了笑,道:“方才是我未能控制住自己,实在抱歉。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待会儿给您把船清扫干净,可以吗?” “不行。”这人回答得果断,看向她的眼神里尽是嫌弃,“你若是还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那就赔偿我一百两银子,就当是赔给我的船了。” “一百两?!” 听到这个数字,幼恩差点没直接昏过去。 一百两够买二百石大米,够给一个七品知县发两年多的俸禄了。 就因为她吐到了他船上,他就要她一百两? 疯了吧? 他还不如直接要了她这条命。 苏砚这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连忙走到幼恩身旁,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幼恩向他解释了方才的情况,苏砚听完后皱起眉稍,他本想问她为何不告诉他晕船的事情,可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瞧见幼恩也紧皱着的眉头。 他知她现在处于一种极其尴尬的境地,再加上晕船,肯定有些不好受,也就将自己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扶着她走到了甲板上,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低声道:“你先在这里好生歇息,这件事情交给我来解决就好。” 幼恩本不想让他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可就在她想要于他一同回船舱的时候,她的余光瞥见了岸边的林羡鱼。 林羡鱼今日并未穿着男装,也没易容,此时正被几个无赖拉拉扯扯。 幼恩定睛一看,那几个无赖中为首的那个人竟然是左之权。 左之权闲着没事去招惹林羡鱼作甚? 此时苏砚已回了船舱,幼恩见林羡鱼被他们拉扯得衣衫不整,没忍住攥紧双拳,险些就要下船冲过去。 她最看不得女子当街受此凌辱。 尽管林羡鱼是个没良心的,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冲上去的心。 在这个对女子本就不公的时代,倘若女子还不能联手相互保护,那谁又能真正保护得了她们? 权力?地位? 这些林家都有。 可林羡鱼活在什么都有的林家,却受尽凌辱,不仅被重男轻女的父亲每日责骂,还被家中仆人看不起,自己的亲弟弟甚至还想直接把她杀了。 她身为女子,什么都没有。 尊严,亲情,自由,什么都没有。 幼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足尖一点跳出船上了岸。 她刚上岸,便瞧见一个青衫少年不知从何处忽然蹦了出来。 这人蒙了面,看上去倒有些像武侠里的高手。 只见他一脚踢中那个正揪着林羡鱼头发的人小腹,随即护在了林羡鱼身前。 这是要上演英雄救美的剧情? 这种事难道不该是江允南那个男主来干? 就在她准备等这位高手出手把左之权这群小弟都教训一通的时候,这位大侠忽然开口骂道:“左之权你这个鳖.孙,你不是个人!你这个大变.态!” 幼恩一愣,揉了揉眼睛,仔细将这位大侠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瞧了一遍。 只见他在骂完之后忽然扯下了自己蒙面的黑布,极其愤怒地瞪向了左之权。 她寄以厚望的这位大侠,正是二狗这本书的正牌男主—— 江允南。 幼恩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江允南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蒙着面出来做什么? 就不怕官府把他当成江洋大盗抓起来? 想了一会儿之后,幼恩终于想出了一个能说得通的理由。 也许这一切只是单纯的因为林羡鱼的女主光环吧。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缘分吧。 女主出事,男主必出现。 言情里英雄救美的桥段绝不能少。 不过—— 第60章 可恶更喜欢了 他江允南算是什么英雄? 他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穿越者,一没轻功,二没力气,他一个人拿什么跟左之权这一群小弟抗衡? 他那张破嘴吗? 不得不承认,江允南骂人确实挺牛的。 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左之权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左之权竟耐心听他骂完了。 等江允南骂得累了,说不出来话了,才撸.起袖子,一拳打在了江允南的脸上。 “就你屁话多!还敢骂老子!我告诉你江允南,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今天算是倒霉,碰上我们哥几个。老子今天非揍死你不可!” 他这一拳下手极狠,江允南站在原地晃晃悠悠的,险些没能反应过来。 林羡鱼见他因为救自己挨上一拳,不仅没有关心他半句,还指责他:“谁叫你过来的?你当自己是什么武林高手?你当自己能一个人打得过这一群人?” 江允南听见她这句话,更反应不过来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剧情。 她难道不应该为他流泪,为他心疼,为他心碎? 毕竟他是为了救她才过来的,她难道不应该为他脸上的伤担忧一小下吗? 她怎么一点都不带心疼人的。 她可是他的官配啊...... 他的官配怎么能这么冷漠。 可恶! 更喜欢了。 江允南望着林羡鱼,含情脉脉地说出了一句老掉牙而又极其经典的台词:“就算面对的是千人,万人,就算我打不过,可是只要是你,只要是为了你,都值得。” 幼恩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她觉得自己眼要瞎。 救命!谁能救救江允南这个土到家的男主。 他这样怕是还没被左之权打死,就要被林羡鱼一拳打飞了。 不出所料,林羡鱼果真攥紧拳头,她竭力控制着自己想要动手的欲.望,极其嫌弃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幼恩扶额,默默开始为江允南未来极其漫长的追妻之路感到担忧。 江允南却丝毫没觉察到林羡鱼话语中满满的嫌弃,他望着林羡鱼的眼神愈发温柔,就像已经陷入了恋爱一样。 “你让我走,是怕我再为了你受伤,是不想连累我,对吧?” 林羡鱼惊了。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江允南却还没完,他继续道:“我都知道的,可是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该怎么办?我怎么可能会抛下你一个人离开?我不会走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走的。 是男人,就不能跑。” 幼恩此时想吐。 怎么回事,现在分明都已经不在船上了,她为什么还会想吐。 林羡鱼此时也想吐。 但她忍住了。 她现在看江允南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恐惧。 她觉得这人不仅有病,还是个疯子。 他就不能睁开眼,先看看身后就要动手的左之权等人吗? 就在江允南还要继续,含情脉脉地向林羡鱼表达自己的坚定不移时,左之权的拳头又挥了过来。 江允南本就没站稳,又挨了这一拳,晃悠了两下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倒下时还不忘来上一句:“你...你怎么搞偷袭......” 幼恩再次扶额。 拿什么拯救你,二狗的男主。 左之权抬起脚,狠狠地踢了倒在地上的江允南一脚。又用力踩在他的肚子上,似乎真的要对他下狠手。 幼恩见状随手捡起一根树枝,便直接冲了上去。 虽说二狗家男主确实是挺傻的,但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一个老乡,他要是被左之权给打死了,那她以后岂不是又变成自己一个人在这世界孤军奋战了? 况且,他还是她的朋友。 于情于理,她得帮他。 幼恩从前使剑使习惯了,如今手里只有一根树枝,她便下意识将这根树枝当成长剑来使,径直横于左之权脖颈之前。 左之权被忽然出现的她吓了一大跳,猛地收回踩在江允南身上的脚,连着向后退了两步。 幼恩也不让步,跟着他的步子走了几步,始终保持树枝贴近他的脖颈。 左之权本以为幼恩使的是什么可怕的利器,但他垂眸一看,她手里拿着的竟然只是一根枯枝。 “苏幼恩!你有毛病吧!拿着根破树枝吓唬谁呢!” 他本想从她手里将那树枝夺过,却发觉自己根本没法从她手里夺过任何东西。 这跟树枝就跟长在苏幼恩手上了一眼,他使多大的力气都抢不过来。 苏幼恩这样一个瘦弱身板,怎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该不会是会武功吧...... 一想到这里,左之权对他也就多了几分忌惮。 虽然他们人多,但是他们只会使蛮力,平时欺负欺负寻常百姓还行,若是苏幼恩会武功,那他们怕是难搞。 “我告诉你苏幼恩,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你最好别给自己惹事,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上一边呆着去。 别忘了,你哥现在还在那船里参加诗会,若是被他知道你在这里找事,他还怎么专心斗诗?你难道想给他找麻烦吗?” “还知道拿我哥来威胁我。”幼恩笑了笑,“一个诗会而已,你以为我们苏家有多在乎?” 她在乎的不是诗会,是争得魁首后的那些银子。 “况且,就算我哥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告诉你,我哥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搞笑。 苏砚又不是不知道她武功如何。 他可是亲眼瞧见她独自一人解决了一群锦衣卫的,如今面对这一群无赖,他怎么会担心她? 他必然会相信她的实力好不好? 左之权这个蠢货还在妄想什么。 “喂,左之权,你该不会是怕了我吧?不是吧不是吧,你们这么多人,竟然会怕我一个弱书生?你们这也……太不行了吧!” 左之权哪里经得住她这种挑衅,他咬了咬牙,“老子就不信了,你一个人还能斗得过我们一群不成?” 说着,他一挥手,令道:“兄弟们,一起上!揍死这个臭小子!” 幼恩还在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那根树枝,见左之权等人终于准备动手,她才握紧树枝,仿佛握着的是她那柄长剑一样。 就在这时,苏砚从船舱中走出。 第61章 救命怎么能这么辣眼睛 这艘船的主人名唤季礼,家住斜塘镇,是当地有名的船商。 季家以捕鱼起家,先前做的都是些小本买卖,赚的钱只够解决温饱。 到季礼这一辈,才真正富了起来。 季礼带着季家发家致富靠的就是这艘船。 但却没人知道季礼这艘船是怎么得来的。 百姓只知季礼曾消失过几年,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待人极其冷漠,对谁都不讲情面,眼里似乎只有银子。 苏砚曾为季家人治过病,故而对季礼的事情略知一二。 他朝季礼拱手行礼,先是向他致歉,后解释道:“此次是我家三弟行事欠妥,不小心弄脏了季公子的船,本就该向公子赔偿。 季公子放心,我们苏家绝不会推脱,该负的责,我们一定会负。只是希望季公子能给一个妥当的数目,我们苏家自会回去筹备。” 季礼冷哼一声,“妥当的数目?苏公子这是嫌我要的价高?还是说,你们苏家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 此话一出,苏砚沉默了。 他说得对。 苏家确实拿不出来一百两。 别说一百两了,现在的苏家,一两银子都凑不出来。 船舱内已有人看不下去,不满道:“好好的诗会搞这些做什么?不就是吐上去一点?又不是把船给捅破一个窟窿,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 “是啊,洗干净不就行了,何必要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一百两。” “一百两哪里是我们寻常人家能拿得出来的,这可是笔大数目。” “别说苏家了,就是我家经商这么多年,要我家一下子直接拿出一百两也难。” “这季礼是疯了吧,干嘛要这样。” “苏家都穷成那样了,他竟然还好意思敲诈人苏家,真不要脸。” 季礼将他们的责怪听得一清二楚,却对此恍若未闻,毫不在意。 他见苏砚久久不开口,便催促道:“你知道我这艘船花了多少银子吗?约莫着你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没见识的乡巴佬!我告诉你,我现在要你一百两都已经算是少的了!” 苏砚终于开口:“季公子这艘船约是二十丈长,阔九丈,取材为楠木,若我猜得没错,造价应是一千两。 我家幼恩只是吐在了公子船上,并未损坏公子船体分毫,季公子开口找我要一百两,是否有些不太合适?” 季礼闻言愣住了。 他本以为苏砚是个没见识的,能唬上一唬,趁机欺负他们一把。 谁料他竟知道的这么清楚,不仅将他这艘船大得分毫不差,还猜出了造价。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你是苏家人?哪个苏家?” 苏砚答:“城南幸川坞苏家。” “幸川坞的苏家......”季礼拧起眉头,良久才开口问:“你是苏砚?” 苏砚点了点头。 季礼又愣了一下,随后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一百两而已,我不在乎。这事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赶紧走吧。” 苏砚不知季礼为何如此反复无常。 他又朝季礼拱手行了一礼,沉声道:“我们苏家不是赖账之人,此事既然是我们有错在先,那我们自然会负责到底。 若我方才算的没错,那我家幼恩方才犯的错,应是能用十两银子相抵。若公子同意,我们这就回家凑钱,必当尽快将钱给你送来。” 季礼有些不耐烦,“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话?我方才不是说了,不要你们家钱,你非要给钱干什么,你这人怎么给脸不要脸啊?” “该我们给的,我们自然会给。季公子不必因此动怒,我们苏家绝不会对不住别人什么。过些日子等我们凑够了钱,我们自会送来。” 说罢,苏砚又转过身,朝着船舱内参加诗会的众多人作揖赔不是: “今日是仲秋佳节,本是大好日子,大家今日都是乘兴而来,却因为我们苏家的事,扰了诸位兴致。 我苏砚在此向大家赔不是,这一次,算是我欠诸位的,还望诸位能给我这个人情。 日后诸位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只希望大家今日莫要心中不快。 诸君乘兴而来,也当乘兴而归。” 人群人中有人道:“这又不算什么大事,苏公子何必如此在意。咱们的诗会还得继续,苏公子还是快想想等会儿该作出首什么诗吧。” “抱歉,我家幼恩晕船,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在外面。这次诗会,我就此退出。”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不是吧?这次诗会苏公子可是最有可能夺得魁首的,他就这样放弃了?” “大概是疯了,竟然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是啊,真是想不通,中秋诗会一年就这么一次,就这样错过了,也太可惜了。” “可惜...可惜我不能再同这样的才子多斗上几句。苏州城只有这么一个苏砚,他走了,我还斗个什么诗。这诗会,还有什么意思。” “我倒不觉得可惜,他走了正好,这样说不定我就能夺得头名了。” ...... 苏砚在一片吵闹声中默默走出船舱,用笤帚和簸箕将幼恩方才吐在船上的地方仔细清扫了一边,才下了船。 他方下船,便瞧见幼恩拿着一根树枝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幼恩没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苏砚。 她忽地挥起树枝,似乎要狠狠抽左之权一下。 左之权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试图躲开她的攻击。 谁料她虚晃一招,忽然换了方向,极其利落地用树枝挑开了左之权腰间系带。 她动作极快,左之权都没反应过来,腰间系带便忽然松开,一霎那衣衫凌乱,露出他的红色绣花里裤,好不尴尬。 江允南想为她鼓掌。 很好,这一套假动作做得漂亮! 算是为林羡鱼报了刚刚的仇! 这下子,也能让左之权体验一把衣衫不整的感受,也让他体验一把这种羞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幼恩这一招做得漂亮! 幼恩在瞧见他红色里裤的那一刻没忍住笑出了声。 救命,怎么能这么辣眼睛。 她本想教训一下左之权,可从没想过污染自己的眼睛。 第62章 言情文男主体验卡 左之权被气得直发抖,他朝着苏幼恩大吼了一句:“苏幼恩!你这个变.态!你就不是个人!” “我这就变.态了?” 幼恩有些无语。 她还没怎么样呢,他就受不住了? 那她要继续往下做的话,岂不是能把他逼疯。 若是直接逼疯会不会不太合适? 短暂的思虑了几秒后,幼恩做出了决定。 管他合不合适? 他左之权于街上欺.辱.良家女子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什么不合适?! 她歪头朝着林羡鱼道了一句:“转过去。” 林羡鱼不知她为什么要让她转过去,但她还是照做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她的身体似乎比她的大脑更早做出了决定。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苏幼恩的话。 幼恩见她的视线已看不到这里时,才再次挥起树枝,这下她扯得已不再是上半身。 而是直接扯下了左之权下.半.身的裤腰带。 一霎那,气氛陷入沉静。 左之权的红色碎花裤子内,竟穿着一个大绿色亵裤。 整片绿色上还绣了一朵大红花。 红配绿。 幼恩不得不敬佩他的勇气。 “苏!幼!恩!”左之权此时好想活剥了她。 “你个混账玩意!想死是不是!” 幼恩没回答他的话,只是默默将树枝的一头掰断,让它的头更锐利了些。 随即竟拿着这根被她加工过的树枝,径直朝着左之权的亵裤.捅去。 捅的位置正是他的要害。 左之权吓得连忙捂住那里,大骂道:“你你你你!你大变.态!” 幼恩停下手上的动作,极其认真的开口问道:“除了这俩字,你不会其他的了?” 没意思,一点都不好玩。 她将树枝随意扔到了一旁,活动了一下肩膀,想快速解决这一切。 左之权见她丢掉了武器,默默松了一口气。 快把他吓死了,他还以为自己命根子要没了。 太可怕了...就差一点。 幼恩确实没想着把他那里怎么样,她还没那种喜欢把男人变成太监的癖好,方才那般只是吓一吓他罢了。 她看得出来,左之权确实是没读过什么书,骂人的话左右都是这几句,真是没意思。 她懒得跟他再斗下去,此时只想快点用.暴.力解决这一切。 左之权也看出来了她想要动手,他抬起手,用上自己浑身的气势喊了一句:“兄弟们!听我号令!” 幼恩还以为他是准备要他们所有人一起上,一下子来了兴致。 好家伙,她本来还嫌这群人太菜,不配她动手。 但要是一起上的话,应该会好玩一些。 谁料左之权手在落下的那一刻忽然吼了一声: “跑!” 一霎那,这群无赖便跑得没影了。 地上只留左之权红色的碎花里裤及外衣。 幼恩定睛一看,终于瞧见了左之权的狂奔身影。 好家伙,左之权那个没穿裤子的,竟然跑得最快。 他是想快些跑进人群,向苏州城的百姓们展示他的红花绿裤? 真没想到,左之权竟然还有这样的癖好。 他真可怕。 江允南第一时间拍了拍林羡鱼的肩膀,温声安慰道:“没事了,他们都走了。你现在安全了,别怕。” 林羡鱼这才转过身,在瞧见地上掉落的里裤时,瞬间明白了苏幼恩方才都做了什么。 原来苏幼恩是怕她瞧见不该看的东西,才让她转过身。 她没想到,苏幼恩这个看起来有些无聊的男子,竟然会这么细心。 她鼓起勇气开口:“多谢。” 江允南听见这话瞬间乐得开花。 “不用谢不用谢,这算不上什么的,主要还是幼恩帮忙帮得多。不管怎么样,只要你没事就行。” 林羡鱼却好似没听见他说话一样,直接从他身边走过,朝着幼恩拱手行礼。 再次开口:“多谢。” 她这次说得极其郑重,看起来诚意满满。 这是幼恩第一次听到她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 不管怎么样,她听见这话都是高兴的。 好吧,看在林羡鱼这么美的份上,她就勉强原谅她过往极其不礼貌的种种了。 幼恩面上的笑意已经掩藏不住,却还要佯作高冷。 她清了清嗓子,用极其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回应她:“没事。” 那一刻,幼恩觉得自己好帅。 这种感觉,莫非就是传说中男主角英雄救美后,帅气结束的体验? 救命!这种感觉也太爽了吧! 听着美人女主真挚的答谢,感受着美人女主崇拜的目光。 幼恩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她手里拿着的哪里是恶毒女配剧本,她拿的,分明是言情文男主剧本!! 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还要去体验一把男主角的爽。 只是可惜...可惜她性别女。 想到这里,幼恩刚想叹一口气,却发觉有人拽住了她的手。 她浑身一酥,还以为是林羡鱼主动那啥...... 不行不行,虽然她生得好看,是个标准的绝世美人,可她的性别不允许她们这样。 起码...这个时代这样的少。 就在她准备甩开她,再来上一句极其帅气的拒绝时,她听见身旁男子开口:“回家。” 什么情况?刚刚她旁白站着的不是林羡鱼?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像二哥? 她侧过头,默默与身旁男子对视。 还真是二哥。 谁能告诉她,二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不会看到了刚刚她对左之权做的那一系列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尴尬吧? 她尴尬的笑了笑,低声问:“怎么...怎么忽然要回家啊,诗会不是还没结束么?” 苏砚轻叹口气,神情里只有无奈。 “某人方才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我得带她回家洗眼睛。” 幼恩深吸一口气,没敢再开口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早知道这一切会被二哥看到,她就不对左之权做那些事了。 还不如直接把左之权揍一顿...... 江允南和林羡鱼不知晓她是女子,觉得她身为男子做这些事情没什么关系。 可是二哥不一样啊...... 二哥和她们都不一样。 苏砚他,可是知道她是女子。 她方才都快把左之权身上衣裳剥了个.精.光,也不知道苏砚现在心里是如何想她的...... 第63章 心动过 “刚刚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苏砚点头。 幼恩忽然有些慌,她抬头连忙望着他解释:“苏砚你别误会,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真的不是。 我刚刚只是想教训一下他...我不是想......” 不是想脱.他的衣服。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唤他苏砚。 苏砚缓缓松开她的手,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问:“你在意的,是我对你的看法?” 她很在意,很在意。 但她说不出口在意这两个字。 良久,她才鼓起勇气开口问:“那你现在是如何想我的?” 苏砚笑了笑,眸光里尽是无奈。 他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下次记得也保护好自己的眼睛,别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这一夜风清月朗,满城桂树飘香。 苏砚却并未带她回家,而是带她来到了未惊鸥鹭湖的汉白玉拱桥上。 银月铺在湖面上,与拱桥倒影交相辉映。 幼恩隐隐约约在湖面上瞧见了她们二人的身影。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她与苏砚比肩而立。 苏砚道:“站在这里往南望去,能瞧见大半个苏州城。这是你第一年来苏州,我应当早些带你来这里看看的。” 幼恩轻轻摇了摇头,“不晚的,有生之年能于这样好的日子,瞧见如此景色,已是幼恩之幸。” 湖光潋滟,圆月皎皎,明灯四起,繁星点点,苏州的夜美得犹如画景风光。 美景当前,她却始终垂着眸,盯着湖面发愣。 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落在他的倒影上,从未移动。 她望着他的轮廓与月色交融,望见他偶尔抬起手,向她指奇景,指街上趣事,指苏家的方向。 苏砚偶尔开口说话,她便偶尔应上两句。 月下桂梢,周围的光乍然暗了几分。 他的影子逐渐变得清晰。 在这个温柔的不像话的夜里,她用目光将他的轮廓描摹,用记忆将他的身影刻画。 这一夜,好似有什么在她心底发了芽。 她能觉察到自己在某一瞬间,发生了些许很小很小的变化。 似是比从前多了些什么,又似是比从前少了些什么。 似是麦芽糖在她心里融化,甜入心脾。 又似是鲤鱼跃出水面,某种信念跃出脑海,让她愈加坚信这世间温柔,活着值得。 苏砚发觉自上桥之后,幼恩回答他的话,十句里有九句驴唇不对马嘴。 他问她知不知道苏家在哪个方向,她回答书院的书太多了,她看不完。 他说他改日帮她把要看的书整理一遍,她问他为什么天上的月亮能这么亮。 他说不上缘由,她说这桥真好看。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直在同她说话。 即使他知晓她心不在焉,即使他知晓她此时无心应答他的话。 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就是想说话。 想跟她。 苏砚不是这样的人。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话痨。 但这一夜于汉白玉桥上,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一夜,他失了诗会头名,欠下十两银子。 这一夜他似乎过得有些倒霉,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夜他运势很好,像是上天在有意眷顾他一般。 这是他有生之年,过得最难忘的一个中秋。 —— 林羡鱼目送着苏砚带苏幼恩离开,随即便头也不回地往街上走。 江允南见自己被她完全忽视,连忙跑上去默默跟在她身后。 林羡鱼总觉得有人在尾随她。 她忽地停下脚步,转身向后望去。 江允南没想到她会忽然停下,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向前走的步子,好巧不巧地一下子直直撞在了林羡鱼的身上。 好在他反应快,只接触了短暂三秒,便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肌.肤.之亲。 林羡鱼巴掌也很快。 “江允南你有病吧!” “啪”的一声,她的巴掌极其利落地甩在了江允南的脸上。 江允南站在原地又愣了两秒,满脸茫然的望着此时极其愤怒的林羡鱼。 这他妈又算是什么剧情? 他只不过是怕她这一路再受人欺辱,这才跟在后面想要保护她,刚刚是他不小心撞到的,他又不是故意的,她干嘛这么大火气? 一副要把他吃了的样子,至于吗? 他这个男主就是受她嫌弃,挨她骂,挨她巴掌用的? 他可是男主啊,凭什么让他这么惨? 江允南本想问她为什么要动手,可见她怒气依旧未消,语气也就软了许多。 罢了,他认了。 “我只是想护送你一程,等你到了你要去的地方,我自然就走了。” 林羡鱼却又骂道:“你一个四肢发达头脑不健全的大蠢货,有什么能力护送我这一程。” 好家伙,合着打骂还不过,她还要对他进行人格侮辱。 很好,他忍。 看在她是女主的份上,他忍。 “若是再遇到危险,我可以帮你拦下来,到时候你先跑。” 他话还没说完,林羡鱼便又把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你能不能别异想天开了,你一没脑子,二没有苏幼恩那一身武功,你拿什么帮我? 江允南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们两个人的婚事早就不作数了!你能不能别缠着我了!一直这样死皮赖脸的跟着我有意思吗? 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江允南此时只想知道,到底是她林羡鱼的剧本拿错了,还是他的剧本拿错了。 她此刻凶狠得让人害怕。 他没想到林羡鱼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他竟然... 竟然觉得她这样好可爱。 若是幼恩知道了他此时的想法,少不了要骂上他一句变.态。 不过她没骂出口的话,林羡鱼帮她骂出来了。 “你个变.态!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真是服你了!你一个江家公子要什么有什么,你干嘛非要缠着我不放! 我求你了江允南,放过我行吧,别跟着我,别再烦我了行吗?” “好。”江允南点了点头。 “我不再烦你,我这就走。只是今夜长明街上鱼龙混杂,我还是怕你会有危险。”他语气有些低沉,似在克制着自己的某种情绪。 他从身上翻出钱袋,随后不再抬头瞧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要去哪,我雇人送你过去,你看这样可以吗?” 第64章 想让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 林羡鱼见他终于将那种眼神从她身上移开,语气里的怒气也就消减了半分。 “无需你送,我自己可以走。”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江允南想要叫住她,却怕自己会再惹得她生气,只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敢抬头瞧她离去的身影,怕被她瞧见,会因为自己的眼神过于炽热而觉得他是个变.态。 他只是想多送她一程,只是想让她安安全全的。 他不是个坏人。 —— 在来到斜塘镇之前,苏漾还不知道方鹤斋要来谈的这一桩生意,不是他自己的生意,而是他们苏家的生意。 方鹤斋为他约了斜塘镇上最大的一家茶楼老板——季云初。 他想要苏漾去跟季云初谈上一笔茶叶生意。 若能谈成,苏家能长久给云上茶楼供茶叶,或许能赚上一大笔钱。 到时候,他们苏家的日子也就不会过得这般艰难了。 苏漾在知晓实情之后有些不高兴。 怪不得,怪不得方鹤斋这一趟一定要他陪着,却始终不肯告诉他,这一次谈的到底是什么生意。 原是如此。 原来是怕他不愿意做这笔生意,所以直接把他骗到了斜塘镇。 到了这里才肯将实情说出。 苏漾这时候知道这一切已经太晚了些。 他这一趟出门,分文未带,压根就没钱自己一个人回去。 他只能乘着方鹤斋的马车一起回去。 他知道方鹤斋的性子,若是他不去把这笔生意谈成,方鹤斋必然不会带他再回苏州。 一想到自己被方鹤斋算计了,苏漾就好生气。 方鹤斋却并没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他拍了拍苏漾的肩膀,同苏漾道: “我算过,你若是把这笔生意谈下来了,肯定能赚到一大笔钱。到时候不出一年半载,你们苏家就能换上一个大宅子,还能雇几个家仆。 你也不用为了让苏砚在书院读书,而委屈自己去当区区一个没半两月钱的夫子了。咱俩到时候一起去云游天下,想去哪里去哪里,快活且恣意!” 他说得眉飞.色.舞,丝毫没注意到此时面露不悦的苏漾。 “方鹤斋,我同你说过,我不想经商。你可曾想过,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你到底为什么要安排这一切?”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我不过是想让你苏家日子过得更好一些罢了。” “可我不想经商。” 闻言,方鹤斋陷入沉默。 他承认,他确实知道苏漾不想经商。 只是他实在不愿看着苏家再这样穷下去了。 苏漾的衣裳上他已经见过不下十个补丁了,鞋子都已经破成那样了还在穿。 马上天就要凉了,他连一件御寒的衣裳都没有,该怎么度日? 他不想看着苏漾再过这些苦日子了。 方鹤斋明白,苏漾绝不会接受他的接济,思虑了好久之后,他才想到这个法子。 苏家后山种了许多茶树,往年苏家人采青后都将一部分茶青捐到了云泉寺,另一部分留下来萎凋,随即发酵,再杀青炒青蒸青,又经历揉捻干燥等等步骤。 最后好不容易制成茶叶之后,苏漾便将这些来之不易的茶叶全部送到了书院,供学子随意饮用。 他们为了后山的茶辛苦了这么多年,却从未赚到过半点钱。 而今马上就要到采秋茶的时候了,苏家人将后山的茶照料得一直都极好。 若苏漾这一次能愿意将这批茶卖出去,兴许能赚个好价钱。 方鹤斋叹了一口气,“你不想经商,也不想赚钱。你能吃苦,可你家二弟三弟,还有你家那个蓁蓁妹妹,他们能吃苦吗? 苏砚跟着你苦了这么多年也便罢了,可幼恩和蓁蓁他们可是从顺天府回来的,他们在那里过得日子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你就真的忍心,看着他们跟你一起受苦吗?” 苏漾眉心轻拧,许久不言。 他确实也想让幼恩和蓁蓁过上好日子。 这两个孩子方丧母,命都太苦。 他想尽可能让他们生活得好一些。 可是他没钱。 他一分钱都没有。 方鹤斋见他有所动容,连忙继续劝道:“其实经商没你想象中那么麻烦,我们又不是要去做什么富商,只是把茶叶卖出去,赚点银子过上点好日子罢了。 阿漾,你就不想让蓁蓁每天都有新衣裳穿,幼恩每天都能吃到自己想吃的东西吗?” “想。”苏漾下意识回答。 “那你还纠结什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季云初给约出来,他可是视茶如命,同你应该有许多话能讲。你若不去见上一面,就不觉得可惜吗?” “好。”苏漾终于点头,“我去跟他谈这一笔生意。” —— 幼恩今日起得很早,起来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去看苏砚的屋门是开是合。 很好,苏砚还没醒,他的门还关着。 这是她第一次比苏砚起得早。 昨日他们说好了今天要一起去山上看看茶树,如今苏砚还没醒,她一个人也没什么事情做,只能等他。 幼恩伸了个懒腰,把躺椅搬到了他屋门对面,准备躺在椅子上等他起来。 谁料她刚舒舒服服的躺下,苏砚便打开了屋门。 苏砚被她吓了一跳,他拍了拍胸.脯,缓了片刻之后才问:“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幼恩从躺椅上爬了起来,站起身回答道:“因为怕你醒得比我早。” 苏砚笑了笑,替她将袖子上的褶子整理平坦。 “可是我以前每天都醒得比你早。” “今天不一样,我们说好要一起去山上看茶树。去得早一些,或许能在山上瞧见日出。我之前起得都太晚了,怕这一次因为我起得晚耽误了时间。 也怕我会让你等太久。” 看薄雾萦绕于山间,红日迎光缓缓升起。 她想想就觉得美好。 苏砚笑着走进厨房,“没关系,若是赶不上日出,我们就去看日落。” 无论如何,他们都能瞧见美景。 幼恩跟在他身边,笑盈盈应道:“看日落也行啊,那我们今天看完日出,等到下午的时候再去看日落,这样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苏砚已经开始忙着给她做早饭,将洗好的菜倒入锅中之后才回答:“听你的。” 第65章 装可怜谁不会 薄雾未散,山间晨风夹杂着些许夜里残留的凉气,卷起她鹅黄色长衫衣角。 苏砚怕她冷,本想让她再披上件厚一些的披风。 可她就是不答应,非要穿那件鹅黄色鹤氅。 苏砚无奈,又怕她到山上之后会觉得冷,便从衣箱里找出了一件极其厚的披风,先披到了自己身上。 万一到时候幼恩冷了,他也能把这披风给她披上。 幼恩并不知道他这些心思,她那时只觉得苏砚是个怕冷的,才秋天便已穿上了冬日的披风。 等她以后赚到银钱了,一定得多给他买些厚衣裳,厚被子。 要给他买最好的。 —— 林羡鱼今日是在沈周家中醒来的。 昨夜她没地方去,只能去投奔沈先生。 于她而言,沈先生那里是最安全的,也是这苏州城里唯一温暖的地方。 中秋之夜,她只想去那里取取暖。 沈先生明白她有家难回,在知晓今日书院放了假之后,便猜到她晚上会过来,早已命家仆为她收拾出来一件屋子。 她醒来之后便去向沈周请安。 沈周坐在厅堂的罗圈椅上,一边翻看着文家命人送来的诗,一边对林羡鱼道: “文家昨日命人送来了些布娟和锦缎丝绸,待会儿你去随张嫂进里屋量量尺寸,我让张嫂给你做几件秋天穿的衣裳。” 林羡鱼应了句好,随后为他斟了杯茶,站到了他身后看他正在读的诗。 “这诗写得甚好,可是先生最近新作?” 沈周将手上的诗册放到了一旁,笑着道:“这是文家的文征明作的诗,这孩子年纪不大,却有极高的天赋,倒是让人喜欢。” 林羡鱼问:“他是先生新收的学生吗?” 沈周点了点头,“还未正式拜师,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相处,我早已将他当成自家人。” 林羡鱼将那些诗册拿起,全部翻看了一遍之后,忍不住赞叹道:“确实是天赋极高,不愧是沈先生看中的人。不过,我还是好羡慕他能拜入先生门下。” 沈周抿了一口茶,“好了,别说这些了。怀书书院也是个好去处,你安心在那里读书。” 林羡鱼点了点头,将诗册放到一边,随后坐到了他身旁,忽然瞧见了他青丝中夹杂的几许白。 “先生如今也有白发了。” 沈周笑了笑,“我年龄大了。” 林羡鱼也跟着笑了笑,“阿娘若是还在世,应是与先生一样,该有白头发了。” “你娘亲走得早,如今的林家又待你这般不好,阿鱼,以后你要是没地方去了,就来我这里。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慧庄做的菜?以后你常来,慧庄也能常做给你吃。” “先生,我瞧着姑母这些日子身体似乎有些不好,她是患了病还是怎么了?” 陈慧庄是沈周的夫人,也是林羡鱼娘亲的阿姊。 沈周似是不想谈起这件事,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应了一句:“似是患了病。” 林羡鱼见他不想继续说下去,也就没再往下问。 待到她进入里屋,张婶为她量尺寸的时候,她才从张婶嘴里知道了陈慧庄患病这件事情。 原是陈慧庄患了一种极难诊治的病,所有的大夫都说已经没希望能治好,只能用一种极其昂贵的药材为她续命。 然而如今的沈家已无多余的银两,继续为陈慧庄购买药材,这些日子沈周为此事一筹莫展,每日忧愁。 林羡鱼去看了此时正卧榻养病的陈慧庄。 她看起来极其虚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轻飘飘的。 林羡鱼好想为她去请全天下最好的大夫,好想治好她的病,让她好好的活下去。 可她早已身无分文。 这世上待她好的人还活着的已经不多了,陈慧庄和沈周于她而言都很重要很重要。 她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自己这个姑母。 她真的没法再看着陈慧庄离开人世。 林羡鱼从沈家离开之后,一个人于街上怅然许久。 一柱香的功夫,她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林府门口。 她没有银子,可林家有。 在这个世上缺银子便活不了。 她可以不活,可她想让对她好的那些人活下去。 她想让陈慧庄活。 林羡鱼鬼使神差地迈进了林府大门。 林府的人见是她回来了,也没人敢拦。 有跑得快的,在瞧见她的第一刻,便跑去向林复禀告。 林复知晓后先是一惊,之后大怒,已命人将板子拿了出来,准备等会儿好好罚罚她。 不料林羡鱼进入厅堂第一刻,便直接朝着林复跪了下来。 她早已哭得梨花带雨,语气亦是可怜兮兮的。 “父亲,是我错了。我不该逃婚,不该从家里跑出去,不该惹您生气,不该这么不懂事。都是我的错,您打我,骂我都可以。 鱼儿只求您能别生气,求您别气坏了身体。” 这是林复第一次听到林羡鱼认错。 他愣了愣,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刚拿起来的板子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他不会听错了吧? 这真的是他那个不孝女说出来的话? 她林羡鱼这辈子还会向他认错? 只见林羡鱼跪着移动到他面前,向他重重磕了三个头,继续哀求道:“鱼儿真的知道错了,父亲您用板子打我吧,不管多疼鱼儿都不会哭的。 以后我还睡在柴房,就算是柴房阴冷潮湿,就算是那里满是虫蚁,都没关系,都没关系......就算是饭菜有毒,我也会听话把它吃下去......” 林复闻言皱起眉头,将板子丢到一旁,问道:“你胡说什么?饭菜怎会有毒?!” 林羡鱼哭得更加可怜了些。 “父亲上次让弟弟送来的饭菜是有毒的...父亲不知道吗?这不是父亲的意思吗?鱼儿还以为,父亲不想要鱼儿了。” “莫要胡说!我怎么可能给你下毒,你弟弟也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可是那天有一只老鼠吃了那饭菜,当场就死了......我以为父亲和弟弟是想把我毒死,一时害怕,所以才跑的。” 林复眉心拧得更紧了些。 他分明下过令,不准任何人给林羡鱼送饭菜。 若林羡鱼没说谎,那就是林超与擅自给她送了有毒的饭菜。 她们到底也是亲姐弟啊! 他怎么能...... 林复攥紧拳头,沉声吩咐:“把超与给我叫过来!” 第66章 越是温暖她便越是贪婪 苏砚一闻见这满山清香,便忍不住采了些嫩叶。 幼恩本想帮他,可她方向这茶树伸出手,便又默默缩了回去。 她不懂采茶,她怕自己笨手笨脚,会毁了苏砚和苏漾的心血。 但见苏砚采满这一箩筐茶青还要很久,她便忍不住想过去帮忙。 幼恩走到苏砚身旁,仔细瞧着他的动作。 她看着他动作娴熟,极其熟练地掐下了细嫩新叶,本想学着他的动作去做,不料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她采的芽叶总不完整。 几番尝试无果,幼恩无奈,只好放弃。 好吧,她承认自己手笨,干不了这些事。 但苏砚采下来的每一片叶子都极其完整,看起来每一片都几近完美。 她凑在苏砚身旁,问道:“哥,采茶有什么技巧吗?” 苏砚却道:“早上茶树上有露水,你穿得少,还是别动手了,别把你身上弄湿了。” 幼恩轻叹口气,“可我也想帮你点什么。” 苏砚笑了笑,默默用手锤了两下肩膀。 “今天穿得有些厚,这箩筐背着有些难受。” 幼恩瞬间两眼发亮,连忙把苏砚的箩筐从他背上取下。 “我帮你提着!” 于是乎,苏砚走到哪里,她便提着箩筐跟到哪里。 不一会儿,这两个人便采够了一箩筐的茶青。 远处红日泛出微红,幼恩吵着说要到山顶去看日出,非要拉着苏砚一起爬到最高的地方。 她想去,苏砚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但幼恩非要自己背着这一箩筐茶叶,他想自己背,幼恩却不肯给他。 她怕他背着难受。 苏砚只好默默走到她身后,一路上一直用手帮她托着这箩筐,帮她减轻些重量。 幼恩觉得这一箩筐茶叶好轻,还以为是自己力气又变大了,这一路还时不时蹦蹦跳跳的。 二人终于爬到了山顶。 那一刻,红日自远处一望无际的江畔缓缓升起,为天地万物洒上金光,于天边晕染出一抹暖色的红。 雾色渐渐散去,世间万物皆得见天光。 那一刻,这人世间山容水态,风光旖旎。 幼恩将箩筐放到一旁,与苏砚一同坐到一处岩石上,含笑望着初升的太阳发愣。 苏砚忽然问她之前在顺天府过得好不好。 幼恩笑着答很好。 她说:“在顺天府的时候,也有个人对我很好。” “是叔父吗?” “不是。 他比叔父对我还要好。” 苏砚没再往下问下去。 幼恩见他不说话,怕他误会,便连忙接着道:“他是西厂督公,汪直。” “啊?” 他沉默了半刻,才道:“那你...之前是在西厂待着的吗?” 幼恩点了点头。 她不想再瞒着他了,她想把自己来到这世界后遇到的一切都告诉他。 她想与他真正做到坦诚相待这四个字。 “在来到苏州之前,我一直都待在西厂。当年我家出了事,陛下要他们把我家的人全都杀了,原本我可能也活不下去。 当时是督公救下了我,那时我无处可去,他便将我带在身边,找人教我武功,教我读书。 所以那五年,我一直在西厂里,在他身边当一个太监。” 他再次沉默半晌,许久后终于开口:“那五年,你过得是不是很苦?” 幼恩双手抱着自己的腿,垂下头应了一句:“督公待我很好。” 可那些日子,她过得真的很苦。 她要练武,要学习这个时代的文化与礼仪。 她要藏好自己的身份,为了做好伪装,每日要比其他人早起很久。 她不敢与西厂的人多说话,也不敢与人深交。 她知自己不能,所以不敢。 那五年,她过得好苦好苦。 可是她要活下去,她只能如此。 那些日子,她熬也要熬过去。 苏砚将披风解下,披到了她身上。 “以后不会再苦了。” 幼恩能清晰感受到披风上他的余温,一时间,她竟有些不舍脱下。 太温暖了。 愈是温暖,她便愈是贪.婪。 她会渴.求得到更多。 好在清醒克制住了她。 她知道自己不能。 晨风有些凉,山上的两个人却始终都没觉得冷。 这一日的清晨,苏砚给幼恩将了许多趣事。 有些是关于幸川坞邻里之间的,有些是关于大哥和方鹤斋的。 下山之前,他在幼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以极快的速度把箩筐背在了背上。 他今日上山的时候是穿得厚了些,可他始终没觉得背着这箩筐肩膀会难受。 他当时只是想让幼恩有些事情做罢了。 —— 苏漾终是谈成了与季云初的这一桩生意。 季云初在数日前去苏州的时候,在方鹤斋家中尝过用苏家茶叶煮出的茶,当时便直接又找方鹤斋要了两三盒带走。 故而在方鹤斋前两天书信同他说起这桩生意的时候,他很快便答应了。 方鹤斋明白,苏家与季家的这一桩生意,只要苏漾能够点头,便一定能成。 果不出他所料。 季云初给的价钱虽是算不上多,但也足以让苏家从此过上好日子。 在回苏州的路上,方鹤斋始终都很高兴。 为苏家高兴,为苏漾高兴。 苏漾到家之后见苏砚正在搅拌晒干后的茶青,便过去把这两日在斜塘镇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苏砚知晓他做出这个决定,是为了让苏家日子过得好一些,故而自是不会反对。 他问苏漾身上是否还有十两银子,他想快些给季礼送去。 苏漾听了那日中秋诗会发生的事情之后只是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再等两天,等我们把茶叶运过去,云初茶楼给我们结了帐,我们就有银子了。” 幼恩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那日的解决方法是这个。 那十两银子本就是因她而起,她实在不愿看着苏砚和苏漾为了这些钱忙前忙后,自己却悠哉悠哉的躺着什么都不干。 于是乎,她选择去帮他们煮饭。 让她去帮忙制茶叶大概是不可能的。 不是她不想,是她学不会。 那太难了。 苏砚见她进了厨房,连忙把手上的活交给了苏漾,自己也跑进了厨房。 他怕幼恩把厨房给烧了。 第67章 “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苏砚没想到幼恩竟还有一身好厨艺。 今日的一大桌子菜,都是幼恩一个人准备的。 苏砚虽然一直在她身边陪着,但见她动作娴熟,也就没上手帮忙。 苏庭却对幼恩的手艺并不惊讶。 从前在西厂时,他尝过幼恩煮的菜,那时候便知道她厨艺还行。 只是她平时很懒,很少下厨,这还是她来苏家第一次下厨。 幼恩想,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这一桌菜把她累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她此时只觉得腰酸背痛,浑身无力,对这桌菜都没了胃口。 蓁蓁夸赞她手艺好,问她下次什么时候还能再吃到她煮的菜。 她回答说下辈子。 —— 林超与还未进入厅堂,便听到了林羡鱼的啼哭声。 他当时还在想是哪个胆大的婢子,敢在林府正堂内哭哭啼啼,正准备进去将她教训一番。 不料里面正在哭的,竟然是他那位女扮男装混入书院的亲姐姐。 她竟然还敢回来?! 林超与刚想说几句虚伪的话,演一演姐弟情深,却被林复一句话给说懵了。 林复强忍着怒气,指了一下林羡鱼,随后望着林超与问道:“她被关在柴房的那段日子,你是不是去给她送过饭菜?” 林超与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父亲怎么可能会忽然说起这个? 他望了一眼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林羡鱼。 难不成是她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的? 怎么可能? 她不是向来不喜欢和父亲说话的吗? 林超与有些怀疑此时正在这厅堂内哭哭啼啼的女人,到底是不是林羡鱼了。 在他的印象里,林羡鱼可是一个不管挨了多少板子,不管受了多少苦,都不可能会哭出半声的人。 她怎么会哭成这副模样?这人真是她? 林复见林超与久久没有应答,语气便重了一分。 “说话!你是不是去给她送过饭菜?!” 林超与被吓了一跳,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父亲冲自己这样说话。 他连忙点头,弱弱应了句是。 当日府上有家丁瞧见了他去柴房给她送饭,他当时以为没什么事,以为不管怎么样父亲都不会责怪他,也就没过多防范。 没想到如今父亲真的知道了此事。 他现在扯谎也来不及了,父亲若是想查,必然能查得出来。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装好人博同情。 林超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瞬间哭出了声。 “父亲,孩儿那次只是怕姐姐在柴房日子过得太苦,怕她会饿,一时不忍心,才去给她送饭的。 孩儿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孩儿实在不愿看着姐姐挨饿......” 林羡鱼瞧见他也开始鬼哭狼嚎,于是默默升高音调,哭诉道:“若是弟弟当真这般好心,又怎么会对我起了杀心?” 林超与闻言一时心虚,神色大变,连忙解释:“姐姐怎会说这样的话,我怎么会对你起杀心?我们两个可是至亲之人,弟弟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听见他这句话,林羡鱼差点没吐出来。 太恶心了。 真的太恶心了。 他怎么能虚伪到这种地步,竟然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真是无耻。 “心疼?”林羡鱼哭得更厉害了些,她捂着心口,佯作心痛,继续道:“可你在给我送的那盘菜里下了毒...你是想毒死我啊!” “我没有!”林超与此时心慌得厉害。 他想不通,那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林羡鱼是怎么会忽然回来说起这件事情? 她有病吧?以前不是吃什么亏都会咽进肚子里吗? 今天闲着没事搞这一出作甚?! 林羡鱼哭得眼眶都红了,她哭得有点累了,便停下来歇了一会儿,趁这会儿时间同林复道: “他有没有,父亲派人去柴房一探究竟便知。 若我猜得没错,那些饭菜应是已经被他处理过了,可柴房那只被毒死的老鼠,应是还在某个角落。 父亲若想知道实情,让人找到那只老鼠,验一验它是不是中毒而亡即可。” 林复闻言沉默许久,似是在心底纠结着什么。 他望了几眼神色慌张急于为自己辩解的林超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了一口气。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开口:“去查。” 管家听令连忙带人去查。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他们便在那里找到了那只死老鼠。 经查验,那只老鼠果真是被毒死的。 林复得知后大怒,却久久没开口说话。 林超与却一直摇头。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那天分明已经命人把死老鼠给处理掉了,怎么可能会找到这只老鼠,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他这样说,无疑是自己承认了罪行。 林复气得拳头都在发抖。 林羡鱼表面上哭得梨花带雨,实际上心里却暗自叫好。 她猜得没错,林超与在她走后,果真命人去把柴房里的饭菜和死鼠皆处理掉了。 那只被毒死的老鼠,是她今日自己放的。 在来见林复之前,她曾悄悄进过柴房。 今日她即是做了回府的决定,那必然要做好准备。 将林超与干的那些混账事摆在林复面前,便是她的第一步。 她要让他知道,他看中的这个儿子,手段残忍到可以亲手残害至亲。 她要让林复对林超与感到失望。 她要回林家,拿回本该属于她和娘亲的一切。 林复能有如今的权势地位,少不了陈家的帮忙。 要不是当年陈梅妆用自己的嫁妆供林复读书,林复如今怕还什么都不是。 她为他花尽了自己的嫁妆,却换来他一世薄情。 当时陈家也算是外地小有成就的行商世家,若非是林复当年用花言巧语骗得陈梅妆对他死心塌地,非他不嫁。 那陈家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陈梅妆以一己之力供他读了五年书,才等到他终于中榜,得了苏州知府之位。 她以为,自己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她以为,她终于可以与林复一生一世一双人,和和美美过完这一生。 却不料林复在上任的第二日,便娶了一个舞女为妻。 陈梅妆并不是看不起舞女,也不是不许他纳妾。 可她接受不了他以正室之礼去娶一个妾室,更接受不了那舞女挺着大肚子嫁入林家。 第68章 “怎么又是个女孩儿” 那舞女在与他成婚后的第二个月,便生下一女。 陈梅妆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她一心爱着的夫君,早已在外面与他人有染。 他们还有个孩子。 在最初知晓真相的那个月,陈梅妆每日几乎都是以泪洗面。 自那舞女入门之后,林复便每日住在她院中。 一日都没来瞧过陈梅妆。 一日都没来瞧过腹中怀有孩儿的陈梅妆。 那些日子她过得浑浑噩噩,终日茶饭不思。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段日子自己是如何活下去的。 或许,或许是腹中孩儿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或许是她还对林复抱有一丝幻想。 她总觉得,等到她生下这个孩子,林复便会回心转意,回到她的身边。 就在她生产当日,她还在期盼着林复能过来陪上她一刻,哪怕只有一秒,让她瞧一瞧他的模样,也好。 她幻想了一夜,却终究只是幻想,是空期盼。 她幻想林复匆忙跑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对她说上一句别怕,不疼的。 像那日舞女诞下孩子时,他对那舞女说的一样。 她不奢望他的语气能如同那日一般温柔,也不奢望他的目光能如同那日一般充满心疼与怜惜。 她不奢望他能如同那日一般整夜整夜的在外面守着,也不奢望他能将对那舞女的爱分给自己半分。 她只是想瞧一瞧他,听他再说几句往日的那些甜言蜜语。 哪怕是欺骗,也好。 也好啊...... 可她等了他一夜,等到的只有婴儿的啼哭声。 她听到稳婆说诞下的是个女儿,听到管家长叹一口气,说怎么又是个女孩儿。 怎么又是个女孩儿...... 她的夫君若是知道她诞下的孩子是个女儿,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吧...... 毕竟她不是那个舞女,没法得到他的怜爱。 她没法奢望夫君能再来看自己一眼,也没法让这孩子在诞下当夜,瞧一眼自己父亲的模样。 可这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啊。 女儿怎么了? 女孩儿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上女儿? 凭什么,凭什么啊...... 她的女儿是无辜的。 那孩子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人世间。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亲生父亲就不能来看上她一眼。 为什么就不能分给她一点善意。 那一夜,陈梅妆一直呢喃着一句话: 他没来,他真的没来。 直到死,她都没再瞧见自己那个爱了一辈子的夫君。 直到死,她都没能瞧见自己的女儿被夫君抱在怀中哄她别哭的画面。 直到死,她都好不甘心。 她恨自己用了一辈子,花尽自己的一切,去爱了一个这样的人渣。 她也恨自己没能多陪女儿一点时间。 她恨自己生下了她,却没能照顾她。 她这一生,对得起林家所有人,她对得起林复,对得起那个舞女。 可她对不住陈家。 她对不起自己的父亲母亲,对不起自己这个刚诞下的女儿。 她才那么小,便要一个人遭受这一切。 这世间对她太残忍,太残忍。 若有来世,她定会听从父母之言,再择良人。 可这一生,陈梅妆终是含恨而终。 她诞下林羡鱼的那一夜,林复带着舞女去游船,去赏花灯,去看苏州美景。 那一夜林复和那个舞女过得好不快活。 这些陈梅妆不知,林羡鱼却知。 因此,林羡鱼自小便不愿与林复接触,自小便喜欢一个人待着。 她未曾与人接触过,也就不懂得该如何与人相处。 毕竟,她没有父亲母亲一点点教她该如何为人处世。 她只能自己一个人活下去。 —— 林复知晓真相后气极,却始终不愿责罚林超与。 毕竟,林超与是林家独子。 他只有这一个儿子。 他还指着林超与能为他养老送终。 可就是他抱有极大期望的这个儿子,在前些日子竟然想毒死自己的亲姐姐。 他竟然,想对至亲动手。 那一瞬,林复似是明白了什么。 他似乎看清了林超与,又似是看清了林家。 不知过了多久,林复终于站起身,把管家唤到了身旁,语气有些疲惫:“把梅庄苑打扫干净,让小姐搬回去。” 梅庄苑,是陈梅妆从前在世时的住处。 可林羡鱼却始终没能住进去过。 陈梅妆死后,林复便把那院子里的家仆全都赶走了,那院子便一直闲置着,无人打扫,无人敢问。 而今,梅庄苑的门,终于能再次打开了。 她终于看一看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了。 林羡鱼刚进屋不久,便换上一身劲装再次出门。 从梅庄苑的院墙翻过去,便是林复的书房。 林复在书房内藏了许多宝贝。 好在今日林复因为林超与这件事情心力憔悴,没什么心思来书房这边。 她也就趁机钻了空子,从书房里拿了好几件便与携带的宝贝,才肯回去。 回去之前,她还特意在书房的书案下,放了一片今日她刚从林超与身上扯下的衣角。 她将现场稍作整理,伪造出了一副林超与衣角被桌案挂破的样子。 林复必然会发现这些珍宝被人偷走的事,她必然得找个背锅的。 如今的林超与,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与他,早已没有姐弟情份。 他想杀她,她便能陷害他。 林家欠她太多,她万不该只想逃离。 她该从林家拿回自己该拿的东西才对。 她该让林家付出代价才对。 她要把这个林家闹得鸡犬不宁。 反正,这里也算不上是她的家。 只能算是自己娘亲曾经住过的地方。 天将要黑的时候,林羡鱼悄悄出了林府,她乔装成林府婢女的模样,还稍微易了容。 她这一趟是要去当铺。 到了当铺之后,她同老板说自己是林家公子身边的婢女,此番是为了帮公子典当一些府上的东西。 这一趟,她换到了许多银子。 拿到银子之后,她便直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身上衣裳换下,洗了把脸,直接去了沈家。 这些银子,应是足以让沈家为陈慧庄买药材了。 沈周起初不愿收下这些银子,但林羡鱼却说这是父亲知道了姑母患病,让她专程送来的银子。 沈周刚开始还有些半信半疑,但听她将到林复让她住进了梅庄苑,也就安心收下了这些银子。 他想,终是一家人,林复终是想明白了。 真好。 第69章 去小树林吗 这几日,苏漾要忙于与云初茶楼的这一桩生意,便同书院告了假。 苏砚本想留在家里帮他,但苏漾不想耽误他如今学业,便拒绝了他。 江允南这两天在书院总是魂不守舍的,似是有什么心事。 幼恩好几次想要问清楚,他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都被他装作没听到敷衍过去了。 几番询问无果,幼恩也就不再问了。 他不愿说,那她就等到他愿意说的那一天。 这几日,她和苏砚在书院过得倒还算平静。 之前总爱找他们麻烦的林超与,也莫名其妙离开了书院。 林超与不在,左之权一个人待着也无趣,再加上上次被幼恩整成那样,他觉得自己在这书院也待不下去了,便向祝淮书辞了学。 书院的两个总爱干坏事的混世大魔王都走了,大家都欢喜得很。 不过最为欢喜的,当属林羡鱼了。 不知道为什么,幼恩觉得这几日与林羡鱼碰面的次数极其频繁。 她们两个人虽说是在同一个书院内读书,可一个在月字斋,一个在秋字斋,这两处尚有一段距离,从前她们分明很少碰面。 可这几天,她总是每日一早便碰到她捧着本书在公园闲逛,到了中午亦是会从她身边路过,一天甚至能碰到十几次。 幼恩觉得,这不是上天安排,便是有人安排。 然而,她一个恶毒女配的角色,上天安排她和林羡鱼这个女主经常碰面,属实是没什么意义。 她一个女配,总不能天天拿男主剧本。 很显然,这就是林羡鱼在刻意制造偶遇。 幼恩起初还有些疑惑,她搞不懂林羡鱼费这么大心思到底是为了什么。 直到某一天,她亲眼瞧见林羡鱼和苏砚于小树林中私会。 这一日,林羡鱼叫人给苏砚传了信,说她身体有些不适,想要请苏砚来秋字斋帮她诊治。 苏砚当时没多想,征得幼恩的同意后便出去了。 可当他来到秋字斋见到林羡鱼,林羡鱼却说她身为女子在书院中多有不便,想要让苏砚带她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诊治一番。 苏砚本想拒绝,但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青,说话亦是虚弱无力,只好应了下来。 但他在去之前,托人同幼恩知会了一声。 幼恩在知道林羡鱼约苏砚去小树林这件事情之后大惊,立马跑出屋子去找他们。 她总觉得,剧情开始朝着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了。 幼恩越想越慌,脚上的步子也快了许多,就连江允南在路上问她要去做什么都没来得及回答。 她现在只想快点跑到苏砚身边,她得护好他。 她誓死也不能让她家苏砚被林羡鱼染指一根头发! 然而当她刚跑到小树林,便瞧见林羡鱼手里捧着一根发簪,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 苏砚却只是摇头,始终皱着眉头。 幼恩见状连忙冲了上去,一把拉过苏砚的手,凶巴巴地对林羡鱼吼了一句:“我警告你,别肖想苏砚!”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拽着苏砚离开了小树林。 江允南在赶到这里的时候便听到了这句话,他当即便愣住了。 那日林羡鱼对他说了那样一堆话,他听她那般夸赞幼恩,还以为她是对幼恩动了心思,然而今日竟闹出来了这样的事情。 难不成,她是对他们苏家两兄弟都起了心思? 江允南此时欲哭无泪。 他觉得他这个男主当得毫无存在感。 他有些怀疑人生,他想静静。 于是乎,便直截了当不顾一切地跑回了斋舍,连下午的课都没上。 幼恩则是气了一下午。 中秋那日她原本已经彻底原谅林羡鱼了,好不容易对她有了些许好感,不料她今日竟用这种手段骗苏砚去小树林幽会。 还要送他簪子以示情意?! 她太过分了! 簪子在这个时代可是女子常用的定情信物,还有象征着正室尊严的意味,她送苏砚簪子,莫不是想让苏砚娶她为妻?! 幼恩越想越气,她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苏砚这般好,有女子心悦于他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再说了,刚刚他也拒绝了林羡鱼。 可为何就是有一股难言的情绪堵在她的心口。 她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滋味,她就是心底堵得慌,似是想对苏砚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 那时的她尚且不知,那种情绪究竟算得上什么。 苏砚好几次都想与她解释,但幼恩根本听不进去他说话,她一直坐在窗边,鼓着腮帮子,一边揪着一朵花,一边在小声咒骂着什么。 好在次日书院便放了假,他们终是能回家了。 他想,要是幼恩回了家,应是就能开心些了。 不料回家的第一天,苏家便来了个大麻烦。 —— “提亲?!!提哪门子的亲?” 苏家众人大眼瞪小眼,皆是满脸诧异。 “哎呀,诸位公子莫要着急,老身我就是个说媒的,今天过来这一趟,也就是过来问个话,走个过场。提亲这事,还得等把事情定下来之后再谈。” “你,你你是谁家派过来的媒婆?”苏庭有些结巴地问。 “这还能是哪家的呀,能请得动我孙媒婆的,也就只有咱们苏州知府,林大人了。” “你是林家派来的?!”幼恩大惊。 林家只有林羡鱼这么一个女儿还未出阁,这孙媒婆过来给林家说亲,那岂不是给林羡鱼说亲? 前段时间林羡鱼在书院总是出现在她和二哥身边,还想尽办法约二哥去小树林,甚至要送他簪子以示情意。 现在又派媒婆过来提亲?! 完了,看来这林羡鱼是真的看上她家二哥了。 想到这里,幼恩神色一变,立马气势汹汹站到了苏砚身前,将苏砚挡了个结实,这才肯继续说道。 “我先跟你说好了,我二哥他年纪还小,还没到娶亲的时候。况且他还要继续读书,如今还没有娶亲的心思。 孙大娘,您也别在我们苏家浪费时间,还是快些回去把我们家情况给林老爷说说吧。 叫他快些,另择良婿,莫要在我二哥身上浪费时间。” 这孙媒婆倒是个精明的人,一眼便识破了幼恩的谎话。 第70章 舍弟所好并非女子 “你这不是胡扯吗?我来之前可是打听过了,苏二公子如今早已满二十,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什么年纪还小,你可莫要拿这话来蒙骗我老孙。” “来之前还打听过我二哥......”她这下是更加确定孙媒婆此行,就是为了给苏砚提亲了。 完了完了,林羡鱼真的对她二哥起了心思。 林羡鱼这才回林家几天啊,怎么便又要开始搞事情。 她可是女主啊,可是男主的官配啊。 苏砚要是娶了她,那岂不是抢了男主的女人? 那以后江允南的两米大刀岂不是...... 二哥危! 她这次必须得护好他。 “孙大娘您有所不知,我二哥他自小便身子虚,不仅干不了重活,那方面...还不怎么行。”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苏砚。 苏砚倒也没生气,只是垂眸望着幼恩笑了笑。 她说这种话他都不生气? 幼恩忽然想起,自她来到这个世界起,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苏砚似乎都没生过气。 他总是这样任由着她胡闹。 无条件的那一种。 幼恩心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种罪恶感。 苏砚身上仿佛有圣母光环。 某一刻,她觉得自己这圣母光环笼罩着,心底的罪恶感愈加强烈。 她觉得自己刚刚说的好像有些过分了。 人家苏砚不仅品德高尚还这般善良温柔,她呢? 不仅整日想着躺尸,从现代到古代都只想当个彻头彻尾的咸鱼,一事无成也便罢了,还在这诽谤他。 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宛若网上的键盘侠。 无脑诽谤过一个无辜人之后,竟然被那人无条件原谅。 她此时被苏砚的圣母光辉照耀得愧疚难安。 早知道自己这么容易愧疚,她就说点别的方面的了。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以后谁还敢嫁给她二哥啊。 不过她为什么竟然有些希望没人敢嫁过来? 苏幼恩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小心思,被孙媒婆一句话全都给打断了: “真没想到苏二公子一表人才,竟有如此隐疾,倒是可怜,可怜。” 幼恩连忙顺势道:“确实可怜,所以为了林小姐后半生的幸福着想,孙大娘您还是快些回去,好好跟林老爷说说这事吧。林老爷要是知道了这事,必然是不会让林小姐嫁进来的。 虽说林小姐确实是聪慧过人,美丽大方,可没缘分就是没缘分,这是我二哥没福气。” 越说越上头。 她停下来准备喝口水。 苏幼恩就不信了,她都把二哥说成这样了,这个孙媒婆还能不走? 敢跟她二哥提亲,别说一个孙媒婆了,就是赵钱王李百家姓的媒婆都来了,她也能把她们全都劝退。 谁也别想打她二哥的主意! 不料这孙姓媒婆不但没走,还笑得更开心了些。 “苏小公子也觉得林小姐聪慧过人,美丽大方?娶她是一种福气?” 呦,还是个执着的。 没关系,再执着的她都能说走。 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准备继续编排苏砚,幼恩猛地喝了一大口水,开口道: “那必然是这样,只是可惜我二哥他......” 她还没说完,孙媒婆便上前打断了她的话。 “哎呦喂,关你二哥什么事啊,老身我今天说的,又不是你二哥的媒!傻孩子,我这次来,说得是你和林家小姐的亲事啊!” 苏幼恩差点没把刚喝进去的一大口茶给吐出来。 “开什么玩笑!?” “这种事,老身可不会开玩笑。既然小公子刚刚也说了,娶林小姐是一种福气,那便证明,你也是愿意这门亲事的呀。 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把这门亲事定下就是了!” 她没听错吧? 她说得是真的? 什么情况? 女主竟然想嫁给她? 幼恩开始一遍又一遍反思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让林羡鱼起了嫁给自己的心思。 她可是堂堂知府千金,哪能当她媳妇啊? 命运仿佛给她开了一个大玩笑。 就在昨日,她还因为林羡鱼给二哥送簪子的事情气愤至极。 谁知今天,她林羡鱼就要来当她媳妇,还找了个能说会道的媒人。 “林家小姐是很好,不过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不可能会娶她的,孙大娘请回吧。” 孙媒婆当即便变了神色。 “什么意思啊?刚才不是还说得好好的?这么这一会儿就不愿意娶了? 你们苏家算得了什么?瞧这屋子破烂成什么样子了,请我进来我都不愿意来呢!就你家这几个没出息的,一个成天假惺惺做人,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个教书先生。 一个身体那样,老身我都嫌弃! 这次要不是给知府大人面子,我才不可能会进你们苏家半步! 就你们这样的寒酸户,被人家千金小姐看上,是你们半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这穷酸样,也敢拒绝知府千金?” “穷怎么了?我们苏家就算是穷,也不会任人摆布。” 幼恩一下子火就上来了,她就要对孙媒婆展开新一轮的对骂,却被苏砚抢先了一步。 他面对孙媒婆这样的泼妇,竟还能这般彬彬有礼,波澜不惊。 “孙大娘说笑了,我们苏家从未起过攀附权贵的心思,纵使林家小姐再好,也和我们苏家无关。 况且,舍弟顽劣,心中所好并非女子。 他孩子心性,从未有过娶妻的打算。” 此言一出,孙媒婆脸都青了。 她瞪大了眼睛,目光从“那方面不行”的苏砚身上,移向了“性.取.向有问题”的苏幼恩身上。 她此刻只觉得苏家全家都是怪胎。 就这样,苏砚用最温和的语气,说了简单几句“在理”的话,便把孙媒婆吓得落荒而逃。 以后怕是不管别人愿意给再多的银子,她都不会再来苏家说媒了。 这一次,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真的足够大了。 虽说此时已经解决掉了孙媒婆这个大麻烦,但幼恩的气却还没消下去。 “气死我了!”她气得拍了一下桌子。 苏庭连忙劝道:“你也别生气,阿砚说那样的话,也是为了你好,再说了,你刚刚不也编排他了?你俩这下算是扯平了,不准再闹了。” 第71章 去火【为君洛织加更】 “我哪里是气他了?我生气是因为这个孙媒婆刚刚说得那些话! 我大哥二哥在这条街上救过多少人,他们那么好的人,把钱都花在了别人身上,这幸川坞哪一个穷苦人家没受过他们的接济? 可她们是怎么说大哥的?那个孙媒婆竟然说他假惺惺做人! 凭什么啊,我大哥分明是那样的好,她凭什么那样说我大哥!?” 苏漾连忙安慰她:“我们自己做自己的就好,就算是旁人对我有些误解,也没关系的。我知自己这一生过得心安理得,便是足矣。” 幼恩闻言有些无奈,她轻叹口气,默默将满腔愤懑自我消化。 苏漾和苏漾都太好太好了。 她看不得别人那样说他们。 “只是希望,你们也能对自己好一些。那些受过你们恩惠的人,或许有些人还记得你们的恩情,念上一句你们的好,可有些人就像这孙媒婆这样,真让人上火。” 苏漾笑了笑,“别这样说,我们帮别人,是我们自愿的,本就不该要求别人记挂着这份恩情。 我们也不求她们记得我们的好,只希望咱们幸川坞每家每户都能好好的就行。 况且,大家都是邻居,心里都记挂着彼此呢,邻里之间,总是免不了互相帮忙的。” “可我只见过你们帮别人,从没见过别人帮我们。” 幼恩又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些委屈。 不是为自己委屈,是为苏漾和苏砚委屈。 她打心眼里心疼他们。 “我们从帮忙的那一刻起,便不曾想过会有什么回报。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幼恩再次叹了一口气。 片刻后,苏砚忽然端了一碗茶过来。 幼恩有些迷惑,“这是什么?” 苏砚道:“你不是上火?这是给你煮的金银花茶,去火的,多喝点。” 此话一出,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方才的气愤和委屈也全然烟消云散了。 然而她刚高兴一小会儿,江允南便来了。 “苏幼恩你给我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随手从院子里拿起一个耙子,这架势极像猪八戒要去闹事。 幼恩放下手上的金银花茶,满脸疑惑地往院子里走。 江允南一瞧见她,便大骂一声:“苏幼恩你这个混蛋!” “干啥啊你?大白天的来我家发什么神经?” “你还好意思说我!到底是谁发神经?苏幼恩啊苏幼恩,我拿你当兄弟,可你呢?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你跟林羡鱼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就忽然到了提亲这一步?你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而且...而且你明明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你还跟她扯关系,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他今日这般气冲冲的过来,原是知道了林羡鱼托媒婆来向她求亲之事。 “这事儿传得这么快?都传到你耳朵里去了?” 那孙媒婆不是刚走没多久?江允南便听说这事赶了过来。 看来,古代的八卦传播程度,也不亚于现代。 “别岔开话题,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亏我先前还一直以为你跟她肯定不会有什么结果,好家伙,原来你也对她图谋不轨!” 他越想越气,本以为苏幼恩会是他在这个时代最好的朋友,谁知她竟然干出了这种事情。 “冷静,冷静。”苏幼恩试图安抚此时暴躁无比的江允南。 江允南一把扔了手里的耙子,“你叫我怎么冷静?我可是拿你当最好的兄弟!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幼恩没忍住笑了一声:“你说这话,怎么那么像受了情伤的小媳妇?” 江允南见她还在笑,更加生气了些。 “你个狗,我看你是比二狗还狗!都这个时候了,还好意思说这种话!我都快被你气死了!你居然还笑!你怎么能这样啊!” 幼恩被他说得有些烦了,她皱起眉头,解释道:“江允南你给我打住,我跟她这辈子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你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便是了。 人家对我有意,我对人家又没心思,我都把这桩亲事拒绝了,你还担心啥?这还有啥好担心的?” “兄弟之妻不能碰啊兄弟,她本来就该跟我......你怎么能.....” “江允南,我求你了,你快别道德绑架了,我都给你说过了,这事是她一厢情愿,跟我没关系。 我今天也很懵好不好,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说了,是你自己没用,没留住自己的未婚妻,这能怪得了谁?难不成还能怪我吗? 还有,你既然听说了今日的事情,就该知道,我又不喜欢女的。” “你,你不喜欢女的,难道你喜欢......” 江允南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一眼苏幼恩,忽然觉得自己此时的处境有些危险。 “滚吧你,我说了自己不喜欢女的,也没说是个男人就喜欢啊!” 苏幼恩被江允南气得不轻,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认了这么一个兄弟。 她觉得自己都说的够明显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换成了自己女子时的声音。 这下子江允南总该猜出来她是个女的了吧? 瞒了他这么久,她实在是瞒不下去了。 她毕竟只是想掩藏自己的身份,没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万一江允南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情敌,向她拔出他那把两米长大刀怎么办。 她可不想英年早逝,这么快离开人世。 “男.同竟在我身边...真没想到,我最好的兄弟,竟是个ga.y。” 说罢,江允南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苏幼恩愣了好大一会儿。 毁灭吧。 江允南真的没救了。 江允南的脑子真的是正常的吗? 哦不对,他真的有脑子? 他真的是这本书男主? 就这货,也配?! 说句实话,苏幼恩现在对他可谓是忍无可忍,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再跟他说话。 她怕他的蠢会传染给她。 从前她的座右铭是珍爱生命,远离男主。 从此以后,她的座右铭变成了珍爱生命,远离江允南这个蠢货。 第72章 在吗考个试吧 江允南似是终于做好了自我调整,许久后终于开口:“要不你还是克制一下自己,毕竟这个时代不似我们那时开放,这里的人,怕是接受不了这些事情。” 他面色沉重,说话时还时不时叹上一口气,就像几十岁的老大爷在语重心长地教育孙女。 幼恩仰面长叹:“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派你这个猪队友过来气死我。” 她此刻只想把江允南的脑袋剖开,看看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浆糊。 怎么能蠢到如此境地。 就在她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就要崩塌了的时候,苏漾及时出现解救了她。 他拍了两下幼恩的肩膀,道:“幼恩,过来帮我把这些茶叶包一下。” 幼恩点了点头,连忙随他而去。 不料江允南竟也跟了过去,好在这会儿苏漾和苏砚二人都在幼恩身旁,他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说那些话,只好默默帮忙包茶叶。 幼恩也就好不容易清净了一会儿。 —— 林羡鱼曾幻想过许多种苏幼恩拒绝这桩婚事的理由,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理由会是她不喜欢女的。 在知晓这件事情之后,她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愣了许久。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也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请媒婆去说亲。 最终却落得了个这样的下场。 而今此事已传遍半个苏州,百姓们在嘲笑苏家人的同时,也嘲笑着她。 他们笑她眼光独到,竟挑中了这样奇葩的一家人。 他们笑她活该,骂她不知廉耻,说她林羡鱼本就不配嫁进一个好人家。 林家与苏家,一日之间沦为了街头巷尾的众人笑谈。 众人笑她,仿佛她做错了什么一样。 她愣了好大一会儿,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想快些逃离林家罢了。 这事自然也传进了林复的耳朵里。 他得知一切之后大怒,当即便命人打了林羡鱼二十大板,又吩咐下去这几日不准给她送任何吃食,不许她离开梅庄苑半步,才肯罢休。 他觉得林羡鱼这一次丢尽了林家的人。 林羡鱼被他禁了足,这几日没法去书院,幼恩连着好几天没在书院再遇到她。 她倒是觉得没什么,觉得不碰面更好,也免得尴尬。 只是江允南却为此茶饭不思,整日担忧林羡鱼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几天,书院许多男子一碰见幼恩,便会下意识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被幼恩看上。 幼恩倒也不在意,没人打扰,她反倒是乐得清净。 这一日苏州忽然下起了大雨,原本的武学课被临时换成了算数考试。 数礼乐射御五门考试里,幼恩最头疼的便是算数考试。 其他考试她倒是都能随便糊弄过去,就是这门考试被祝淮书看的很重,谁要是考了倒数第一,就得把《孙子算经》抄上一百遍。 那可是一百遍啊,就算是让她一个人不眠不休抄上半个月也抄不完。 故而在考试之前,幼恩特意向江允南请教了一番做题技巧。 江允南很认真地回答了她一句:“做这些还需要技巧?不是有手就行?” 那一瞬,她好像锤爆他的头。 苏砚安慰她:“别紧张,只是一个小考而已,就算是考得不好也没关系,考完之后我给你补一补就好。” 幼恩撇了撇嘴,“都考完了,还要补课的么?” 她的人生怎么能如此凄惨。 苏砚还没来得及回答,江允南便插上一嘴:“不补怎么能行,毕竟还有半个月就要下一次小考了,你这回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能拿下倒数第一的宝座。 一百遍《孙子算经》非你莫属,你若是不趁考完之后好好补上一补,难不成是想在一个月之内挑战两百遍?” 说着,江允南还极其做作地长叹了一口气:“百遍复百遍,百遍何其多。” 幼恩默默翻了个白眼,想要反驳却发觉自己无力反驳。 毕竟江允南说的每一句都说在了她的心坎里。 几百遍《孙子算经》永远是她心底的伤。 苏砚无奈地笑了笑,替她将宣纸铺好,温声道:“别担心,咱家人多,多少遍都抄得完的。” 听到他这句话,幼恩心情大好。 果然,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靠谱。 有了苏砚这句话,幼恩觉得自己在拿到试题的那一刻便如有神助,她下笔如有神,用了几秒钟便完成了这一张卷子。 江允南被她交卷的速度惊到了,在她起身交卷的那一刻,没忍住瞥了一眼她的卷子。 只见上面只写了三个大字:苏幼恩。 仅这三个字而已。 该答题的位置却是空空如也,一干二净。 合着她这是已经自暴自弃,连题都不带看的,写个名字便交卷了。 江允南默默为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苏幼恩,够勇。 考试结束之后,苏砚问幼恩觉得如何。 幼恩答很好,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刚刚睡得很好,经过我这些天的仔细研究,我发现还是考试的时候睡觉睡得最香。” 江允南却是满面愁容,连吐槽都忘记吐槽了。 苏砚问他这是怎么了,他长叹一口气答:“此算数考试,非我想象中的算数考试。” 幼恩闻言瞬间乐了,她用手托着下巴,挑了挑眉头问江允南:“莫非这次你要与我一争高下,打算抢我倒数第一的宝座了?” 江允南有些嫌弃她,“滚一边去,我江允南就算是再堕落,也不可能会跟你沦落到同一种境地。” 幼恩继续笑着调侃:“话可别说得太早了,说不定等到结果出来之后,你还不如我呢。” 江允南更加嫌弃了,“苏幼恩你看不起谁呢!就你那全程只写了三个字,丢人丢到家了,我还能不如你?我稍微写两三个字就能比你强好吧! 你就写了个名字要不是倒数第一,我能把头给你卸下来。你现在在这里跟我废话这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去抄,到时候也能不那么累。” 幼恩本想再跟他怼上几句,苏砚连忙开口阻拦:“好了好了,别吵了。 我方才见允南全程都在认真写,想必应该能得一个好结果。 幼恩你也别担心,我们帮你写。方才允南说得对,我们现在早些开始抄写才是对的。” 第73章 人类高质量穿书者 江允南听到他这样说瞬间乐开了花。 “还是苏砚会说话,今日的考试虽说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我毕竟是江允南,毕竟是......” 毕竟是名牌大学博士后,传说中的高智商,人类高质量穿书者。 不过此时苏砚也在场,他不能当着苏砚的面说这些凡尔赛话,只好将这些话咽了下去,改口道: “反正一切还在我掌控之中,只是题目稍微晦.涩难懂了些罢了。 鸡兔同笼还是那个鸡兔同笼,不过是换成了某人看不懂的方式问出来罢了。” 幼恩有些无语,“你不如直接点我大名。” 苏砚已将《孙子算经》翻了出来,将笔墨纸砚都准备妥当,已经开始默默抄写了。 幼恩见他已经开始忙活,也懒得再与江允南吵,也开始抄写。 她懒得再找自己的书了,便凑近了苏砚一些,和苏砚看同一本书。 江允南一个人觉得无聊,竟也翻出了一本书开始抄。 何遇偶然路过这里,瞧见江允南在抄写这卷书的时候不禁感叹: “现在大家对自己的自我认知都这么清晰了吗?刚考完试便开始奋笔疾书,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江允南抬眸瞪了他一眼,他便立马溜走了。 江家的人,他还是少惹为好。 小考结果出得很快,上午考完下午便出了。 幼恩见窗外雨过天晴,天边乍现一道彩虹,还以为等会儿会有什么惊喜发生。 比如说她不是倒数第一,不用抄那一百遍。 又或者说是江允南和她一样都是倒数第一,有个人陪着抄也是极好的。 然而她的侥幸心理和落井下石心理都没能成功。 她这个倒数第一坐得很稳,整个书院就她一个人除了名字之外什么都没写。 那一百遍果真是非她莫属。 令她意外的是,和她同为穿书者的江允南,竟然在这一门小考中取得了极其好的成绩。 他竟然一道题都没做错。 那他刚刚愁眉苦脸的,是为了什么? 江允南看到成绩之后长叹了一口气。 “哎,这些题目未免太简单了些,一点都没有挑战性,没意思,真是没意思。” 幼恩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 男主不愧是男主,他江允南也不是一无是处。 起码,他那些学过的知识在这个时代还能用上。 她就不一样了,看见那些就头疼,只想好好睡一觉。 如果非要说今天有什么算得上是好事的话,那大概就是苏砚的成绩了。 和江允南一样,苏砚也一个题都没做错。 用夫子的话来说,就是苏砚发挥得一直都很稳定。 一直都稳居第一。 只是如今出现了一个江允南,和他并列了。 幼恩忍不住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没和我争倒数,竟然和我哥争上了正数。” 江允南又用那种极其嫌弃的眼神望向了他,“兄弟我实在不屑跟你争倒数。” 说完,他又道:“再说了,就算是我想陪你垫个底,我这实力也不允许啊。” 就在这时,何遇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他拍了两下江允南的肩膀,似乎有些烦闷。 “行了,别吹嘘自己了。我刚从广业堂出来,山长说让你和苏砚过去一趟。” “我和苏砚?叫我们过去作甚?我又没犯事......” 这几日他虽说是还和以前一样上课打盹,没怎么认真听过课,但他确实没干什么坏事啊,连喝酒都没怎么喝过了。 祝淮书这时候寻他过去作甚? 何遇似乎有些疲惫,他一下子坐到了江允南身边的座位上,懒懒应了一句: “谁知道呢,不过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我瞧着山长现在高兴得很,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行吧。” 江允南伸了个懒腰,拉着苏砚便要过去。 苏砚扭头同幼恩交待:“若是饿了就先去吃饭,我们马上回来。” 幼恩点了点头,“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他们走后,幼恩一时无聊,便打量起了何遇。 她前些日子听苏庭提起过,那日在街上救下蓁蓁的人,好像就是何遇。 苏庭见到了何遇身上的令牌。 他身上,有武英殿的令牌。 幼恩问过江允南何遇的身份,江允南说何遇父亲是武英殿大学士,故而他身上有武英殿的令牌,应是也正常。 只是,她总觉得何遇有些奇怪。 他似乎并不想在书院读书,好似只是挂个名号,每日只想溜出去。 听闻何家也不缺银子,他若是不想读书,回顺天府跟着父亲当值便是了,为何要留在苏州? 想到这里,幼恩忍不住问道:“何公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何遇趴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应了一句:“何止是不好,简直是太不好了。” 幼恩又问:“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他答:“方才我去跟山长请假,又被拒绝了。这已经是我迄今为止,请假失败的第一百零八次了。” “好家伙,失败这么多次了还敢请,你干脆直接辞学算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何遇长叹了一口气,“要是辞学了,我就不能名正言顺待在苏州了。” 听到这里,幼恩一下子提起了兴致,她试探道:“为何一定要留在苏州?我听闻,公子家人都在顺天府,父亲在朝廷当值,公子若是在顺天府发展,岂不是会更好?” 然而何遇只是说了一句:“你不懂。” 除此之外并未再给任何有效信息,幼恩垂下眼眸,也没再问。 江允南回来的时候也是哭丧着脸回来的。 幼恩觉得他差点就要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到脸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瞧见江允南这副丧丧的模样竟然会很开心。 大概这就是友情吧。 不过她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山长找你们做什么?” 江允南撇着嘴答道:“他要把我俩送进刀山,丢进火海。” 幼恩闻言瞬间把目光放到了苏砚身上,她问:“什么情况?有没有事?” 苏砚笑了笑,“没事,放心。” 幼恩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江允南你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搞得好像有谁要把你怎么样似的。” 第74章 有你们的地方才是家 江允南耷拉着脸,沉声应道:“山长闲着没事干,嫌我们两个考得太好,说等会儿吃过饭之后,要给我俩单独再考一次。” “单独考?” 祝淮书还有这癖好? 考的好还能受到这待遇? 得亏她没这实力,不用再加考。 见江允南依旧是愁容满面,幼恩便劝道:“嗨,这算什么刀山火海。不就是再加考一轮吗,怎么,难不成你怕等会儿考试会输给我哥?” 江允南道:“加考是没什么,关键是考完之后我们两个之中得有一个人被送到国子监去。” “啊?” 幼恩瞬间有些晕。 苏砚怕幼恩没明白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解释道:“山长说过几日顺天府的国子监要举办一个珠算会,邀请了各个地方的书院去参加,也邀请了我们书院。 故而咱们书院就得派出一个人,明日就得启程赶赴顺天府。 山长本欲从方才的测试中,选出成绩最为优异的一名学子,代表怀书书院前去参加珠算会。 只是我与允南方才成绩相同,他一时难以抉择,才给我们加考了一轮。” 听到要被送到顺天府时,幼恩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 “又是中秋诗会又是珠算会,上个书院怎么这么多事。” 趴在桌上许久的何遇终于坐直,侧过头对幼恩等人道: “你们就偷着乐吧,珠算会可是国子监举办的,若是在珠算会上表现得好,说不定会被朝廷里哪个高官看中,从此步入仕途。” 江允南耷拉着脸,“谁稀罕,我们江家这一辈子就没人打算入朝为官,我这辈子也就只想呆在这苏州城,哪里都不想去。” 幼恩连忙劝道:“江允南你不能这么想,你还是得上进些。 这次珠算会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你在这次珠算会上一定能大展宏图,到时候等你发达了,可别忘记我们这群人。” 江允南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些,“你这人怎么这样,这次珠算会对苏砚而言,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他的前途或许有很大帮助。 况且你们苏家都穷成那样了,你应该让你哥去才对。” 幼恩闻言,没再说话。 这次对苏砚而言,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这一点,她无法否认。 她只是不想让苏砚入仕。 因为一旦迈入朝堂,有许多事便由不得他作主。 到时,与陛下走得愈近,便愈危险。 无论是宋家,还是督公,无一不印证了这一点。 她希望苏砚的一生是顺顺利利的,而非是陷入朝堂争斗,终日不得开怀。 苏砚注意到了幼恩的情绪,他坐到幼恩身旁,笑了笑道:“放心吧,昨日大哥将茶叶送到了斜塘镇,今日回来应是带着银子一起回来的。 你若是想回顺天府看看,便随我一同过去,咱家现在是有银子多带一个人的。” 幼恩连忙摇头。 “我不想回去。”她答得果断。 她根本没法回去。 陛下在找她,万通想杀她。 她若是此时回顺天府,无疑是羊入虎口,怕是再难回苏州。 督公当初好不容易才把她送出皇宫,送出顺天府,她怎么能自投罗网。 苏砚还未意识到这些。 他只是想带她回家看看。 毕竟她从前一直都住在顺天府,他以为她对那里是有感情的。 他以为她会想家,想回那里瞧一瞧。 原来她不想。 幼恩见苏砚听见她这句话愣了一下,便补充道:“苏州才是我的家。” 有他们的地方,才是家。 苏砚闻言笑了笑,心中忽是有些宽慰。 幼恩又问江允南:“那你为什么不想去国子监?那里哪有刀山火海那么可怕。” “我怂,我才不想去那里。” 他怕自己到了顺天府万一不小心惹下了什么事,到时候也没江家护着自己。 况且他在那里也没有认识的人,自己一个人在那待着多无聊。 这种提心吊胆又孤单无聊的日子,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过。 用过午膳之后,祝淮书便将江允南和苏砚唤到了广业堂,让他们二人再考一次。 为了防止他们两个人互通答案,祝淮书特意安排他们两个人在不同的屋子里答题。 江允南将手上的算术题扫了一遍,他只读了一遍题,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他咬了咬牙,强忍着想要下笔答题的欲望,控制着自己的手,只答了一题之后便就此罢休。 他就不信,他这次只答了一道题,还能赢了苏砚不成。 他是无缘这次的珠算会了,就看苏砚的了。 此时的江允南,已开始在心里默默祝福苏砚此行顺利。 然而就在他高高兴兴走出广业堂,准备回去上课的时候,却瞧见了早已在外面等他出来的苏砚。 他大惊,走到苏砚面前问道:“答得这么快?” 苏砚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也很快。” 江允南有些不敢相信,他是只答了一题才这么快,可苏砚呢? “不是吧,那里面最少也有二十道题,你这么快便写完了?” 难不成苏砚的手跟脑子一样快?刚看到题便把答案写下来了? 苏砚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往月字斋走去。 幼恩正准备开始睡觉,却在这时听见苏砚的声音,连忙抬眸看他。 苏砚迎上她的目光,缓步走到她身旁坐下。 她小声问:“怎么这么快?” 他低声答:“我没写。” “啊?” 没写? 幼恩还没来得及继续问,江允南便回来了。 他回来之后也小声对幼恩说了一句:“这次估计要少一个人帮你抄书了,你二哥这回是逃不过国子监的珠算会了。” 幼恩惊问:“我二哥没写都逃不过珠算会?难不成你把题目吃了?” “没写?!” 江允南脸上笑容瞬间僵了下来。 他的目光越过苏幼恩,望向苏砚直接问道:“是没写完,还是一个字都没写?” 苏砚笑着答:“写了两个字。” “不会不会是写了苏砚两个字吧?” 江允南此时多么希望他这两个字是答了两道题。 然,苏砚却默默点了点头。 “我和幼恩一样,只写了自己的名字,便出来了。” 第75章 可她的目光算不上清白 此话一出,不仅是江允南,就连是苏幼恩,都愣了好大一会儿。 她家二哥可是怀书书院所有夫子眼里的“三好学生”,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交白卷? 这合理吗? 苏砚望着幼恩解释:“我也不想去顺天府,所以就没写。” 幼恩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愣了许久。 他那双眸分明似月光般清清淡淡,望向她的目光却总是温和至极。 却总是让她觉得温柔直到不甚清白。 不甚清白的,不是他的目光,而是她的。 她知他是因为她的原因,才放弃这次机会。 她知他的心意,亦是清楚自己的。 在某一个瞬间,她忽然嫌他们二人距离太远。 她好想要离他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直到她听到江允南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苏砚你怎么能一个字不写,你这样不行!你赶紧给我回去重新考一遍,快去快去!” 在知道他一个题都没写的那一刻,江允南心态彻底崩了。 他以为他写一道题已经是够过分了,谁知苏砚只写了一个名字。 这怎么能行 这样的话,那国子监之行,岂不是要轮到他去了? 他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去啊! 幼恩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坚强,毕竟以后你一个人要面对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江允南嘴角下垂,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为什么要我一个社恐,独自一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苏砚见他这般难过,心底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允南,对不住了。” “你要是真觉得对不住我,那就应该去替我” 江允南话还没说完,便见祝淮书敲了敲月字斋的门,同正在授课的夫子讲了几句话之后,便朝着江允南和苏砚微微招了招手。 苏砚会意,跟幼恩说了一声之后,便起身走出了屋子。 江允南则是满脸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祝淮书手上拿着两张卷册,他满脸疑惑地望向苏砚问:“是你屋子里的墨水不够用了,还是你没看见这纸上的题?” “墨水够用,我也瞧见了题。只是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放弃这次机会。” “为什么?” “近来家中事情过多,我不想离开苏州。” 祝淮书听到他这个理由,也没再说什么。 他也知道苏家最近在忙着茶叶生意,苏砚不想离开苏州倒也能够理解。 随即他便将目光放到了江允南身上。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答了一道题便不再答了,是脑子忽然不好使了,还是今天答得题太多了不想继续答了?” 江允南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弱弱开口:“若是我说我是被这些题目闪瞎了眼睛,答了一道题之后便失明了,山长你信么?” 祝淮书反问道:“你觉得我该信吗?” 江允南认真的点了点头,“我自然是希望你能信的。” 祝淮书翻了个白眼,“你把我当傻子?” 江允南佯作抹泪,装可怜道:“可是山长,我真不想去顺天府。 我在顺天府也没认识的人,一个人孤苦无依的,万一在那里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呜呜。” 祝淮书皱起眉头,“至于吗?只是去一趟顺天府参加一次珠算会,又不是让你去上刀山下火海。” 江允南都要哭出来了,“您这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啊我只想待在我们苏州,哪里都不想去。” “那便罢了,你若是不想去,我也不能强求。只是可惜了 原本我还想让你随我乘沈先生的马车一同入京,如今看来,我只能再从书院里挑个算数好的学子待着一起去了。” “山长您也要去顺天府?” “毕竟是国子监办的珠算会,我自然得过去瞧一瞧。况且这段时间沈周先生要去顺天府帮书局编撰整理古籍,我也想过去出一份力。” “沈周先生?便是那位给沈鱼写推荐信的先生?” 祝淮书点了点头,“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 “自然记得。”江允南忽然提起了精神,又问道:“那这一次除了沈先生,可还有其他人一同去顺天府?” 祝淮书想了一会儿,才答道:“听沈先生说,沈鱼也去。” “她也去?!!”江允南大喜,一下子握住了祝淮书的手。 “太好了!山长,这一次的珠算会就让我去吧,我愿意去!” 祝淮书被他的反应给吓到了,他问:“你刚刚不是说眼睛不好?” “那是刚刚,我现在已经好了。况且,眼睛不好我还能用心算。 这次毕竟是国子监办的珠算会,那么多书院都会参加,关乎我们怀书书院的声誉,我不管怎么样都得过去! 只要能为我们怀书书院出一份力,那便是值得的!” “这么突然” 祝淮书还没反应过来,江允南便已推着苏砚让他回去。 “苏砚你快回去吧,别耽误了听讲,这次的珠算会就包在兄弟我身上了,你别担心。” 苏砚自是知晓他的小心思,与祝淮书行了个礼之后便回了月字斋。 幼恩见只他一人回来,便问:“他怎么没回来?” 苏砚笑道:“他听到沈鱼也会去顺天府,便决定去了。” 幼恩瞬间会意,她挑了挑眉,饶有深意地与苏砚对视了一眼。 接下来的一整天,江允南都很是高兴。 他觉得这简直是命运的安排。 就该把他这个男主和林羡鱼这个女主的故事线牢牢绑在一起。 最好能绑个死结。 他为这一程准备了许多东西,比如女子都喜欢用的小镜子,以及讨女孩子欢心的胭脂水粉。 这些林羡鱼在扮作男子时一样也用不到的小东西,他全都带了。 幼恩想拦都拦不住。 她觉得江允南带这些没用的东西,还不如多带几瓶金疮药。 到时若是在顺天府挨了打,还能有点药能用。 江允南觉得她的担心都是多虑,他觉得他这一程必然能风风光光的过去,风风光光的回来。 然而这只是他的想象。 事实证明,幸运与他无缘。 第76章 江允南的自我修养 临近出发的前一个时辰,江允南说要去东记糕点铺子买点糕点,便一个人匆匆忙忙过去了。 不曾想竟在东记遇到了同样来买糕点的林羡鱼。 林羡鱼今日穿着一身绿色长袍,发髻高高束起。 宽大的长袍让她的身形显得不似从前那般瘦弱,只是气色依旧不怎么好。 江允南没想到自己和她竟然这么有缘,竟然会来同一家铺子买糕点。 他想,这大概就是男女主之间的命中注定。 大概,这就是他跟林羡鱼之间的缘分。 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妙不可言。 他克制着自己心中喜悦,佯作镇定地走到林羡鱼身旁,装作很随意地开口道:“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在这里也能遇见你。” 说着,他忽然很嘴欠地补充了一句:“你说,这是不是代表我们比较有缘?” 林羡鱼没理会他,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一样,从他身边经过,拿着银钱去找铺子老板结了帐。 好在江允南是个不折不挠的,林羡鱼虽然不理他,但他脸皮厚。 他继续跟在林羡鱼身后,毫不害臊地继续开口问:“我觉得咱们两个是真的挺有缘的,你看,我们等会儿还要一起去顺天府......” 林羡鱼终于抬眸,望着他问:“你说什么?” 她看起来对江允南要去顺天府的事情毫不知情。 江允南忽然有些失落。 不过她能愿意同他讲话,他已经知足了。 “山长让我去代表怀书书院参加国子监的珠算会,咱们书院就我一个人去,我还是山长通过小考选出来的。” 江允南说话时眉飞色舞,字里话间都是难以克制的得意。 林羡鱼却毫不在意他说的这一大堆废话,只是问道:“你去参加珠算会,和我去顺天府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一起去?” 天知道,她是真的不想跟江允南一路。 要是跟这个屁话精一起去顺天府,那她这一路怕是再难得安宁。 她觉得她一定会被江允南烦死。 然而江允南却依旧没意识到她对自己的厌恶,依旧是兴高采烈地说:“你不知道吗?山长同我说了,从苏州到顺天府的这一程,我们是一起过去的。” “一起?!”林羡鱼整张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服了。 竟然还真是一起去。 凭什么啊?她原本对这次顺天府之行还满是期待,可为什么要跟他江允南一路啊。 上天为何如此待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江允南还乐呵呵地笑道:“你是不是也很高兴?实不相瞒,我昨晚高兴得一宿没睡。” 林羡鱼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他哪只眼睛看出来她高兴了? 她迅速找出银钱,正准备付钱的时候,见江允南一直跟着她,便停下脚步冷声对他道:“别烦我。” 她的声音冷漠如初。 让他忽然想起了中秋夜里她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是啊,他险些就要忘记了。 林羡鱼是厌烦他的。 她是讨厌他的,是不想瞧见他的,是不想跟他说话的。 江允南垂眸,对上她那满是厌恶的目光。 她是那样厌恶他。 可是——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喜欢跟她说话,是他的自由。 林羡鱼如今是很厌烦他,但是以后的日子谁能说得准呢? 如今他只是和她接触尚少,未能让她瞧见自己的好。 她这才不愿与他接触。 江允南想,只要他锲而不舍,持续不断地感动林羡鱼,始终如一地对林羡鱼好,终有一日会感化她的心。 终有一日,她会愿意瞧上他一眼,愿意与他说上一句话。 终有一日他会做到的。 不管这一天还有多久能到来,他都愿意等。 他愿意等她看到他的好。 他愿意等她接受他。 他会等到的。 若是幼恩知道他的心思,怕是要为他鼓掌,并劝他立刻出本书,名字就叫做《舔狗的自我修养》。 说实话,江允南真的是将舔狗这个属性彻底安在了自己的身上。 尽管林羡鱼都说得这么直接了,他还是对她热情不减。 “这些糕点算是我请你的,毕竟等会儿我们还要一路,免不了互相照顾。” 说着,他便直接将一两银子塞到了店家手里。 店家一看他出手如此阔绰,瞬间笑容满面,极其利落地将林羡鱼手里的糕点包好,屁颠屁颠地送到了她的手里。 然而林羡鱼却始终黑着脸。 她觉得江允南这个人一点都没有脑子。 是,他江家是很有钱。 可他江家再有钱,也不该被他这样花。 他这样花,早晚有一天会出事。 虽然花的不是她的钱,可林羡鱼见一两银子就这样没了,还是免不了有些心疼。 她皱眉沉声道:“江允南,你若是再这样大手大脚,江家的家底都迟早被他败光。” “你在为我担心?” 江允南此时心底狂喜。 她果然心里还是有他的。 他觉得林羡鱼简直堪称是贤良淑德。 还未入他们江家的门,便开始为他们江家的家财考虑。 她怎么能这么好。 林羡鱼闻言有些无语。 她想不通江允南是从哪里看出来这些的。 她只是心疼那些钱罢了。 一时无语,她将手里的糕点一把塞到江允南怀里,满脸冷漠地说了一句:“还给你。” 她分明只极其冷漠地说了三个字,落在江允南耳朵里却变成了一连串话:“你还是自己吃吧,我自己会买,不需要你来给我买的,我不想花你的钱。” 江允南感动得泪水都要流出来了。 “你怎么能这么为我考虑?你要我吃,那我就吃。不过以后你不用心疼钱的,就我们两个这种关系,我给你买些东西算不上什么大事的。” 林羡鱼彻底呆住了。 她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是她那日中秋诗会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她都说过了,她和他江允南,没有任何关系。 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攥紧拳头,压制着怒气咬着牙说了一句话:“江允南,你能不能正常点,若是你脑子不好,就该去看大夫,万不该这样缠着我。” 她真的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了。 第77章 他恨二狗的狗血设定 江允南万万没想到她会忽然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她简直就是个天使。 她一定是担心他的身体健康,所以才让他去找大夫。 她也太关心他了吧。 他笑了笑,对着她道:“你放心,我身体一直以来都很好。” 林羡鱼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将满腔怒火压下,对他道:“麻烦以后离我远一点。” 算她求他了。 她真的不想再跟江允南相处下去了。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疯。 说罢,林羡鱼再也不给江允南再次臆想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去。 江允南刚想跟上,却见她忽然停下脚步狠狠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不准再跟着我,否则,否则......你就再也别想见到我。”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警告而已。 她是不想再见到江允南了,就是不知道江允南还会不会再缠着她。 希望他能有点自知之明,别再颤着她了。 林羡鱼走后,江允南包着她的那一包糕点傻笑了好大一会儿。 他觉得自己这一趟收获颇丰,不仅收获了林羡鱼的糕点,还跟她说上了好大一会儿话。 幼恩过来寻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犯了癫痫。 她也觉得江允南好像有那个大病。 毕竟如今的江允南,看起来着实是不太正常。 他瞧见幼恩之后立马收起了自己的傻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幼恩答:“山长看你还没回去,怕你有事,便让我出来寻你,你刚刚站在这傻笑着干啥呢?” 江允南并不打算把林羡鱼的事情告诉她,在他心里,苏幼恩可是他的最强情敌。 “没干什么,这就准备回去了。” 说着,便往书院走。 回到书院之后,幼恩见他始终提着一包糕点,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这里面买的都是些什么糕点?” 江允南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应该是桂花糕什么的。” 幼恩吸了吸鼻子,“闻着不像啊。” 苏砚笑着坐到她身旁,一下子便猜到了她这是想吃桂花糕了,便道:“好了,等今日下了学,我同大哥知会一声,让他给你做些桂花糕送来。” 幼恩瞬间笑容满面。 就在这时,林羡鱼和沈周在祝淮书的邀请下,也迈入了书院。 现在还没到启程的时间,然而他们一个一个都早来了半个时辰,祝淮书不愿让沈周在外面等着,便非要请他入书院坐上一会儿。 好在约定的出发地点便是书院门口,即使是进来坐上一会儿也没什么。 江允南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又见到了林羡鱼。 他没想到他们两个人如今的缘分竟然这么深,刚分开没多久竟然就又见到了。 真的是命中注定,他们注定难舍难分。 林羡鱼在瞧见他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屋里? 她想见的那个人,为什么不在? 早知道她就在外面等马车了,就不该进来。 她进这里,本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她想要见到的人。 可那个人,万万不是江允南。 从书院到广业堂的这一程,她都没瞧见她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许是命运捉弄,让她难以与她相遇。 林羡鱼心中刚有失望的情绪,便听到了广业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随后是一个俊逸的少年探进来半个头,略微有些惊讶地道了一句:“山长你们怎么都在?” 是她想见的那个人来了。 林羡鱼面上露出笑容,几日不见,她以为再次见面的时候,她会鼓起勇气先开口同苏幼恩说上一句话。 不管是随意寒暄,亦或者是随便打个招呼。 只要能够和幼恩说上一句话,她便是满足的。 可她没想到,自己和幼恩再次见面的时候,那一瞬间,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默默垂下眼眸,不敢抬头瞧幼恩。 今日的祝淮书端庄的让幼恩有些不习惯,他说话的语气是那样温文尔雅,和往日大不相同。 “马车还没来,我想着先请沈先生进来喝口茶。” “喔......”幼恩应了一声,默默走进了屋子。 她刚刚只是和苏砚一起回屋,给江允南拿了点吃的过来,没想到这一回来,便瞧见了满屋子的人。 一个端庄有礼的祝淮书,一个鬓间藏有白发的青衫人,一个则是不知为何红了脸,始终垂着头的林羡鱼。 还有一个,便是目光从林羡鱼身上移不开的江允南了。 她默默为祝淮书等人斟了杯茶,随后找了个位置和苏砚一起默默坐了下来。 祝淮书忽然注意到了江允南手边的糕点。 他问道:“允南,那是你刚刚出去买的么?” 江允南闻言瞬间会意,连忙将那包糕点打开,摆在了桌上,招呼道:“这还是方才沈鱼挑的,说来也巧,没想到竟然会在东记碰上她。 东记的糕点也算是附近最好吃的了,大家都来尝一尝这味道,我瞧着应是很好吃的。” 祝淮书也没同他客气,先是给沈先生拿了一块,让沈先生先尝一尝,随后又给林羡鱼,幼恩和苏砚三人一个人拿了一块。 到最后还不忘对江允南说上一句:“允南,你也吃。咱们待会儿还要赶路,这会儿吃得饱一些总是好的。” 江允南笑了笑,见林羡鱼也在吃糕点,便也拿了一块。 然而他刚咬了一大口,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这块糕点的馅料里...似乎有瓜子仁。 怎么会有瓜子仁...... 当他意识到刚刚吃下去的是瓜子仁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 他已经吃下去了。 在他还没发作前,他忽然一把握住了苏砚的手,哭丧着脸说了一句:“快救我。” 苏砚愣了一下,刚想问他怎么了,便在转瞬间瞧见江允南的嘴唇忽然开始肿了起来。 渐渐的,他整张脸都肿起来了。 苏砚当即便想起江允南对瓜子过敏的事,连忙放下手上的糕点,对幼恩说了一句:“快去拿我的药箱。” 好在幼恩反应快,没多废话,直接跑出了屋子回去找他的药箱。 此时的江允南已经说不出来半句话,他始终背对着林羡鱼,不愿被林羡鱼瞧见他这幅面容。 第78章 是离别她和他的第一次分别 好在林羡鱼对此毫不在意,根本就不想看他一眼。 幼恩很快拿来了药箱,苏砚已经不是第一次为他医治了。 故而手法熟练,动作极其利落,很快便为他上好了药。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江允南同志再次喜提猪头造型。 这已是幼恩第二次瞧见他这副模样了,尽管已经没了第一次的新鲜感,可她还是想笑。 时隔多日,江允南这造型,依旧是那么富有喜感。 见幼恩一直在憋笑,江允南瞪了她一眼,嘴里呜呜啦啦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祝淮书见状长叹了一口气,眉心紧锁。 “这可如何是好,允南这副模样,还怎么去参加珠算会?” 莫说他此时口齿不清,根本没法正常开口说话。 就说他现在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怕模样,到时候去了顺天府,把别人吓到了该怎么办。 江允南闻言都快哭出来了,拽住祝淮书的衣袖便是一通胡言乱语,似乎在说他能行,他还可以继续坚持这样的话。 可惜祝淮书一句也没听懂。 他还以为江允南这一番是在表达自己的无奈与歉意,便劝道:“没事的,我知道这也不是你心中所愿。 可是如今事情已经到达这种地步,我们也没什么办法,你就安心待在家中休养,这一次的珠算会......” 说着,他忽然将目光放到了苏砚身上,继续道:“还是让阿砚去吧。” 苏砚正在整理药箱的动作微微一顿,刚想拒绝,便听到祝淮书又道:“阿砚,你就别推脱了。 你若不去,咱们书院怕是再难找出第二个人过去了。” 苏砚侧眸,望向一旁正在发愣的幼恩,似在询问她的意见。 幼恩觉察到他的目光,却始终不敢与他对视。 这是他的事情。 她想让他自己来做这个决定。 见苏砚一直不给出答复,祝淮书又继续道:“这次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咱们书院,都有极大好处。 这次珠算会由国子监亲办,参与的书院众多,还被朝廷关注,到时你若能在珠算会上拔得头筹,咱们书院必然能得朝廷关注。 官府以后自然也就会给咱们书院多拨些银子,咱们书院也能多建几处斋舍,改善一下大家平时的生活环境。” 听到这里,苏砚缓缓点头,“我可以去。” 祝淮书闻言大喜,刚要让他快些回去收拾东西,便听到苏砚又道: “只是,若我真能拔得头筹,山长可否给我安排单独一间斋舍?” 祝淮书笑道:“自然是可以的,你只管专心参赛,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直到送苏砚上马车的那一刻,幼恩还没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和苏砚分开一段时间了。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 苏砚似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但见她今日状态不是很好,便没说出口。 临走的那一刻,他才抬起手拍了两下幼恩的肩膀,低声道:“记得给我写信。” 幼恩点了点头,微微抬眸与他对视。 秋风卷起桂树上的点点黄花,卷动他月白色衣袖,卷动她鬓间碎发。 “早些回来。”她对他说。 在分别上,她总是反应比别人慢上半拍。 当马车已经走远,她才忽然想起还未叮嘱他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这样的话。 在他即将远去的那一刻,她竟然只想到了早些回来这四个字。 她竟然只对他讲了四个字。 那辆马车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她再想说些什么也来不及了。 秋风乍停,一切归于静寂。 那时她想,一切都没关系,反正他们总是还能再见面的。 再等几日,他就会回来了。 最多半个月的时间,她便能再见到他了。 没什么的,这都没什么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劝着自己。 与此同时,被裹成猪头的江允南已经默默流出了可怜兮兮的泪水。 他原以为,这是一个与林羡鱼接触的大好时机。 他原以为,在经历此行之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便能发生些许变化。 可这只是他以为。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被二狗的狗血设定弄成这副模样。 此刻的他真的好恨二狗。 无良作者,误他终身。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这辈子乃至下辈子都不会再跟二狗做兄弟。 他一定小心翼翼,避着二狗走。 苏幼恩本打算把这一整天的课都睡过去。 江允南被江家接回去养病,苏砚也不在她身边,她周围连一个能够讲话的人都没有,除了睡觉她确实是无事可做了。 可不知为何,她今日只要一开始睡觉,便会听到陆廷的声音,等她彻底清醒了之后便会被窗外的陆廷训斥一顿。 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睡觉的时候凑巧被陆廷撞见了。 当时只道是自己倒霉,也没多想什么。 可到后来她发现,她只要一入睡,便会听到陆廷的训斥声。 这一整天,她睡了二十次,被陆廷骂醒二十次。 这让她心情很是烦躁。 她终于明白,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凑巧,而是陆廷有意刁难于她。 自山长走后,管理书院的职责就全都落到了陆廷身上。 他一整天什么事都不做,就趴在月字斋窗口盯着幼恩的一举一动。 只要她一犯学规,他便冲进月字斋,罚她抄写书册。 这一整天下来,幼恩已经被罚了二十册书了。 想想她那还没抄完的《孙子算经》,再看看自己马上要抄的二十册书,苏幼恩欲哭无泪。 她知陆廷是因为陆璟的事情才屡屡找她麻烦,便尝试着向陆廷解释:“陆璟的事情真的与我无关,那日我与江允南只是喝了一夜的酒,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真的。” 陆廷却冷着脸瞪了她一眼,骂道:“满口胡言!官府信你,我可不信!” 说罢便拂袖而去。 幼恩觉得自己真的好冤枉。 天知道,陆璟之死跟她真的没半点关系。 况且前些日子衙门已经定案,说陆璟是自尽而亡,虽是不明原因,却也跟她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陆廷为何就偏偏认定陆璟是她和江允南杀的? 她这么一个柔弱而不能自理的弱女子,怎么可能会杀人? 第79章 苏砚走的第一天想他 幼恩终于受不住陆廷的折磨,次日一早便找方鹤斋告了假,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回家休养。 方鹤斋因着苏漾的缘故,本就对她多有照顾。如今听到她身子不适,连忙让随从去叫了一辆马车,亲自送她回了苏家。 今日的苏家与往日有些不同。 苏漾从长明街上买来了许多花种,还买来了一些新家具,院子里堆了好多东西。 蓁蓁坐在小杌上,满是好奇地翻看苏漾带回来的这些花种。 苏庭则是拿着个小锤子,和苏漾一起在组装书案。 方鹤斋乐呵呵地走到苏漾身旁,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拿起小钉子开始帮忙。 他问道:“这一次云初茶楼要的茶叶那么多,你应该赚了不少银子,怎么不直接换个宅子住?” 苏漾应道:“是赚到了不少,但是要置办一个新宅子怕是还不够。” 他边说边将手上的钉子钉了下去,这张书案算是组装完成了。 苏庭放下手上的锤子,伸了个懒腰之后道:“换什么新宅子,这老宅子住着多舒服。” 幼恩躺在树下的躺椅上,悠悠然道了一句:“我爹老了,人老了就是这样,念旧。” 苏庭折了个槐树枝,就要往她肩膀上敲,还佯作怒道:“臭小子,你懂什么!” 幼恩连忙侧身一躲,顺势站了起来,直接跑进了屋子里。 她觉得,还是家里呆着舒服。 只是可惜苏砚不在。 幼恩跑进屋子里,从桌子上找出了一张较为完整的宣纸,铺在桌上想在这上面写些什么。 苏砚说了,要她记得给他写信。 她记得的,她现在就写。 幼恩把这两日发生的一切都写在了纸上,随后又想写些其他的话,犹豫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她想问他现在到哪里了,却又忽然想起等到他的回信寄来的时候,他怕是会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她又想说让他到了顺天府之后记得吃好喝好,好好休息,却又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老气横秋。 纠结了很久,她还是无从下笔。 直到蓁蓁敲响她的门,她才把笔放下。 周围没人的时候,蓁蓁喜欢唤她幼恩。 她们二人,其实差不了多少岁。 幼恩给她搬来了一个小椅子,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蓁蓁笑着道:“过来和你说说话。” 幼恩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了,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虽是相处不多,但她也能明白蓁蓁的心思。 若是她真的只是想跟她说说话,万万不会选在这种没人的时候。 蓁蓁听了她这话,这才直接开口:“可否陪我一同去买些东西?” 自从上次在街上遇到林超与那群无赖之后,她便再也不敢独自一人出门了。 幼恩没问她想要买些什么,当即便点了点头。 “等我一下,我把桌子收拾收拾。” 不用想也直到,蓁蓁是想买一些女子用的东西,这才不好意思同苏庭和苏漾说,才过来找她的。 幼恩站起身把笔墨规整好,随即拿了一块压书石,压在了刚写好的纸上,防止它被风刮跑。 蓁蓁站在她身旁,看了一眼她纸上写的那些话,好奇地问:“是给二哥苏砚写的?” 幼恩点了点头,下意识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蓁蓁又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随即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含笑问:“他不是才走了一天吗?你这么快就开始想他了?” 幼恩也不隐藏心中思念,只是又点了点头。 “想。” 他不在的日子,她过得真的好无聊。 和苏庭苏漾打过招呼之后,幼恩便和蓁蓁一起出了门。 今日苏漾给了她十二两银子,十两银子是要还给那日未经鸥鹭湖上船的主人季礼。 苏漾说,此事由她而起,该由她亲自解决。 只是可惜苏砚不在,要是苏砚在的话,肯定会陪她一起去的。 不过这一趟有蓁蓁陪着,也是好的。 幼恩道;“咱们先去未经鸥鹭湖那里把这些银钱还了,我再去陪你买东西。” 蓁蓁点了点头,反正她要买的东西还不是很急,只要今日能买到就行。 到了未经鸥鹭湖之后,幼恩便见到季礼坐在甲板上发愣。 他今日依旧是那样一身黑衣,提着个酒壶坐在甲板上,似是在发愣,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瞧着实在是可怕得很。 蓁蓁忽然扯了两下幼恩的衣袖,低声道:“那日要找你们要一百两的,就是甲板上那个人?” 幼恩点了点头。 “那人便是这艘船的主人,名叫季礼。” 蓁蓁沉默了一小会儿,又道:“我曾经见过他。” “啊?你确定是他?” “若我看得没错,就是他。” 幼恩刚想继续问下去,便听到蓁蓁提醒:“他瞧见我们了。” 只见季礼站起身,往这边看了过来。 蓁蓁低声道:“我就不过去了,我先在这边等着你,你快去吧。” 幼恩明白她的意思,说了一句:“我很快回来。” 之后便上了甲板。 季礼已经不认得她是谁了,他将空了的酒壶丢进了桶里,满脸疑惑地开口问:“你是?” 幼恩答:“苏家人,前些日子因为晕船,不慎把公子的船弄脏了,今日过来,是特意来赔罪的。” 季礼眉心微皱,“苏砚的那个弟弟?” “是。” “苏砚怎么没来?” “二哥这些日子不在家。” 说着,幼恩便将那十两银子拿了出来。 “那日是我不对,还望公子见谅。” 季礼将银钱接过来,数了一下之后道:“说是十两,还真是十两。这些钱,还不够我吃顿酒的。” 幼恩笑了笑,“那公子还真是海量,一顿怕是能喝完一屋子的酒。” 季礼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我喝的酒跟你们那些酒可不一样。” 幼恩不愿再与他浪费口舌,便拱了拱手道:“该赔的银两我已是送了过来,从此我们苏家与公子也算是两清了,告辞。”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季礼忽然唤住了她。 “等等!” 幼恩没理他,上了岸之后就要直接离开。 季礼见她不理人,便直接喊道:“你这人听不见我说话?聋子吗?!懂不懂礼貌!” 第80章 都是男的 幼恩依旧是对他不理不睬,头也不回地拉着蓁蓁一块回去了。 他这种人,最不该与人说起礼貌这二字。 他从始至终都未曾同人讲过礼数,她又为何偏要给他几分薄面。 礼节二字,当与知礼节者讲。 而这次是他季礼,不知礼节在先。 在走远一段距离之后,幼恩才问:“你当真认得方才那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蓁蓁答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同你说过,我曾是个囚犯。” 在她还未跟着督公的时候,她的日子是在牢里度过的。 “记得。” 因为一直好奇蓁蓁当初为何入狱,故而这件事情幼恩记得很清楚。 不过时至今日,她依旧没问过蓁蓁,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入狱。 她怕蓁蓁不愿提起往事,便一直没问过。 蓁蓁却似乎不是很在乎这些,她挽住幼恩的胳膊,离她更近了一些,“我是在狱中见过他的。” 狱中? 她从未听过季礼曾经入过狱的事情。 不过这倒也正常,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他不愿与人提起也是情有可原。 两个人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街上。 蓁蓁拉着她进了一家铺子,快速买过自己要用的东西之后,便拉着她出了铺子。 “是在顺天府的时候?”幼恩问。 蓁蓁点了点头,笑着应了一句:“我毕竟也没在其他地方受过牢狱之灾。” 就在这时,忽然有只手出现在幼恩身后,拍了两下她的肩。 “什么灾?在说什么?” 幼恩被他下了一跳,回头一看来人是何遇之后才缓过神来。 “没什么,好端端的,你怎么干起了偷听的勾当?” 何遇耸了耸肩,“我没偷听,只是凑巧路过,想着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说完,他又将目光落到了幼恩身旁的蓁蓁身上。 “这是...这是那天......” 幼恩没让他继续再说下去,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是我家妹妹。” “喔,是你妹啊!” 今日的何遇看起来心情大好,莫名其妙地冲着蓁蓁笑了好大一会儿。 “你这话听着总觉得怪怪的......”幼恩边说边将蓁蓁护在身后,望着何遇继续道:“不过今日你难道不该在书院吗?怎么出来了?” 何遇面上笑意愈浓,他伸了个懒腰,笑道:“山长不在,我自然就能出来了。” 陆廷那个贪财的,只要稍微给他点银子贿赂贿赂,还愁他不应允个一两天的假? 幼恩了然,悄悄摸了两下钱袋里剩下的银钱。 她们还剩下一两银子,还够一顿酒钱的。 “上次你在街上救下舍妹,我们苏家还未来得及好好谢谢你。若你不弃,我请你吃顿酒如何?” “吃酒就不必了,不过你们苏家的心意我心领了。” 何遇自然知晓苏家清贫,他知一顿酒钱于苏家而言已经算是苏家几人整整两日的吃食钱了。 故而根本不愿花她们苏家人的钱去吃酒。 “况且我等会儿还约了叶知许,李璟他们几个人,我们几个准备去斜塘镇的云初茶楼喝茶。” 说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拍了两下幼恩的肩,笑道:“你若是没事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去吧!我做东! 听说云初茶楼最近新出了一种茶,味道极好,我们都还没尝过。” “可是现在这个时间去斜塘镇,晚上怕是回不来吧?” “坐船去啊!未经鸥鹭湖那里不是有船?坐船去要比坐马车快上很多。” 未经鸥鹭湖那里的船... 怕不是季礼的那艘船...... 想到这里,幼恩连忙道:“我就不去了,家中还有些事等着我回去忙。” 何遇对他的拒绝倒不觉得意外,他立马问:“那你妹妹呢?你妹妹若是没事,可以随我一同去的。” “啊?” 幼恩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这话。 何遇莫不是觉得,她会放心把蓁蓁交给他? 古人的脑回路真是搞不懂。 苏家虽然家贫,但也算是知礼节。 蓁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能会跟他们一群男人一起去茶楼吃茶? 到时候若是传出去了,蓁蓁必然会惹人非议。 也不知何遇是怎么想的,这种话都问得出口。 好在蓁蓁反应很快,当即便拒绝了他。 “我也有事,要快些回去忙的。” “啊...那太可惜了。” 幼恩能够清晰的从何遇脸上看出可惜这两个字。 救命,何遇该不会是对蓁蓁有什么想法吧? 不会吧不会吧? 他跟蓁蓁也没见过几次面啊...古代人的爱情来的就这么快的吗? 就在这时,何遇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太可惜了...原本还想着将你妹妹介绍给叶知许的。听叶知许说,他娘亲最近在给他张罗婚事,但是一直没寻到一个合适的。” 幼恩跟着长舒了一口气。 吓死她了。 她还以为何遇是对蓁蓁起了心思。 原来他是在为叶知许发愁。 幼恩扯出一抹微笑,象征性地说了一句:“叶家家大业大,哪里是我们能高攀的。” 话虽是这样说,但她心里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 她觉得,蓁蓁这样好的女孩,配得上天底下所有男子。 毕竟,如今蓁蓁是她的妹妹。 何遇笑了笑,“叶知许不看重这些,叶家也不看重这些。叶知许的娘亲,其实就只想找个好看的儿媳妇。” “那他娘亲倒是挺开明的。” 但这个时代,哪会有人不在乎门当户对这回事。 何遇瞥了一眼蓁蓁,随后忽然道了一句:“我们家也很开明。” 幼恩没想太多,下意识极其敷衍地应上了一句:“那你和叶知许倒是挺配的。” “你是不是疯了?我和叶知许...我们两个人都是男的...... 我们两个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何遇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竟然红了耳朵。 本来幼恩没觉得他们有什么,只是胡乱敷衍了一句,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来那种话。 可如今一看何遇这反应,她忽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劲,他们都不对劲。 似是犹豫了一会儿,何遇才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你不能因为你不喜欢女子,也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第81章 比社死她还没输过 幼恩愣住了。 啥?她没听错吧? 所以说...是她.腐.眼.看人.基.了? 行吧。 看来这世间只有她这么一个有趣的灵魂。 她觉得,他们都不懂他。 她对着何遇假笑,“看来现在是整个苏州都知道那件事情了。” 就,挺丢人的。 她倒是没什么,反正她脸皮厚,被人非议也便罢了。 可是苏砚的那件事...... 毕竟她当时造谣的可是他那方面不行。 苏砚以后可怎么办啊。 幼恩刚想到这,何遇便道:“其实说实话,比起你的事,我还是更关心苏砚的那件事情,话说...” 他将声音又放低了些,“话说苏砚平时也没跟哪个女子有过来往,和女子说话也是少之又少。对了,你别误会,我说这些没别的什么意思,只是...... 我就是好奇,只是好奇,我绝对没有瞎想什么,也绝对没有看不起苏砚什么。真的,我就是有些好奇......” 他一直磨磨唧唧,半晌幼恩也没看出他到底想问些什么。 她持续面对着他假笑,“好奇什么?” 何遇摸了摸鼻子,“我要是问了,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什么,我只是好奇哈!” 幼恩继续假笑,“所以你到底好奇什么?” 他要是再不说出口,她都要开始好奇了! “我就是好奇...苏砚明明跟女子都没有过什么接触,也不熟识哪家姑娘。你是怎么知道...他那方面不行的?” 何遇似是花了自己好大的勇气才问出最后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如释重负,似乎终于问出了自己纠结已久的问题。 幼恩此时只想逃离现场。 社死二字似乎已经刻在了她的假笑上。 她只想对上天说,救命。 谁能救救她? 如果上天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选择避着何遇走。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太可怕了,这种问题也能问得出。 要知道,他问出来之后,尴尬的不是他,是她苏幼恩啊! 幼恩此时唯一庆幸的是,苏砚不在场。 若是他在,那恐怕会比尴尬还要尴尬。 然而,让她更惊讶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终于明白,比尴尬还要尴尬的,只会是下一刻何遇说出来的话。 何遇见她一直不说话,自己心里实在是按耐不住,便凑近她直接问道:“难不成,难不成是你们两个曾经试......” 此言一出,幼恩整张脸唰的一下红了。 谁能救救她? 她尴尬得脑子都转不动了。 此时就连蓁蓁也是满脸愕然。 从何遇问出来那句话的时候,她便开始浮想联翩。 那日孙媒婆来的时候她还在睡觉,故而并不在场。 之后虽是听过苏庭讲起过这件事情,但苏庭也没讲个仔细,她有很多细节都不知道。 就比如,苏砚那方面不行。 再比如,大家如今都知道了幼恩所好非女子。 再比如...何遇方才说得那句话...... 原来那日她因为贪睡,竟错过了这么多劲.爆的事儿?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在那天竖起耳朵,瞪大眼睛,不放过当时发生的每一处细节。 这不比街上卖的话本好看? 还是活人直接演的...... 何遇终于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有些不合适,他挠了挠头,连忙道:“抱歉,抱歉,早知道,我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再问你这些了。” 他今日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几天在书院他虽然一直想问,但是在书院的时候大家都在,他找不到机会与苏幼恩单独相处,也就一直没法开口问。 今日好不容易在外面碰上了,虽然周围还有个苏家妹妹,但他当时想,苏家这个妹妹应该比他知道得还要清楚,故而也就没想太多,没避着她,直接问出了口。 可如今看来,蓁蓁一副惊呆了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已经知道了的样子。 看来...苏砚和幼恩将这个秘密保护得很好。 不过如今被他看破,还说了出来,苏幼恩不会生气吧? 她不会对他做些什么吧? 他不会被灭口吧? 何遇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将心中恐惧压下。 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苏家都是好人。 苏家肯定没人会杀人的。 况且......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说出这些话。 他要问,他一定要问。 毕竟,这是如此疯狂而又刺.激的一件事。 简直堪称是人间奇谈啊! 他们苏家人,值得被称上苏州奇葩四个字。 幼恩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当时扯谎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些话会被人误会成这种情况...... 古代人的思想都这么超前的吗。 这种事,她都不敢想啊! 她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挽回苏砚的颜面。 何遇见她始终不开口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让她尴尬了。 便解释道:“你别觉得尴尬,你千万别觉得尴尬。其实我刚刚都说过了,我们何家很开明的,我也是。 我什么事都能接受的,我不会觉得这种事情难以启齿,也不觉得丢人。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特别的西好,只是你们的事着实是有点...有点刺.激了。 不过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我都能理解的,真的,真的不丢人的。” 何遇猜得没错。 她确实很尴尬,也确实觉得丢人。 他越解释,她便越尴尬。 他越这样说,她便越觉得丢人。 丢苏砚的人。 她终于冷静下来,开口解释:“我和二哥,是清白的。” 说着,她还在后面加了两个字:“真的。” 何遇了然一笑,“我明白的,你不用解释这些,我都明白的。没事的,没关系的。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别在乎世俗的目光。” 他说他明白的。 可幼恩却觉得他没明白。 明白了,却又没完全明白。 想解释,却又不能完全解释。 这全天下的尴尬都让她一个人承担了。 “可是我真不是那样,我和二哥真没怎么样,二哥他身体倍儿棒!那天是我瞎说的,他身体很好很好很好......” 不料她刚说完,何遇便两眼放光。 “所以,你们真的有过?” 幼恩瞬间沉默。 她的尴尬,孰人能懂。 第82章 你和他是真的吗 一旁的蓁蓁都忍不住惊叹道:“你的想法真的很大胆。” 她知道幼恩是女的,又与苏砚没有血缘关系,听见这种猜测的时候都忍不住惊讶。 可何遇什么都不知道,他竟敢有这种想法。 着实是令人惊叹。 何遇深吸了一口气,“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守口如瓶,必然不会告诉别人。” 幼恩还在努力解释:“我与苏砚,真的是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都明白。 对外,你们两个什么都没发生过。放心吧,我还是很靠谱的。” 说着,他还朝幼恩挑了挑眉。 幼恩不禁汗颜。 她觉得自己已经挽救不料何遇的思想了。 “要我如何解释,你才能相信我说的话?” 她真的好累。 何遇笑了笑:“不用解释,大家都不是个孩子了,我都懂得的。” “好,随你吧,你爱怎么想就这么想吧。” 说着,她朝着何遇抱拳道别:“告辞。” 以后最好别再见面了。 何遇眯着眼笑着目送她与蓁蓁离去,心里还在暗暗为他们的绝美爱情叫好。 真是太刺激了! 这一路,幼恩一直都在叹气。 蓁蓁问:“你和苏砚...是真的吗?” 幼恩瞬间有些无奈,“怎么连你也这样想?孙媒婆来提亲那日,我之所以说那些话,都是为了避开这桩亲事。 苏庭没跟你解释这些吗?” 蓁蓁挠了挠头,“我也记不清了,他或许解释了,或许是我忘记了......” 说完,她也轻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幼恩问。 她答:“本以为家里要有一桩喜事了,原来只是我想多了。” “什么喜事?” “你和苏砚的啊!” 听到这句话,幼恩脸瞬间红了起来。 她蹙起眉头,纠结之后才开口解释: “别瞎说,我和苏砚原本就没什么。” 蓁蓁笑得意味不明,她挽住幼恩的胳膊,轻声问:“那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你是不是看错了?我这是热的。” 她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张。 蓁蓁似乎看破了什么,她默默藏下自己马上要忍不住的笑意,劝道:“莫要担心,我没有多想。你即是说了你和他没发生那些事情,那便是没发生。 我自然是信你的。” 虽说真相没有那么劲.爆,但她终究是要尊重真相的。 “那日我只想快些把孙媒婆给打发走,没想到之后会碰上这些事。” “只是旁人的胡乱议论罢了,没关系的,不在意就好。” “我只是,怕苏砚会遭人非议。” 她自然不在乎自己如何。 她只是不想苏砚被人议论。 “凭我这些日子对苏砚的了解,他肯定是不在乎这些事情的,你就别担心了。况且,你现在就算是再担心又有什么用?你又管不住别人的看法,管不住别人的嘴。” “倒是有理。” 她如今能做的,只有好好生活。 安心等他回家。 回家之后,幼恩便一直望着桌案上的信发呆。 她提笔,又将笔放下。 笔落下的那一刻,她满腹愁思似是也随之消逝。 然而再提笔时,却觉思念分毫未减。 苏砚啊...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里了......” 蓁蓁坐在一旁瞧着她,许久之后忽然问了一句:“你很在意他?” “在意。”幼恩下意识答。 “你怎么知道我问的是谁?” “我答的是苏砚。” 蓁蓁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双眼放光,离幼恩又近了一些。 她将声音压得很低:“你莫不是对他真的有那方面的心思?” 幼恩道:“我和他真没发生过什么,不准瞎想。” 蓁蓁面上笑意愈浓,“我又没说是那方面...你着急什么。” “喔......”原来是她自己想多了。 “其实苏砚真的挺好的,如果你喜欢的话——” 蓁蓁说着,忽然拉长了语调。 幼恩知晓蓁蓁想说什么,她毫不避讳地直接回答:“喜欢。” 她似乎并不打算瞒着蓁蓁。 蓁蓁面上挂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立马道:“那你就快把心意说清,免得一直受相思之苦。” 幼恩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将写好的信放到一旁,又拿出了一张新的纸。 “可是喜欢这两个字,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起。” 因为她与她一样,都是女子。 女儿家的心思,只能将给女儿家听。 蓁蓁又问:“你对他的喜欢,是亲人之间的喜欢,还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幼恩如实答:“我不知道,或许我只是觉得他待我很好,或许我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蓁蓁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她用手托着下巴,望着幼恩问:“你从前在顺天府的时候,可曾对谁动过心?” “你大概是忘了,我那些年都是在西厂度过的。” 再怎么样,她的口味也不能这么重啊。 “这么说,苏砚是你第一个动心的人?” 闻言,幼恩抬眸,透过窗棂望向远处的天空。 究竟什么才算是动心? 她不知道,也没法回答。 “我只是觉得,他和别人都不一样。他很好,对每个人都很好。很细心,也很会照顾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很有安全感。” 蓁蓁轻叹口气,“可惜我也不知道什么才算得上喜欢,要不然我也能帮你参谋参谋。” “不用参谋,我知我不该妄想。” 他是那样的好。 “可是...你都看不清楚你自己的心思,也不知道他心中是如何想的,又如何断定自己是在妄想?” “他是苏砚,是苏家二子,是我们的二哥,只要我一日是苏幼恩,我便没资格去想那些事情。” “你也可以是宋卿卿。” 蓁蓁坐直身,望着她认真开口:“我们可以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在那里,你就做宋卿卿,去做你自己,没有任何顾虑的那一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我去哪里,只要陛下想找,便一定能找到。” “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多?你就放心吧,大不了我们躲到深山老林里,一辈子自耕自食,避着朝廷不就行了?” 第83章 做你自己 是啊,若能如此,该有多好。 做她自己。 像个寻常女子那样,做她自己。 “再说了,苏家还有我。我原本就是督公为你安排的保命符,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用处的。” 她可以去替幼恩死。 “可我不想。”幼恩摇了摇头,“我从未将你当成是我的保命符,对我而言,只要你进了苏家门,便是苏家人。” “可这是我的命。” 这句话她说过很多遍,可幼恩却一直不这样觉得。 “我们女子的命,当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况且当年督公救下你,是你欠督公一个恩情,而非是欠我的。所以你就算要还,也该是还给督公,而非是我。” 她们都要好好活着,为自己。 蓁蓁苦笑:“可是大多数女子的命,都没能握在自己手里。” 她们的一生,或是被家中父母牵制,或是被夫家牵制。 官宦家的女子为家族而活,宫廷中的公主为家国而活。 寻常人家的女子更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们是攀附权势的工具,是谋取利益的筹码,是自家人往上爬的垫脚石。 她们要遵循妇.道,恪守礼仪,守女德,乖乖听从安排。 她们的一生,如何才能为自己而活。 幼恩望着蓁蓁道:“会有那么一个时代,女子也能当家作主。会有那么一个时代,女子也能进学堂,参加科举,入仕为官,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每个人都能做自己。” 总会有的。 等到这个世界再也不轻视女性的时候,等到所有人的思想被律法扶正的时候。 等到那些家庭不再重男轻女,等到再也没人对女子区别对待的时候。 可惜不是现在。 不是她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也不是她曾待过的那个时代。 但她相信,总会有那样一个时代,属于全天下每一个人。 她们总会迎来属于自己的那个时代。 是她们,不是她们。 不是她和蓁蓁。 她这一生,怕是等不到了。 蓁蓁也这样想。 “若是真有那一天,我怕是已经不在这人世间了。可惜,可惜我看不到了。” “总会有人替我们看到的。” 一定会的。 今日苏漾苏庭,方鹤斋三人合力把苏家的那些破旧家具都换了一遍。 苏砚的小破窗也被苏漾修好了,屋里的床塌和桌子也换成了新的。 幼恩看了心情大好,等他回来,就能用上新的了。 如今的苏家虽然依旧简朴,但是已经比之前好上太多了。 不过若是能再装饰一番,应该还会更好。 诺大的院子可以做个小花园,也可以装个小秋千。 废弃的茅草屋可以重新建成一个小书房,她们还能在后院养些鸭子,像隔壁刘婶那样。 养头猪也行,这样一来他们什么时候想吃肉便能吃上了。 到时苏家一定会很热闹。 她忽然想把苏家彻底改造一番。 要知道,设计可是她在现代时的专业。 这个时代的宋家,亦是世代工匠。 要她改造一个院子,一个住宅,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不知苏漾愿不愿意花钱。 幼恩没去问苏漾,反倒是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画了一张又一张的图纸,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算过了要花费的所有银子之后,才拿着自己的图和价格表去找苏漾。 苏漾虽是博学,却对这方面毫不了解。 要他去看懂这张还带有些许现代味的图纸,实在是太难了些。 不过那张价目表他倒是能看懂。 “你若是想弄,那就放心去做,需要多少银子到时候跟我说就好。” 他将声音放低,继续道:“咱家现在有很多银子的。” 幼恩闻言瞬间喜笑颜开,转即便把要给苏砚寄信的事抛之脑后,只顾着画手上的图,拿尺子在院子里量尺寸。 这两日,她一直在忙活这事,苏漾见她依旧是没有要回书院的意思,便给她留了银子,自己一个人回书院了。 江允南的过敏也好了起来,他闲着无聊,便来苏家找幼恩说话。 幼恩本不想理他,好几次想把他拒之门外。 奈何苏庭是个爱搞事的,她越是不想让江允南过来烦她,苏庭便越欢迎江允南来家里做客。 幼恩觉得,苏庭真是她亲爹。 可真为她着想。 这一日,江允南特意提了只卢氏烧鸭和几壶桂花酒过来,苏庭在瞧见烧鸭和酒的那一刻,差点没高兴得当场认江允南为新儿子。 幼恩低声说了句没出息,便啃着鸭腿默默回到院子里装篱笆。 江允南和蓁蓁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一个帮她整理花种,一个帮她扶着篱笆,一时竟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然而这只是一时。 江允南正经着帮忙了两秒,便哭丧着脸道:“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没到顺天府...可惜,可惜了,原本是我该去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 幼恩见蓁蓁在专心挑花种,没注意他们这边的聊天,便小声道:“大概是你这个男主德不配位。” “去你的,就你喜欢看热闹!我跟你说,我落魄成如今这副模样,都怪二狗!我是想不明白了,他闲着没事把我的名字写上去做什么。 还他妈是这么个苦情剧,不虐女主专虐我,凭什么啊?” “你去梦里问问二狗,看看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偏见。” “难道是当初我吃瓜子的时候没给他分?” 江允南不禁陷入了一阵自我怀疑。 “行了,其实仔细想想,你的日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只是林羡鱼对你没意思罢了,这又算不上什么,这个世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子,你又不是只有她这么一个选择。” 但凡他能抛弃男主女主的这个设定,不再以为男主就该和女主在一起,不再自己困住自己,他的日子便能过得比谁都快活。 是他自己,困住了自己。 江允南听了她这句话,忽然觉得有些晕。 他问:“可是如果我不能和她白头偕老,那二狗这本书不就彻底崩了?” “谁跟你说,男主就该与女主在一起了?” 幼恩有些为他的智商着急。 他明明在珠算上这么厉害,在这种事情上却一直转不过来弯。 真是服了他了。 第83章 江允南 江允南身上有一个与苏砚相同的特质。 他与苏砚一样,从前从未和哪个女子好好接触过。 自小成绩优异,长相不错的他,却是个母胎单身,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 幼恩觉得这一点很奇怪,她从前根本就无法相信,现实生活中还会有这种各方面不错,却没有任何恋爱经历的男生。 她从前一直觉得,这样的男生要么是个海王,要么是个对自己要求极其严格的人,在没达到某种目标之前,不允许自己谈恋爱。 很显然,江允南啥也不是。 以上两种类型,都不是他。 他比较独特。 他属实是属于不太平常的那一种。 母胎单身的江允南,起初家境还算优越。 他的祖父是那时较为有名的一家装修公司董事长,祖母是文物修复从业者,家中在设计一行也有一架很大的企业。 祖父和祖母是被家族安排认识的,两个人的婚姻算是商业联姻。 他的父亲与母亲亦是如此。 幼年时,祖父曾告诉他,不必考虑男女之事,日后家中自会为他安排。 父亲和母亲也那样对他说。 他们要求他成绩优异,要求他懂得经商之道。 他们教他经商,教他历史,却不教他如何与人相处。 尤其是与女子相处。 他家里的人,都未曾与女子真正的恋爱过,他们认为,婚姻只是家族与家族之间的工具。 他们没什么能教给他的。 江允南也不屑于学那些。 他认为自己足够优秀,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事情。 他以为,自己迟早会遇到能够和自己比肩的那个女子。 他以为,家里会为他觅得良缘。 可就在他读初中那年,家中企业发生变故,祖父承受不住财产流失的压力,一个月之内病逝。 他离世后,江家便一年不如一年。 许多人说江家就这样没落了,江家族人也这样想。 于是,父亲和母亲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年幼却优秀的他身上。 他们以为,他能为江家带来什么。 以一桩好的婚姻,娶一个身后有足够势力的女子,重振江家。 江允南也这样想。 江家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竭力把自己的学历提升到最高。 他觉得自己足够优秀,足以遇到一个优秀的女子。 从幼年到成年,他拒绝过无数个追求他的女孩子。 他嫌那些女子家境不够好,不够优秀,不足以与他比肩。 他一直在等上天将那个他心里的女子送到他身边。 一个命中注定,且足以与他比肩的女子。 林羡鱼便是那样的女子。 她是苏州知府之女,是与他这个男主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女主。 苏州知府具有足够的权势,而她又并非庸俗之辈。 当初他听闻她样貌丑陋,吓得立马逃婚,可当他知晓她样貌极好又不庸俗时,他忽然觉得她就是他的命中注定。 可他没想到她在家里竟然这般不受宠。 知道她并不受宠的时候,江允南确实是犹豫过。 他曾有那样一刻想要另寻她人。 可就在他想要放弃的那一刻,他在书院撞见了那个扮成男子,瘦瘦弱弱的姑娘。 他觉得她好特别。 身为女子,却不惧世俗,敢于迈入学堂,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觉得,她这样的人,以后必成大事。 后来他见过她的模样,买过她的画像,从书院陆廷那里,买到过她亲笔写的诗。 她生得好,又有才,还很特别。 他想,她一定是他的命中注定。 他想,她不受宠也没关系,如今在这个世界,他所处的江家足够有钱。 况且不管怎么说,她在名义上还是知府千金。 只要她在江家,江家日后的财路定然能顺通无阻。 他觉得,她就是他的。 她该属于他。 可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她对他冷漠,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和以往那些女子都不同。 他在她身上花的心思越来越多,他会去命人找到林府的家仆,暗中询问她的喜好。 他会默默关心她的衣食住行,生怕她会遇到什么危险。 她愈是想要远离他,他便越想接近她。 从前他的目标是为让自己变得优秀,娶一个有背景的女子来让家族昌盛。 如今他的目标变成了娶林羡鱼。 是目标,也是执念。 他觉得,除此之外,没什么事情是值得他去挑战的。 她越是冷漠,她便越觉得富有挑战性。 他觉得很刺激。 幼恩在知道他的心思之后,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丢下手上的小锤子,默默退后了两步。 她忽然觉得江允南好可怕。 他好像传说中的那种变.态。 江允南茫然地看着她的动作,语气里甚至还有些委屈:“干嘛要离我那么远?我对男的又没有兴趣,我只想要她而已。” 他只想要得到她。 “你个狗,你对林羡鱼到底有几分是真喜欢?” 幼恩有那样一瞬间忽然觉得,江允南只是想将林羡鱼占为己有。 江允南答:“当然是十分。” 幼恩默默拾起小锤子,“满分莫非是一万分?” 他却答:“满分便是十分。” 幼恩不禁汗颜,“你在做梦吧?你真懂得什么是喜欢?” “祖父曾言,想要得到,便是喜欢。” 他这样答。 想要得到,便是喜欢。 无论是想要得到她的权势,想要得到她的人,都是喜欢。 只要他想要得到,那她就得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想到这里,江允南忍不住道了一句:“虽说她现在对你有几分心思,但这只是暂时的,她只是还不知道我的好罢了。 总有一天,她会是我的。” 幼恩听了这话只想哭。 谁能救救江允南这种可怕的想法?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唯一一个老乡,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 她好害怕江允南会对林羡鱼做些什么。 他的占有.欲,真的好强。 好可怕。 她擦了擦汗,极其无奈地开口:“我还能说什么,作为兄弟,我也只能祝你幸福了。” 她也希望,他能用正常的法子得到他想要的。 而不是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她真的很怕江允南是这样一个人。 如今的她对江允南要求不高,只要他手段正常,不干那些可怕的事情,尊重林羡鱼就好。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84章 你若也在该有多好 苏砚如今已到了东昌府。 寻了个客栈安定下来之后,他便找出纸笔给家里写信。 算算时间,等到幼恩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他应是正好到顺天府。 这样也好。 他在信上写: 已至东昌,待你见此信时,我应是已在顺天府。 素闻东昌府的烧饼很好吃,我今日尝了一块,确实是好。 只是可惜,路途遥远,没法给你带回去。 我也想让你尝尝这里诸多美味。 你若也在,该有多好。 不过无妨,我今日赶路时瞧见一家成衣铺子,那里的衣裳全是鹅黄色的。 方才找到客栈放下行李之后,我折回去找到了那家铺子。 瞧见一件鹅黄色的衣袍,衣襟处绣有两只小兔子,瞧着甚是可爱,你应是会喜欢的。 还瞧见一个配套的坠领,上面用银线绣有桂树,我也为你买了下来。 你若是还有什么想要的,要在这几日的信上告诉我,等我归家那日,我都给你带回去。 甚安,勿念。 我很快回家。 —— 幼恩是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把这封信看完的。 窗外的老槐树被风吹得瑟瑟作响,某阵风似是为她送来了远处桂树飘香。 一抹红晕在她脸颊上晕染开来。 她抿唇微笑,就连倒茶时也不自觉地微笑。 苏庭开门进来时,瞧见这一幕,还以为她着了魔。 吓得差点没当场念出阿弥陀佛。 幼恩被他的忽然出现吓了一跳,手上的茶杯险些没摔落在地上,好在苏庭反应快,及时接住了那小瓷杯。 “这都是银子,可不能摔,摔了还得买新的。” 幼恩有些慌张,连忙收起那封信。 “你吓死我了,这个时候来我屋里做什么?” 苏庭目光落在了她藏在身后的那封信上,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这大白天的,又不是晚上,我现在可是你爹,怎么就不能进来了?” 幼恩红着脸道:“那也不行,以后进我屋前要先敲门。” 苏庭皱起眉头,“不是,你脸红什么?” 什么情况?今天她咋回事? 想什么呢?跟他说话还要脸红?至于吗? 幼恩连忙解释:“我这是热的,这两天有点上火,得找点金银花泡茶喝。” 苏庭对她的胡扯表示十分疑惑:“傻了吧?说什么胡话呢?” 幼恩乘机将那封信塞进书册的缝里,随后开始东张西望,慌里慌张地问:“苏砚之前摘的金银花在哪?我要泡茶喝。” “叫什么苏砚,那是你二哥。你可得给我老实点,别辜负了你二哥对你这么好。你说你想吃桂花糕,人家就去给你找桂花。 你说你需要金银花茶去去火,人家就去给你找金银花。 人家对你掏心窝的好,你实在不该直呼他苏砚,多少也得喊上一句哥,知道不知道?” 幼恩愣了一下,“咱家种的没有金银花?” 苏庭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啥时候见咱家种金银花了?” “我以为,那是咱家种的......” “你以为咱家是万能的?啥都有种?要不要我改天给你种个月亮出来?” “别拿我开玩笑了,就你成天没个正经。” 说完,幼恩便要往外走。 苏庭默默跟了上去,又道:“开玩笑怎么了,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话说你刚刚是不是藏了什么?” 幼恩强装镇定,“没有,我是那种人吗?” “你什么时候不是了?” “别东扯西扯的,快说你刚刚进我屋是有啥事。” 苏庭这才停下来玩笑话。 他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刚刚收到了督公的信,过来问问你要不要看。” 幼恩马上问:“督公来信了?可是近日遇到了什么事情?” 苏庭一边将信递给她,一边道:“他遇到的事情,从始至终就没少过。不过,他可是汪直。不管他遇到什么事情,都能解决的。” 幼恩连忙打开那封信,只见信上写着: 厉鹿之事我已派人回顺天府调查,若有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于你们二人。 但东厂怕是已然察觉厉鹿出事,应已派人前去苏州查探究竟。你们一切小心,如有必要,可在宣吾那里暂避几日。 南京甚好,我亦安好。 —— 幼恩合上信,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已日暮途穷,却对她们说一切安好。 她多希望他是真的一切都好。 但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只是问:“东厂的人,若是再来,我们当如何应对?” “来一人,杀一人,来十人,杀十人。” “那若是来足足百人呢?” “来百人...那还是跑为上策,像督公说得那样,去宣吾那里寻求庇护。” 足足百人,纵是隐世高人也一人难敌。 数十人幼恩一个人倒还能敌得过,但若是百人,再加上一个他,怕是也难。 若真来了这么多人,他们不跑难道真的要等死吗? 幼恩道:“不过说实话,应该不会有这么多人,东厂应该不想把事情闹大。” 百人的阵仗实在是太大。 蓁蓁这时候忽然从院子里探出一个头,“什么东厂?他们又有人来了?” 幼恩笑了笑,将手上信递给了她。 “督公今日来信了。” 她看后亦是欣然,“督公在南京过得好就行。” 这几日苏漾在书院,苏家只有她们三个人,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避讳。 幼恩笑了笑,问:“你去过南京吗?” 蓁蓁摇了摇头,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对了,今天二哥不是也来信了?他现在到哪里了?” 幼恩答:“他写信的时候,尚在东昌府,但此时应该已经在顺天府了。” 苏庭愣了愣,有些疑惑:“苏砚来信了?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信在哪?” 蓁蓁答:“信送到的时候,我瞧见上面写着幼恩收,拿到之后便直接给幼恩了。” “信呢?”苏庭朝着幼恩伸出了手。 幼恩撇了撇嘴,“上面写着幼恩收...便是表明了是写给我的,又不是写给你的,我干嘛给你。” 苏庭又愣了愣。 不就是封家书?她怎么还不让他看了? 难不成是那信上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他更得看一看了。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85章 我又不是个男人 苏庭忽然和颜悦色地笑着道:“其实督公寄来的信还有一封在我这里,昨日到的,现在还在我屋里。 你们俩,就不想看看那封信上写了什么吗?” 蓁蓁想也没想便答道:“想!” 幼恩皱起眉稍,实在不忍继续看着他拙劣而又做作的表演,忍不住道: “得了吧你,督公的信向来都是寄给我们几个人的,你不给我们看,就不怕我写信告诉督公?” 苏庭却唏嘘道:“可是有些人手里拿着苏砚的信,却不让我们看。” 看来,他是想用督公的信,来换苏砚的信。 幼恩撇了撇嘴,“你这人怎么这样。” “督公在那封信上写了他最近发生的挺多事,只是可惜......”说着,他叹了一口气,故作惋惜:“可惜你看不到了。” 幼恩没忍住问了一句:“督公发生了何事?” 苏庭挑眉,“你让我看苏砚的信,我便让你看督公的信。我们交换,很公平。” 可恶。 她不想让他看苏砚给她的那封信。 可是...此时她的好奇心已经按耐不住了。 她好想知道督公在那封信上写了些什么。 苏庭见她神色间已有几分动容,便趁热打铁地说道:“至于吗?不就是一封信吗?苏砚还能在信上写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 难不成,他真在那信上写了什么?” “没有!”她立马反驳。 苏砚在信上才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他写的,只是一些很平常很平常的话。 其实没什么的。 她应该...可以拿出来吧? 苏庭又道:“别犹豫了,快告诉我你把信藏哪里了,我去找。” 幼恩终于开口:“在我桌上的那本书里夹着。” “我去拿!”苏庭就要往她屋子里走。 幼恩忙拉住了他,“我要看督公的那封信。” 苏庭乐呵呵笑了笑:“看,在我屋子里的小箱子里,你自己去找便是了。” 幼恩见他面上笑容有些奇怪,狐疑地问:“你总不会骗我吧?” “我怎么可能会骗你,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要是骗你,我就不是个男人。” “我就信你这一次。” 说罢,幼恩往苏庭屋子里去,苏庭则是走进了幼恩的屋子。 她找了大半天,依旧是一无所获。 苏庭那小破屋子里哪有什么督公的信。 别说督公的信了,她连那个小箱子的影子都没瞧见。 那时她忽然觉得,她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她竟然还敢相信苏庭的话。 她怎么还敢相信他说的话?! “苏庭!你又骗我!”幼恩气冲冲地走到屋子里,冲着苏庭道:“压根就没有什么小箱子,你就是在唬我! 你都说了,若是骗我你就不是个男人!你怎么能这样!” 苏庭此时正在看着那封信,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我原本就不是,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太监罢了。” 说着,他抬眸冲着幼恩绽放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难不成你忘记了我的太监身?” “你不要脸!”幼恩气得直跺脚,她连忙将那封信从他手上夺了回来,有些慌张地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苏庭双手环臂,“还藏什么,我都看完了,一字不差的看完了。” 他觉得这封信真的真的好古怪。 可是他又说不上来具体是那里古怪,反正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苏砚和苏幼恩,都不太对劲。 这种不对劲他实在是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他终于问出了自己的满腹疑惑:“不过...这封信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苏砚为什么只给你一个人买东西,我的呢?蓁蓁的呢?苏漾的呢? 还有,他难道不希望我们所有人都陪在他身边?为什么要说如果你在就好了?为什么不是你们?你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太奇怪了,他怎么觉得她们两个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苏幼恩听完他这一堆问题之后,整张脸已是变得通红。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因为这是给我写的,等到他给你们写的时候,也会这样写的。对,没错,到时候也会这样写的。” 面对幼恩的狡辩,苏庭却问:“哦?那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没收到他的信?难不成他给我们的信都被你给吃了?” “你好烦人,我不想跟你说话。” 说完,她便跑出了屋子。 再呆下去,她觉得自己就要狡辩不下去了。 她现在好想苏砚能快些回来。 —— 顺天府。 近几日阴雨连绵,苏砚很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但他却不讨厌这个地方。 这里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今日有雨,来参加珠算会的学子都披上了外袍。 苏砚来的时候苏州天气尚晴朗,他没想到顺天府会这么冷,便没带厚衣裳。 祝淮书说让他去买件新衣裳,他却说他不冷。 其实他很冷。 他没去买,是想省些银子。 他怕自己收到幼恩的回信之后,已经没有银两为她买她想要的那些东西。 便舍不得花剩下的这些银子。 他多省一点,幼恩便能多收到一份礼物。 一份他专程为她带回家的礼物。 好在这天气寒凉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发挥,整个珠算会他都发挥得很稳定。 他以一人之力,赢过了在场的所有学子,最终很顺利的夺得了头筹。 在场的许多人都被他所惊叹,除了国子监的人。 国子监对此很是不满。 往年拿到头筹都是他们国子监的人,而今却被一个从苏州的人拿到了,还是在他们的主场上。 苏砚起初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想快些结束珠算会,快些回苏州。 可在珠算会结束的时候,他明显感受到了那些国子监学子的不悦。 他隐约猜到了原因,却不知道自己该为之做些什么。 他现在,只想快些回苏州。 如今他算是做完了自己在顺天府该做的所有事情,已是可以回去了。 恰好这时沈周也已帮书局编好了自己的那一部分,亦是准备带着林羡鱼一同回苏州,几个人便再次同行。 路上,林羡鱼找到机会与苏砚单独相处,她问苏砚:“幼恩是否已有心悦之人?”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86章 玩点游戏 苏砚先是愣了愣,之后陷入了一阵沉默。 林羡鱼见他不语,便又问:“你说,若是我亲自当面将发簪赠与她,她会接受吗?” 那日,林羡鱼骗苏砚到书院树林,本想让苏砚替她向苏幼恩表明心意。 却被苏砚拒绝了。 苏砚说,她若有什么想说的话,该当面对幼恩说。 不该让他代为转告。 她当时没有那个勇气,可如今已被幼恩拒绝过一次,她也没什么顾虑了。 有些话,她想要直接告诉她。 她想要直接听幼恩说她的想法。 可就在这时,苏砚却道:“她已有心悦之人,姑娘莫要再执着于此,免得误了自己。” 她听见这句话愣了许久。 原来,她与她终是无缘。 几日后,苏砚等人已至苏州。 幼恩在书院门口等着他,之后又与他一同回家。 那天天气很好。 他也很好。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日的情景。 —— 这一日,江允南将学堂众人神秘兮兮地聚集在了云初茶楼。 众人还以为他是要请喝茶,都给了他这个面子。 所有人都按时到了,唯有江允南一人,磨磨唧唧不知去干了些什么,良久都没出现。 点的茶都已经凉了,众人中已经有人开始等得不耐烦。 何遇有些烦躁地拍了一下叶知许,道:“江允南不会是想耍我们玩吧?咱们都等他这么久了,他还没出现,这算是怎么回事?” 叶知许侧卧而坐,望了一眼窗外熙熙攘攘的闹市,随即伸了个懒腰,干脆直接躺了下来。 “我就先睡了,等他来了,记得叫醒我。” “老叶你这就睡了?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听到这声音,众人便都猜到是江允南来了。 最初听到他这句老叶时,苏幼恩还以为他是在喊谁姥爷。 何遇站起身,给江允南挪了个座位出来。 他边挪凳子,边抱怨道:“你可总算是来了,再不来,大家非得去你们江家把你给揪出来不成。” 江允南拍了两下他的肩,“这回是我不对,这样,今日大家在这儿的所有消费,我买单。” 苏幼恩听到这句话,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好想附和一句:今晚所有消费江公子买单。 就怕众人笑话她们两个人,她才没敢说这话。 听到苏幼恩的笑声,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言语之间的漏洞。 连忙补救:“我的意思是,今天大家在这里不管吃多少,喝多少,都记在我们江府账上!大家只管敞开了玩就行!” 听到这话,众人都鼓掌叫好。 就连刚刚想要睡下的叶知许,也打起了精神,又坐起身喝了一杯上好的龙井。 方才何遇给江允南腾出的位置正好在苏幼恩身旁,江允南入座之后,小声在苏幼恩耳边道了一句:“你就瞧着看吧,这次我带过来的玩意,保准大家伙都喜欢。” 苏幼恩挑眉,“拭目以待。” 江允南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类似于卡牌一样的东西,他先是数了一下人数,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又问苏幼恩:“你大哥怎么没来?” 幼恩解释:“大哥说他不方便。” 今日她将此事跟苏漾提起时,苏漾只是笑了笑说他毕竟是书院夫子,大家是出去玩的,他一个夫子在场,怕大家放不开,故而婉拒了邀约。 “那现在咱们是只有十个人,也行,十个人也能玩。”江允南说着,抽出了一张卡牌,放回了袖子里。 确认过手上卡牌没有问题之后,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今天请大家过来,可不是只为了喝茶。” 何遇边嗑瓜子边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咱们大家已经等的够累了,有什么安排,您江公子就快请说出来吧。” 江允南瞧了一眼他面前的一碟瓜子,下意识也想拿点嗑起来,可就在他要伸出手的那一刻,忽然回想起了自己那日过敏时的情景。 刚伸出去的手,立马又缩了回来。 他顺势换了方向,拍了两下何遇的肩,“兄弟,今儿我请客,等会给你上几盘这楼里最好吃的糕点,你啊,就别在这嗑瓜子了。” 何遇这才想起来江允南对瓜子过敏,他笑了笑,打趣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今天不吃垮你,我就不回去了。” 说着,他默默将面前的瓜子递给了店小厮,让他把所有瓜子都给撤了。 这边,江允南已经开始介绍自己今天的安排:“咱们今天玩点不一样的,我从别的地方,学来了一款新的游戏。” “这个游戏一共有五种角色,分别是大夫,占卜师,普通人,杀手,锦衣卫。 大夫,占卜师,锦衣卫各有一个人,杀手有三个人,普通人有三个。 每轮游戏之后,杀手可以选一个人,把他杀了,占卜师可以查验一个人的身份是好还是坏,而大夫则是有一瓶解药和一瓶毒药,可以在杀手杀人之后,选择救人,还是毒人。锦衣卫可以在自己出局的时候,带一个人离开。如果普通人都死了,那就杀手赢,如果杀手都被找出来了,那就好人赢。” 他讲的很详细,众人也大致听了个明白。 幼恩表示她这次确实是有被他惊到。 好家伙,江允南这是把狼人杀搬到了古代。 她默默在心里为他鼓掌,离谱还是他离谱。 —— 第一轮游戏开始,幼恩抽了个杀手。 她默默为自己抹了把汗,这是要考验她演技的时候啊。 这一轮的杀手是她,李璟,以及苏砚。 苏砚大致明白了游戏规则,他与幼恩对视一眼,询问她想杀谁。 幼恩与李璟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了何遇身上。 何遇这人话最多,脑子转得最快,要想赢,先除掉他。 于是乎,何遇就这样死了。 这一轮过后,江允南宣布了何遇的死讯。 何遇满脸无语。 “不是说大夫能救人吗?大夫为什么不救我?苏砚你是不是大夫?你为什么不救我?” 苏砚没理会他,只是默默喝了口茶。 然,经过何遇这样一说,桌上绝大部分人,都在心里默认了苏砚拿到了大夫这个角色。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87章 我没杀人 幼恩觉察到众人的心理,默默在心底定下了一轮新的战术。 到她发言时,她气定神闲地说:“昨晚我查了何遇的身份,他的身份并不做好。所以大夫也不用有压力,这一轮你没救他,选择是对的。” 苏砚明白她的意思,他默默点头,认下了大夫这个身份。 众人此时都对苏幼恩和苏砚的身份深信不疑,直到叶知许自爆自己是大夫。 “我不知道苏砚为什么承认自己是大夫,不能因为你真的懂医术,便认下这个身份。” 听到他的发言之后,幼恩心头一紧,却始终佯作冷静。 原本她和苏砚的发言就是在后置位,所以她在跳身份的时候,自以为是很安全的。 万万没想到叶知许竟然是真的大夫。 经过他这一轮发言,有好几个明智的人开始怀疑幼恩和苏砚的身份。 幼恩只能佯作镇定。 好在他后面还有李璟的发言,及时挽回了这一切。 “对于叶知许的话,我是不相信的。原因有二,其一,大夫第一轮没理由不救人。 方才叶知许并未解释这一点,而苏砚则是说了他是因为怀疑杀手自.杀,所以才没救。 其二,占卜师验过苏砚的身份,所以在目前没有其他占卜师跳出来的情况下,我觉得苏砚是大夫的可信度高于叶知许。” 幼恩默默为他叫好,李璟不会是书院里的学霸,对这游戏的接受度这也太高了吧。 一轮发言过后,没有任何预言家跳出来自爆身份,众人也就信了幼恩和苏砚的话。 于是乎,可怜兮兮的叶知许,就这样被投了出去。 这一轮,叶知许和何遇双双出局,为了不影响游戏进程,二人被送进了另一个隔间。 何遇在看过叶知许的牌面之后,幽怨地望着叶知许,“原来这一轮大夫竟然真是你,快说!刚刚为什么不救我!” 叶知许不敢看他,“我也以为你是自己把自己杀了......” 何遇:...我看起来像是那么会玩的人? 第二轮游戏的时候,幼恩为了坐实自己的身份,毅然决然选择自刀。 苏砚本想拦下,但见她态度坚决,只好由着她去。 这一轮,幼恩本以为会有人出来爆占卜师的身份,可她万万没想到,都到了这个份上,竟然还没有人爆身份。 也不知道这个占卜师,是真的不会玩,还是想继续藏着。 这一轮发言的时候,卢一暴露了自己的锦衣卫身份。 苏砚和李璟自然是选择这一轮杀他。 卢一临走前,还能再带走一个人。 他极其巧妙的带走了一旁一直默默坐着的平民百姓。 游戏结束,杀手队毫无意外的赢了。 幼恩这时候才发现,原来真正的占卜师,竟然是早在第一轮便出局的何遇。 结束后,众人皆是意犹未尽,纷纷道想要再玩上一局。 就在这时,江允南瞧见了与沈周一同迈入茶楼的林羡鱼。 林羡鱼今日还是沈鱼的装扮,她今日本是陪沈周来斜塘镇办些事情,顺路来云初茶楼喝口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这群人。 江允南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开口便是盛情相邀。 他想要邀她一起来玩,林羡鱼本想拒绝,却瞧见了幼恩也在那边,于是便没再想太多,同沈周说了句自己马上就回来,之后便过去了。 她特意找了幼恩旁边的位置做。 幼恩只觉得有些尴尬。 她多想告诉林羡鱼,自己并非男子,叫她别再对自己有那些心思。 可她始终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默默向苏砚那边移了移。 幼恩往苏砚这边移一毫,林羡鱼便跟着往她这边移。 直到幼恩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已然贴近苏砚,才不敢再往苏砚这边移。 他大声为她讲述游戏规则,然而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幼恩身上,压根就没听他将规则。 江允南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只觉醋意横生。 也不知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林羡鱼会像对幼恩那样对他好。 这一轮,林羡鱼抽中了杀手。 她与幼恩,何遇杀手三连坐。 幼恩实在是想不通,自己这手气为何会这么差。 怎么能连续两把抽中这个。 何遇想要先把幼恩左边的苏砚给杀了,幼恩却始终不愿对他下手,这一局她选择自刀骗大夫的药。 不料这一局的大夫竟是苏砚,他毫不犹豫的把解药用在了她的身上。 在听过一轮的阐述之后,何遇和林羡鱼成了最大怀疑对象。 故而第二局时,苏砚用了毒药,他准确无误的把何遇送走了。 众人便开始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林羡鱼。 林羡鱼不知为何,很是慌张,她似乎对夜里杀人这四个字格外敏感。 她一直摇头,“我没有杀人,没有。我真的没有......” 幼恩觉得她的状态有些奇怪,却又不想中断游戏,本想继续玩,谁料林羡鱼忽然站起身,道了一句:“我还有事,改日再玩。” 说罢便直接走了出去。 江允南本想留住她,可见她整张脸通红,似是急于逃避什么事情,也便没敢多言,只好任她而去。 这场游戏也便因此没再进行下去,众人兴致皆是大减,喝了些茶便匆匆散去了。 唯有江允南,苏砚和幼恩三人还留在茶楼里。 今日他们三人并不打算回幸川坞。 因为苏砚在珠算会上夺得了魁首,怀书书院一时间名声大振,官府给祝淮书拨了许多银子。 祝淮书不喜欢做表面功夫,便直接给学子放了个小长假,请来了工匠为书院修建新的斋舍。 众人这才有了时间小聚,但大多数人还是不想夜不归宿,于是便早早乘船回了苏州。 他们三人来的时候,便决定在斜塘镇待上两天,故而也就悠闲了许多。 苏漾这几天在方鹤斋的怂恿下,准备在斜塘镇开个茶叶铺子。 幼恩和苏砚过来本是为了帮他,但幼恩发现苏漾一个人就能做好这一切,便拉着苏砚一起出来喝茶。 江允南来这里主要是因为在家闲着无聊,见幼恩他们不准备回去,自己也就留了下来。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88章 缘分妙不可言 苏砚听到幼恩说自己有些饿了,便去给幼恩点了一份桂花糕,又去问小二茶楼里还有什么好吃的糕点,本想再点上一些,好在幼恩及时拦住了他。 幼恩捏了捏自己日渐圆润的脸,微叹口气道:“我吃不下了,真的不想再吃了,再吃我就要胖死了。” 江允南大手一挥,吩咐小二把茶楼里的特色小吃都上一一遍,还极其阔绰地说了一句:“今天随便吃,我请!况且你一个大男人,胖点怎么了?” 幼恩撇了撇嘴,“我死也不会吃,最近脸上肉太多了。” “没看出来啊。” 说着,江允南忽然抬起手,似是要捏一捏幼恩脸上的人。 苏砚连忙挡在幼恩身前,拦住了他的动作。 江允南愣了一下,他搞不懂苏砚忽然这样是为了什么。 大家不都是大男人吗?有什么好在意的。 “莫不是想让我摸一摸你的脸?”他问。 苏砚没回答,只是默默拉住幼恩的手,回了雅间坐下。 全程江允南都觉得自己很多余。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传说中的电灯泡。 可是苏砚和幼恩...他们不都是男的?他们不是兄弟? 这两个人互相望着的眼神里那种莫名气脉的温柔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便是哥哥对弟弟的爱? 他忽然悟了。 幼恩还真是命好,有这么一个好哥哥。 她以后的日子一定能过得很好。 幼恩对他心里的羡慕毫不知情,她只想着和苏砚话家常。 “说起来,我从来没想过咱家会在斜塘镇开铺子,也没想到大哥会答应鹤斋先生一起经营一家铺子。” 苏砚道:“我也没想到。” 苏砚父母离世时,曾告诫苏砚和苏漾,此生若非万不得已,不得经商,不入官场。 故而苏漾对经商一直很抗拒,但那日方鹤斋说的话有理。 他思虑再三,终是决定与方鹤斋合开这家茶叶铺子。 毕竟,如今凭苏漾一个人的钱,还不足以成功经营一家铺子。 幼恩道:“不过鹤斋先生倒是对我们苏家极好,事事都为咱家着想,若是咱家这铺子真能开起来,应是能赚到不少银子。” 苏砚点了点头,“鹤斋先生对我们一直都极其照顾,他与大哥相识的时间长,两个人关系匪浅。比起朋友,我更觉得他们像是家人。” 江允南想说电话提升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但始终找不到自己能说上话的话题。 实在是没意思。 这地方待着比苏州还无聊。 他敲了两下幼恩面前的桌子,道:“这地方待着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咱们还是出去转转吧。 我听说斜塘镇有一条老街,里面有许多好吃的,好像有蒸香鸭桂花酒什么的。怎么样,去不去?” 幼恩听到桂花酒这三个字,两眼瞬间放光。 她镇定着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才应道:“虽然我已经吃饱了,但是...但是我毕竟是第一次来斜塘镇,有好玩的地方我们自然得去转一转。” 说完,还不忘象征性地问一句苏砚:“可以吗?我们可以去吗?你想不想去?” “你若想去,那咱们就去。斜塘镇那条老街确实不错,你若是去了,应是会很喜欢那里。” 毕竟那里有许多她爱吃的。 —— 然而不巧的是,三个人在老街上再次撞见了林羡鱼。 她正与沈周先生一同在街上看字画,无意间瞥见了正大口吃肉的幼恩。 幼恩坐在她对面的小铺子里,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嘴上的肉还在流油,那一瞬间好不尴尬。 苏砚没注意到林羡鱼的存在,他拿出绸帕,为幼恩擦了擦嘴,又给她开了一壶桂花酿,倒了一杯之后递到了她手里。 “慢些吃,别噎着了。” 幼恩喝了杯酒,随即立马侧过头去看江允南。 只见江允南张开了他的血盆大口,一口咬掉了鸭腿上的一大块肉,不知道他是怎么嚼的,吃了这么大一块,竟然没流油。 她注意到,江允南只吃第一口时比较“豪放”,似乎是刚刚在那里没吃饱,实在是太想吃了,一时没控制住自己。 他之后吃肉时的动作还算是文雅。 起码比她文雅许多。 倒也难怪,毕竟江允南小时候家中有钱,在外基本的礼仪还是懂得的。 她就不一样了,她终究不是宋卿卿。 终究练不出那些名门贵女举手投足间的气质。 不过没关系,苏砚并不嫌弃她。 幼恩凑近江允南,小声提醒:“林羡鱼在那里。” 江允南连忙抬眸,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林羡鱼。 他注意到她也在瞧着自己,忍不住惊叹道:“这便是缘分吗?我又被感动了。” 看来老天还是爱他的,他跑到外地都能偶遇她两次。 江允南放下筷子,整理了一下衣衫后便站起身,欲要朝着林羡鱼走去。 林羡鱼也在这时往这边走来。 他以为,她是过来找他的。 却没想到,她过来之后看都没看他一眼,直奔苏幼恩的方向。 原来,终究是他想太多。 他这个男主当得还不如一个反派。 林羡鱼走到幼恩身旁,笑着道了一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幼恩擦了擦嘴,应道:“着实是没想到。” 老天跟开玩笑似的。 闲着没事老让她们碰见作甚? 林羡鱼很明显在刻意营造话题,她想了想之后才道:“听说苏家要在这里开家铺子,你这次来,可是为了这件事情?” 幼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林羡鱼又问:“铺子已经选好地方了吗?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对了,你们家到时候肯定需要一批人帮忙制茶叶,我最近没什么事情做,可以去帮你们的。” 幼恩连忙拒绝:“我们家人原本就多,再加上江允南,人已经够了。” “不够不够,苏家可是有座山,这点人怎么可能会够。你若是想去,我们随时欢迎!” 这句话不是苏砚说的,也不是幼恩说的。 而是他江允南说的。 说的好像苏家也是他的家一样,好像他能做主一样。 幼恩知晓他的心思,也就没多言,只是默默看着他表演。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89章 他算什么 林羡鱼听后很是开心。 她想和幼恩多点机会接触。 她想,自己终有一日能打动幼恩。 江允南也这样想。 只是他想打动的是她林羡鱼。 在他跟林羡鱼废话的时候,幼恩已经吃完了面前的半只鸭,她一脸满足,缓缓站起身道: “天快黑了,我和苏砚就先回去了,你们二位请便。” 说完,也不给林羡鱼挽留的机会,直接拉着苏砚出了铺子。 江允南见她主动离开自是开心得很,这下,他可算是有机会跟林羡鱼单独相处了。 不料林羡鱼见幼恩已经离去,自己转头就走。 都不曾跟他告别。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他总会是最惨的那一个。 幼恩和苏砚这会儿去了苏漾那里,苏漾还在忙着铺子的事,没空亲自带他们回他住的那家客栈,便直接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去找那家客栈或是随意找家客栈先住下。 今日走得路有些多了,幼恩不想再往前多走,便直接寻了一家离他们此处最近的。 令她意外的是,这家客栈的店小二竟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这姑娘分明是碧玉年华,本该是一副风华正茂的模样,如今瞧着却是无精打采,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她的嘴角带着些淤青,脸色蜡黄,像是营养不良。 身形极其瘦弱,身上的衣裳瞧着虽是好看,但却明显得不合身。 瞧见来了客人,也不热情招呼,只是有气无力地问了句: “几间?” “两间。”幼恩答。 她现在和苏砚两个人,总不能开一间吧。 那姑娘道:“楼上天字号,请便。” 说完也不领着他们上楼,而是默默玩着手旁的算盘。 无奈,幼恩和苏砚只好自己上楼去找。 她刚上楼,还没找到天子号,便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怒骂:“你个没用的东西!今天就赚到这点银子!?” 随即是算盘被丢在地上的声响,幼恩循声而望,只见一个中年锦袍男人,一把拽过方才那姑娘的头发,斥骂道:“养你到现在,你就这点用处?! 一天就赚这么多钱!我要你还有什么用?倒不如直接卖进青.楼......” 他似乎还没说完,幼恩没听清他后面的话,只听到那姑娘大声哭着道:“我不要......我不要去青.楼。” 那男人听到她说这话,对她更厌烦了些,一脚踢在了她的肚子上。 “不去青.楼,你倒是给我赚钱啊!狗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 “求求你了,不要把我卖出去,不要......”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哭得稀里哗啦的,整个人蜷缩在地上。 幼恩瞧着都难免有些心疼。 同是女子,她能体会得到方才那一脚踢在肚子上有多疼。 她眉心紧皱,低声问苏砚:“在这里赎个人,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苏砚摇了摇头,“他们之间的事情,怕不是能用银子解决的。” “他不是想把她卖了?” 既然是想卖掉她赚取银子,那她只要有钱,便一定能救下那可怜的女孩子。 苏砚却道:“我瞧见那男人腰上挂着季家的玉佩,想必他应该就是季家的季三爷季和。” 季家这一辈有三个二子,季礼是长子,季云初是老二,这位季和便是老三。 他是这一辈三个人中最小的那一个,但他却喜欢别人唤自己季三爷这个称呼。 他觉得这样倍儿有面。 就这样,别人唤他二哥季云初公子,唤他却是三爷。 他是他们三人中最早成婚的那一个,早早有了个女儿。 他也算是他们三个人里最没本事的那一个,成天只顾着吃喝玩乐,正事没干过一件。 因此他的家境起初是最没落的那一个,但好在季云初心善,用自己的银子给他盘下了一家客栈,让他去经营。 他当时接手客栈的时候说得极好,说自己为了不给季家丢人,也要好好经营这家客栈。 然而他只去客栈呆了半天,便遣散了客栈所有伙计,把自己年仅十五岁的女儿季君君唤了过来。 他让季君君一个人,扫地煮饭,干杂活的同时招呼客人。 一晃便是一年时间。 这家客栈原本生意很好,可一卖到他手里,便愈发惨败。 今天这一天,除了幼恩这个外地人过来要住上一晚,其余时间都没人。 因此,季君君挨了不少打。 她原本没做错什么,只因自家父亲有家暴倾向,自己在外面赌博输了,便回来朝她撒气。 楼下这个蜷缩在地上的姑娘,便是他季和的亲女儿,季君君。 幼恩知晓了这一切时候,更加气愤了些。 她可是他的亲女儿,他怎么能这样狠,怎么能这样对她...... 楼下,季和不知从哪搞来了一根木棍,他拿着就要往季君君身上打。 季君君吓了一跳,赶紧往一边躲。 “死丫头!还敢躲了是不是!老子抽死你信不信!” 季和怒气更盛,就要下手更重。 季君君已经到了一个角落里,已经没地方可躲,只能闭上眼睛,等待着疼痛的降临。 然而出乎意外的是,那木棍并未打在她的身上。 她缓缓睁眸,只见有一男子护在了她身前,用手紧紧握住了那就要落下来的木棍。 原来是他替她挡住了。 季和骂道:“哪里来的混小子!我警告你,你最好别管闲事!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就你,还想打我。”幼恩手上忽地一用力,将那根木棍从他手上夺了过来。 季和手上没了武器,一时也不敢再上前,只是继续骂道:“我教训我家闺女关你什么事!这是我的家事?你莫名气脉拦我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这些!” “你还知道她是你女儿?” 他季礼,是真当她是他家闺女? 还真是笑话。 试问这世上有哪个爹会想把自己女儿买入青.楼? 试问这世上会有哪个爹对自家女儿下如此狠手? 试问这世上有哪个爹会遣散所有伙计,把自己女儿当成苦工来用? 她不是他的闺女,是他这一辈子用来赚钱的工具。 仅此而已。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90章 在背个锅 季和瞪着他,怒道:“她本就是我季和的女儿!再怎么样,我也是她的长辈,她的亲生父亲,你这个混小子怎么这么烦!” 幼恩直言:“你有什么资格当一个父亲?你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工具罢了。” 季君君是他的出气筒,是他赚银子的工具,但绝不是他的女儿。 “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对她与你何干?是我把她生了下来,是我把她养到这么大,让她替我赚些银子有错吗?!” “你即是把她生了下来,就该好好待她,万不该把她当成苦力,你身为父亲,万不该这般待她。” 季和闻言大怒,他此时已没了耐心,一拳就要往幼恩脸上打去。 幼恩没躲,而是比他还要快地挥起棍子,一下子打在了他刚抬起来的胳膊上。 季和连连叫痛,更加生气了些。 “你这个臭小子!竟敢对我动手!活腻了是吧!知不知道这一带谁最大?!” “有病,我刚刚若不动手,难道要站在原地等你打我那一拳?还有,这一带谁最大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能奈我何?” “我揍死你!我......” 他还要说,却见幼恩又挥起棍子,似是又要动手。 方才的痛还没散去,季和连忙向后退了两步,用很怂的声音继续道:“我...我去找帮手。” 他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幼恩。 她出手既快,又重。 他们之间实力悬殊。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出去找几个帮手过来。 他就不信了,在他的地盘上,还能被一个毛头小子欺负了不成。 幼恩自然也不会傻到站在这里等他找帮手过来。 她扶起季君君,道:“他虽是你的父亲,但他却没把你当成自家孩子对待,你也不必将他当成父亲。” 季君君还在低声啜泣:“今日多谢公子,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父亲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这就将方才你们付的银子还给你们。 你们拿上钱快些走吧,找个远一点的客栈歇歇脚,明日一早就快离开斜塘镇,回家去吧。” “你知道我们不是本地人?” “二位公子若是本地人,断然不会来我们这里住下。” 说着,她便将银两掏出,准备递给幼恩。 幼恩并未接过银子,她说道:“我们必然是要走的,只是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她垂眸,声音很低很低。 “待在这里,熬下去,直到死。” 这是她的命运。 她是个不幸的女子,这一生只有这样一个选择。 可幼恩却对她说:“你不该如此,你这一辈子不该如此。斜塘镇虽是你的家,季和虽是你的父亲,可这里带给你的,只有痛苦,不是吗?” “是。” “那便想个法子改变这一切,走出这一片天地,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去做一个自己想做的人。 去做一个,不再每日受气挨打的女子。” 有那样一瞬,苏砚恍然觉得幼恩有些和平时不一样了。 他觉得此时的她,似乎急切地想要表达些什么。 她似乎很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去帮帮君君。 今日还是他们第一次瞧见君君,于他们而言,君君只是与他们萍水相逢的可怜人。 可幼恩似乎对她格外重视。 苏砚不知是因为什么,但他隐约猜测,大概是因为季君君也是女子。 季君君始终低着头,她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泪,面对幼恩的劝解,她依旧是那样一句话:“多谢公子,公子还是快走吧。” 她始终都觉得,自己命该如此。 她始终都觉得,自己只能继续熬日子等死。 “我走了,他还会继续对你动手,你莫不是想被他打死?” “若真被打死了,那也是我的命,我认。没关系的,公子今日出手相救,君君已是很感激了。” 可她的命数,只能如此。 “季君君,你真的不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逃离那个可怕的人吗?” 季君君没有回答。 她只是始终沉默,幼恩注意到,君君眼角又有一行泪水流了出来。 她只知道哭,却不为未来考量。 幼恩此时既生气又担忧,她怕季君君真的就这样过完了自己的一辈子。 她叹了一口气,“君君,今日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原不该这样一直劝你,只是实在不忍你再这样过下去,才多说了这些话。” “我知公子是为我好,也很感谢公子这般为我思量,只是我这一生,怕是已然离不了斜塘镇,离不了父亲。” “只要你想,你就能。” 幼恩一直觉得,这世上每一个人只要有想改变自己现状的心,便一定能成功改变。 她刚说完,便听到季和的大嗓门:“就是那个臭小子!就是他!兄弟们!都给我上!” 幼恩往门口看去,只见季和领着一二十个大汉,气冲冲朝着她走了过来。 “一二三四五...十九...... 无语了,打个架找这么多人,还真是抬举我。” 苏砚有些担心,他走到她身旁问:“能行吗?” “你不相信我?”幼恩挑了挑眉。 数十名锦衣卫她都能打得过,这群小混混算得上什么? 也就是和左之权那群人一个档次而已。 苏砚笑了笑,“相信,但你也要注意安全。” 幼恩却道:“你放心,这些人虽然还不是我的对手,但我今天不想打架。” 因为,就算是把这些人一块揍了一顿,也救不了季君君。 只会让季和对她更加厌恨。 她总不能直接杀了季和,直接杀了这群人。 季和虽是很讨厌,但罪不至死。 她也没必要给自己惹上一身祸事。 于是乎,苏幼恩临时想到了一个好计策。 她高声长喝了一声:“我是江家的江允南,你们总不会没听过本公子的名号吧?!” 众人听到这话,连忙停住脚步。 季和亦是一愣。 江家人? 什么情况?这小子竟然是江家的人? 今日他请来的大多都是周围商铺里较为熟识的人,家里多多少少都有在经商 江家可是富商啊!他们万一惹了江家的人,以后这生意怕是都不好做了。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91章 霸道总裁苏幼恩 幼恩自是算到了这一点,这才这般坦然镇定。 她又道:“本公子今日来此,本是替父亲来走访各家商户,瞧一瞧这边有没有能做的生意,却不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来,终究是我礼数未至,扰了斜塘镇清净,我这就走。” 说着,她作出一副失望透顶的神情,拉着苏砚就要往外走。 苏砚满心疑惑,却依旧努力配合着她。 就在她准备出门的那一刻,有一两个人连忙拦住了她。 “江公子莫要这样说,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我和季家这小子一点都不熟,我这会儿过来只是为了在客栈歇个脚。对了公子,我家是做布匹生意的,您这边若是有这方面的需求......” 他还没说完,便被一人挤到一旁。 “公子公子!我家是做猪肉生意的,你看看我!” “公子别听他的,他家猪肉不好!我家养的猪肥得很!” ...... 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季和一阵懵。 这群人这么快就倒戈了?这么快就急着要和他脱离关系? 什么人啊都是!一点都不仗义! 季和撸起袖子,一个又一个地推开了所有挡在了他身前的人。 众人还以为他是要孤身过去教训“江允南”,还在心底暗自骂他蠢笨,连这样好的机会都看不出来。 他们都觉得,季和生意失败是注定的,他这样的人,就不配赚大钱。 幼恩只静静望着朝她大步走来的季和,似是早已猜到了他要做些什么。 她似乎很镇定。 君君担心季和要对幼恩动手,连忙走到幼恩身旁,准备看情况尝试着拦住季和。 谁料下一刻她便惊呆了。 只见季和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幼恩面前,忽然抬起手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们家,看看我们家! 我们家这客栈怎么样!江公子若是想要,就直接出个价!” 反正这客栈也赚不到什么钱,还不如直接卖了。 这样,他也能有多点银子继续去赌。 听到他这句话,众人皆是满脸错愕,唯有幼恩镇定自若,似是早已料到了他会做出这般举动。 她微微一笑,睨视着季和。 “这家店,我要了。”她忽然拉住季君君的手腕,语气更加强硬:“她,我也要了。” “啊这......”季和反应了两秒,随即大喜。 他狂笑道:“真没想到小女竟有如此福气!江公子还真是眼光独特,不愧是有钱人!”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他这个不争气又没用的女儿,能攀上苏州富商的儿子。 这下子,他可赚大发了! 以后他走在路上,底气也有了。 他以后可是和江家攀上亲的人! 以后这条街的人不都得唯他是从? 季君君亦是不解。 她此生有何资格能与“他”比肩? 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他”。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幼恩再次开口:“这家客栈要多少银子你说便是了,等我回了苏州,江家自然会派人送银子过来。 但我要你此生不得再迈入这家客栈半步,此生不能再见她一面。” 季和闻言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江公子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季和在此立誓,拿到银子之后,绝不会再见她一面! 这个拖油瓶我早就不想管了,公子想要就拿去,我不见她,眼前反倒是清净了! 只要钱到位,别说不让我见她了,让我干啥就行!” 纵然是要他卖出自家兄弟给他的接济,他依旧毫不犹豫。 纵然是要他卖出自家亲生女儿,并此生不复相见,他亦是毫不犹豫。 他是多么狠心的一个人。 季君君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看向那个果断将她卖与他人的父亲,看他身上穿着自己为他缝制的腰带,看他脚上还穿着她为他买的一双鞋子。 看他说她是拖油瓶,看他说以后断然不会再与她见面。 他的神情好不激动,眼神都在发光,似是已经在幻想自己拿到那笔巨款时要做的种种事儿。 他的语气好不期待,字里话间都是愿意,非常愿意。 他真的好像快些把她卖出去。 快些把她这个孤苦无依的亲生女儿卖出去。 原是如此。 真是她的好父亲啊! 她忽然笑了。 心底仅剩的唯一一抹幻想,似是也随之破灭。 这个无比期待着把她卖给别人的男人,是她的亲爹。 她的父亲,一直都是这般对她。 他,根本就没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过。 他就是这样。 好得很,真是好得很啊。 他的眼里,原是真的只有自己,和那些银子。 幼恩轻轻用手拍了两下她的肩,似在安抚。 她抬眸,对上幼恩无奈又同情的目光。 这世上原是也有陌生人会同情他。 这世上,原是还有人会为了她付出诸多。 她是如此的幸运。 那一刻,季君君在心中暗自发誓。 日后不管发生何事,只要幼恩不弃,她都会好好跟着“他”。 一日,两日,一年,两年。 一辈子。 她甚至愿为幼恩付出一切。 片刻后,季君君缓缓开口:“承蒙公子不弃,公子今日之恩,君君记在心里了。” 幼恩面无表情地道:“五百两,算不上什么的。” 就在方才,她以五百两巨款,成交了这笔生意。 季和乐呵呵地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为他们把这群壮汉赶走。 一时间,客栈里只剩下幼恩苏砚君君三人。 幼恩此时正在思考人生。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小说看多了,要不然也不会用这般霸道的语气,说了这些跟她毫无相干的话。 她现在只想问一问苏砚,五百两银子,她还有机会吗? 幼恩现在的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五百两银子啊!!!她这辈子还有机会能还清吗? 出来这一趟,本是想与他在斜塘镇玩上几天,然而恍然间,她负债累累。 人生还真是跌宕起伏,起起落落,像是在坐过山车。 苏砚在君君身后默默叹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自己仅有二十两银子的钱袋,冲着幼恩默默摇了摇头。 幼恩当即领会其意。 说出那话的时候有多霸总,她现在就有多怂。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92章 告白 这世间还有谁,能拯救她们苏家? 君君对幼恩的心痛毫不知情,她还在诉说着她的感激:“若是没有公子,我这一生怕是就要这样过去了。 如今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表达对公子的感激,但我愿一辈子跟着公子,做牛做马,都是可以的。” 幼恩深吸一口气,再次望向苏砚。 似在对他说:救救我,救救我。 苏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默默揉了揉太阳穴。 幼恩也跟着揉了揉太阳穴。 难搞,真是难搞。 一不小心又拿了男主剧本。 她只是个恶毒女配,为何女主和路人都要对她这般? 剧情究竟为何这般对她? 或许,这世上只有女子真正理解女子的难处。 幼恩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见她眼角含有泪光,便又道:“今日亲眼瞧见你父亲说那些话,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她答:“没什么不好受的,只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我也不知这是为何。 说失望,也不是失望,只是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幼恩冲她微笑:“都过去了,以后要好好生活。” 君君没有回答,只是始终低着头。 幼恩又悄悄看了一眼苏砚。 苏砚也看着她。 她笑了笑,目光放在苏砚身上,话却是对君君说得:“我与那边那位公子就先上去歇息了,你今晚也好好歇息。” 君君点了点头。 上楼后,苏砚和幼恩走进了同一间屋子。 君君愣了一下,她挠了挠头,对此表示无法理解。 既然是要一件屋子,那刚开始要两间是为了什么? 为了花钱吗? 看来还真是钱多得花不出去了。 屋内。 苏砚给幼恩倒了一杯茶,眼里意味不明。 他将泛着绿的茶放到她面前,轻声道:“今天你有见义勇为。” 她默默点头。 他又道:“为了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女子。” 她再次点头。 他继续:“要买下她?” 她沉默,没再点头。 他坐在她对面,似在审视着她。 良久,他忽然问:“怎么四处沾花惹草?” 她垂下眼眸,不敢看他。 苏砚敲了两下她面前的桌子,第一次用命令的语气同她说话:“抬头。” 她下意识乖乖抬头。 对他,她似是只能做到言听必从。 她也只听他的话。 苏砚始终望着她,目光带着些无奈与询问。 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她只觉自己心跳加速,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他的眼睛好好看,他的嘴巴好好看...... 好想,好想对他做些什么。 不行,她不能。 于理不合。 她得克制住自己,她现在到底在幻想些什么...... “日后可以见义勇为,可以救人。 但我不准你再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不准再撩拨别人。” 她清晰的听到他的声音,感受得到他的情绪。 霎时间整个人更慌了些。 她尝试着解释:“我没有那种心思,我只是...只是单纯的,单纯的想救下她。我对她绝无心思,你知道的,我也是女子。 苏砚,我也是女子。” 我怎么会...会对女子生出情意啊。 他道:“我知你对女子无意,可她不知,他们更是不知。你今日这般行为,教她以后如何嫁人?教她如何在这条街上继续为人处事?” 她这样做,只会让季君君误会,只会让今日那些人误会。 季和还说,幼恩是看上了君君。 他们已经误会了。 苏砚在乎的,始终都是这一点。 不知是在哪一刻,她慌乱的心渐渐平静。 她的眼神也不再闪躲,直视着他问:“所以,你在乎的,是我误了别人的终身。” 原来,他在乎的,不是她的想法。 终是妄想,终是她在妄想。 苏砚站起身,走到她身旁,拉着她的手腕将她也扶了起来。 他手放在她肩膀上,正对着她,很郑重的开口:“我在乎的,是引起这些误会的人。” 因为这些事情是她做的,所以他才会如此在意。 他在意的,是造成这些事的人,而非只有那些后果。 说完后,他见幼恩始终不语,便又补充了一句:“是你。” 我在乎的,始终都是你,只有你,也只会是你。 那一刻,幼恩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短路了。 她那一瞬间脑海里似乎很空很空,又似乎很满很满。 她觉得自己好像疯了。 这种情绪让她发慌,又让她觉得很享受。 她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懂为什么苏砚会让她情绪波动至此。 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屋内很静,他们离得很近。 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似是有一阵风吹动窗户,发出吱呀的一声响动。 那一瞬的风似是带给了她勇气。 她忽然扯下发带,青丝散开,如瀑乍现。 她抬眸望着他,鬼使神差地开口:“那我问你,你在乎的,是你的妹妹苏幼恩,还是这个站在你面前,活生生的宋卿卿。” 她要听他的回答。 她要知道,他对她,到底如何。 他亦是没有推脱,更没有回绝。 他直接答:“我只知,你是苏幼恩,也是宋卿卿,无论你做谁,那都是你。” 他眸底的温柔让她心乱得一塌糊涂。 她抬起手,将他的手从她肩头挪开。 他垂下手,一时间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到她不高兴了。 她却在他担心的时候,缓缓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的,小心翼翼的。 似在试探,却又舍不得松开。 “我是苏幼恩,也是宋卿卿。你让我日后莫要再撩拨别人,我答应。 我本就没有撩拨别人的心思,我满门心思,这一生都不会在别人身上。 苏砚,我是女子,我也是女子。 你看着我,我想问你,这一次,我可否逾矩一次?” 他反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 “那你满门心思都在谁身上?” “在那个卖掉自己要留着做扇子的竹子换银两,给我买鹅黄色鹤氅的人身上。 在那个亲手为我做蟹酿橙,为我煮金银花茶,为我做桂花糕的人身上。 在那个待我去未经鸥鹭湖的汉白玉拱桥上,陪我一起览半个苏州盛景,赏月夜皎皎花灯的人身上。 在那个于东昌府瞧见美味佳肴会第一刻想到我,会记得我的喜好,不辞路途遥远,也要给我带许多好看玩意的人身上。”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94章 “我们家苏砚” 在他身上。 他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脸颊也开始泛红。 这似乎是幼恩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 他轻呼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温声道: “此前有意,终日藏于心中,不敢宣之于口。 今日终是磬露可言,心意皆明。” 听到这话,幼恩终于展颜。 能得苏砚此言,乃是她此生之幸。 她刚离他又近一分,他却连忙道:“但如今,我们还不可逾矩。” 幼恩面上笑容忽然僵硬。 他向她解释:“给我些时间,我想让你做你自己,不再着男装,不再遮遮掩掩,不再需要避讳。 我还想...我还是觉得,要先给你一个名分的......” 他说这句话时有些紧张,幼恩能够感受得到,他手心出了汗。 “我想,到那之后,我们再......” 幼恩连忙打断他:“你想错了!我说的逾矩,又不是要今日做些什么。我说得逾矩,是容我把那些话,讲给你听,仅此而已。 况且,我何时说过要嫁给你了,什么名分不名分的......” 他怎么能想到那里...... 他怎么能想那么快。 这不太合适吧…… 他们两个人的以后,还有很长很长。 这只是刚开始而已。 如今还在外面住着,楼下还有个姑娘,她怎么可能要那样...... 再者,如今她的身份实在难搞,他们之间怕是难有名分。 起码,现在难有。 苏砚脸红得更厉害了些。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此时他觉得自己好尴尬。 他松开她的手,摸了摸鼻子,“原是我误会了。” 见他害羞成这样,她忽然笑了。 他脸越红,她笑得便越开心。 她调侃他:“怎么?你以为,今日我要对你做些什么?” 苏砚躲闪着她的目光,“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你好好歇息,我先回去。” 说着就要往外走。 幼恩忽然拽住他的胳膊,“不准你走。” “啊?”他愣住。 她道:“我不想让你走,今夜我想与你多说说话,我们待在一处可好?” 他摇头,“不是说了不做些什么吗?” “只是待在一处都不可以吗......” 她只是想和他说说话。 “不可。”他答得坚决。 如此,会有损她的名节。 尽管这客栈内只有季君君一个人,但他也不能这般做。 女子名节,尤为重要,他要守住她的名节。 幼恩知苏砚的意思,她道:“可我不在乎那些,而且我现在是男子,季君君总不会以为两个男子在一间屋子里会做些什么吧?” 她才不要被别人的看法绊住自己。 她要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不可。”他皱眉,依旧摇头。 幼恩无奈,只好不再坚持。 “那,你好好休息。” 他嗯了一声,便出了屋子。 楼下的君君在瞧见他从那间屋子走出来,去了另外一间屋子的时候,默默松了一口气。 看来方才,是她想多了。 这夜窗外明月很亮,风很静。 幼恩熄了灯,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她恍然间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苏砚时的光景。 他那时候还不太敢跟她说话,每次说话都只说一两句,不像现在,一有时间便能说教她半天。 她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很长很长,说来也就是这几个月。 但日复一日的相处,与无微不至的关怀,已让她此后余生难以忘记他。 他啊,是她在这世上,最值得珍视的人之一。 另一个,是陪伴过她五年的督公。 但她对督公是尊敬,是忠诚,是希望他此后一切顺利,一切都好。 而对苏砚,则是会思念,会依赖,会因他出事而心慌,会因他的某一句话而不知所措。 对苏砚,她是心动。 从前她对他,是一日不见便开始思念。 而如今表明心意之后,则是一刻不见便心乱如麻。 她脑海里全都是他。 她想起中秋之夜与他共赏花灯的时候,她望着水面,偷看他的模样。 她想起那日他从顺天府回来,将大包小包的各种东西,满心欢喜拿到她身边的模样。 她想起他刚刚脸蛋红彤彤的,说要给她一个名分时的模样。 她想见他,之后的每一刻都想。 幼恩实在是心乱,便起身,一个人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 只是不知,苏砚此时在做些什么。 他是否与她一样,难以入眠。 窗外圆月皎洁,夜风和畅。 她忽然推开门,走出了屋子。 然而就在她推开门的那一刻,竟瞧见了伫足于一旁屋子门口,正静静瞧着她的苏砚。 他与她对视,似在询问怎么还没睡。 她先开口问:“怎么不在屋里歇息?” 他答:“我睡不着。” 随后又问她:“这时候出来,是要去哪里?” “哪里也不去,只是待着无聊,想出来走走。” “我陪你。”他立马道。 她点了头。 两个人出了客栈,像两个鬼一样,深夜在灯都熄了的街上散步。 好在月明,能为他们带来一点光亮。 说句实话,这种时候出来,幼恩是有些害怕的。 她也想不通刚刚为什么要说自己想出来走走,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玩火。 这大晚上的,要是苏砚刚刚没说陪她一起,难不成她要自己一个人像个幽灵一样在这街上乱逛? 好在苏砚在她旁边,她心安了不少。 苏砚与她并排往前走,轻声道:“斜塘镇的灯熄得有些早,现在就已经全都熄了,苏州的夜晚是不熄灯的。” “已至丑时,不早了。”说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侧眸望着他问: “你怎么知道苏州的夜晚不熄灯?难不成曾经你也和别的女子大晚上一起出去过?” “胡说八道。”苏砚撇了撇嘴,又道:“莫要污蔑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住在苏州这么久,还能不知道它夜里不熄灯? 还问这种问题,你是不是故意的?” 幼恩没忍住笑了出来,“又被你发现了,我自然知道我们家苏砚是肯定不会和别的女子一起出去的。” 毕竟,他这二十年都没和哪个女子熟识过。 他跟着笑了笑,也问她:“那我们家幼恩,曾经可曾与其他男子夜里出去过?” 第95章 专业坑队友 她停顿了一下,想了一会儿之后答:“太监算吗?” “啊?” 苏砚愣了一下,她竟然真的有过?还是和太监? 她还有这些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觉得这个问题有必要和她深入探讨一下。 苏砚停下脚步,拉着她走到路旁一家铺子没收进屋子里的桌椅处坐下,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我曾在西厂当过五年的太监,夜里曾和一群太监一起在宫里巡逻过。我曾经与你说过的,我那五年当太监的事情。” 他沉默,许久才道:“我记得的,你同我说过。” 他好想知道那些日子她都是如何度过的。 他只是觉得,她那些日子过得一定很苦很苦。 “好啦,我们不说这个了。” 她走到苏砚身前,望着他道:“苏砚,以后我可能会给你带来许多麻烦,陛下和东厂,应是都不会轻易放过我,我大概,会连累你,连累苏家。” “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们是一家人。 只是,这件事情你本就没做错过什么。宋家为国效力,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不该。” “那又有什么办法?陛下的心思,本就难猜。宋家已经如此,已无回旋的余地。我能做的,是好好活下去。” 好好的在这世上,苟且偷生。 她这条命,本就是偷来的。 他抬起手,抚摸着她的头,温声道:“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 她笑了笑,攥住了他的手。 “不过你放心,我还是挺能打的,以后锦衣卫要是再来人了,我保护苏家,我保护你。” 她可是一个人能打过数十名锦衣卫的人,只要他们不一次来那么多人,她都能解决好。 他笑着调侃他:“我们家幼恩一拳能打飞一个八百斤壮汉,有你在,我自然放心。” “那你可要当心了,以后可不准惹我生气,否则就我这一拳八百壮汉的力气,岂不是能把你打到五百米开外?” “你才不会对我动手。况且,你要是真对我动手了,我自己给自己医治好就行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到这,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开个医馆?” “大哥说我如今应以读书为重,而且我不想收乡里乡亲的银子,大家都是邻居,收银子的话显得生分。” 幼恩忽然明白了什么,她问:“难不成大哥是因为不想赚幸川坞邻居们的银子,所以才来斜塘镇的?” “别瞎说,来斜塘镇本就在我们意料之外,大哥也是为了我们苏家好。等到咱们银子多了,那就想去哪里去哪里。 我们可以去一个皇家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在那里好好生活。我们可以找个小院子,买很多你喜欢的东西,早上去看日出,中午我给你煮好吃的,你想吃什么,我就去学。” “那我岂不是要把我们苏砚大才子,给变成一个我一个人的专属小厨子?” 他说的日子,正是她幻想中的。 她也想过这样的日子。 “你若是愿意,以后我都能给你煮饭吃。” “那我要是想去南京游玩呢?你会陪我一起去吗?” 她想去见督公。 带他一起。 苏砚点了点头,“自然。 等这段时间的事情忙完了,我们就去南京。” —— 次日一早,季君君惊奇的发现,苏砚和幼恩,还是从一间屋子走了出来。 可她分明记得,昨夜那会儿他们分开了啊...... 怎么一早还是从一间屋子走了出来? 太奇怪了。 幼恩打着哈欠,拽着苏砚的胳膊,走下了楼。 瞧见季君君后,向她道了句早,之后道:“我们要出去一趟,等会儿还回来。” 君君点了点头,“好。” 苏砚和幼恩直接去了苏漾那里,他们想看看苏漾这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不料苏漾这里的铺子门还没打开,但有一人盘腿坐在铺子门前。 幼恩走近,瞧清楚他的模样之后,发出一声惊叹:“江允南?” 大上午的,他在这里做什么? 该不会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只见江允南气鼓鼓地抬起头,满脸怨气地盯着苏幼恩道:“你这个狗玩意!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你这人还算什么兄弟!” 幼恩深吸一口气,心底隐约猜到了他这般是因为什么,但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咋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咋了!你自己做了什么混账事自己不记得了?!我一早醒来,就听见有人说我看上了季家的哪个姑娘! 还说我要盘下哪家铺子,我也是服了,我只是睡了一觉,你就给我找了一个女人?还给我搞了一家铺子?! 不懂就问,你是上天派来专业坑我的吧?!!” “冷静,冷静。”幼恩尝试着安抚他的情绪,“你先别生气,听我解释。其实这一切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也没想到最后会发展成这样。” 但说句实话,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狡辩没什么说服性。 江允南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她破口大骂:“还不是我想的那样?你还想骗谁? 我告诉你苏幼恩,我算是把你看透了,你就是专门过来坑我的,我这辈子贪上你这么一个老乡,真是算我倒霉!倒霉到家了!” 幼恩低声道:“虽然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你是咋知道这一起是我搞的?” “你还好意思问我这个问题,苏幼恩你脸皮呢?这个斜塘镇除了你这么胆大,还有谁敢用我江允南的名号四处转悠,四处撩.妹?!” 听到他说这句话,幼恩连忙转向苏砚,望着他道:“别听他瞎说,他现在神志不清,说得话你都别听,知道吗?” 苏砚乖乖点了点头,“我现在就把耳朵闭上。” 说着,他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幼恩没忍住竟然笑了出来,江允南见她这般,气得更厉害了些。 “你还笑?你这人怎么这样?风头都让你出了,锅都让我背了。万一林羡鱼知道了我在这要了一个女人,那该如何? 我以后该怎么办?!你怎么还笑?!看我变成这样你很高兴是不是?” 第96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幼恩解释:“当时情况紧急,我那也是不得己之策。况且,那女子我来负责,你不必管,还有那家铺子,我自己就可以,不用你做什么的。” “那你倒是把我的名声给洗干净啊,说这些有什么用,别人还是觉得那女人是我买下的。林羡鱼若是知道了,必然会觉得我是一个花心大萝卜。” 他话音方落,忽然有一女子声音响起:“什么?” 幼恩循声而望,竟是林羡鱼来了。 林羡鱼站在江允南身后,又问了一句:“江公子方才在说些什么?我为何听到了我的名字?” “啊?” 江允南转过身,在瞧见她的那一刻先是大喜,而后一惊。 她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她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苏漾的铺子,来这里应是就能找到苏家人,四舍五入也就能找到苏幼恩。 她来这里,该不会是为了找苏幼恩的吧? 江允南方想到这里,便见林羡鱼径直从他身边经过,毫不犹豫地走到了苏幼恩身前。 “听闻苏家大哥在此处开了一家铺子,想来你此时就应会在此。 今日正好沈先生那边也没什么忙的,我也就闲了下来,便来这里瞧一瞧,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所以,她这次来,原是真是为了苏幼恩。 江允南默默垂下眼眸,神情是显而易见的失落。 幼恩注意到他的情绪,她默默走到苏砚身边,随后向林羡鱼道: “我们这里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若无事,就先回去吧。” 林羡鱼面上笑容逐渐凝固,她觉得苏幼恩这是在赶她走。 幼恩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解释一下。” “你说。” “今日关于江允南的一些流言,其实都与他无关。那些事本是我昨夜做的,和他本就没有半点关系。” 江允南听到幼恩主动解释,心下宽慰了不少。 这般总算是能避开一些误会了。 不料林羡鱼竟压根就没听懂她说的那些话。 “可我并不知晓那些流言,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些流言。 原来一切都是他想太多。 是他多虑了。 虽是知晓他此时已不必担忧,但不知为何,他还是免不了失落。 幼恩说得没错,是他自己困住了自己。 苏幼恩亦是没想到,林羡鱼竟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 她觉得现在的气氛好生尴尬,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把昨夜在客栈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了林羡鱼听。 林羡鱼听完,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忽然开口赞叹道: “素来听闻苏家人心善,果然如此。幼恩能这般为一个陌生人着想,着实是难得。” 她觉得她更喜欢苏幼恩了。 在她眼里,幼恩简直就是人间天使。 苏幼恩表示很无语。 江允南亦是一阵懵。 这事儿放在他的身上,结果是被别人骂轻.浮。 放到她苏幼恩身上,便成了心善。 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现在只想哭。 不带她这样区别对待的。 苏幼恩也没想到她会说上这样一番话,她现在也很懵。 按理说,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她昨夜要了个女子? 原来林羡鱼并不在乎这些。 方才江允南担心那么多,完全是多虑。 幼恩轻叹了一口气,说了句:“姑娘言重了,若是无事,还请回吧。” 一直在这杵着,也挺尴尬的。 “我...我回去也无事可做,你们这里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她还没说完,幼恩便道:“没有,真的没有。若是你真的无事,可以去帮允南去做点事儿,他似乎挺需要人帮忙的。” 江允南听到她有提到他的名字,一时间大喜,他连忙笑着抬眸,望着林羡鱼道:“没错!我这边挺需要你的。” 那一瞬间,他觉得苏幼恩还是靠点谱的。 这个时候还能想到他,替他说上两句话,寻找一下存在感。 他选择原谅她昨天冒充他做的那些事情了。 林羡鱼见此时忽然转变成这幅状况,连忙道:“忽然想起,沈先生让我待会儿去帮他做些事情,我现在先回去一趟,有事的话,以后再说。” “啊?”江允南愣在原地。 什么情况?和苏幼恩在一起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和他一起便忽然来事? 这就是女人吗? 果然难以捉摸。 “那你先忙。”他只能这样说。 林羡鱼有些不舍的望了一眼苏幼恩,无奈只好离去。 她走后,江允南长叹了一口气。 “原是因为人不对,所以什么事情都不对。” 终究是他不配。 “行了,别瞎想了。”幼恩拍了两下他的肩,随后见苏漾还没过来,便问苏砚:“大哥平日里不是起得很早?为什么今天这么晚还没来铺子这里?” 苏砚答:“许是遇到什么事了,我们暂且在此等等他。” 毕竟,他们现在也不知道苏漾住在哪家客栈,也不知该如何寻他。 他们也没这间铺子的钥匙,只能在门口等他。 大概半盏茶的时间过后,苏漾终于出现。 苏漾见他们三个齐齐坐在门口,有些惊诧:“怎么都在这?你们三个怎么不一起去街上逛一逛?” “我们三个一起?”江允南托着下巴,撇了撇嘴,望着苏漾道:“还是算了。 和他们两个一起,我显得极其多余,难以融入。” “是这样吗?”苏漾笑着望向苏砚。 苏砚与幼恩对视了一眼,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怎么这个点才过来?这不像你。” 苏漾答:“方才和鹤斋一起去置办了些东西,耽搁了时间,这才来晚了。” 方鹤斋一边打开门,一边道:“好了,今日铺子里的东西基本上都已经置办好了,咱们也能在里面歇一歇,今天中午就可以回去准备茶叶了。” “这么快?”江允南有些惊诧。 苏漾开这家铺子前前后后也就过了几天的时间。 原来在古代开个店这么快的吗? 这么简单,那他以后也得在苏州开上几家属于自己的铺子。 毕竟,他家世代经商。 他这一辈子,也终将走在经商这条路上。 第97章 挺多余的 实际上,在古代开店远没有江允南想象中那般容易。 苏漾之所以进行得如此之快,只因为所有事宜方鹤斋都提前规划好了。 铺子也是他提前精心挑选过的,屋内的家具与摆件,也是他早早和木匠联系好,早早定制好的。 故而这几天便能直接用上现成的,也无需再联系任何人,直接付下银两就可以了。 苏漾也觉得整个过程进行得异常顺利。 他没想过经营一家铺子会这么简单。 他对方鹤斋的提前准备,毫不知情。 方鹤斋为他们几个人倒了杯茶,随后又默默去检查屋内桌椅长柜摆放。 苏漾笑着看着他,一会儿对他说哪边的东西歪了,一会儿又开始和他商量茶叶事宜,问他待会儿要准备多少茶叶。 方鹤斋一一把那些歪了的东西仔细扶正,又很耐心的回答了他所有问题。 幼恩忽然觉得,他们三个人在这屋子里也挺多余的。 她觉得,她们是时候该走了。 她给苏砚使了个眼神,苏砚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站起身,正准备对苏漾说想和幼恩出去逛逛,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门并未关,门外的人大可直接进来。 他转过头,只见一锦衣男子,手持折扇含笑站在门口,身后还跟了两个家仆。 苏漾见状默默站起身,望向了方鹤斋。 方鹤斋停下手上的动作,挤出一抹笑容走向门口。 “云初兄今日怎么得了闲,竟有时间来我们这里?” 门口这锦衣男子,竟是季家的季云初。 幼恩听见云初这两个字,也忍不住抬眸多看了那人两眼。 这便是那位以一己之力,将云初茶楼经营成如今这副盛状的季云初。 这便是那位富起来后经常在斜塘镇为百姓施粥,乐善好施的季云初。 季云初在斜塘镇素有清誉,百姓皆称赞他心善,品行极好。 幼恩也觉得他很面善。 他应是已有四十有余,但发髻间几乎没有白发,脸上也鲜有皱纹。 幼恩觉得他平时一定很注意保养。 不仅如此,他肯定还是个注重个人形象的。 要不然也不至于在门口凹这么久造型,到现在也不进来。 幼恩不知,他不进,并不是为了凹造型。 他是要苏漾亲自请他进来,他才肯进。 苏漾意识到这一点,也往他这边走去,与方鹤斋站在一处,对季云初道: “季公子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若不嫌弃苏某此处鄙陋,还请进来喝杯茶。” 他要么走,要么就快点进来。 再不进来就太尴尬了。 季云初合上折扇,微笑着道:“今日过来本无他事,只是想同苏兄道声贺。 但若是能饮上一口苏兄这里的茶,那自是极好的,不枉我亲自来这一趟。” 苏漾请他进来,方鹤斋为他准备了青瓷杯,亲自为他斟上了茶。 季云初含笑着将屋内几个人打量了一遍,随后笑着道:“这几位公子昨日是不是来过我们茶楼?我昨日在茶楼时,对诸位似乎有些印象。” 苏砚笑着答:“昨日我们与几位同窗去楼里喝过茶。” 季云初又问:“几位可是怀书书院的?” 苏砚点了点头。 “说起来,我与淮书也是旧相识了,只是近几年来往少了些。曾书信给他请他来喝茶,都没收到回信。想来,应是他在书院太忙了些。” “夫子平日确实是挺忙的。” 听见苏砚这样答,江允南一阵懵。 祝淮书哪里忙了? 他天天要么在书院里闲逛,要么在广业堂内读诗,怎么看也不像忙。 季云初听见他这话,又笑了笑。 “若我猜得没错,公子便是苏家二公子苏砚吧?” 苏砚又点了点头,随后为他介绍: “这位是我家三弟,苏幼恩,这位是江家公子,江允南。” 季云初道:“原是江家公子,怪不得我一进门就觉得贵气非凡。” 江允南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一向讨厌这样的尴尬场面。 真的真的真的好尴尬。 苏砚也觉得好尴尬。 季云初来此,难道不应该是跟苏漾和方鹤斋谈事吗? 跟他们聊什么? 幼恩笑了笑,站起身道:“即是先生寻大哥有事,那我们就不在此处打扰了,就先出去了,正好我们也有些地方想去逛一逛。” 季云初竟然点了点头。 苏漾见他已经点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默默给了苏砚一些银两,低声叮嘱他:“带幼恩去吃些好吃的,这里好吃的还是蛮多的。” 苏砚点了点头,本不想收银子,但想起苏幼恩那五百两,只好将银子收下,三个人默默出了屋子。 苏漾与方鹤斋一同坐在季云初对面,三个人极其默契的都不开口说话。 季云初倒也不急,只是笑着喝茶。 直到喝完了整整一杯茶,他才开口道:“苏公子在此处开这家铺子,卖的,可是茶叶?” 方鹤斋道:“云初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们早些时候便说过,开的铺子,就是茶叶铺子,你是知道的。” “是啊,只是我没想到,你们这家铺子,竟真的开起来了。” 还开得这么快。 方鹤斋笑了笑:“听云初这话,怎么倒像是不希望我们家铺子在这斜塘镇开起来?” “怎么会呢?”季云初摇了摇折扇,“我自然不会这样希望,毕竟,我们也是曾经做成过生意的人,鹤斋莫要忘记了,我还买过你们的茶叶呢。” 方鹤斋垂眸,沉默了两秒之后才道:“季公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咱们之间,倒也不必拐弯抹角。” 他听得出季云初想说些什么,但他听不得他一直这样不把话说明。 都是朋友,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咱们曾经做的,可是茶叶生意。”说着,季云初面上笑容减了几分,继续道:“而今你们忽然在此开了家茶叶铺子,倒是叫我难堪。 我这几日翻来覆去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们先前与我做那一笔生意,究竟是为了赚那一笔银子。 还是想试一试你们苏家的茶叶,在斜塘镇能不能被我们这边的人接受?” 听见他这话,苏漾有些惊诧的望了一眼方鹤斋。 方鹤斋则是始终都很冷静,没有一丝波动。 第98章 经商 片刻后,他才道:“今日你来这一趟,原是来说这些话的。倒还真是只许周公卖肉,不许旁人钓鱼。” “鹤斋这样说,倒是生分了许多,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于我而言,自然是大家一起合作才是最好的。 再说了,看着你们把这件铺子开了起来,我自然也是高兴的。 只是,毕竟周公买的肉,也是鱼肉。你们这般做,多多少少让我有些为难。” 方鹤斋脸色冷了一分,他望着季云初问:“所以,季公子是希望这一条街上,只能有你们一家茶楼,连茶叶铺子都不能有?” 季云初自然是这样希望的。 这条街上若是只有他们一家茶楼,那百姓们想喝口茶,便只能来他们这里。 可若是苏漾开了家茶叶铺子在这里,那百姓们若是再想喝口茶,直接在他这里买茶叶,带回家之后什么时候都能喝。 他已经预料到,若是苏漾这家茶叶铺子真的开了起来,他茶楼那边的生意必然会比起以前冷清许多。 毕竟,如今他茶楼里用的茶叶,是苏漾供给他的。 这段时间苏家茶在斜塘镇火了有一阵子了,颇受百姓喜欢,甚至有其他地方的人,专门乘船来斜塘镇云初茶楼这里品茶。 季云初好不容易找到一款接受度极高的茶,正准备用这款茶大赚一笔。 不料就在苏家茶爆火之际,苏漾在斜塘镇开了一家茶叶铺子。 这无疑是在跟他季云初抢生意。 季云初这几日一直都有很强的压迫感与危机感。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被他们利用了。 他觉得方鹤斋和苏漾就是在利用他云初茶楼的名号,先不费吹灰之力把苏家茶的名号打响,再把铺子开过来。 他们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只不过,他季云初也不是个傻子,绝不会坐以待毙。 斜塘镇,是他的地界。 他苏漾想在这里开一家铺子,可没那么容易。 但他装还是要装上一装的。 毕竟,表面上的和谐总不能被打破。 只见季云初面上依旧带着笑容,笑着道:“鹤斋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咱们毕竟都是朋友。 你们想开茶叶铺子,卖供给我的那些茶叶,我自然也不能拦着,是吧?” 方鹤斋觉得季云初今天一直阴阳怪气的,这让他听着很不舒服。 但他明白,此事若是今日不说清楚,日后恐有大患。 “季公子越说,我便是越不明白了。你又想让我们开铺子,又不想看着我们卖茶叶,怎么?难不成你想看着我们开一家空铺子?” “鹤斋你怎么越说越让我糊涂了,我何时说过想让你开一家空铺子了?你不能这样想我。” 说着,季云初又将目标转向了一旁沉默许久的苏漾。 “你说是吧,苏公子。” 苏漾微微一笑,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沉声道:“季公子怕我们这家铺子会影响到您那边的生意,这一点我能理解。 我曾经也考虑过这一点,故而才没直接开一家茶馆,而是选择了茶叶铺子。” 季云初闻言也笑了:“倒是可笑,你开一家茶馆,怕是对我影响不大,毕竟,富家子弟喝茶不会选在一家这么小的茶馆里。 你如今直接开一家茶叶铺子,才是真正断了我的财路。” 他终于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苏漾听后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我如今开一家茶叶铺子,才是将对公子茶楼的影响降低到了最小。 公子可有想过,来茶楼喝茶的,多半是一些商人或是达官贵人出来谈事情的。还有一部分,是友人小聚,或是吟诗作对,或是品茶畅谈。 这些人,绝不会来我这里把茶叶买回去,在家中自己沏茶,自己吟诗作对。他们图的,是一个茶楼的氛围,而非是这茶。 故而公子不必多虑,我卖茶叶,卖给的是一些喜欢独自在家品茶的人,断不了公子的财路。” 方鹤斋起初想让他直接开一家茶馆,但他拒绝了。 原因便因为此。 只是没想到,他已经退了一步,季云初却还要咄咄逼人,甚至亲自来铺子里同他说这些事。 季云初听了他的话后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他觉得苏漾说的这些话着实是有理。 这样一想,苏家铺子对云初茶楼的影响,似乎真的是已经降到了最小。 这样想的话,难不成他还得好好感谢感谢苏漾手下留情? 不,他才不要这样。 苏漾要是真顾及曾经合作过一场的情面,那就不该在此处开铺子。 他就该老老实实,待在他的幸川坞。 他不该来斜塘镇的。 况且,对于一个商人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情面可言。 曾经合作过一场,那也只是曾经。 他合作过的人多了是了。 要抢他生意的却没有多少个。 苏漾算是其中一个。 “那我今日就在此处问上一句,苏公子这家铺子,是执意要开在斜塘镇了?” 苏漾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方鹤斋回答道:“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过两日便能开始卖茶叶了。 这家铺子,我们开定了,不会再改了。” “好,好得很啊。” 季云初此时根本笑不出来。 “即是如此,那我也不必再与你们说这些话,我季云初,就在此处恭祝你们二位一切顺利,日后铺子生意红红火火。” 他自己都觉得说出这句话很违心。 其实他在心里已经开始期待着苏漾血本无归了。 没什么好祝苏漾的,就祝他生意萧条,无人光顾,最好赔个.精.光。 毕竟和苏漾合作过一次,虽算不上什么朋友,但也算是半个生意伙伴,他就发发善心,不祝苏漾家破人亡了。 苏漾笑了笑,起身送他走。 “也祝季公子一切顺利。” “生意红火。”方鹤斋补充道。 送走了季云初之后,两个人在铺子里沉默了许久。 苏漾静静的望着方鹤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方鹤斋始终躲避着他的眼神,最后实在是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才终于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我?” 苏漾沉声道:“是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第99章 江允南=电灯泡 苏漾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家铺子开得这么顺利,完全是因为方鹤斋提前做好了规划。 就连将茶叶卖进云初茶楼,也只是方鹤斋计划中的一部分。 正如季云初所想,将苏家茶叶,卖入云初茶楼,正是为了借云初茶楼之名,打响苏家茶的旗号。 从而再在斜塘镇,开一家属于苏漾的小茶馆。 只是苏漾始终不愿开茶馆抢了季云初的生意,最终只好开了一家茶叶铺子。 到中午时,幼恩三人回来寻他们一起去用午膳。 当她再迈入铺子里时,恍然间发觉铺子里气氛异常尴尬。 苏漾也不同方鹤斋讲话,方鹤斋似是也在赌气,一句话也不说。 幼恩与苏砚对视了一眼,随后极其默契地同时开口:“那我们就先去找个地方吃饭了,大哥,鹤斋先生,你们也早些吃饭。” 说完也不等苏漾和方鹤斋回应,便直接出了铺子。 徒留江允南一人,摸不着头脑,愣愣的站在原地。 不是回来叫他们一起出去吃的? 怎么又变成他们自己去了? 而且为什么不带他? 为什么他们连说话都是一起说的? 我们的江允南同志,再一次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江允南再抬眸,却见方鹤斋正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他,似在问他为什么还没走。 他连忙道:“那...我也走了。” 随后便赶紧跑出铺子,追上了幼恩和苏砚的步子。 幼恩已经在问苏砚:“什么情况?就一上午的时间,他们这是吵架了?” 苏砚答:“可能是,不过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人经常这样,不出一天就会又好起来。” 江允南说了一句:“看来真是老吵架人了。” 幼恩被他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你啥时候过来的?吓我一跳。” 江允南一愣,“我就这么没存在感?我刚刚就跟上你们了,你刚刚莫不是不知道?” “嗯。”幼恩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着实是挺没存在感的。” —— 季云初回到茶楼后,便吩咐了下去,这几日云初茶楼为答谢百姓平日照拂,所有吃的喝的全部削价。 只需要花之前五成的银两,便能买到和从前一模一样的茶水糕点。 百姓大喜,纷纷奔走相告,一时间云初茶楼削价之事传遍了整个斜塘镇。 这正是季云初想要的效果。 他要抢占先机,在苏漾这铺子还没开起来之前,好好出一出风头。 他先在最开始,便压制住苏漾。 季云初以为,他将价钱削到五成,一定能吸引来不少人,到时去苏漾那边买茶叶的人,自然会少上许多。 他想,此时苏漾和方鹤斋一定正在为这件事情所忧愁。 然而,此时的苏漾和方鹤斋已经重归于好,二人甚至已经开始一起边品茶,边吃桂花糕。 他们对云初茶楼削价的事情,毫不在意。 方鹤斋觉得,云初茶楼削价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但此事与他们这间小铺子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季云初将所有的价格都削价到了原先的五成,那便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去尝一尝苏家茶的味道。 到时,定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上这茶。 就连幼恩和江允南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觉得,季云初这一波操作,或许只是单纯的在为了他们这个渺小的铺子打个广告。 他季云初还真是善良。 幼恩今日在这斜塘镇玩得甚是开心,险些忘记了那五百两银子。 还是到了夜里要回客栈的时候,她才恍然间想起,自己还要给季和送五百两银子。 她这一辈子,还真是欠季家的。 上次是给季礼十两银子,这次是给季和五百两。 下次老天难不成要让她给季云初一千两? 若是如此,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如今这五百两,就已经够要命了。 这实在是太难凑了。 想了一圈之后,她默默将目光放到了身旁的江允南身上。 “问你个事儿,你家有五百两的闲钱吗?” “你看不起谁呢,我江家可是苏州富商,别说五百两了,就是一千两,五千两,我们也有的是。” “那...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苏家现在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拿出五百两,她若是想快些让君君远离季和的魔爪,那便必须把这五百两尽快送到季和手里。 她方才想了想,如今最快拿到五百两的法子,便是朝江允南借。 如她所料,江允南这个人确实不缺钱。 “要多少?” “五百两。” “这有何难,五百两而已,借你就是了。等回苏州了,我同帐房先生打声招呼,到时你直接从他那里拿就行。” 整个借钱过程出乎意外地顺利,幼恩没想到江允南竟会如此爽快。 看来她这个老乡,总体而言还是靠谱的。 今夜江允南和他们住进了同一家客栈。 他一个人待着实在是太无聊了,和苏砚苏幼恩两个人待在一起,虽然确实会显得自己有些多余,但起码还能时不时烦烦他们两个。 于他而言,这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苏砚和幼恩则不是这样想。 幼恩觉得别扭了很多,总觉得晚上再去找苏砚,会变得很不方便。 苏砚亦是这样想。 如今江允南还不知幼恩的女子身份,他也不能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告诉江允南。 这让他觉得很不方便。 起码,这样一来,他们晚上再一起出去散步,就变得好不方便。 但不方便归不方便,这两个人该去散步还是要去。 又到了昨日那个时间,幼恩悄悄走出了屋子,正准备去苏砚那里寻他,却忽然撇见此时正在楼下的苏砚。 他怎么不等她就已经下楼了? 等等,他身边怎么还有一个人? 什么情况?那个人怎么还挽着苏砚的胳膊?! 苏幼恩以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楼下,跑到苏砚身前,望向他身边的人。 哦,江允南啊。 他闲着没事挽着苏砚胳膊作甚? 看着怪瘆人的。 江允南对她方才一系列的心理活动毫不知情,他望着幼恩道:“欸?你怎么也起来了? 我本来还想和苏砚两个人单独去逛一逛,既然你也起来了,那就勉强我们三个人一起吧。” 第100章 用现代的手段做古代的生意 单独相处?和苏砚? 他和苏砚? 她竟变成了勉强?! 幼恩默默望向苏砚,苏砚连忙解释:“方才我刚出屋子,便瞧见了允南。允南问我要去做什么,我说随便出来走走...于是就......” 于是江允南就拉着苏砚,非要和他一起去逛。 他不是自愿的...真的不是。 这一切和他真的没有关系。 幼恩挽住苏砚的胳膊,望着江允南道:“江允南,我们苏砚今天太累了,不想出去逛了,你自己一个人去吧。” 听了她这句话,江允南的神情变得异常复杂。 “我们...苏砚?” 我们苏砚? 我们? 他是不是又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难道不应该说,我家二哥?” 不料幼恩连理都不带理他的,挽着苏砚的胳膊就往楼上走。 就这样,刚被江允南拉下楼的苏砚,又被幼恩拉上了楼。 还...被拉进了幼恩的屋子里。 江允南就这样呆呆的站在那,望着苏幼恩和苏砚两个人,进了同一间屋子。 他觉得这个画面挺奇怪的,但又说不上是哪儿奇怪。 反正就...就不太对劲。 幼恩将门关上之后,苏砚便握住了她的手。 她朝他又走近一分,盯着他的眼睛问:“怎么,若我方才出来得不及时,你是不是就要和他江允南一起,去夜游斜塘镇?” 苏砚也不躲他,垂眸与她对视,薄唇微微抿起一抹弧度,声音很低:“连男人的醋都吃?” 幼恩反问:“那你不是连女人的醋都吃?” 苏砚压下眼底笑意,带着醋意开口:“我又没对别人说,江允南这个人我要了。” 幼恩笑眯眯的望着他,乐呵呵调侃:“挺不错的,看来以后咱家不用买醋了,这点醋就够你吃大半年的了。” “咱家现在条件还可以,还没到买不起醋的地步。”说着,他又有些委屈地补充了一句: “以后这种醋,还是别让我吃了,我还是喜欢吃老陈醋,对身体好。” 幼恩没想到他会说这样一句话,一时间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苏砚这种委屈巴巴的样子好可爱。 好想揉他的脸。 在经过短暂的一秒钟思考过后,幼恩果断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脸。 苏砚被她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懵了。 她忽然这样一下子,着实是有些让人意外。 “以后不会了。”他听见她说。 今夜的风依旧很轻柔。 他自然是相信她的。 他明白她的心思,也坚定自己的心。 她亦是如此。 这一日,苏家几个人和江允南方鹤斋一道回了苏州。 几个人又聚在小院子里,幼恩和蓁蓁还有苏砚在院内包着茶叶,苏漾和方鹤斋则是去了后山采新茶,苏庭和江允南两个人互相帮衬着晒青,炒青。 几个人相互配合,几日的时间便将茶叶全部备好。 方鹤斋派人回斜塘镇打听过,如今云初茶楼的削价还没停,他那边人气正旺,还吸引来了不少外地人。 他觉得,茶叶铺子选在此时开张,是最好的时间。 趁着苏家茶正受人追捧时开张,定能在开张当日收获颇丰。 然苏漾却不想这样,他说这样做,定会引得季云初对他们茶叶铺子的怨气更盛,到时两家相斗,反倒是不好收场。 他宁可少赚那么一点银子,也不想引得别人怨恨,平白在这世上多这么一个仇人。 苏漾想等季云初结束削价后,再开张。 到时他既不会抢了季云初的风头,也能落得个心安。 以后都是一条街上做生意的,他还是想大家都和和气气的。 季云初可不这样想。 他本想借削价来抢个风头,让他们开业之后生意惨淡,凄凄凉凉。 谁料苏家铺子一直不开。 说句实话,他现在等得心都慌了。 连着几日的削价已经让他少赚了许多银子。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他纵然是再有钱,也免不了心疼。 再不恢复正常,他少赚的银子都要超过百两了。 季云初无奈,只好下令停止削价,一切恢复正常。 大不了,等到苏漾开张那日,他再来一次削价。 这样的话,总比一直削价强。 不料,就在他刚停止削价,一切恢复正常的时候,苏家铺子开张了。 前前后后只隔了一天时间。 就是这么迅速,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苏家人动作极快,在他停止削价的第二天,苏家那几个人便从苏州来到了斜塘镇,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地开了张。 季云初对此表示很无语。 他现在好想带人去把苏家铺子给砸了。 但他不行,他在百姓眼里可是百里挑一的老好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为了名誉,他要保持冷静。 于是乎,季云初在茶楼里一个人闷闷不乐喝了一下午的茶。 幼恩和苏砚几个人却是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江允南特意从苏州请了个戏班,叫他们在这条街上敲锣打鼓,摇铃唱戏,一时间好不热闹。 幼恩向苏漾建议,开张第一日搞一个撒暂的活动,也就是先尝后买。 让百姓们先尝尝味道,觉得好喝再买。 除了撒暂,幼恩还想了一个送红票的主意。 只要是今日买茶叶超过十两银子的,那她们铺子便送这人一张二两银子的红票,下次来买茶叶,可直接拿着张红票抵去二两银子。 江允南拿着一张红票,坐在里屋调侃她:“苏幼恩啊苏幼恩,你这是要在古代搞试吃试喝,把优惠券搬到了古代来啊。” 幼恩正懒洋洋地绣着什么,她放下手上的针线,望着他道:“你还说我,外面那一拨气氛组难道不是你请的?咱们两个也就彼此彼此。” “我那还不是为了你们开业热闹,我跟你说,这招还是很管用的。你瞧见没,外面好多搬着小凳子的大爷大妈,都在那坐着听戏呢。” 说着,江允南指了指窗外。 苏幼恩随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随后扯了扯嘴角,她此时实在是笑不出来。 “来的人确实挺多的,买的人却没有几个。你瞅瞅这群大爷大妈手里,哪一个拿着咱家茶叶了?” 没一个是来买茶叶的。 第101章 流言四起 她们今日过来,纯属是为了听一听戏,图个热闹罢了。 真正来买茶叶的人却屈指可数。 半天时间,苏家铺子才卖出了五两银子,连请戏班的本钱都没赚回来。 幼恩觉得这很不科学。 按理说,苏家茶在斜塘镇已经打响了名号,如今她们直接在此处卖苏家茶叶,按理说光是这个名号,便应是能吸引来不少人才对。 怎么如今生意会如此冷清? 这也太不正常了。 幼恩终于坐不住了,她将手上的针线藏进了柜子里,拉着江允南出了屋子。 “咱们出去又帮不上什么忙......”江允南一边嘟囔一边跟着她往外走。 幼恩见铺子里只有苏漾和苏砚两个人,便问:“鹤斋先生呢?” 苏漾答:“他说他出去看看。” 如今一直只待在铺子里干等,怕是等不到客人了,他们得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这大半天都没什么生意。 幼恩坐到苏砚身旁,见他亦是满面愁容,便劝道:“别担心,咱们才开张第一天,以后时间还长,我们慢慢来。” 苏砚道:“我在算,如果我们以后一天只能赚到五两银子,得多长时间才能赚够五百两。” “很快,况且我们不可能一天只赚这么多钱,说不定生意好的时候,我们一天就能赚到几十两。” 或者更多。 就在这时,方鹤斋匆匆赶了回来。 他进屋之后先是喝了口茶,随后坐到苏漾身旁,道:“我算是知道咱们今儿为什么生意差成这样了,合着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说咱们铺子卖的是假的苏家茶。” 今日苏家铺子开张之后,斜塘镇便流言四起,说这家铺子卖的是假的苏家茶,真正的苏家茶只有云初茶楼能喝到。 没人知道这流言是从哪里来的,但在这个一无战乱而无纷争的时代,镇子里只要一有新的八卦传闻,便总能以破竹之势迅速传开,尤其是丑闻。 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传言是否为真,来源是否可靠,他们只想图了口舌之快,闲来无事骂一骂苏家这个卖假茶叶的铺子。 苏漾这家铺子,就这样成了受害者。 旁人或许不知这传言从何而来,但苏漾和方鹤斋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他们知道,整个斜塘镇,除了季云初会做出这样的事,以此来针对他们,其他人绝没有这个闲工夫。 除了季云初,属实是没人会针对他们这家铺子了。 幼恩听方鹤斋说完这一切之后,心里对季云初的厌恶又多了一分。 之前她听完整件事情之后,只是觉得他心术不正,日后得小心防范着他些。 可现在她才发现,这个人心思竟如此恶毒。 苏家铺子刚开张,连成本都还没赚回来,他便忙着召集“键盘侠网暴”苏家铺子。 这个人好毒的心。 苏砚亦是心中不快,从前他还觉得季云初会是君子,值得尊重。 如今看来,他只不过是一介小人。 江允南却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他轻叹口气,道:“以后你们家要遇到的这种事情还多着呢,只要一涉及到利益关系,就注定不可能一帆风顺。” 这种事情,他曾经可见多了。 虽是在不同时代,但人们对于利益与金钱的渴.望是相同的。 谁都想变得更有钱,只是每个人用的手段不同罢了。 季云初使的手段虽是略微有些卑劣,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手段很有效。 这是最快速,也是最便捷的一种手段。 他能以最快的速度,置苏家铺子于不义之地,让百姓从一开始便不接受这家铺子。 季云初以为,他这样就能赢。 可他错了。 “他使的这种法子虽然见效快,但时间也短。你们大可放心,不出三天,就会有一大半的人,忘记铺子卖的是假茶叶这回事了。”江允南道。 幼恩敲了两下他面前的桌子,认真提醒:“拜托你醒一醒,咱们铺子卖的原本就是真的,再正宗不过了好不好?” 苏家茶原本就是她们家自己种的茶叶,自己晒青自己炒青做成的。 如今却成了她们苏家卖假茶叶。 这算什么?这种污蔑这种谣言她们也敢传? 江允南道:“我自然知道是正宗的,可百姓不知。现在我们有两个解决办法,一是什么都不做,静等这波流言在百姓记忆里减淡,到时没人记得此事,我们正常开张就行。” 幼恩摇了摇头,“这不是个法子,如果一直这样不解决的话,我们迟早会再出事。” 这件事情就像一个炸弹一样,虽是能埋下去,但迟早会再次爆炸。 所以这一次,她们必须要彻底解决。 她要让镇上百姓知道,她们苏家,卖的是真真正正的苏家茶。 江允南也觉得她说得有理,他难得认真一次,又道:“那便用第二种法子,现在我们就像季云初那样,买通镇子上那些传消息比较快的人,让他们去传我们卖的是真正的苏家茶。” 幼恩沉思片刻,随后道:“如此也是治标不治本,只会让百姓们对此争辩愈深。 不过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能炒高我们苏家茶的热度,到时争辩真假的人越多,我们的热度便越高。” 这倒也是个好法子,在热度最高的时候,她们再想个法子证明她们是真的,如此不仅能正常开张,还能吸引一波好感度。 苏漾三人已听不懂他们两个人在说些什么,三个人默默对视了一眼,一齐叹了一口气。 什么炒热度,他们的茶已经炒好了,不需要再炒了。 幼恩和江允南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们听不懂,倒也不肯打断幼恩和江允南的谈话,只任由他们两个人在这高谈阔论,胡说八道。 当然,胡说八道仅仅是苏漾和方鹤斋他们这样觉得,毕竟他们听不懂。 苏砚只觉得幼恩和江允南孤立了他。 他今天才体会到,江允南这些日子是什么感觉。 原来这种被孤立的感觉这么不好受。 谈论了许久之后,幼恩和江允南终于定下了这个法子。 她觉得这样做简直完美,在吸引热度的同时,也能赚上不少银子。 第102章 清者自清 可她将这法子讲给苏漾听时,却被他否决了。 苏漾想堂堂正正的,站出来解释清楚。 他不愿用这种手段,来博取一时的热度。 这样赚来的银子,他宁可不要。 幼恩虽是觉得有些可惜,但她清楚苏漾的性子,他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的。 故而也就没再劝。 她尊重他的决定。 苏漾决定今日放出消息,今日不管是谁来到铺子,都能免费尝上一杯他们现煮的苏家茶。 他要让众人都来尝一尝,今日就算是不赚银子,他也要洗清苏家铺子的名号。 是真是假,总要亲自尝过才能知晓。 百姓若有人来,他们便好生接待。 苏漾相信,清者自清。 如今虽是受人诬陷,难以正常开张,但他相信,他们总能洗清自己的名号。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就在他刚准备放出消息的时候,云初茶楼贴出了一张告示。 告示上写:今日茶楼除苏家茶以外的所有茶水,全部削价,依旧是原先价钱的五折。 苏家茶今日不管喝上多少,统统不要银两。 幼恩在瞧见这张告示的时候,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救命,他是还嫌自己整的幺蛾子不够多?怎么又搞这样一出?” 季云初要不要这么明显得跟他们作对? 都是一条街上的,就不能和平点? 和谐友爱邻里之间互相帮忙不好吗??? 江允南道:“以后要斗的地方还多着呢,你们家挡着他的财路了,人家不找你们的事,那找谁的?” “瞧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一样。这件事情我们分明啥也没做,是他季云初一直在背后搞鬼。 这个人起初看着倒像个好人,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 说着,幼恩发出一声长叹,望着苏砚继续道: “当时你还跟我说觉得他谈吐得当,像是君子,现在知道你看人眼光如何了吧?” 苏砚摇了摇头道:“别这样说,我看人的眼光,还是极好的。” 比如看她。 回到铺子之后,他们见铺子依旧冷清得可怜,连一个人都没有,不禁一齐发出一声叹息。 开店,真难。 在古代,更难。 都免费了,一文钱都不要,还没一个人过来试喝。 连一个人都没有,他们还如何为苏家铺子正名? 幼恩现在好想拿个大喇叭,在外面吆喝说其实云初茶楼的茶叶,就是从他们家买的。 她好想将季云初的诡计公之于众。 可是苏漾不让。 他觉得,这样做会扰到季云初做生意,到时候会惹得他怒气更盛,指不定会对他们苏家做出什么事儿来。 幼恩原本是不怕的,苏家现在有苏漾在,没人能伤得了蓁蓁,也没人能动得了家里的茶。 而铺子这边有她和方鹤斋在,也没人能伤得了苏漾和苏砚。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大不了她护住苏砚,方鹤斋护住苏漾,离开这是非之地就行了。 可是她不能保证每时每刻都待在苏砚身旁。 她也不想让他出任何事。 苏砚也不想苏家会出事。 他们起初开这家铺子,原本只是想让苏家过得更好一些,没想到会惹来这么多事情。 如今斜塘镇的百姓们不知云初茶楼的苏家茶,就是苏家后山种的那些茶制作而成的。 百姓不信苏家,不信他们开的这家铺子。 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想到的办法,似乎已经被季云初提前预判到了。 苏漾此时愁眉不展,这是他初次经商,压根就不懂得这些事情。 他原本以为,经商就是把东西卖出去,没想到如今却发生这么多事情,想起来就头疼得慌。 经商真的好累。 不如回去教书。 江允南却对此毫不担心。 他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一边品茶,一边道:“其实我们现在不用担心,时间会证明一切。” 幼恩问:“江大老板有何高见?” 江允南翘起二郎腿,一下子起了范,妥妥一种大佬坐姿。 “江某不才,确有高见。” 他倒是一点也不谦虚,继续道:“其实此事咱们如今什么都不用做,等就行了。 毕竟,云初茶楼内的苏家茶是有限的,以后不与他合作就是了,看他还卖什么苏家茶。 可咱们这小铺子就不一样了,咱们是要多少有多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以,笑到最后的,一定是我们。” 幼恩听完之后,虽然明白他说得是对的,也很有道理,可她就是忍不住想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江允南这副样子很搞笑。 方才那一瞬,他好像小品里那种模仿商业精英说话的角色。 不听他说话,光看他这副模样就好搞笑。 江允南冷冷望向一直在咯咯笑的幼恩,用眼神质问她闲着没事笑什么。 幼恩摆了摆手,示意他没笑什么。 苏砚也看着幼恩,亦是不知她一个人又在乐什么。 不过她开心就好。 方鹤斋思虑过后道:“允南方才说得对,我猜测今日过后,云初茶楼里的苏家茶叶就该所剩无几了。 我们再等两日就行,等他耗尽了所有的苏家茶叶,我们再开张。” 这是目前唯一的法子。 —— 黄昏时,幼恩收到了苏庭寄来的信。 苏庭说,今日有锦衣卫的人来过幸川坞,好在被他提前发现,带着蓁蓁躲了起来,这才避开了交手。 他让幼恩在斜塘镇小心着些,别连累了旁人。 幼恩将信丢入烧着火的炉子,随后便在里屋躺着发愣。 锦衣卫终是意识到了厉鹿出了事,又派新的人来了。 只是不知,万通这一次派来的锦衣卫,是为了寻厉鹿,还是为了来杀她。 “砰砰。” 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 幼恩隔着门都闻到了桂花糕的香气,她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跑过去打开了门。 “是桂花糕!真的是桂花糕!” 门外,苏砚正提着一笼桂花糕含笑望着她。 “不知道这里的桂花糕比起苏州如何,你先尝尝,我闻着味道应是可以的。” 他边说,边将桂花糕放到了桌子上。 一时间,两个人竟都忘记了关门。 幼恩用帕子擦了擦手,随后便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一块往嘴里送。 第103章 抱抱 入口便是酥软的甜,随后一阵桂花清香在嘴里散开。 甜中含咸,香里带凉。 虽是不如苏砚和苏漾他们亲手做的那般好吃,但这味道已是上佳。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幸福。 大哥在斜塘镇赚银子给她花,认得那个爹在幸川坞守着家。 苏砚每日都会给她准备一些东西,时而是小兔子布偶荷花灯这些小玩意儿,时而是桂花糕和蟹酿橙这些美味。 若是她哪天不高兴了,他便一直陪在她身边,或是哄她,或是等她心情平复。 他对她关怀备至,每日照顾更是细致入微。 幼恩时常想,她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德,才得以今生遇苏砚一人。 他让她,每一天都过得好幸福。 她险些忘记了自己本该悲惨的女配一生。 她这样的小日子,哪里还像个恶毒女配? 就连原本要一刀砍死她的男主,也成日和她待在一处,关系亦是越来越好。 她这个恶毒女配,似乎真的翻身了。 苏砚见她一直边吃边笑着发呆,便问道:“在想什么?怎么这么高兴?” 她回过神,笑着答:“在想,如果我吃甜的吃得多了,到时牙疼,我们家苏砚能不能为我医治。” 他垂眸望着她,低声问:“牙疼了?” 她自小便爱吃甜食,牙口向来不好。 穿到宋卿卿身上之后,亦是整日离不了甜食,牙齿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牙疼对于她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只是,她今天并不疼。 但她依旧是蹙起眉头,略微有些委屈地开口:“疼,好疼。” 说着,还凑近苏砚,让他帮忙检查。 两个人离得很近,姿势亦是极其暧.昧。 幼恩悄悄踮起脚尖,离他更近了些。 他低着头为他检查牙齿,她踮着脚离她越来越近。 他险些就要碰到她的唇。 他却对此毫无意识。 幼恩已将满门心思放在他身上,在他检查完之后,便主动揽住了他的腰。 她想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那时候,她根本就控制不住她自己。 奈何苏砚却是个呆愣的,他甚至都没意识到她的手已经放在了他的腰上,还在极其认真地开口: “我等会儿去给你开个方子,喝了药之后,牙疼便能缓解很多。只是药会有些苦,我怕你会不喜欢喝。 不过若你不愿意喝药也没关系,少吃些甜的应该就好了。” 他的下巴在不经意间蹭到她的鼻梁,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她们两人离得好近。 几乎,几乎就要贴在一起了。 他下意识想向后退上一步,奈何她正搂住他的腰,让他动弹不得。 幼恩忽然开口:“我牙不疼。” 我只是,想贴近你。 近一点,再近一点。 苏砚全身莫名气脉地变得僵硬,有些结巴地答:“那...那你还可以再吃几块桂花糕。” 幼恩问他:“怎么这么紧张?抱一下都不行吗?” “可以。”他答,“抱两下也可以。” 他的语气很认真。 她学着他的语气问他:“除了抱抱,还能做其他的吗?” 他有些慌乱:“不太好...不太合适...还是不要了......” 她却继续笑着问:“是因为外面有人?如果外面有人的话,你刚刚为什么不关门?” “我忘记了...不过外面没人。鹤斋先生和大哥一起出去了,允南说自己要去找林姑娘,也出去了。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这样说,倒是让她以为能做些什么。 故而继续调侃:“所以,我们可以......” “不可以。”他连忙道。 她笑着道:“反正外面没人,不会有人看到。” 谁知话音刚落,江允南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救命...我看到了什么!谁能救救我的眼睛,救救我,救救我。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幼恩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松开了苏砚,一下子退后了好几步,转瞬之间已离苏砚一米远。 救命。 不是说没人了吗?不是说他去找林羡鱼去了吗? 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人又是谁? 这种场面被他瞧见,也太尴尬了吧! 她现在心又慌又乱,实在不知该如何向江允南解释。 不过好在江允南也是穿来的,她到时将自己的身份讲给他,再将自己和苏砚的关系告知于他,他应是能接受得快一些。 她现在开始庆幸看到这一幕的是江允南了。 若是其他人,便麻烦了。 误会可就大了。 她刚有这种想法,便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怎会如此......” 这声音里夹杂着震惊与愕然,一听便知是林羡鱼的声音。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幼恩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门后还有一人,她被门框挡住了,一时还有些难以发现。 果真是林羡鱼。 很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还说还好没有这个时代的人看到这一幕...现在好了,林羡鱼啥都看到了。 完了。 林羡鱼连着发出了好几声惊叹,她想不通,自己为何会看到这种画面。 她觉得她要疯了。 她喜欢的男子,方才在搂着另一个男子,说着那些亲密暧昧的话。 她真的要疯了。 原来...外面传言说幼恩心中所好并非女子的事情,是真的...... 苏幼恩,原来真的不喜欢她。 真的不喜欢,她。 她喜欢的原来是苏砚...... 这简直太可怕了。 江允南也觉得好可怕。 这些天他总觉得自己和幼恩和苏砚待在一起时,他们有些不太对劲。 他觉得他们总是背着他用眼神交流着什么,如今看来,那一定是在暗送秋波。 原是如此。 竟是如此。 他的老乡,原来真的是个...... 苏砚觉得自己好尴尬。 他以为铺子里已经没人了,这边又是里屋,外人进不来。 谁料江允南竟然又回来了,还带了一个林羡鱼。 现在被他们两个这样赤.罗罗.地盯着,真的真的真的好尴尬。 幼恩欲哭无泪,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一定不对苏砚做那些事情? 不,不行。 该做还是得做,她控制不住自己的。 不过她一定会先去把门关上,再反锁,不仅如此,她还要关好窗,到时谁也看不见他们两个在屋子里做些什么。 第104章 是镜花水月是痴心妄想 可如今再后悔也已经晚了。 尘埃已定。 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江允南和林羡鱼都看见了。 她和苏砚的清白,彻底没了。 幼恩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说些什么狡辩一下。 她与苏砚对视了一眼,两两相望,唯有尴尬。 苏砚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现在只想带幼恩一起逃离现场。 最终还是林羡鱼打破了这一份沉静。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上前,望着幼恩问:“你心中欢喜之人,是他,对吗?” 苏砚那日对她说,幼恩已有心悦之人,原是真的。 原是真的。 那个人,还是苏砚。 还是那个一直陪在幼恩身边,将幼恩照顾得很好的苏砚。 所以,从一开始,她与幼恩便注定无缘。 这些天,终是她自欺欺人,终是她一番妄想。 终是她错了。 她不该对幼恩有什么心思,从来都不该。 这些日子,她日复一日的期待,日日小心翼翼地制造偶遇,想要与她见上一面,想要与她说上一句话。 她曾以为,自己是有机会的。 只要她为幼恩做得再多一点,只要她们多接触一点,只要她能多见上她几面。 她以为,她能打动幼恩的。 终是她以为,终是镜花水月,只是她以为。 原是她痴心妄想,只是她痴心妄想。 是她错了,大错特错。 幼恩她,从不曾对她有过心思,也不会对她有任何心思。 她心悦之人,是男子,是苏砚。 幼恩点头,大方承认。 “你方才所见,与你心中所想,皆是真的。 那人,正是苏砚。” 她不愿再瞒下去了。 继续瞒下去,对林羡鱼太不公平。 这身份,要暴露就暴露吧。 她要做自己,要做真正的自己。 起码,在她们面前。 她不想让林羡鱼再在她身上浪费感情,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林羡鱼本就不该在她身上花任何心思。 她们两个,原本就都是女子。 她们之间,万不该有什么。 林羡鱼该有属于自己的一生。 “我本就不该耽误你,不该耽误你的时间,不该浪费你的感情。 我原本,就该早早告诉你这一切的。只是碍于身份,一直不敢对外人提起。 故而才没告诉你,我并非男子,我与你一样,都是女子。” “公子有自己心中欢喜之人,我如今已是知晓。我可以接受,我可以接受的……” 她鼻头忽地一酸,一股子莫名的委屈忽然袭来。 “公子不该骗我,公子大可不必骗我的。你欢喜苏砚,我已是明白,我现在也在尝试着去接受这个事实。 你真的不必用这种理由来骗我……为何要说什么你不是男子,你是女子这样的话?是想彻底打发我?是想让我觉得我就是个傻子?” 苏幼恩,怎么可能会是女子啊。 怎么可能…… 那个在她想要结束自己这一生时忽然出现,救下她的那个少年,怎会是女子。 那个夜里来寻她,提醒她林超与也来了书院,要她小心些的少年,怎么可能是女子。 那个在她遇到左之权那帮无赖,被他们当街折·辱时出手相救,为她出气的少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女子。 她不信,她是万万不信的。 幼恩一定是在骗她。 一定是。 几番解释无果,幼恩无奈,望向江允南问:“你也都听到了,我是女子。我问你,此事你信不信我?” 江允南愣愣地望着她,张了张口缓缓问道:“我该信,还是不该?” 幼恩拧眉,沉声道:“我问的是,你信不信我。” 他没有回答。 幼恩垂下眼眸,默默叹了口气,随后她忽然把江允南关在了门外,把林羡鱼拉进了屋内。 她将发带扯下,又望了苏砚一眼。 苏砚知会其意,默默背过身,不再看她。 幼恩这才正对着林羡鱼,她缓缓解开腰带,衣衫缓缓散开。 林羡鱼下意识捂住眼睛,后退了好几步想要逃离。 幼恩伸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臂,沉声道: “看着我。” 林羡鱼缓缓垂下手,慢慢睁开眼睛。 她看着幼恩,从不可置信,到震惊。 再到绝望,彻底的绝望。 原是如此。 她终于明白,幼恩为什么会和苏砚做出那种事。 她终于明白,幼恩心中所好,为何是男子。 幼恩见她眼眶微红,一时于心不忍,轻轻松开了她的手臂。 “如你所见,我并非男子。” 她的嗓音比方才轻柔了许多。 “抱歉……” 她缓缓拉上衣衫,将腰带系好。 “是我唐突了,你不信我,我只能如此。” 林羡鱼不信她所言,那她就让林羡鱼亲眼看清楚这一切。 幼恩要让她眼见为实,让她彻底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要让这一切,好好收场。 她青丝半散,望着她问:“林羡鱼,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林羡鱼不敢抬头看她,只向后退,直到腰间抵住桌案,她无法再往后退,才停下来。 她一手扶着桌案,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望着幼恩缓缓开口: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是错的。” 她竟是对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动了心思。 幼恩低声解释:“错的是我,是我骗了大家。当初扮成男装来到苏州,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些。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你,会发生这些。” 林羡鱼忍着泪水,有些颤抖的开口:“苏幼恩,你让我觉得,我这些日子活得好可笑。” 幼恩看着她这般模样,心底也不是滋味。 她不知自己还能如何解释,只是低声道:“抱歉。” 林羡鱼却摇了摇头,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指甲狠狠刺入桌案,将那一块的桌子扣出一道划痕。 她道:“你让我觉得,我像个笑话。你当初,就不该救下我,你们苏家就不该救下我……” 这样活着,还不如死。 声声指责落入苏砚耳中,他蹙眉,转过身走到幼恩身旁,望着林羡鱼沉声道:“当初,是你自己想活。” 绝非是他们非要救她。 林羡鱼没理会苏砚,只是望着幼恩问:“那日中秋,未经鸥鹭湖旁,左之权一事,你又为何要救下我?” “同为女子,不愿见你受辱。”她低声回答,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仅此而已。” 若那日换成是旁人,她亦是会出手相救。 第104章 在他怀里 所以,于苏幼恩而言,她林羡鱼,算不上什么。 算是路人,算是同窗。 算不上什么。 “苏幼恩,今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我们,就别再见面了。 “好。”她点头。 “你的身份,我不会再与他人提起,也没必要再与他人提起。所以,你大可放心。 这算是,我念及同窗之谊,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说完这句话,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朝着幼恩行了个拱手礼。 幼恩同样向她拱手,垂着眸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随时都能流出泪水。 林羡鱼打开门,一声不吭仿若失神般走出了铺子。 江允南见她这般,实在是不放心,便小心跟在了她身后。 他怕她这样会出事。 方才屋内他们说的话,他也都听见了。 他知她现在心里肯定很不好受。 他默默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守着她。 林羡鱼始终都不曾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是她第一次没赶他走,是她第一次容忍他跟了自己这么久。 她已不知,她此时还该做些什么。 今日过来,原本是想过来看看他们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不曾想竟在外面碰到了江允南。 江允南似乎是想去寻她,只是她先来了。 于是乎,他们两个人便一起回了铺子。 谁料刚回来,便瞧见那一幕。 又发生后面的一切。 他觉得,林羡鱼此时的世界观一定崩塌了。 她现在肯定很不好受。 她往哪里走,他便往哪里走。 她停下来,他也停下来。 不知不觉,他们两人竟走到了未经鸥鹭湖旁。 这是未经鸥鹭湖的另一头。 从这里,乘船能回到苏州。 下船的地方,正是那日中秋夜里,她被幼恩救下的地方。 她呆呆的坐在湖边的石头上,往对面看去。 仿佛只要她能看到尽头,便能再见到那日的她们。 江允南始终站在她身后,不敢离她太近,怕惊扰了她。 她却忽然开口:“我知道你在,不用站在那里,坐过来吧。” 从来到这里之后,她便注意到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江允南。 她感受得到,他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他是怕她再把他赶走。 像从前那样。 可如今的她,再也不会那样了。 她方才,体会到了那种感觉有多难受。 江允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了过去。 他不敢离她太近,只挑了一块不近不远的石头坐下,静静听她讲话。 “我大概,以后都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了。”她道。 江允南愣住,良久不敢说话。 她又道:“我曾以为,是因为我和她接触不多,所以她才会这么排斥我。 如今看来,是人不对。若人不对,不管做多少,多么努力的去接触,都没有什么用的。” 都是徒劳。 他终于抬眸与她对视,低声问:“所以,我如今做的,也是徒劳?” 她点头,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说的对,他做的一切,也都是徒劳。 没有用的。 不管他做多少,做得再好,都没有用的。 她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喜欢另一个人了。 “我明白了。”江允南苦笑,“是人不对,是我不对。” “我明日便要随沈先生一同回苏州,在这斜塘镇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回苏州后,我会向山长辞行。怀书书院,我是不会再回了。我和她,应是再难见面了。 和你也是。” 她像是在交代后事,莫名的伤感让江允南心里好难受。 他忽然沉声开口:“可是,在我眼里,你就是对的那个人。” 是这世上,唯一对的那个人。 他们两个,本就是命中注定。 他到现在还这样想。 林羡鱼笑着摇了摇头,难得对他温柔一次。 “别瞎想了,快回去吧,我也要回收拾了。 再见。” 再见,江允南。 我们,始终都不是彼此对的那个人。 起码,我现在这样觉得。 —— 幼恩坐在椅子上愣了好久。 方才气氛的尴尬,压抑得她喘不过来气。 林羡鱼那副模样,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她现在既后悔又难受。 苏砚坐在她身边,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又默默将桂花糕摆好,放到了她身前的桌子上。 “还在想刚刚的事?”他轻声打破了屋内这沉静的气氛。 她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很低:“或许从一开始,都是我做错了。” 苏砚道:“救人并没有错,错的是这世间安排。” 是这世间将这些事情安排得太过巧合,让人难以预料以后会发生什么。 幼恩沉默了许久,忽然道:“苏砚……我想抱抱你。” “好。”他站起身,走到她身前。 她抱住他,头埋在他的怀里。 她闭上双眸,感受到他的温暖。 仿佛在他怀里,一切都能归于静寂。 那些烦心事都能统统消散。 这一刻,她只有他,也只想着他。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苏砚轻声道:“没关系的,别想那么多。今天的事,只是意外。我们也没法预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不是吗?” 她点头。 他又道:“今日之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将所有的话都说个清楚,日后你也不必再为此烦忧。 允南也不会再误会你什么,至于林羡鱼,也终归会遇到属于她自己的归宿。 所以啊,你别难受,我们想些开心的,好不好?” 她再次点头,在他怀里呢喃:“好,我们想些开心的。” 在他怀里,已是很开心了。 在他怀里,已是足矣。 “待会儿要出去走走吗?”他问。 问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去老街,去好玩的地方,想去哪里都可以。” 她摇了摇头,低声回答:“哪里也不想去,只想这样抱着你。” 只想待在有你的地方。 “好。”他点头。 江允南再回来的时候,已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苏漾和方鹤斋回来后见他这般,不禁被吓了一跳。 鲜少见到江允南心情如此低落。 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嬉皮笑脸地继续开玩笑。 如今这是怎么了? 他们两个人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何事? 屋内,幼恩早已绑好头发,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05章 想见便一定能见 她走出屋子时,便见到苏漾和方鹤斋坐在一处,齐齐盯着对面发愣的江允南。 江允南坐在那里,愣愣的垂着眸发愣。 幼恩与身侧的苏砚对视了一眼,苏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侧低声道: “你去同他说一说,有些话,总得说个清楚。” 幼恩点了点头。 苏砚走过去,找了个理由带着苏漾和方鹤斋出了铺子。 他们走后,幼恩坐到江允南身旁,轻声开口:“是我的错,不该瞒着你们。” 江允南似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只是恍若出神般低声喃喃道:“她说,她要回苏州,要辞学。 她说,我们以后,应是不会再见面了。” 幼恩闻言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才问道:“你对她,是真心的?” 江允南亦是没回答她的话,他的声音很低很低: “如果以后都不再见面,那以后的日子,我又该如何过?” “没有她,你就不能活了?”幼恩皱着眉头问。 她实在是想不通,他江允南与林羡鱼接触并不多,只是因为男女主的设定,他便把满门心思扑在她身上。 是,他因为自小家中原因,会对这些事情有些不太懂得。 他是不懂感情,是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 可他不是只是想得到她吗? 只是想要得到的话,不该自己去搏上一搏? 何必在意一时离别,一时的伤感? 况且他也不至于心情低落成这样吧?! 只是想到以后要见不到林羡鱼,他就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至于吗? 幼恩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以前还未认识林羡鱼的时候,他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见不到她的时候,他不是也挺快乐的? 现在这么丧是个什么情况? 幼恩觉得,若是喜欢,若是真的想要得到,那就该放手一搏。 况且,只要他江允南想要见到她,那他就能有一百种法子去跟她相遇。 她始终相信,有见不到的人,是自己没想办法去见。 若他真想见,他定能想到办法去见到她。 毕竟,他知林家在何处。 苏州就这么大个地方,制造偶遇并不是一件难的事情。 没有见不到的人,只有不敢去做这一切的人。 只要他敢,他便一定能见到她。 大不了,去林家门口日日蹲着,总有一日能守到她。 见面,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 可现在问题是,即使见面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改变不了什么。 虽是明白这一点,但幼恩还是劝道:“会再见到的,一定会的。 毕竟,你们两个才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即是小说世界,那便一定会再发生关联。” “你若不说,我都要忘记了,我竟是男主。”他终于开口与她说话,“我还以为,你才是真正的男主,我只是一个可怜兮兮爱而不得的男配。” 幼恩很耿直地对他说:“我的性别确实不允许我当男主。” 江允南轻叹口气,“其实我现在挺有挫败感的,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竟然会输给一个女人。” 喔......原来他心情这么低落,不是因为以后见不到林羡鱼了。 是因为他觉得输给了一个女人丢人。 幼恩挑了两下额间碎发,“这也不能怪你不好,只能怪我太好。所以,你也不必有什么挫败感。输给我,没什么丢人的。” 她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这句话,江允南听完之后忽然想打她。 好在他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动手的欲望,瞪了她一眼,冷冰冰说了一句:“你应该庆幸我不对女人动手。” 要不然,她早就要吃他一拳了。 幼恩默默翻了个白眼,他应该庆幸她不会对他动手。 要不然,十个他也不够她揍的。 “行了,跟我说话还阴阳怪气的,咱俩之间,大可不必如此。” 听她这样说,江允南默默站起身,极其郑重地挪了个位置,毫不犹豫坐到了幼恩对面。 “你是女的,我是男的,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之间本就不该有什么关系。你说这话,若被外人听见,可是要误会的。” 幼恩更加无语:“你这人真没意思,咱俩是从什么时代来的你还不清楚?现在给我搞旧社会封建主义这一套恶心谁呢?” 若是这个时代的人同她说这些话她倒觉得没什么,可这是江允南说出来的话。 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江允南是否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是否是一个思想先进的新青年。 “你这人更没意思,既然知道我们都是穿来的,既然知道我们是彼此唯一的老乡,那你就该知道,我们两个才是彼此在这世界上最该相信的人。 我可是把我所有事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了,从来都没瞒过你什么。可你呢,跟我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又何时真正相信过我? 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和苏砚在一起也不跟我说,害我一度以为你们两个思想多少有些问题。还有你是女的这件事情,也一直瞒着我。 你有必要瞒着我?你还有没有把我当老乡?” “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幼恩揉了揉太阳穴,继续道:“咱们虽然是老乡,但我又不知你秉性如何,岂敢将自己的一切秘密全盘托出? 况且,你在这本书里,是会把我杀了的那个人。我对你,自然不敢讲出所有秘密。” 说完,她见江允南脸都黑了,便连忙补充了一句: “但我保证,我曾有那样一刻,是真的有打算同你坦白的。” 但那时候他没在意,她也就没继续。 “那是原文里的江允南会对原文里的苏幼恩下手,又不是我江允南会对你苏幼恩下手,你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我看起来像是会对你动手的那种人吗?我一个连鸡鸭鹅都不敢杀的人......” “但我...本就不能太轻易相信他人。” 这是她来到这世界那五年,督公告诉她的。 督公说,她若想好好活下去,就该凡事都为自己考虑,都为自己着想。 万事都该小心,不该轻易相信他人。 他曾经要她记住,要想好好活着,就得小心提防身边每一个人。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06章 万人非你我只要你 所以她会下意识提防江允南。 哪怕她知,他与她相同,皆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穿书者。 她最开始还是要提防着他。 但后来她也确实是真的想将真相告知与他。 只是没成功罢了。 她继续解释:“江允南,我本就是一个要迈入鬼门关的人,是这个世界上一个叫汪直的太监,把我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是他让我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给了我苏幼恩这个身份。江允南,我如今女扮男装,也是无奈之举。我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她的语气逐渐有些沉重,这种气氛让江允南有些浑身不自在。 他皱眉沉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别说了,再说下去我都怕你在这哭出来。之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这总行了吧?” 他也不是那种揪着一件事儿不放的人,苏幼恩把气氛搞成这样,倒是让他有些尴尬。 谁料苏幼恩听到他说这话,立马喜笑颜开。 “早点这样不就好了,害我还忧郁了一小下。” 江允南喝了一口茶,随后道:“但说真的,我一想起来我前些日子在书院,每天和一个女的睡在同一间屋子里,我就瘆得慌。” “该瘆得慌的人是我,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咱们毕竟是每晚待在一起,虽然是两张床,但也在同一间屋子里,我怎么就不怕了......” “我又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若她有选择,她也不会和他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一边是一群陌生男子,一边是江允南这个老乡,她再蠢也会选择住在江允南这边。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还想对他做些什么?” 幼恩听见这声音,连忙站起身,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家长回来的那一个,脸唰的一下红了。 门外的人,正是苏砚。 方鹤斋和苏漾知晓幼恩和江允南有话要说,便也不打算再回铺子打扰,此时已一齐回了客栈。 苏砚则是自己走了回来。 他得等幼恩一起回去。 谁料刚走到铺子这里,便听到她说那句话。 他忽然想起方才她抱着他,嘴里喃喃着问可不可以做其他的。 如今又听到幼恩说出这话,一股子莫名的醋意袭来,他径直走到幼恩身边,本想再问上她一句方才的话,但见她脸颊红扑扑的,甚是可爱,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这副模样,让他想好好吃个醋都吃不成。 他轻轻拍了拍幼恩的肩膀,温声道:“坐下吧,我知道你对他没想做些什么。” 幼恩乖乖坐下,可脸颊上那抹红晕却依旧未能消散。 苏砚一来,她便忽然把方才想说的话给忘记了,一时间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江允南清了清嗓子,目光在苏砚和幼恩之间徘徊了一会儿,随后道:“你俩的事,我现在也算是知道了。 苏砚,幼恩在这世上没什么家人,我与她算是老乡,算是她的半个娘家人。 以后,你一定要......” 等等。 幼恩忽然愣住。 她怎么觉得江允南说的话越来越奇怪了? 怎么忽然说起这么奇怪的话题? 苏砚亦是一愣。 幼恩在这世上,怎么就没有亲人了? 他和苏家,都是她的亲人。 宋家的人虽然都已经不在了,但她还有苏家。 苏家每个人,都是她的亲人,都是她的娘家人。 不对...什么叫做娘家人...... 苏家人,皆是她的家人,也是他的。 江允南这边还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继续道:“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幼恩默默翻了个白眼,江允南这转变得也太快了。 方才还在怨她没将实情告知于他,此时苏砚一来,他便真像个娘家人一样,开始交待这些话。 这算是什么个情况? 他莫不是曾经去四川学过川剧变脸? 然而最让她没想到的,是苏砚。 他听完这一切之后,竟然还很认真的想了想,随后又点了点头。 对江允南道了句:“放心。” 幼恩此时只觉得自己跟他们不在同一个频道里。 她现在尴尬得只想逃离。 不过江允南看起来似乎比她更想快点离开。 他站起身,道了句:“该说的我也都说完了,就不在这打扰你们了,我先回了。” 说完,便直接出了铺子。 作为一个合格的朋友,他是断然不会影响他们的二人世界的。 该走时,他就得赶紧走。 在他走后,苏砚望着幼恩,忽然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苏家,既是你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娘家人。” 苏家,永远都是她的家。 她愣了两秒,完全没想到他会忽然对她说这句话。 她从没想过这些。 她一直都把苏家当成自家人。 “之前总是听你提起那位曾经的西厂督公汪直,想来汪大人对你而言应是也很重要。等茶馆的事情忙完,若是书院还不让回去,我就与你一同去一次南京。 我们一起去见他。” 苏砚觉得,汪直也算是幼恩的娘家人。 他想告知汪直他们如今的关系,也好让他在南京安心。 幼恩再次愣住。 苏砚是那样的好。 他让她觉得,她属于这个世界。 她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想来督公若知他们之间的事,也会为她而欢喜。 他定能,放心把她交给苏家。 交给苏砚。 只是幼恩觉得,一切还能再慢一些。 “我们总归是要去一趟南京的,可不是现在。” 她还想再等等。 等到她身份皆明,等到苏家人都知晓他们之间的事情。 等到她与他,能够堂堂正正地走在一起,站在一处。 等到他非她不娶,等到她非他不嫁。 万人非他。 她只要他。 她要他给她一个名分,一个真正属于她宋卿卿的名分。 她要与他日夜厮守,要与他比天地还要久。 等到一切皆明,世事皆安。 她再带他,一同赶赴南京。 亲手为汪直,送上她与苏砚的喜帖。 这一直是她心中所期盼的事。 也是她曾与苏砚讲过的事。 “好。”他点了点头,对她道:“那就等到你想去南京的那一日,我再同你去见他。”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07章 别吵醒她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次日,风有些凉,幼恩不想起床,便窝在屋子里睡了个懒觉。 苏砚依旧是起了个大早,他走出屋子之后,先去敲了两下江允南的门,见他没应答,便去了幼恩屋子门口。 幼恩屋子紧闭,门反锁着。 他猜测她还没醒,便在她门口等她醒。 他没叫她,也没去敲响她的门,只是拿着一件披风,静静伫足于她门前等候。 等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幼恩依旧是没起,但江允南却起了。 他打着哈欠推开门,出门后便瞧见站在幼恩门口的苏砚。 起初,他没迷迷糊糊的,没注意到苏砚站着的是幼恩门前,还走过去问他:“起这么早站在门口做什么?怎么不下去吃点东西?” 苏砚答:“等幼恩起来一起去吃。” “等她起?”江允南挠了挠头,侧眸一看才发现,苏砚此时原是站在幼恩屋门口。 他险些忘了还有幼恩。 “太阳要晒屁.股了,还不起床,我去叫她。”说着,江允南便走到她门前,正准备敲门。 苏砚连忙拦住他,“别叫她,让她再睡一会儿。” 江允南愣了愣,随后极其不理解地望着苏砚问:“至于吗?又不是刚认识,把她叫起来咱们赶紧去吃饭多好,干嘛不叫她? 让她多睡这一会儿又没有什么用,况且她也没有起床气,早些叫醒咱们早些吃饭。” 苏砚摇了摇头,解释道:“天气稍冷时,她习惯多睡一会儿。若是早早把她叫醒,她一整天都会没精神,无精打采的,什么事都没心思做。” 闻言,江允南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轻叹口气,道了句:“你就惯着她吧。” 说完,他又伸了个懒腰,继续道:“你们小情侣之间的事儿我就不掺和了,兄弟我快要饿死了,先下去吃饭了。” 苏砚点了点头,目送他下楼。 到了楼下后,江允南去找蓁蓁点了份早饭,随后便找了处角落坐下。 他坐在楼下吃饭的时候,还不忘盯着楼上的苏砚。 他倒要看看,苏砚能在那里等多久,他要看看苏砚到底能坚持多久。 他实在是搞不懂,下来边吃边等,和站在楼上等到底有什么区别。 然而谁知苏砚还没等到幼恩醒,便等到了愤愤而来的季和。 季和手上拿了根棍子,领了一群壮汉,如上次那般,怒气冲冲地走入铺子。 季君君看见他的时候大惊,下意识往楼上看。 但见幼恩的门依旧没开,心里忽然慌了起来。 苏砚见状,来不及思考,便连忙走下了楼。 季和进入铺子之后便指着君君骂道:“你这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老子养活你这么长时间,是让你联合外人来骗老子的?!” 他边说,边挥起棍子,直接朝着君君打去。 又快,又狠。 他对君君向来如此。 仿若她不是他的亲女儿那般。 好似她是他多么厌恶的一个人那般。 一棍子打到君君身上之后,又紧接着狠狠踢了她一脚。 踢在了她的肚子上。 又是这样。 君君吃了痛,捂着肚子蹲下身,脸上写满了痛苦。 她低声呢喃:“疼。” 他却对此毫不心疼。 “老子今天非要打死你不成!” 他今日似是气极,似乎真的要对君君下狠手。 苏砚赶下楼之后,连忙将君君护在身后,望着季和道: “你若是将她打死了,那你便要落得个弑亲的罪名。季和,你总得想想划不划算。” 季和却怒气更盛,“好啊,你还敢出来!老子今天回来,就是来找你们事儿的!上次竟然敢冒充江家人骗我!你们是拿我当傻子是吧?!” 苏砚拧眉,季和今日过来,原是因为知道了幼恩不是真正的江允南,过来找事来了。 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他终是知晓了此事。 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先前冒充江家人骗了你,是我们不对,但是,即是我们是冒充的,那些银子我们也一定会照常给你送去,一分都不会少。” 听见苏砚这话,季和握着棍子的手又紧了些。 他骂道:“都这种时候了,还拿我当傻子?!臭小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苏家人!还在这跟我说什么大话,你好意思吗?! 苏家穷到什么境地你以为我不知道?!就你,也能拿出五百两?逗谁呢?!” “你说的没错,我是苏家人。但是......” 苏砚还没说完,江允南便走过来忽然道了一句:“苏家拿不出五百两,我江家能。” 他走到苏砚身边,望着季和一本正经地问道:“季家的人都这么没教养?张口闭口就是老子?老子怎么招惹你了,你要这么抹黑他老人家。” 季和怒道:“哪来的混小子!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揍死你?!还敢在这冒充江家人,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老子告诉你,你若是江家人,我就是皇家人!” 江允南悠悠然道:“好骗不好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人挺蠢的。如今这个时代究竟是怎么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说自己是皇家人了,也不怕落得个诛九族的罪名?” “找死!”季和满腔怒火再也压制不住,挥起长棍就往江允南身上打。 江允南没想到他竟然真敢对他动手。 他连躲都没躲。 天知道,他平白挨这一棍子有多疼。 江允南没忍住,也开始破口大骂:“我*****,你有病吧!你竟然真敢打我!” 他这一辈子就没挨过谁的棍子,挨季和这一棍子还是他第一次。 他现在忽然想跟季和打上一架,刚撸起袖子便与季和身旁的十几个壮汉对上眼。 在短暂地犹豫了两秒之后,他默默垂下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 打不过是真打不过,总不能跟他们硬刚。 “打的就是你!臭小子,我不光要揍你,还......” 季和还没说完,额头上便忽然被什么砸了一下,他一手拿着棍子,一手捂着额头,疼得.叫.出了声。 他快要被气死了。 哪个混蛋竟然偷袭他! 都不想活了是不是? 苏砚垂眸一看,之间方才砸在季和额头上的东西是一个小瓷杯。 第108章 怎会是个女子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瓷杯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着这一声响起的,还有她的声音:“怎么,你还想把我们全都揍上一顿?” 就他,也配? 苏砚抬眸望向这人,不出所料,果然是幼恩。 幼恩是被季和的声音吵醒的,清醒之后,她便随手从桌上拿了个喝水的杯子,出门时便瞧见他还想对江允南继续动手。 于是便直接拿着那瓷杯朝着季和砸去,这一砸,她只用了三成功力。 她怕她直接把季和给砸过去了,到时候还得去官府走一趟。 怪麻烦的。 “幼恩......”苏砚唤了一声她,随后眉心皱得愈加紧了一些。 幼恩她...此时是散着发...... 虽是已经套上外衫,但她方才没来得及易容便出来了。 此时,只要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瞧出她是个女子。 君君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什么情况?怎会如此? 那位公子的屋子里,怎么会走出来一个女子? 他们怎么还长得这么像? 这是江允南第一次瞧见幼恩这副模样,他愣了两秒,好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幼恩在出来的那一刻,便知晓自己这副模样定会引来他们这般目光。 但她只能如此。 她来不及再做其他准备,若再晚出来一会儿,江允南就要再挨上一棍子。 江允南挨上一棍子倒不要紧,反正他有男主光环,怎么揍都死不了。 大不了挨一顿打,等会儿让苏砚帮他包扎包扎就好。 她怕的,是季和这群人,会对苏砚动手。 苏砚和她一样,都不是这本书的主角。 他们可没有主角光环。 万一她晚出来一会儿,场面控制不住,苏砚出了事,那该如何? 她到时必然会恨自己出来得太晚,害他出了事。 苏幼恩不想给自己留下悔恨,也不想他受伤。 她来不及思量太多,只能以这副模样示人。 “女的?咋还有个女的?” 季和也没想到会忽然出现一个女人。 幼恩一边束发,一边走下楼。 待走到苏砚身边时,发髻已被她草率束起。 她束发,不是为了告诉这些人,她就是苏幼恩。 而是为了待会儿动起手来方便。 但她这一束发,季和便认出了她。 “你他娘的就是那次冒充江家人骗我的臭小子?!你他娘的竟然是个女的?!” 幼恩先看问了一句苏砚有没有被他伤到,在确定他没事之后,才望着季和冷声道:“我就是女的,你又如何?” 他能将她如何? 君君觉得自己的天要塌了。 所以,那日救下她,说要了她的那个公子,其实是个女子。 竟然是个女子。 怎会是个女子。 这边,季和勃然大怒:“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说什么要了我家闺女这种话,你一个女的,竟然能说出那种话,你还要不要脸?!” “你还当她是你家女儿?”幼恩冷冷望着他,继续道: “我且问你,方才你向她动手时,可还有那样一刻,记得她是你的女儿? 曾经想将她卖入青楼的是你,对她下死手的也是你,她身上哪一处伤,不是你造成的? 你怎么还好意思说我家闺女这四个字?季和,就你这种人,配有女儿吗? 你哪有资格当一个父亲?” 他季和,纯粹是一个家暴男罢了。 自己没本事赚银子,在外面受了气便回家拿自己女儿撒气。 他算什么父亲?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上次你骂我我没把你怎么样,是因为你骗我说你是江家人,老子是给江家面子,才没对你动手。 这次可不一样了,我现在算是知道,你这个贱人压根就不是什么江家人!” “我确实不是江家人,但是你方才打的这位,确实是江家公子,江允南。” “还想唬我?!你这个贱女人,把我当傻子是不是?信不信我待会儿把你也卖进青楼?!” 幼恩默默翻了个白眼。 就挺无语的。 她不再理会季和,拍了两下江允南的肩,轻声道了一句:“等回苏州了,记得把今天的事告诉你爹。” 说完,又对苏砚道:“往后退,待会儿护着点君君,别让她伤着。” 苏砚领会其意,带着君君和江允南一同退到了后面。 江允南不可思议地望向苏砚,问道:“不是,这阵仗怕是要打起来,你让幼恩一个人在那?” 他疯了吧? 苏砚却点了点头,道:“她可以的。” 这边,季和还在骂着幼恩。 幼恩觉得他多少有些不太正常。 要打,那就快点打。 何必在此废话这么多? 听到他的声音是真的挺烦的。 她终于不愿再忍受他的废话,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瓷片,先是像他踹向君君那样,直接踹了他一脚。 后又要从他手里夺过那根棍子,季和没想到她动作竟然会这么快,他连忙喊自己带来这群人一起上。 幼恩倒也不慌不忙,动作利落且快。 一柱香过后,这群壮汉皆被她打出了铺子,脸上多多少少都带了点彩。 她用那块碎瓷片,划破了这群人的袖子,裤子。 这群人身上受了伤暂且不说,身上衣裳被她弄得破破烂烂,被风一刮还漏风。 别提有多尴尬了。 他们此时只想快些回家换身衣裳。 幼恩不想看他们这副模样,砰的一下关上了铺子门,从门缝里对季和说了一句:“这么喜欢把人卖到青楼,怎么不先把你自己卖了? 我告诉你季和,原先我确实打算把五百两一分不少送到你那,但现在,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季和气得直跺脚,但碍于路人目光灼灼,只好捂好自己的衣裳,憋着火瘸着脚默默跑远。 苏砚板着脸,默默走到幼恩身边。 幼恩回过头便瞧见他,不等他说话便先开口:“我知道,我知道,你要给我洗眼睛是不是?” 苏砚道:“你这眼睛,确实得洗一洗了。” 她撇嘴,向他抱怨:“你是不知道,我刚刚恨不得把自己眼睛挖了,那种画面真的真的真的好辣.眼睛.......” 她又不能把他们重伤,更不能当街杀人。 这群人跟锦衣卫不一样,他们若是出了事,是有官府要管的。 第109章 带你离开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她总不能因为这些人,把自己送入牢中。 这样做太不划算。 不值得。 他将她揽到身边,仔细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整遍,“刚刚有没有受伤?” 幼恩摇头,“跟他们打,我怎么可能会受伤。” 江允南连着发出好几声惊叹:“厉害啊厉害,真没想到,你竟这么能打。” “曾经练过。”她答。 另一边,君君呆愣地瞧着她,许久都没法回过神来。 幼恩注意到她的情绪,默默朝她走近。 “对不住,君君,是我骗了你。” 从姓氏到性别。 幼恩都骗了她。 “你不是江家人...你是个女子...”她嘴里低声呢喃着什么,良久后,才肯抬眸对上幼恩的眼睛,问: “所以...我究竟该如何称呼你?” “唤我幼恩便好。”说着,她将苏砚拉到自己身旁,对季君君道:“我是苏州幸川坞苏家人,他是苏砚。” 江允南见她没向君君介绍自己,便自己说道:“我是江允南,货真价实的江允南。” 这几日他虽是也住在这里,但从未和君君说过其他话。 每日说得唯一一句话便是找她要点吃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交流。 故而君君在此之前,一直都不知道他是谁。 她只当他是幼恩的一个朋友,从未想过,他竟然便是真正的江允南。 他竟然,真是江家人。 “原真是江家公子。” 她刚刚还以为,幼恩说他是江家人那句话,是在唬人。 原来是真的。 幼恩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道:“对了君君,我是女子这件事情,你可否帮我保密?” 君君道:“本该如此,姑娘救了我两次,我岂有将姑娘的秘密说出去的道理?” 说完,她又道:“姑娘,今日之事发生得蹊跷。父亲这两日都没来过这里,按理说,不该忽然过来才对。我猜测,是有人对他说了些什么。” 幼恩眉心轻皱,“你是觉得,是有人把我假扮江家人的事告诉了他,他才会勃然大怒,一大早上便带人过来?” 君君点了点头。 若非如此,凭季和那脑子,这段时间必然会整日纸醉金迷,什么都不在乎,只顾玩乐。 万不该忽然清醒,想明白整件事情。 定然是有人对他说了什么。 “父亲他断然不会善罢甘休,姑娘,你们快些离开吧。从苏州来,就回苏州去。要不然,他肯定还会再找你们麻烦的。” “我们走,留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幼恩问。 君君笑了笑:“我一个人又有何妨?以前都是一个人待在这间小客栈里,已经习惯了。 姑娘不必担心我,父亲虽然喜欢打我骂我,但从未真正下过杀手。我这条命,能保得住的。” 若保不住,也无妨。 反正,她早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了。 活着,于她而言,一直都是煎熬。 “他这般对你,已不配为人父。君君,你又何必把自己这一生,都浪费在这家客栈里?浪费在他身上?” 幼恩想带君君离开斜塘镇。 带她逃离季和的魔爪,带她去往一个安全的地方,带她去做她自己。 做真正的自己。 可君君却道:“可他,终究是我的父亲。斜塘镇,终究是我的家。” 幼恩闻言,伫足于君君面前想了很久,没再说话。 当初,她要买下君君时,君君是愿意同她离开斜塘镇的。 如今她却是不愿离开了。 倒是奇怪,难道就因如今她成了女子,君君便不愿跟她走了吗? 君君是觉得,她一个女子,没法保护得了她? 不对,刚刚她都那么能打了。 君君到底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放心跟她走不就行了,她也不会干涉她以后的自由,强制她去做什么她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她怎么就忽然不愿意了? 难不成,君君是觉得她这样像是在搞传销? 不至于吧?古代也能搞传销? 短暂的一段时间过后,幼恩心中已有了数十种猜测。 可猜测这么多,终是无用。 她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许久,幼恩轻叹口气,对君君道:“你自己考虑考虑,今日这客栈就别开门了。我们这会儿也准备一下,要先回去了。” “回苏州,还是?”君君问。 幼恩答:“不回苏州,今日,我们依旧还在斜塘镇。” 回屋之后,幼恩仔细易过容,江允南和苏砚就这样站在她身边看着她。 江允南不禁感叹:“不愧是亚洲四大邪术之一,牛还是你们女生牛。 你化成这样,我要是不知道你性别,是真想不出来你就是个女子。” 苏砚满脸写着好奇,问道:“什么是亚洲四大邪术?” 难得苏砚有需要问他的东西,江允南瞬间来了兴致,一本正经地开始对苏砚胡说八道:“传闻中很厉害的一种法术,幼恩此时做的,就是四大邪术之一化妆术。 此法极为厉害,能使一......” 他还没说完,幼恩便听不下去了。 她实在看不下去江允南这样对待苏砚,他再这样胡说八道,能把苏砚成功带偏。 于是乎,她连忙开口打断江允南:“我这叫易容,不懂别乱说。” “跟化妆也差不了多少......”江允南嘀咕了一句。 都是把一副模样变成另外一副模样,能差得了多少? “跟你这种大直男说不清楚。” 她也懒得同江允南解释什么,她觉得,这其中的区别,只有姑娘们能懂。 江允南这个大直男,这辈子都懂不了。 从客栈离开之后,三人便去了苏家铺子。 这已经是他们每日必备的行程了,起来之后总得去苏家铺子瞧上一瞧,看看有没有发生新的事,有没有需要他们来帮忙的地方。 幼恩这几天有好几次想劝江允南快些回江家,快些回苏州。 这样,说不定也能在苏州多跟林羡鱼偶遇几次。 可江允南似乎在刻意逃避些什么,说什么也不肯回苏州,一直坚持要待在斜塘镇跟他们待在一起。 他说是因为自己还没在斜塘镇玩够,故而不愿离开。 但幼恩明白,他不回去的原因,绝非如此。 他江允南,是不敢回去面对林羡鱼。 第110章 生意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但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既劝不动江允南,也劝不动林羡鱼。 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任由江允南在她身边每日胡说八道。 江允南似乎对经商很感兴趣,似是真想让苏家铺子变得更好。 到铺子之后,便开始帮着苏漾计划这几日该做些什么,还帮苏漾估量了一下铺子的受众人群与预估收益。 方鹤斋觉得,江允南确实是有经商之才,故而也乐意让他一直待在这里。 幼恩和苏砚则是落得个清闲,一会儿坐在铺子里喝喝茶,一会儿去隔壁糕点铺子挑点糕点回来吃。 她几乎都要把今日在客栈发生的事情给忘记了,直到—— 直到季云初带人走进苏家铺子。 幼恩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用帕子擦了擦嘴,将糕点放到一旁。同苏砚对视了一眼,本想出去看看外面情况,却被苏砚拦下。 苏砚道:“先别出去,我同你说个事。” 铺子内,季云初依旧是带着自己那副千古不变的笑意,拍了两下方鹤斋的肩膀,装作很亲昵地开口:“几日不见,鹤斋这精气神,瞧着愈发好了。” 方鹤斋已知晓了他是什么样的人,面对他这副嘴脸,方鹤斋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季云初,在背后搞了这么多事,给铺子找了这么多麻烦,暗地里使了这么多坏,现在竟然还好意思在这里装作跟他们很亲的样子。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会演? 他季云初能演,可他方鹤斋不能。 他冷冷望着季云初道:“怎么,是看我没被你搞得那些事情气死,心里不舒坦了?” 季云初眉头紧皱,连忙解释:“鹤斋兄这是说得哪里话,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还是我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你不高兴了?” 方鹤斋坐到椅子上,不愿意看他。 “你自己做过什么事儿,你自己还不清楚?季云初,你今天也别跟我废话,直接说就是了,今天你过来,到底又打什么坏主意?!” 只要他一过来,准没好事! 苏漾也不愿再给季云初面子,他往一边一坐,自顾自喝茶,连茶都不带给季云初倒的。 还是季云初自己开口道:“怎么,是我不配喝上你们苏家的茶?我今天过来,就是单纯讨口茶喝,真没其他打算。” 他说这种话,鬼才会相信。 不过尽管他已经这样开口,苏漾还是不为所动。 他静静喝着自己的茶,对季云初不理不睬。 方鹤斋冷哼一声,道:“你还知道自己不配喝我们苏家的茶,我告诉你季云初,你就是不配喝我们家的茶。 你是还嫌自己搞得那些事不够恶心是不是?” “倒是不知,我这是做错了什么,竟惹得鹤斋兄如此生气。” 说着,季云初还长叹了一口气,“唉...咱们好歹朋友一场,鹤斋兄如此,倒是让我寒心。” “行了,季云初,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背地里搞那些事,现在又在这说什么朋友,你咋好意思说的? 从前竟是不知,你这脸皮,竟比城墙还厚。要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当初一定不会带着阿漾来跟你合作。” 季云初笑了笑:“鹤斋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呢?你带着苏漾来到斜塘镇,与我合作,原本不就是为了利用我? 方鹤斋啊方鹤斋,怎么就只许你有其他的心思,不许我做点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苏漾终于开口:“当初,是你自愿买下苏家茶的,我们并未.逼.迫过你什么,到了今天这副田地,你万万不该怨鹤斋的。” 季云初听见这话,脸上笑容也收了起来。 “你们现在说什么都对,我也不想跟你多说什么。只是,终究是你们先算计的我。如今发生这一切,也怪不到我头上。” 商场本就如战场。 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他做这些,本就不过分。 这些方鹤斋和苏漾无法理解,但江允南却很是理解。 他对季云初做的这些事已经见惯不惯了。 这些确实是太正常了。 可苏漾并不赞同这种做法。 他觉得季云初这样做实在是太过于狡诈。 “季云初,你想做什么我们管不了,我们也没资格管。我现在只问你,今日你过来,究竟有什么事?” “今日过来,只是想跟你们谈一桩生意。” 季云初话音刚落,一旁的江允南眼中便闪过一抹笑意。 果真如他所料。 今日季云初过来,果然是为了这事。 里屋内,幼恩问道:“是怎么了吗?” 他怎么忽然有话要跟她说? 苏砚道:“我方才忽然想起今日君君说的那句话,她说季和知晓此事,应是被他人告知。” 幼恩当即便猜测:“你是觉得,是季云初把这一切告诉给了季和?” 他图什么? 闲着没事就想给苏家找麻烦? “如今看来,这是最大的可能。”说着,苏砚又继续道:“季云初今日过来,定然是有什么目的。” 幼恩闻言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开口:“我明白了,季云初这一次过来,是来给我们送银子的。” 苏砚点了点头,与她所想相同。 屋外,方鹤斋对季云初所言极其不屑,刚想一口回绝,便被江允南打断:“不知季公子想要谈上一笔什么生意?” 方鹤斋皱起眉头,问道:“做什么?” 江允南道:“生意场上的事,本就极其复杂。我们总得习惯这些明争暗斗,不过即使如此,生意还是要做。 即是能赚银子,我们为何不赚?” 可他们,就是不想赚他季云初的银子。 江允南知晓他们的心思,低声道了一句:“交给我。” 方鹤斋知晓他这是有了法子,故而也就没再多言。 这时候,季云初问道:“江公子这是想要跟我谈江家的生意,还是苏家的?” “我们都是生意人,没必要拐弯抹角。季公子今日过来,应该没想着做江家的生意吧? 你今日过来,应是只想要苏家茶吧?” 此言一出,方鹤斋终是回过神来。 他算是想明白季云初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了。 原是为了苏家茶。 第111章 都是演戏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里屋内,苏砚对幼恩道:“我猜测,如今云初茶楼内,应是已经没有苏家茶了。” 连续很久的削价,已经让茶楼内的苏家茶弹尽粮绝。 季云初现在应是没了办法,才过来找苏漾的。 他这一次来,是想从苏家再买一批苏家茶。 幼恩道:“倒是可笑,为了买这一批茶,他竟然布下了这么大一个局。 原先我以为,他季云初虽然在生意上手段阴险,但毕竟在季和有难时帮过他一把,给他盘下了一家铺子,终究是个注重骨肉亲情的人。 如今看来,他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连自己的亲人都能利用。” 苏砚道:“这一次他将我们不是江家人的事情告诉季和,应是为了让季和去找我们要银子。到时我们拿不出五百两,必会为此苦恼。 他应是算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赶在这时候过来和我们谈生意。” 只是,季云初万万没想到,季和是个蠢笨的,他知晓这一切之后,没想着过去要银子,而是第一时间想带人去闹上一闹。 就这样,季和不仅挨了一顿,还没拿到那些银子。 如今,幼恩已不打算给他银子,故而苏家也不缺银子。 苏家压根就没必要和季云初做这一桩生意。 但这些,季云初并不知情。 昨日茶楼里的所有苏家茶便全都没了,季云初怕日后没了苏家茶,茶楼生意会一落千丈。 故而一时无奈,只好来找苏漾。 他知晓苏漾此时绝对不会再卖给他苏家茶,所以才要想个其他办法。 这几日,他一直命人暗中盯着苏家茶馆,偶然间发现苏幼恩和苏砚整日回季和那家客栈里住。 打听过后才知道了那日有人要买下季家客栈的事情。 他向季和问了两句,那日要买下客栈的人样貌如何,听过季和的描述后,他便知晓那并非是真正的江允南。 他本想通过此事,让季和去找苏幼恩要银子。 季云初明白,苏家定然没法一下子拿出来五百两银子。 他要让苏漾为了这五百两,不得不跟他做这笔生意。 苏漾和方鹤斋不知晓这一点,可他江允南猜得出来。 同幼恩和苏砚一样,在见到季云初来到茶馆的那一刻起,他便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再加上之后季云初句句殷勤,这才让他更怀疑了些。 他隐约猜到,这是季云初做的一个局。 但他起初不敢确认,直到季云初说出想要做一笔苏家茶的生意时,他才敢确认心中猜测。 果然如此。 季云初点了点头,“江公子是个直爽之人,我也不愿瞒着江公子,我此行,我此行确实只想要苏家茶。” 江允南笑道:“那正好,我刚从苏家定下一大批茶叶,你若是想做这笔茶叶生意,不如直接找我。” 此言一出,方鹤斋和苏漾皆是一愣。 他江允南何时从江家定茶叶了? 江允南到底想做什么? 苏漾刚想开口询问,方鹤斋便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先别说话。 虽是不清楚江允南这一次到底想做些什么,但凭这几日的相处,方鹤斋相信他定然不会害苏家。 他说这话,定然有他的道理。 季云初垂眸,思考过后才道:“你这里,当真有苏家茶?” 江允南笑了笑:“季公子觉得,我会当着苏家人的面,正大光明地唬你?还是你觉得,我们江家买不到苏家的茶?” 季云初连忙道:“自然不是,自然不是。” 江允南又问:“那季公子莫不是不愿意同我们江家做生意?” 季云初连忙摆手,“怎么会,我怎么会不愿意和江家做生意。能和苏州富商坐上一笔生意,是我云初茶楼的荣幸。 只是...只是江公子这样做,是否有些不妥?” 当着苏家人的面,直接转卖从苏家定下的茶叶。 这么正大光明的,真的好吗? “没什么不妥的,我若是偷偷摸摸跟你做这一笔生意,那才叫艰险狡诈。如今我正大光明告诉你这些,就是要让你知道,我江允南既然敢做这一笔生意,就不怕他们苏家人知晓。” 说完,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方鹤斋。 方鹤斋皱起眉头,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瞪着江允南道:“好得很啊!当着我们的面,正大光明地挣这笔黑心钱。 江允南啊江允南,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终究是我们看走了眼,错信了你。” 江允南连忙解释:“先生莫怒,此事并非你心中所想。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父亲今早托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说那一批茶叶我们江家不要了,他从东边选到了更好的茶叶。可是苏家如今这情况你我皆是知晓... 幼恩还要还给季和五百两银子,若是不做这一笔生意,她拿什么来还?所以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苏家好。 只要我把那批茶叶给卖掉,就能为你们解一解燃眉之急。” 方鹤斋闻言忽然沉默,良久,苏漾终于开口,他问:“幼恩为何要给季和五百两?” “你竟是不知晓此事?”江允南大惊,随后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给苏漾讲了一遍。 苏漾听完后眉心紧皱,又长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也罢。”方鹤斋亦是满脸无奈。 江允南见状,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这苏家茶其实我原本不想转卖的,只是如今我们江家确实是用不到了,数量又极多,我若是不转卖也没办法。” 他话音方落,季云初便立马道:“那正好,我这边正需要一批苏家茶,咱们这笔生意就这样做定了!” 江允南也马上道:“但我要的价钱,要比他的原先价钱高那么一点点。” 季云初笑道:“那有什么,大家都是生意人,这一点我也是懂得的。总不能让江公子白忙活,一点也不赚吧。” 江允南在心里做了一个极快的计算,随后才道:“我要的也不多,在原先价格的基础上,多出三成便可。” 三成,足够了。 季云初犹豫了一下,他亦是在心中粗略地计算了一下价格。 第112章 想抱抱你 在确定自己不会亏本的情况下,才下定决心点头。 “三成就三成,就当是感谢江公子此次帮忙的了。” 江允南却道:“季公子万万不可这么说,你这样说,倒是坏了我们生意人的规矩。什么叫做这些钱时感谢我的?这些钱,是你用来与我做生意的。 是你用来买这一批茶叶的,哪里是用来感谢我的?我们做生意,还是要拎得清这些事情。” 他才不要跟季云初搞这些模棱两可的东西,没这个必要。 既然要做生意,那就要把利益关系摆在第一位。 他才不要搞那些虚的,季云初别想跟他套近乎。 季云初闻言有些尴尬,他想不明白,生意场上这样的话并不少见,江允南为何要说他坏了规矩。 他哪里坏规矩了? 虽是心中对江允南这般言行有些不满,但他依旧保持笑容,语气如旧:“哈哈哈公子不愧是江家人,今日算是又教会了我一点东西。 不管怎么样,咱们这笔生意,就算是这样说定了!” 在和江允南定下数量后,季云初便高高兴兴地领着人离开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格外顺利。 原本他还以为苏家不会再卖苏家茶给他,还一直在担心自己的计划能不能成。 如今看来,谁知竟然遇到了要卖茶叶的江允南。 这一切竟然这么顺利。 看来,这一次,是老天都在帮着他季云初了。 季云初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几声。 铺子内,江允南亦是在咯咯咯笑个不停。 “绝了绝了,这个季云初好蠢,咱们就稍稍演了这么一小段,竟然就把他骗过去了。” 幼恩见季云初已经走了,便和苏砚一起走了出来。 一出来便瞧见江允南在那傻笑,她喝了杯茶,随后道:“行了,你快别笑了,赶紧说说你的计划吧。” 江允南方才和苏漾方鹤斋演那一出戏,一定有他的目的。 “我没什么计划,都是刚刚临时想的,咱们顺其自然就行。不过,现在你们可以放心了,不出三日,咱们铺子便能重回清白。” 苏漾见他如此笃定,也没再问什么。 铺子上的事,他完全可以放心交给江允南处理。 他有着他们苏家人都没有的经商头脑。 他比苏漾清醒,比方鹤斋冷静,比幼恩想得全面,比苏砚考虑得周到。 故而将这些事交给江允南处理,是最好的选择。 幼恩也这样想。 她此时没心思再想铺子上的事情。 方才她收到一封信,是苏庭从苏州寄来的。 信上只写了两个字:速回。 苏庭让她快些回去,却没在信上提及发生了何事。 她当即便有了不好的预感,火速收拾了东西,准备直接回去。 苏砚也要随她一起回去。 她拿着包裹有些犹豫,如今还不知晓苏州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若是带着苏砚一起回去,实在不妥。 她怕苏州那边有危险,带他一起回去,岂不是要让陷入危险境地。 幼恩不愿如此。 “我只回去看看,你不必陪我一起的。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想要劝苏砚留在斜塘镇。 苏砚摇头,“我知你心中所想,但你也该明白,我必然不会愿意和你分开。” 无论在哪,无论何时,他都要陪在她身旁。 不管是面对什么事情,他都不想离她而去。 也不能。 幼恩愣了片刻,终于点头。 “好。” 那就不分开。 那就一直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她好生护着他就好了。 在船上时,她一直都很担心苏州那边的情况。 她怕苏庭和蓁蓁会出事。 但细细一想,他们二人不该出事才对。 苏庭跟她传过信,说他们为躲锦衣卫,去了宣吾将军那里。 在宣吾将军那里,受宣家兵庇护,他们绝不会出事。 他传这封信,又是为何? 苏砚看出了她的担忧,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抚:“放心,叔父和蓁蓁都不会有事的。” 他再一次用他独有的温柔,缓和了她的情绪。 她眉心逐渐舒展,心中渐安。 “但愿如此。” 她希望,他们都平平安安的。 好好活过这一生,和她一起。 湖面有凉风掠过,他将她揽入怀中。 她轻闭上双眸,感受他的味道,感受他的怀抱。 他总能安抚她的情绪。 在他怀里,她轻声唤道:“苏砚。” 他温声应答:“嗯。” “苏砚。”她再次唤了一声。 “我在。”他答。 她问:“可以抱得再紧一些吗?” 离得再近一些。 她想离他再近一些。 听她的话,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好在船舱内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二人。 要不然,他们这副样子被人看到了,会好尴尬。 毕竟幼恩此时身着男装。 她忽然又道:“想这样一直抱着你。” “可是我们要到了,船快停了。” 船夫等会儿会进来的。 他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船舱的门,本想先松开她,但一垂眸对上她可怜巴巴的眼睛,瞬间心软了下去,终究是没松开手。 “起码,起码现在船还没停。”她撇着嘴,声音很低。 苏砚拿她没办法,也舍不得松开她。 “那就再待上一会儿。” 她将头埋在他怀中,低声喃喃:“想带你去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一看......” 带你去看车水马龙,感受灯火阑珊。 在城市的霓虹中,街道旁的路灯下,和你并肩同行。 许是我先动的心,我总想,对你做些什么。 他曾带她看过苏州灯景,带她走过苏州的许多路。 她便要带他一起,在她所处的世界里,带他将那些路再走上一遍。 她想带他一起,走过所有自己曾经走过的地方。 像他现在对她这样。 苏砚闻言很是疑惑,他问:“你是想带我去顺天府,还是哪里?该不会...” 他神色微微一变,“该不会是想带我去西厂看一看吧......” 幼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什么呢,我总不能想把你变成太监。”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说的,不是西厂,也不是顺天府。我说的,是另外一个时代,另外一个你从来都没去过的地方。” 第113章 和她一起他便愿意 另外一个,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他道:“无论在哪,只要你想,我都陪你一起去。就算是西厂,也没关系的。” 他也想,走一走她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看遍她曾见过的那些景色。 只要是和她一起,他便愿意。 她亦是如此。 回了苏州之后,二人没回苏家,而是直接去了宣吾那里。 幼恩猜测,此时苏庭和蓁蓁应该还在他那里。 只要,他们没出事的话。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宣吾将军的住处。 这个地址,是苏砚带她来的。 苏庭此前告诉过苏砚和她这个地方,他们当时都记下了。 只是幼恩即使记下也不知这是在哪里,她压根就找不到路。 好在苏砚对苏州足够熟识,这一程才能这么顺利。 从前,她还以为宣吾身为将军,会住在苏州哪个满是贵气的府邸中。 却没想到,宣吾竟也随自己那些将士们一起,住在驻扎于一处荒芜之地的军营里。 他竟没住在自己的府中。 苏砚对守在营前的将士拱了拱手,随后道:“劳烦通报一声,我们是幸川坞苏家人,来求见将军。” 那将士将苏砚和幼恩打量了一整遍,先是检查他们有没有带武器,后又看他们身形瘦弱,料定不是习武之人,便信了他们是苏州百姓,想来应就是苏家人。 他亦是拱了拱手,“将军说过,若是苏家有人来,可随我等直接进去见他。” 说着,便直接领着苏砚和幼恩进了营帐。 营帐内,宣吾正手握羊毫,在一张布防图上画着什么。 他边画边道:“此处离我们距离较远,离官府亦是不近,贼寇最有可能躲在此处。” 身侧一人点头,应道:“确实如此,将军不妨此时下令,让我领着一队人去把这群人剿了。” “别急......”宣吾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将士来报: “将军,苏家人求见。” 宣吾松了一口气,将手上布防图放下,望着苏砚和幼恩道:“总算是回来了。” 他身侧那身穿盔甲的人见状,连忙去沏了两杯茶。 “将军。”苏砚和幼恩先是行了一礼,随后苏砚才问:“不知我家叔父此时是否在军营中?” 宣吾点了点头,“你们放心,他们二人没什么事。” 说完,又望向身侧这人,轻声道:“阿照,去将他们二人请过来。” 被唤作阿照的人点了点头,默默走出了营帐。 在进入营帐之后,幼恩的目光便一直在那个阿照身上。 阿照身着盔甲,身姿挺拔,虽是没宣吾那般高大,但也算不上矮小。 她整张脸生得极其英气,鼻梁高挺,剑眉星目。 想来,褪下盔甲,也是个极其俊俏的少年郎。 但她,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女子...... 且是没易容过,直接着盔甲着男装的女子。 宣吾注意到幼恩的目光,待阿照走出营帐之后,他笑了笑问:“幼恩可是在看阿照?” 幼恩也不避讳,直接点头。 “将军,这位是?” 宣吾眸含笑意,温声应答:“我的左副将,李照邻。” 他似乎将幼恩心中疑惑看得透彻,随后又补充道:“你猜得没错,她确实是个女子。” “女子?!”幼恩大惊。 女子也能入军营? 这个时代,女子连书院都进不了,又如何能入得了军营? 宣吾道:“别看她是个女子,文韬武略可样样不输男子。在用兵与领兵,布防与破阵上,她比其他将领都要厉害。” 苏砚亦是有些疑惑:“可是,女子是如何入得了军营的?” 这与律法不合。 “女子入不了皇家的军营,入不了顺天府的军营,入不了边塞的军营。 但能入得了我宣家军的军营。” 他宣家军,由他宣吾作主。 他向来不觉得男女有别,向来都不觉得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他不这样觉得。 他觉得,有遨游四海之心,就该鹏程万里。 无关男女。 宣吾又道:“我宣家军,向来不讲究这些。我只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只要她有足够的能力,无论男女,都能入我这军营。” 幼恩佩服他的见解,却也为他担心:“可朝廷那边若是知道了......” 宣吾笑了笑:“这你们就放心吧,朝廷那帮老顽固的手,还伸不到我这里。” 苏州离顺天府有些距离,朝廷在这里虽有眼线,但皇帝安排在这边的人,也是他们宣家的人。 明宪宗到现在还不知,宣家军内被宣吾安排进去了女子,还是个将领。 “如此便好。”幼恩终于展颜,她笑道:“将军能有这般见解,倒是让人敬佩。古往今来,鲜少有女子能入军营,上战场,守家国,领兵一展雄图。 将军如此,倒是成全了许多女子。” 宣吾却轻叹口气:“可惜...可惜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他能让一个李照邻进入军营,却不能让千千万万个李照邻去做她们自己。 他能成全一个李照邻,却不能成全这世间千千万万个女子。 这世间太多女子,都要被世俗所束缚。 太多太多了。 可是,女子与男子,本就没什么不同。 她们也该一展雄图,鹏程万里。 只可惜,他宣吾能力不够。 他也曾想凭一己之力去改变这些。 可他终是做不到。 他能做的,只是将李照邻带入军营,实现她的宏图壮志。 幼恩劝道:“可是,这样已是极好了。这世上有太多的人,对女子本就有偏见。将军能这般,已是不易。” 她忽然想起那日宣乐在衙门公堂上说得那番话。 幼恩恍然间发现,宣家人的三观都很正。 宣乐聪慧,宣吾端正。 只愿,这世间人皆如宣家。 胸.怀坦荡。 这时,蓁蓁和苏庭也走了进来。 苏庭在见到幼恩后松了口气,“万幸,你们总算是安全到这里来了。” 幼恩问:“怎么回事?” 他皱眉,沉声道:“锦衣卫在苏州没找到你,打听过后知道苏家人多半都去了斜塘镇,便准备去斜塘镇寻你。” 所以,他才让她速回。 此时哪里都比不上宣家这地方安全。 “他们已经去了?”幼恩问。 第114章 想见你 苏庭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想来该过去了。” 李照邻道:“我们的人有发现他们暗中打听斜塘镇和苏家,所以才猜测他们是准备去斜塘镇了。” “原是如此。”幼恩喝了一杯茶,喝着喝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放下杯子,沉声道:“可是如今大哥和允南,还有鹤斋先生还在那里。 若是锦衣卫找到了他们,那该如何?” 宣吾道:“放心,他们的目标是你,应是不会对无辜人下手的。” “希望如此。”幼恩轻叹口气,又望向苏庭问道:“锦衣卫这次来,可有伤过人?” 苏庭答:“放心,他们不敢伤人。” 要不然,官府肯定会严查,说不定会闹到朝廷那里。 陛下若是知道了万通背地里做的这些事,必然不会饶过锦衣卫。 想来万通也是个傻子,既然想对她动手,彻底铲除宋家人,那就该直接把她的存在告知与陛下。 他该让陛下知道,她宋卿卿还活着。 让陛下亲自下旨,杀了她宋卿卿,除掉这个后患。 可万通始终没有。 到现在都没有。 他一直在瞒着明宪宗,悄悄派锦衣卫来到苏州,暗中想要将她杀害。 他这样做,到底是图什么? 难道真是他太蠢了,没想到这一点? 不至于吧,虽然他脑子确实不怎么好使,谋略与机敏皆是比不上汪直,但毕竟是个锦衣卫首领,总不该蠢到这种境地。 幼恩终于意识到整件事情的奇怪,她又喝了杯茶,默默思索着其中缘由。 她想到一种可能。 那就是明宪宗此时并不想杀她,可万通却想把她杀了。 万通对宋家有恨,不想看到宋家还有人活着也是事实。 但幼恩觉得,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她宋卿卿的存在,挡住了万通的路。 所以万通必然要把她除掉。 若是如此,那就有意思多了。 万通一边想杀她,一边要瞒着陛下,不能让陛下知道。 他现在,定然是急得焦耳挠腮。 仔细想想,她还能安安生生坐在这里喝口茶,倒是比他还要悠闲。 “可是,我总不能一直躲着他们,我们总得想个办法。” 说着,幼恩又望向宣吾,道:“将军,你可有什么法子,让陛下知晓锦衣卫的人近日一直在苏州找人?” 宣吾道:“陛下若是知道了,对你而言没什么好处。” 他怕陛下也想杀她。 幼恩摇头,道:“我们就赌这一把,我赌陛下此时并不想杀我。” 赌赢了,那她就能去做真正的自己。 赌输了,那就真的满盘皆输,没有回旋的余地。 苏砚皱起眉头,望着她沉声道:“不该冒险。” 他神色极其认真,见她不语,又补充了一句:“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们或许会有更好的法子。” 这样的事,实在是不该冒险。 他不想让幼恩涉险。 幼恩顿了顿,见他这般认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想一个,能正大光明,以自己的身份活在这世上的法子。 想一个,能和他永远在一起,不再整日忧心安危的法子。 蓁蓁忽然开口:“幼恩,可以跟我出来一下吗?” 幼恩点了点头,和苏砚说了一声,随后便跟着蓁蓁一同走出了营帐。 帐外,蓁蓁低声道:“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就让我去吧......” 她想去替幼恩,结束这一切。 “不行。”幼恩果断拒绝,“我们现在既然能躲,那就躲。何必非要把你推出去,白白受死?” 况且,她不想让蓁蓁替她去死。 每个人的命,都该属于自己。 蓁蓁的命,是她秦蓁的。 不是她苏幼恩的。 她要让秦蓁为自己而活。 “可如果没人去死,这件事情,就会没完没了。锦衣卫不会善罢甘休,陛下那边,亦是不知何时会知晓这些。” 蓁蓁不是想死,是想替幼恩去了解此事。 督公说过,这是她的使命。 她该去做的,也是她唯一要去做的一件事。 可幼恩始终不让。 “那我们就等锦衣卫来,等陛下知晓苏州有我的存在。现在还没到那时候,你不准再说这种话。” 蓁蓁无奈,只好作罢。 这两日,他们都得住在这军营里。 好在这里时常会有送信的人,幼恩也能知晓苏漾那边是什么情况。 这夜,她和苏砚一起,再次不约而同走出自己的帐篷,于一处小坡处相见。 “又睡不着了?”苏砚问她。 她点头,“想出来看看星星。” 想出来...见你。 她寻了块石头坐下,随后问苏砚:“你呢?也睡不着?” “睡不着。”他答。 睁眼是她,闭眼是她。 满心想着的都是她。 如何能睡着? 幼恩笑道:“可惜我们进军营的时候没带酒,要不然也能喝点小酒,赏赏月光。” 他望着她的侧脸,低声问:“怎么这么喜欢喝酒?” “说不上来原因,就是喜欢喝。喜欢喝桂花酒,喜欢吃桂花糕。喜欢鹅黄色,喜欢浅蓝色......” 说不上原因的喜欢。 她就是情有独钟。 她忽然停下来,望着苏砚问:“对了苏砚,你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颜色?” “浅蓝色。”他毫不犹豫地答。 她愣了一下,想起那日苏漾说起:“家中衣裳多是白黑两色,只有这一件好看颜色的,还是阿砚的。” 那件好看颜色的,就是那件浅蓝色的鹤氅。 这是苏砚在遇到她之前,唯一的一件带颜色的衣裳。 遇到她之后,她为他挑选深青色、香色、雪色等等等等的衣裳。 他的世界,从此不再只有黑白浅蓝三色。 幼恩忽然笑着说:“那,我以后也最喜欢浅蓝色。” 他笑了笑,问道:“怎么不喜欢红色?书上说,多数女子都极喜红色。” 那是出嫁时的颜色。 可苏砚却从未见过幼恩着红衣。 幼恩摇头,“太鲜艳了,不喜欢。你都看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书啊......” 说完,她又望向苏砚,补充了一句:“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明日就托人去给我买一件那样的衣裳。” 第115章 好上头 她虽是不喜欢,但为了他,她愿意去喜欢。 她在乎他,如同他在乎她。 幼恩时常觉得,苏砚是光。 不是照亮她生活的光。 而是将她从黑暗无望的生活里,拽出来的一束光。 她不是被照亮的那个人,而是被他拽到光明处的那个人。 是他带她来到光明处。 苏砚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没关系的,我喜欢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什么。” 他不想她因为他改变自己的喜好。 他希望她能做她自己。 做自己喜欢的事,穿自己喜欢的衣裳,不需要为了他去改变什么。 要改变,也该是他为了她而去改变。 幼恩垂眸,声音低低的: “苏砚,从前我活着,只是为了活着,可是如今我活着,是为了生活。” 为了和你一起,慢慢生活。 在遇到他之前,她想不通活在这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故而才一直努力地去生存。 可他的到来,让她意识到了生活原来不仅可以有一日三餐,还能有桂花糕蟹酿橙。 原来,生活除了睡着醒来之外,还能有甜甜的梦。 原来,她除了每日思考如何活下去以外,还能日夜想着另一个人。 吃饭时想他,睡觉时亦然想他。 原来,活着还能是这样的。 真好。 他却像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一样,轻叹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抚道:“会好起来的。” 他们一定,能等到她可以正大光明出现在这人世间的那一天。 他们一定能等到的。 “一定会的。”她低声应答。 她相信,只属于她的那束光,终将带她冲破黑暗,抵达光明。 她头靠在他的肩上,默默开始数着星星。 “即使处于不同时空,可看到的星星,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他们曾经,也应该在夜里看到过同一片星空吧。 “什么?什么不同时空?”他问。 她望着星星,低声答:“我曾经,不属于这个时空。” 这一刻,她想把一切都告诉他。 关于她的所有一切。 以及……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 苏砚也发觉到她这是想要说些什么,便认真地准备听她继续讲话。 “你说,我在听。” 幼恩继续道:“我是从……一个女子也可以进书院读书,女子也可以在外经商抛头露面的世界而来的。 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是真正的宋卿卿。” 说到这里时,她侧眸望了苏砚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继续道: “其实我挺意外的,我没想到如今会发生这一切,也没想到会那么喜欢你。 于我而言,被爱是一种奢侈,爱一个人也是。” 他陪她从日出再到日落,从初秋再到初冬。 她还没说完,苏砚便忽然开口打断了她:“其实,这是我们遇见的第一百天。” 这是他第一次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 幼恩愣住。 她从未计算过这些时间。 他竟记得。 “我知道我此时说这些或许会显得有些突兀,但是允南曾对我说过,和自己爱的人相遇的日子,是最值得纪念的。 他说,要给爱加上一层仪式感。” 幼恩垂眸浅笑,江允南总算是办成了一件好事。 对于这个时空而言,哪里会有那些所谓的仪式感。 苏砚能够将这些放在心上,她真的很开心。 尽管她也知道,苏砚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仪式感。 他只是,在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这样便足够了。 她并不奢求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因为她根本就不需要,去要求他去做什么。 她不必要求,他自然会去做。 他会去做一切他能做的。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说着,苏砚从袖子拿出来了一个雕花的黄檀木方盒。 “那日上街我瞧见你似乎很喜欢这个,但当时两袖空空,实在没法将这个买下来送你。” 幼恩打开木盒,只见里面规规矩矩放着一根白玉簪。 正是她曾经在街上驻足许久,却始终没能买下它的一根簪子。 它太贵了。 只是区区一根玉簪子,竟然就要五十两银子。 这谁受得了啊? 她当时也只是多看了几眼,并未有买下它的打算。 她多看它,并非是因为自己喜欢它。 而是觉得,这根玉簪子与苏砚乃是绝配。 若是苏砚戴上,定然会很好看。 她那时候想,若是有银子了,一定要给他买上一根这样的簪子。 让他去哪里,都能带着她赠的东西。 可惜的是,她那时候实在没钱。 贫穷使她难以透露出自己的心思。 她根本就买不起那根簪子。 可她万万没想到,苏砚竟然把它买回来了。 还要送给她。 苏幼恩这辈子也没想到,古代言情剧里这种经典而又狗血的桥段,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想当初,她苏幼恩看电视剧和言情文时,还经常吐槽这种情节没必要,她觉得,有这时间,还不如来点实际的,还不如去做些什么。 可当这种事情真正发生在她自己身上时,她才觉得真的好上头。 苏砚带给她太多太多快乐了! 她想不通,自己一个区区女配,怎么就平白过上了女主该过的团宠生活? 她一个恶毒女配也配? 这就是二狗的狗血神作吗? 她忽然开始觉得二狗有点东西了。 他或许是写到一半,良心发现,火速改文,给幼恩安排了一个较好的过程。 并且给了她幸运加持。 只希望这份幸运可以持续下去。 他们一定一定,不要再发生什么意外了。 幼恩抬眸望向苏砚,“我没想过你会给我买这个,我那天,看到它的时候,第一刻想到的是买给你。” 苏砚闻言,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抹笑意。 他低声道:“我亦如此。” 总是如此。 看到有好看的小玩意儿的那一刻,他们第一刻想起的,总会是对方。 苏砚和幼恩,皆是如此。 这夜,幼恩没将自己想说的话一一说给他听,也没能将自己要讲述的往事都讲给他听。 甚至都不能确定,苏砚有没有明白她的过往,她的来历。 如此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过了这样的一晚上,她竟觉得好满足。 许是因他的存在。 第116章 幼恩不是宋卿卿 幼恩却不知,苏砚在她与他坦白之前,便猜到了她并非真正的宋卿卿。 他早些时候便与她说过,他是见过年幼时的她的。 幼恩虽是眉眼间有卿卿的几分痕迹,但她始终不是卿卿。 卿卿的左肩曾受过伤。 那时他初至顺天府,苏庭带他去拜访过宋家,他见过那时候的宋卿卿。 那一日,卿卿因着好奇,想去瞧瞧宋玉正领着匠人一同营建的将军府长什么样子,便一个人偷跑去了那里。 那时工程尚未完工,有许多地方还未修缮得当,还很危险。 幼年的卿卿并不懂得哪里危险哪里安全,只想在众匠人中找寻自家父亲的身影,却不慎闯入工地正在施工的区域。 那时有一名匠人正拿着工程图说教着什么,在瞧见忽然闯进来的宋卿卿之后,连忙大声呼喊宋玉。 他这一嗓子忽地惊到了正在梯子上砌青石的匠人,青石自高初落下,不偏不倚,砸在了宋卿卿的左肩上。 这并非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不知是因为地面原本就不平滑,还是那木梯用的时间太长了。 那人手里的青石刚坠下,那梯子竟然忽然晃了两下,随即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 木梯上那名姓万的匠人,就这样当场摔死。 那木梯原本就极高,再加上他体型略微有些大,当场便摔得血肉模糊,甚是可怕。 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样没了。 此后宋玉再谈起此事时,总是说那日是他们宋家的大灾之日。 那一日,因为那名匠人的殒命,将军府的营建工程一下子停工了数月。 但明眼人都知晓,此次停工并非是因为死了一名匠人。 而是因为,死的是一名姓万的匠人。 也因为此,万家一直不待见宋家。 只因那日负责营建将军府工程的,正是宋家宋玉。 宋玉并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是宋卿卿平安无恙。 好在那日宋卿卿只是摔伤了左肩,只是留了疤痕,并未落下病根。 那日苏砚去顺天府的时候,正巧见到被裹成一团的宋卿卿。 他那日只知晓,宋卿卿左肩上会永远留下一块疤痕。 一块很大很大的疤痕。 但是,幼恩肩上什么都没有。 依稀记得那日幼恩为证明自己是女子,曾褪下衣衫。 那时候,他本已背过身,可以避着这一切。 可是他没想到他侧面有一面镜子…… 幼恩的身体照映于镜中,他本无意去看,但目光不经意间便扫到了那里。 最开始的那一刻,他脸涨得通红,连忙闭上眼睛,逼迫自己不再想方才那个画面。 可是不想……又怎么可能…… 他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 一闭上眼睛,他的脑海里全都是方才那个画面。 全都是她。 她的身体。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才恍然间发现,幼恩的左肩光洁白皙,并未有任何受过伤的痕迹。 他那时便开始怀疑她的真实身份。 但他不在乎这些。 他在乎的,是她,而非是她的身份。 无论她是谁,都没关系。 他不在乎的。 只要是她就好。 他只是,不希望幼恩一直瞒着他什么。 他只是,不想让她刻意骗他什么。 他不想看着她这样。 可他明白,幼恩一定不会一直瞒着他,她终有一日会将一切告诉他。 他在等她将一切都说出口。 他一直都在等她坦白。 他不怪她,他只是想等一个坦白。 他只是,想知晓关于他的所有事情。 只要她愿意告诉他就好。 她自然愿意。 幼恩一直都在想该以何种方式将这一切告诉苏砚。 她不想吓到苏砚。 她想找一个他能够接受的方式,将她的来历,和这个世界都讲给他听。 这种方式太难找了,她想直接告诉他。 可她有时候又觉得,将这一切自己告诉苏砚又太过于残忍。 毕竟,没有谁能够轻而易举地接受自己只是一个纸片人。 没人能轻易接受,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 而他,只是一个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配角。 写这本书的那个人,只需要随意动一动笔,就能改动他们的命运。 这太离谱了。 她真的怕苏砚会难以接受,所以才一直都没敢告诉他。 但昨晚,她是真的很想把一切都讲给他听。 可苏砚没有选择听完这一切。 苏砚认为,只要她愿意讲给他听,只要她愿意坦白,真想和事实究竟是什么,一点都不重要。 他根本就不在乎真相。 他只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长长久久。 仅此而已。 幼恩今日发现宣吾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一整天张口闭口就是阿照,用得着李照邻的时候呼唤阿照,用不着她的时候还是有意无意地唤一声阿照。 李照邻却也不说什么,只要他叫她的名字,她便会立刻出现在他身边。 帮他倒茶,帮他研墨。 帮他红.袖.添.香,帮他擦拭战甲。 他需要她去做的事情,她做了。 不需要的,她也做了。 两个人相处起来极其默契,像是已经共事了几年的样子。 幼恩没忍住多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原来李照邻真的已经待在宣吾身边十年之久。 十年了,李照邻待在军营十年了。 她在二十岁最好的年华里,毅然决然选择迈入军营。 在这枯燥而又乏味,整日在刀尖上舔血的军营里,活过了十年。 从军营里的一个无名小卒,到如今宣吾身边的左副将。 这个女子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这十年以来,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度过的。 一个女子在军营里生活本就不易,在这里受到众将士的认可,更是不易。 但她却做的很好。 幼恩想,她一定付出了太多太多。 所幸,一切值得。 她见到李照邻会站在角落,悄悄看着宣吾的战甲发愣。 她瞧见李照邻提起笔,下笔便是宣吾的名字。 她瞧见李照邻望向宣吾的眼睛里有光。 那是一抹不属于血战沙场的将军眼里的光。 是一抹属于女子望向心中欢喜之人,不自觉透露出的那么温柔。 幼恩想,这十年的朝夕相处,早已让李照邻离不开宣吾。 终究是日久生情。 第117章 怎敢奢望 终究是难以克制。 幼恩曾将自己心中所想告知与苏砚,苏砚听后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自然看得出来李照邻的心思。 连他这样的木头都能看得出来,可想而知,整个军营还能有谁看不出来。 她的心思,众人皆知,唯独宣吾不知。 起码,在李照邻心中,他是不知情的。 她认为,宣吾只是将她当成了一个下属。 与寻常下属相同。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尝试着改变自己的心思。 可她做不到。 十年了。 这十年以来,她随他四处征战,随他驻守苏州,随他铲除匪寇。 她随他执刀戟,破敌阵,驾铁骑,征沙场。 宣吾也曾在她被敌军重伤之时将她救下,也曾将她从鬼门关拉出来。 他让她好好活着。 起码,在他还活着的时候。 她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 身为宣家军中唯一的女将领,身为宣吾身边唯一的左副将,她李照邻,都要好好活着。 她要为他征战,为他守住苏州,守住他想要守住的人。 能进入军营,穿盔甲执长戟,于她而言已是幸事。 她怎敢再奢望其他。 她怎能再奢望那些事情。 可这只是她心中所想。 幼恩悄悄对苏砚讲,她觉得,宣吾对李照邻是不一样的。 他对她,与对其他将士是不一样的。 只是李照邻从未发觉罢了。 这些事情,向来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如今的宣吾和李照邻,皆是当局者。 而他们,这几日都是旁观者。 这军营里实在是太过于无聊了,整日见着同样的人,吃着同样的饭菜,在同样的地方四处走动,也没法出去转悠。 幼恩这几日在这军营里,最大的乐趣便是悄悄观察李照邻和宣吾之间的小猫腻。 时而也会见不到这两个人,但好在身旁有蓁蓁和苏砚陪着,这样的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就不提苏庭那个老家伙了,自从她入军营之后,就没见过苏庭这个人了。 他仿佛只出现了那一日,把她和苏砚交给宣吾之后,自己便挥一挥衣袖离开了。 幼恩也不知他跑去了哪里,也不知他要去做什么。 她不是没问过苏庭,只是苏庭这个老家伙实在是可气。 不告诉蓁蓁和苏砚也便罢了,竟然连她都不告诉。 她想不通是因为什么。 他跟她之间,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幼恩搬了个小杌,坐在了一处营帐前,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将士从她身前经过。 今天,宣吾和李照邻依旧不在。 她没法从他们两个人身上找乐趣,只好自己一个人打发时间。 只是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无聊。 好在还有苏砚和蓁蓁陪她一起无聊。 “蓁蓁,他就没跟你说过,他这一次是要去哪?” 幼恩想从蓁蓁的嘴里,探出苏庭这次到底要去做什么。 她就不信,蓁蓁也会不知道这一切。 不料蓁蓁却道:“父亲走时,并未与我提及此事。他在的时候也没同我说过要去哪里做些什么,所以...我和你们一样,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竟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苏庭这个老王八蛋,是真的疯了。 他自己一个人,到底要去做什么。 “真的不知?”幼恩依旧不放弃,继续问。 “真的不知......”她刚这样应答,便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我前两日瞧见他去找宣家军要了出城令牌,想必这一次,他是要出城。” 还要出城。 看来不是什么小事。 幼恩沉下脸,垂眸仔细思索。 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要他出城去做? 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他瞒着所有人,自己一个人出城去做的? 他出城,又能去哪里? 南京,顺天府。 她只能想到这两个地方。 幼恩越想越不对劲,她下意识觉得此事会和督公有关。 若是寻常的事,他压根没必要瞒着所有人。 唯有督公出事,他才会这般神秘。 幼恩在心中思索许久,她一遍又一遍地猜测近几日南京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地想近些日子督公从南京寄来的信是否有何异样。 她一遍又一遍地猜测,一遍又一遍地思索,终是想不出个缘由。 她想不出,苏庭为何要瞒着这一切。 也猜不出来,督公那边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也不敢想。 若是督公出了事,她又该如何。 她还能如何。 愈是思索,她便愈是慌乱。 良久,幼恩终是开口: “我想去一趟南京。” 她要亲自去看看,苏庭此行究竟为何,督公在南京,究竟发生了何事。 蓁蓁闻言立马摇头,“现在不行。” 幼恩以一种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她答:“父亲走时,说过在他回来之前,绝对不能让你们离开军营半步。”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宣吾将军也是这样说的。” “他越是不让,我便越要去。”说着,幼恩站起身,望了苏砚一眼。 “去不去?”她问。 他点头,并未多言。 他不问她此行所为何事,亦然不问她方才想到了什么。 他不知此行是否会有危险,更不知南京此时情势如何。 只是因她方才开口,说要去南京,他便直接应下了。 毫不犹豫,从不纠结。 他总是如此。 幼恩也曾想过,将他留在军营,留在整个苏州,乃至整个大明最安全的地方。 可她亦是知晓,若是舍他一人独自离去,他定然不会答应。 与其让他一人在此闷闷不乐,整日在这军营里无聊度日,还不如带他一起走。 省得闹出不必要的误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她从始至终,都不想和他有任何误会。 若是遇到危险,她替他挡下就好了。 只要她活着,她便一定会让他活着。 “你们两个,都要去?”蓁蓁骤然愣住。 分明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才是他们应该待着的地方。 幼恩她,为何非要去南京。 为何非要去一个连情况都还没摸清楚,甚至不知是否安全的地方。 “若是宣将军回来了,叫他莫要派人去找我们。” 幼恩拍了拍蓁蓁的肩膀,继续道:“你该猜到的,此次苏庭,很有可能是去了南京。”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18章 总能自证清白 蓁蓁愣了愣,“他去南京...找督公么......” 幼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除了南京,他能去的地方便只有顺天府。” 但如今,西厂已被罢黜,他在顺天府也毫无牵挂。 他压根就没必要去那里。 故而幼恩猜测,他要去的地方,大概就是南京。 唯有南京,才值得他瞒着所有人,独自一人前去。 因为那里有汪直,有督公。 有他要保护的人。 蓁蓁亦然明白这一切,她看了一眼苏砚,幼恩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我已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不必瞒着他。” 她点了点头,这才低声道:“所以,是督公出了事?” “我不知道。” 正因为她不知情,故而才要去一探究竟。 她总不能,在督公有难之际,自己一人安享苏州这片光明。 “若真是督公出了事,你们去了那里,又能如何?”蓁蓁望着幼恩,继续道: “你可曾想过,凭你们二人之力,能为他做什么?幼恩,我们无权亦然无兵,你我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真是督公那边出了事,他们也没有任何法子。 她苏幼恩,根本就帮不了他汪直。 他们苏家,亦然不能。 若她能,当初督公又为何要她离开西厂,来到苏州保命。 督公是那样聪明一个人,他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切。 “我明白你的意思。”幼恩笑了笑,“可是蓁蓁,督公若是真遇到了事,我们又岂能坐视不管?” 若是无事,苏庭绝不可能会一个人跑到那里。 若是督公出了事,她就算是没法帮他解决,也总该和他一起面对才是。 她的命,本就是督公救下的。 督公要她此后为自己而活,可她怎能弃督公而不顾。 苏砚看出她的情绪,安慰道:“别想太多,就当是我们去南京转一转,去他在的地方,走一走。 说不定,他那里真的什么事都没有。说不定,叔父此次只是想出城转一转,是我们将这一切想复杂了。” “但愿如此。”幼恩望着他,又道:“我们现在就走,可以吗?” 他依旧是点了点头。 她想去,他便愿意陪着。 无论去哪,无论做什么。 他都愿意。 —— 斜塘镇。 江允南亲自带人将备好的茶叶送到了云初茶楼,在茶叶运入茶楼之前,他和季云初见了一面。 他将一张契书放到了季云初面前,沉声道:“做生意本就该有做生意的样子,季公子,你若是想做这一笔生意,那就在这张契书上按个手印,在这上面写上你季云初的大名。” 季云初看了一眼契书内容。 上面写着,今日云初茶楼从江家江允南这里购入了多少苏家茶,用了多少银两。 这份契书江允南似乎很看重,非要让他按手印签名字之后才让茶叶进门。 季云初本不想走这一流程,他觉得这份契书的存在压根就没什么必要。 他做生意,本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哪有这些麻烦事。 可是江允南却执着于此,季云初不禁有些疑惑:“江公子这是为何?难道还怕我季云初给你假银子不成?”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江允南说得极其认真,“季公子只是按个手印写个名字罢了,有什么好推脱的? 难不成,你季云初,真是一个不守信的人?” “我怎么可能!”季云初皱起眉头,似是有些气愤。 他在斜塘镇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何时不守信过了? 他只是...只是偶尔会使一些小手段罢了。 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江允南见状立马道:“那你就按,有什么好怕的?” “按就按!” 季云初似是有些急切,还说着的时候便直接按了个大红指印,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江允南满意地看了一眼此时的契书,小心将它收好,随后道:“季公子果真爽快,这样便最好,这样子,咱们以后还能继续合作。 我们江家的生意,可多了是了。” 将茶叶运进茶楼,拿到该得的银子之后,江允南便回了苏家铺子。 苏漾和苏庭此时正在整理着铺子里的茶叶,在见到他回来之后,便问道:“如何?” 江允南将契书拿出,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子上,这时候才笑出了声:“成了,一切都成了。” 苏家的清白,如今已在这张契书上。 他季云初,这次是自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季云初签下这张契书,江允南便能证明,他云初茶楼的苏家茶,是从他苏州江家江允南手里买来的。 按上手印,写上姓名,便是铁证如山。 他季云初再想耍什么花样都不行了。 公堂之上,自有明理之人。 这斜塘镇,总有心思清明之人。 他们苏家,总算是能洗脱污名。 “到时只要将我江允南是从你们苏家这里,拿到苏家茶的事儿,公之于众便可。” 他们有契书在手,便是有证据在手。 苏漾终于展颜,“倒是没想到,这一切,原来还能如此顺利。” 江允南笑道:“其实没什么难事,他季云初给你们使绊子,你们稍微使些手段还给他便是了。 生意场上,哪有什么仁义道德,多的是不仁不义的伪君子。 更何况我们这一次使的,也是正当手段,又没使什么阴招害他。我们做这些,只是为了自证清白罢了。” “确实如此。”苏漾难得认同他说的话。 方鹤斋笑了笑,赞叹道:“倒真是人各有所能,你虽是在武学上造诣不深,但在生意场上,倒是游刃有余。” 江允南喝了口茶,应道:“到底我家就是经商的,我总不能给我家丢人。” 他总不能,给江家丢人。 总不能,给那个世界里的江家丢人。 闲聊了几句之后,苏漾便书信一封,预备将这边的事情告知与苏砚和幼恩。 江允南在他们写完之后,在最后又默默加了一句: 近几日,苏州如何? 她...如何? 苏漾见他写下此话,心中分明知晓,幼恩此时正在军营里,根本不可能会知道关于林羡鱼的事情。 江允南问她,相当于白问。 可他并未将这话将给江允南听。 他不能灭了江允南心中唯一的念想。 更何况,江允南和他一样,分明清楚幼恩此时身在军营。 他什么都知道。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19章 放不下 可他还是要问。 他想知道她的情况,哪怕希望渺茫。 他还是不肯放弃。 幼恩在准备离开军营之前,收到了他们的信。 临行前知晓苏家铺子的麻烦已经有了解决之法,她也算是安心了。 有江允南在那里待着,她是放心的。 于生意场上而言,苏漾太过正直,方鹤斋太过容易冲动。 有许多事,都得江允南去处理。 只是啊,他江允南能将生意场上这些事情处理得这么好,却不能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妥当。 在瞧见他在最后写的那句话时,幼恩眉心一皱,不可轻闻地轻叹口气。 他终是放不下。 “只是,她如何,我又如何能够知晓。” 她虽是这样说,却还是提起了笔。 苏砚问:“不是不知?为何还要写她很好?” 幼恩在纸上,写上了她此时很好这几个字。 写完后,她答:“这是他想看到的。” 总要给江允南一些念想。 将信寄出之后,幼恩便拿着收拾好的包袱,准备离去。 蓁蓁默默跟在她们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在离开军营之前,幼恩转身对她道:“所以,这一次,你是如何想的?” 她抬眸,对上幼恩的眼睛,回答道:“督公有难,我当随你一同赶赴南京。” 幼恩又问:“若有危险,你可怕?” 她摇了摇头。 “蓁蓁此生,不欠世人,唯欠督公。我这条命,本就该还给督公。” 幼恩既然能不顾一切为督公赶赴南京,那她也能。 她也愿意。 幼恩笑道:“我们苏家的人,就该如此。” —— 南京。 身着鸦青色圆领大袖衫的男子手持弓箭,杏眸微眯,凌厉的眼神盯向停留于桂树梢头的雀鸟。 冷风吹过,他额间两鬓随风卷起,手指缓缓拉动箭弦。 只听咻的一声,箭已离弦,桂树梢头的雀鸟坠落于地上。 只一刹后,那双眸便将目标放在了草丛间的一只雪白兔子上。 再然后,是躲在树后的一名黑衣人上。 三箭连发,箭无虚发。 唯一不同的是,这最后一箭,他射.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终于将弓箭收起,吩咐身旁手下:“去看看,这又是谁派来的。” “是。” 这人再回来时,是带着一块令牌回来的。 他将令牌呈给那位鸦青色大袖衫的男子,恭声道:“回督公,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不足为虑。” 穿着鸦青色大袖衫的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只看了那令牌一眼,便将其丢在一旁。 这便是曾经的西厂督公,汪直。 汪直不过二十八岁,却已经历过许多坎坷。 从年幼被俘押至京师,经过宫刑入了皇宫,之后又侍奉万贵妃,从昭德宫内使,升至西厂督公。 从西厂督公,又变为如今的南京奉御。 这一生起起落落,可终究是日暮途穷。 他什么都经历过,最终却一无所有。 陛下不信他,贵妃将他舍弃,他从一朝权臣,一夕之间沦为一颗弃子。 权,兵,他都没了。 他如今身边,只剩下这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 他们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谁也不会先抛下谁。 汪直不远处一个个子低低的少年长叹口气,颇是无奈地开口:“督公,这个月已经有五十多个杀手来刺杀过您了,您到底是在南京碍着谁的路了。 谁这么锲而不舍,到现在还在坚持,我都嫌烦了。” 另一个稍微强壮些的男子跟着叹了一口:“行了,小秋子,我每次得处理尸体都没说什么,你还嫌烦。” 小秋子闻言,立马屁颠屁颠跑到汪直身边,乐呵呵地开始挑拨离间:“督公您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鹿楼他竟然嫌为您办事烦,他怎么能这样? 他不是人,他没有良心。” 鹿楼见小秋子当着他的面还能这么阴损,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我是不是人我不知道,但你真不是个人!不对...我当然是个人了......” “你自己都有这种怀疑,还好意思说什么。” “你给我闭嘴!” ...... 两个人一直吵着闹着,汪直在一旁只看着,也不说什么。 终于,一声长喝打破了他们的吵闹声:“好了,你们两个能不能把嘴给闭上,我都快烦死了!” 是苏庭的声音。 幼恩猜得没错,他苏庭,果然在这里。 这是苏庭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刚到这里,便亲眼目睹了督公遭人刺杀的事情。 他也是这时候才知道,督公在南京,过得并不好。 汪直来南京时恨惨。 他那时候什么都没有,本就失了圣宠,本就是无权无势。 陛下对他的态度,意味着他再难东山再起。 此后没人愿意帮衬着他,他无论做什么,都是难上加难。 更何况他之前在朝中树敌极多,想杀他的人不计其数。 他如今一落难,免不了会有落井下石的人来找他麻烦,更免不了那些想杀他的人派人上门寻仇。 起初,汪直每天都没法安心入睡。 他每夜都要提心吊胆,不敢熟睡。 他怕他这一睡,便再也醒不来了。 他不想死。 于汪直而言,活着,真的很难。 但他一个人都挺过来了。 苏庭不知道那些日子他都是如何过得,他只觉得心中愧疚。 在督公最难的时候,他没能陪在督公身边。 他心中一直有愧,却难以弥补。 小秋子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地说道:“要你管!我们两个说话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都快烦死这个死太监了,自他来了南京之后,便寸步不离地跟在督公身边,他和鹿楼的许多活,都被这个死太监给抢了。 不过这倒不是最重要的,小秋子自以为自己的心眼还没这么小气。 他生气的,是这个死太监总是多管闲事。 时不时就骂他几句,说他说话声音难听,说他没有涵养,说他不知礼节,说他蠢笨无知,说他榆木脑袋。 他都快被这个死太监给气死了! 如今他和鹿楼说上几句话,斗了斗嘴,他竟然也要管。 小秋子越想越气,指着苏庭的鼻子骂道:“况且,你现在也没什么官衔,凭什么管我们的事?!”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20章 再无东山再起时 苏庭现在恨不得把他的手指头给剁了。 他还没受过这种气。 从前在西厂,他也算是督公身边的红人。 西厂哪有人敢如此跟他说话? 可如今来到南京,他竟然沦落到被一个没见过的臭小子指着鼻子骂。 他好气,气得想揍人。 不止生气,他还委屈。 他好委屈。 明明从前他才是督公最信任的人,如今督公身边有了这两个臭小子,许多事情都不与他说了。 这次要不是他暗中调查,怕是如今还不知晓督公在南京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十日前,督公在南京附近所有的亲信,皆被锦衣卫暗中铲除。 而他亦是遭人弹劾,被人陷害说是贪污受贿。 苏庭听闻,陛下似是起了罢黜督公官职的心思。 他一时心急,想也没想便孤身来了南京。 苏庭明白,这一次,是陛下想彻底铲除督公。 是陛下想杀他。 否则,锦衣卫的人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若是暗中行事,那就该是像刺杀幼恩那样,悄悄行事,万不该这般。 这一次,陛下是真得不再念及旧情。 他真的想杀汪直。 苏庭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他只是想在这种时候,待在南京,守在他身边。 可这一切,督公似乎就没想着告诉他。 汪直想一直瞒着苏庭和幼恩。 他不想让苏庭冲动,亦然不想让幼恩担心。 他以为,自己可以解决好这一切。 他以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力挽狂澜,东山再起。 可他不能。 汪直不能。 他做不到的。 这一点,苏庭不知,汪直不知,幼恩却知。 幼恩太明白,汪直已无东山再起时。 她第一次知晓汪直的名字,是在史册上。 明史上有记载他的种种经历,她那时读这些时,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记住了他的结局。 却未记得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 那时无聊到翻看史册的她,怎么可能会想到自己的以后,会和书上这个名字,发生这么多的交集。 她好后悔,自己没多研究研究他的生平,记下他这一生要遇到的所有危难。 她好后悔,好后悔自己当初就那样将关于他的一切翻了过去。 好后悔没多看上几眼关于他的故事。 要不然,她也能赶在督公遇难之前,帮一帮他。 要不然,她也能发挥自己的用处,帮一帮汪直。 只是可惜,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赶赴南京,陪他一起面对即将发生的那一切。 反正这南京,她总是要去的。 总得让督公见一见苏砚。 苏砚也这样觉得,从军营走出来的这一路,他一直在问幼恩督公素日以来的喜好。 幼恩看得出他的紧张,便握住他的手,温声道: “好了,没关系的,放轻松,督公人很好的。” 苏砚有些木讷地答:“我很轻松。” 幼恩没忍住笑了出来,再抬眸却见到蓁蓁瞪大眼睛盯着她握着苏砚的手发愣。 什么情况?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幼恩和苏砚,这是...... 幼恩没有瞒着蓁蓁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解释:“如你所料,我已是将一切和他坦白,也顺带向他...表明了心意。” “啊......” 这种事情,原是真的发生了。 这是好事。 这确实是好事。 他们终是在一起了。 愣了一会儿之后,蓁蓁才反应过来,但她一时间还不知该说些什么。 现在是该恭喜,还是该询问过程? 她在心里想了一会儿,片刻后觉得这两种哪个都不合适。 似乎都不太好。 犹豫了一小会儿之后,她才用一种很官方的语气,郑重开口:“你们两个,倒也是不易,不过好在如今结果是好的。” 说完之后,她觉得自己说得好尴尬。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是不可能的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 “你们一定要早生贵子,早日让我不再是家里面辈分最小的那一个。” 此言一出,马车内一片静寂。 针掉在地上的声音甚至都能听得清。 蓁蓁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尴尬,她挠了挠头,呵呵笑了两声,试图解释:“我绝对没有催你们成婚的意思,我只是想,想快点看你们生孩子。” 快点..看你们...生孩子。 她还要看? 那个过程,她还要看? 幼恩整个人都愣住了,脸颊红扑扑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蓁蓁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有些话,她不说,倒是好的。 不说什么事都没有。 可她一开口,倒是能让人瞬间尴尬。 此前没想过,今天才发现,原来蓁蓁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若是在现代,幼恩一定会推荐她去说单口相声。 一开口就能冷场的那一种。 苏砚亦是说不出一句话。 他此时像是被火烤了一样,连耳朵都是通红通红的。 他和幼恩一样,也觉得真的好尴尬。 蓁蓁怎么能说这么直白。 可说出这些话的人,却没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问题。 她觉得自己方才解释得很好,简直完美。 “你们是嫌马车里太热了吗?怎么脸红成这样?要不然,我还是把窗打开吧。” 说着,蓁蓁便要打开窗,幼恩也没拦着,任由她将马车上的车窗推开。 窗被推开的那一刻,有阵阵冷风吹来。 冷风吹到她的脸上,她觉得自己好受了许多。 起码,脸没那么热了。 缓了一会儿之后,幼恩才慢慢开口说道:“这件事情,等我们去了南京之后再说吧。这么重要的事情,总得跟督公说一说。 那种时候,督公总是要在的。” 督公算是她的娘家人。 最重要的娘家人。 她要与苏砚成婚,总要有督公的见证。 然而蓁蓁却没想到这一点,她愣了愣问:“你们生孩子,也要跟督公说一说吗?在南京生孩子,跟在苏州,有什么不一样吗? 而且...你们生孩子,督公又不生,他为何一定要在?” 片刻后,幼恩脸上刚有迹象要散去的红晕,再次红了起来。 这一次,不止是脸红了,她现在跟苏砚一样,连耳朵都红通通的。 她在想,蓁蓁莫不是活这么大,都不知道生孩子时的情况? 不过也对,她没经历过,不知道也正常。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21章 要说出口 幼恩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总要见督公一面,并未说要让督公看着我们生孩子。” 她越想那副画面越觉得诡异,只想快些跳过这个话题。 苏砚瞧出她心中所想,与她对视一眼后便直接道:“似是要到卢氏烧鸭那里了,今天人不是很多,咱们去买两份烧鸭,路上吃吧。” 幼恩点头,应了句:“我陪你一起下去买。” 一闻到烧鸭的香气,蓁蓁立刻就忘记了方才说的那些话,此时只顾着吃苏砚买回来的烧鸭。 幼恩本也要开始吃肉,但她刚接过苏砚递来的鸭腿,便透过马车车窗,瞧见了从路旁经过的林羡鱼。 林羡鱼手上提着一些字画,行色匆匆,似是有什么急事。 她步履匆匆,再加上马车也在不断往前走。 很快,幼恩便再也瞧不见她的身影。 终究只是过路人,她与她,皆是彼此的路人。 如今如此,以后亦会是如此。 —— 宣吾是在剿匪回军营后,才知晓幼恩等人离去一事。 他当即便要下令将幼恩等人追回,却被李照邻拦下。 李照邻道:“他们如今已是走了,此时再去追,怕是已经晚了。” 宣吾拧眉沉声道:“可我答应过苏庭,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帮他看好幼恩。” “将军,您这不是看好,是软禁。” 若是幼恩等人不愿意留在这军营中,他们却还要强行留住他们,这不是软禁是什么? 只是冠了一个为保护他们安危的理由罢了。 这一点,宣吾不懂,可她李照邻懂。 见宣吾不语,她又补充道:“幼恩他们既然已经做了决定离开这里,那我们就万不该强留。至于他们的安危,将军不必担忧。 想来,幼恩应是习过武的,若是遇到一些危险,她应是也能应付得过。” 宣吾依旧不语。 李照邻以为自己没解释清楚,便又要继续解释。 就在这时候,宣吾终于开口:“你说幼恩想要离开军营,我们应该给她自由,我听你的,我不再派人去寻她。 可是阿照,我想问一问你,你这十年以来,可曾动过离开军营的念头?” 若是如此,他也能给她自由。 “将军此言何意?可是末将做错了什么?” 李照邻略显慌乱,她怕他说这话,是想要她离开。 “你从未做错过什么。”宣吾道。 “那将军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末将险些以为,将军是要赶我走。” “只是恍然间发觉,你也在这军营里,待了足足十年了。你把你这一生里最重要的那十年,给了军营......” 他还没说完,李照邻便忽然道:“也给了你。” 时间,经历,感情,都给了你。 我早已离不开你。 “阿照...”他向她走近,声音低低的:“如果你想,你随时都能离开。 你知道的,我会应允你的一切要求。” 一切,所有,只要是你提出来的,我都会应允。 只要你想,我一定满足。 “那我要你让我永远留在你身边,别赶我走,别让我走。 我不想走。” 不想离开军营,也不想离开你。 她能在这军营待上足足十年,也能待上更久的时间。 他在哪里,她便在哪里。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要能陪着他,她都愿意。 “我也不想让你走。”他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他们总是如此。 她往前进一分,他便也进一分。 她往后退,他也要往后退。 如此,二人耗了将近十年,也没一个人肯将心里话说出来。 有些话,是要说的,是要说给对方听的。 有些话,若是一味藏在心底,终日不宣之于口,那怕是此生都难以让对方知晓。 宣吾和李照邻,已经耗了十年之久。 他们两个谁也不愿意先说出口。 即使说到如今这种程度,宣吾也能及时把这一切拉回来。 “毕竟,如今这军营里,很难找出第二个像你这样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副将了。” 听见这话,李照邻心里原本刚被激起的波澜骤然平静下来。 原是她误会了。 她笑了笑,语气却明显比方才恭敬了许多:“有将军此言,末将也就安心了。” 他与她,终究只是将军与下属的关系。 终是如此,她早该想到的。 她从始至终,都不该自欺欺人。 —— 幼恩到南京之后,便直接去了督公曾给她说过的地方寻他。 督公曾对她说,这里住着很舒适,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和从前在西厂住的差不了多少。 她那时候,是相信的。 她以为,这地方会和西厂一样好。 即使比不上西厂奢华,起码也得样样俱全。 谁知,这里的环境,竟这般萧条。 院子不大,也就比苏家大上那么一点点。 院内有一个老树,老树上却只剩枯枝。 零零星星的几间屋子,坐落在这萧条的小院子里。 看起来与奢华二字沾不上半毛钱关系,和舒适一词更是不怎么能匹配得上。 这种地方,幼恩只想给它六个字评价:穷苦,惨淡,冷清。 她初见这里时,宁愿相信是自己走错了地方,也不愿相信这段时间,督公就是住在这种地方。 这般零星破败的小宅院里。 “当真是这里么......”她望着苏砚问。 苏砚点头,“是这里,没错的。” 蓁蓁又敲了两下门,见无人应答,才道:“可是,这院子里似乎没人。” 是啊,这萧条破败的小院子里,似乎根本就没人。 或许,是苏砚看错了路,督公并非在这里。 她刚有这种念想,身后便有一男子声音响起: “是谁来了?” 这声音如此熟悉... 是督公。 这是汪直的声音,他回来了。 幼恩连忙转头,与身后刚打猎回来的汪直对视。 “督公......” 果真是他。 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再见面了。 “幼恩?你怎会来?”汪直眉心紧皱,正欲再问些什么话,却见幼恩忽然跪下身,叩首道: “幼恩,拜见督公。” 蓁蓁于她身旁,随她一同跪下身,一同叩首。 “起来。”汪直沉声开口。 他面色沉重,似是有话要说。 “苏幼恩,我说过,没我的命令,你万不可离开苏州。 你如今来此,又是为甚?”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22章 栽了栽在他身上了 苏庭亦是紧皱眉头,站在督公身后始终不敢言语。 幼恩知晓,督公这般,是生气了。 她抬眸,与督公对视。 “幼恩今日来此,所为督公。 也为自己。” 汪直沉声道:“我早已不再是西厂督公,唤我的名字便可。” 她答:“在我心里,您永远是西厂督公。” 汪直闻言,沉默片刻,随后才道:“站起来。” 幼恩这才肯起身。 见蓁蓁依旧是跪着,他垂眸道:“你也起来。” 蓁蓁缓缓站起身,退到了一旁。 汪直顺着她往后退的方向,目光落到了那边的苏砚身上。 他只望了苏砚一眼,见他的目光始终都在幼恩身上,心下便有了猜想。 终是铁树开花,幼恩这个傻孩子,终是也动了情。 这两日苏庭同他说起,幼恩和苏家一个少年之间,来往书信有些古怪。 那时候他还不以为然,觉得没有什么。 如今看来,苏庭口中所说的那位苏家少年,应就是眼前这位了。 这少年的眼睛,都快要焊在幼恩身上了。 他望向她的目光里,有情。 掩藏不住的那一种。 而幼恩在站起身的那一刻,亦然是第一时间往他的方向瞧了一眼。 这两个人眼神交织在一起的那一刻,他们脸上都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意。 她如此,他亦是如此。 许是连幼恩自己都没发觉到自己脸上那一抹笑意,可汪直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家幼恩,终是找到了自己一对视就会情不自禁感到开心的人。 汪直清了清嗓子,缓步往屋里走,在迈入门的那一刻,道了一句: “进来。” 幼恩闻言立马走到苏砚身旁,要与他一同走进去。 就在这时,汪直忽然停下脚步,望向苏砚沉声道:“你不能进。” 苏砚愣了一下,霎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可是他方才做错了什么,惹到了汪直? 还是说他方才没来得及行礼,汪直不高兴了? 不一会儿的时间,苏砚脑海里便浮现出数十种可能性。 他甚至都想好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歉意,试着挽回这一切了。 可就在他就要开口的时候,汪直再次道:“只有我的人才能进这院子,你不是,所以,你不能进。” 幼恩,蓁蓁,苏庭,小秋子,鹿楼,都是他的人。 唯有苏砚,是苏家人。 他如今,只能算得上一个苏家人,又怎能入得了他汪直的门? 苏砚闻言,心里免不了有些失落,但他还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恭声道:“晚辈明白。” 说完,他望向幼恩低声道:“快进去吧,我在门口等着就好。” 幼恩眉心一皱,目光在汪直和苏砚之间徘徊。 “可是......” 可是,他在外面,若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这是督公的住处,按照他那性子,来南京之后必然也树了不少敌,想杀他的人,一直都不计其数。 他这地方,必然危险。 苏砚又不会武,若是遇到危险,定然难以招架。 她总不能,把他一人留在危险之地。 想到这里,她也一动不动的站在了原地,不肯往里走。 他不能进,那她便陪他一起。 她不能把她的苏砚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陪你。” 她没敢再看督公。 汪直不可轻闻地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幼恩这般一个倔强的人,就这样栽在了这少年身上。 她这一次,是真的栽了,彻底栽了。 可苏砚却摇了摇头,态度坚决;“听督公的。” 汪直这样做,总有他的道理。 幼恩无奈,只好低声叮嘱:“若有危险,记得叫我。” 她一定会及时赶到,一定。 苏砚点了头,笑着应了句好。 几个人皆进入屋中后,汪直命小秋子和鹿楼在外面守着。 门被关上之后,幼恩便再次跪下,再度叩首。 “幼恩有错,督公若罚,那便罚吧。” 汪直坐在上座,垂眸望着她问:“错在哪里?” 幼恩低着头,很认真地答: “错在擅自离开苏州,来到南京。 错在将身份告知他人,还带他一起来见督公。 错在方才竟起了违逆督公的心思,没能明白督公的苦心。” “幼恩啊......”汪直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只从我身边离开几个月,便将我耗费五年时间教你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 你走时,我叮嘱过你,没我的命令,万不可离开苏州。可你来了,还带了外人一起过来。 我潜心寻人教你易容术,好不容易让你能成功易容成男子模样不被他人识破,你却轻易与人定了情,将一切乃至身份都告诉了他。 方才,竟然还要为了他,为了一个认识几个月的男人那般。” 他确实有那样一刻,觉察到一丝心寒。 但只有一刻,只有她要为他留在院外的那一刻。 “是我错了,督公想要如何责罚,我都愿意受着。可是...我不后悔。” 若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赶赴南京。 还是会带他一起,还是会将一起告知与他。 因为他是苏砚。 汪直有些无奈:“所以,你这个认错,又有何意义?” 幼恩道:“我知晓自己做错了,自然是要认错的。况且,我也不想,让督公因为此事而生气。”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但为了他,你甘愿这样错下去?” “甘愿,也义无反顾。” 苏砚值得。 她就是愿意。 气氛骤然沉寂下去,众人皆是极其安静,不敢再开口。 可汪直却忽然笑了笑:“终是铁树开花,你这一生,怕是离不开他了。” 幼恩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所以,督公是如何想的?”她问。 她想知道他的心思。 她想知道,在督公眼里,这一切是否是对的。 汪直笑道:“我是如何想的,对你而言影响大吗?” 即使他觉得不对,又能有什么影响? 他觉得不对,她就会收手,放弃苏砚? 不会的。 幼恩不是这样的人。 他太明白幼恩的心思了。 即使他说了什么,又能改变什么? 即使他觉得幼恩和苏砚不合适,幼恩也绝不会放手。 幼恩也不愿掩藏什么,她向汪直坦白:“对我影响不大,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23章 我会为你亲持婚事 汪直道:“我尊重你,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那便是对的。” 他能教她习武,教她识文,教她懂人情世故,教她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可他却教不了她去爱一个人。 他教不了她如何是喜欢,教不了她如何去爱,教不了她如何是稳定,如何才能一直在一起。 这些事情,只能靠她一个人,慢慢去摸索。 他又道:“幼恩,我只是希望,你能认清楚自己的心,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只要她能清楚自己愿不愿意就好。 幼恩道:“我清楚自己的心,也明白自己,此生非他不可。” 此生一定会是他,也只会是他。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督公不怪我就好。” “你擅自离开苏州,来到南京,我很生气,但我不怪你。 我知晓你来此,是为寻我,是怕我在这里遇到了危险,所以才来了这里,所以我不怪你。 你将身世告知他人,我知你是因为真心相待,不愿瞒着他,故而如此。 我虽是担心你会被人欺骗,暴露自己的身份,但这人既然能让你非他不可,那我再多劝说亦是无用。 你心中已经认定了他,若是错的,那便只能继续错下去,你自己方才也说了,义无反顾。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故而我并不怪你。 还有,你违逆我的意思,要陪他一起在外面,我亦是不会怪你。 我不是怕你会对我失了忠心,你的秉性我自是了解,我是怕你陷得太深,以后会吃亏。” 他日复一日地教养,小心翼翼照顾,费尽心思地将她教成如今这样。 岂愿见她有朝一日会被一男子伤透了心。 他怕的,是她真的会为他义无反顾放弃一切,放弃自己的一切。 他怕的,是她义无反顾爱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值得她去爱。 汪直只是想让自己曾经耗费五年时间,悉心教养的那个孩子,能够受人珍视,被人珍爱。 “督公放心,他必然不会让我吃亏。”她笑着对他说。 她明白自己的心思,亦然信他。 正如汪直了解她的秉性一般,她也一样了解苏砚。 苏砚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汪直见她如此坚定,便将她唤到身旁,问道:“同我讲讲,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幼恩犹豫了一下道:“那可否先让他进这院子里?他也是自家人,我怕他在外面,会有危险。” 汪直笑了笑:“你以为,我方才为何让小秋子和鹿楼守在外面?他们两个的武功,可不比你差,你放心便是。” 他自然也不愿看苏砚在他门口出事,他瞧得出幼恩对他的珍视,故而也绝不会让苏砚出事。 汪直明白,他若是出了事,幼恩必然是最难受的那一个。 他不愿看幼恩难受,自然也不愿看苏砚出事。 于是便安排了小秋子和鹿楼守在外面,守着苏砚。 “那便好。” 幼恩松了一口气,这才坐到汪直身旁,同他讲述起一件又一件,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从与他相遇,到表明心意。 从动心,到如今。 所有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有告知与汪直。 汪直听完后,沉默了半晌。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有另一个人,会替他小心照顾着幼恩。 苏砚比他更细心,更认真。 从那些细微的事情中,汪直听得出苏砚对她的珍视。 这便足矣。 幼恩用他做过的一件又一件细小的事情,足以证明苏砚值得。 那些事情,她都记得。 她对他,是真的上了心,好在他亦是如此。 幼恩一直瞧着汪直的神情,等待着他开口。 良久,汪直才缓缓开口:“所以,你们打算何时完婚?” 闻言,幼恩愣住。 督公说这话,是认可了苏砚? 她心中一块巨石,恍然间落地。 终于,终于。 她终于将一切都讲给了督公听,她终于可以,再往前迈一步。 她大喜,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对汪直道:“您说何时,那便何时。” 汪直却许久没应答她的话。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唤他:“督公?” 汪直终于回过神来,“我方才在想,婚宴是办在南京,还是苏州。到时要请多少人来,要为你准备多少嫁妆。” 从他汪直西厂走出的人,嫁人自然要盛重。 她苏幼恩,是宋家的人。 也是他汪直的人。 她要嫁人,他自然要给她最好的。 毕竟,他算是她的娘家人。 幼恩笑道:“我有想过这些,我想,一切从简就好。” 碍于身份,她怎能大张旗鼓。 为了活下去,她必要小心翼翼。 汪直却道:“你的婚事,我要亲自操办,更要办得盛重。我倒要看看,谁还敢从中作梗。” “督公愿为了幼恩操心这些事情,乃是幼恩之幸。 那,现在可以让苏砚进来了吗?” 汪直摇头。 “不急,总得让他知道,要进我们家的门,没那么容易。” 院外,小秋子围着苏砚转个不停。 他一会儿盯着苏砚的衣裳看,一会儿盯着苏砚的头发看。 这会儿又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苏家的人?和那个苏庭是一家的?” 苏砚缓缓点头。 小秋子又问:“可你跟那个苏庭一点都不像啊,那个苏庭讨厌死了,废话还多。可你看起来好安静哦...一直也不说话,感觉很是无趣。” “他是我叔父,素日里话是多了些,但没有恶意的。若是叔父哪一点惹得公子不高兴了,我苏砚在此替叔父向公子赔罪,还望公子莫要介怀。” 说着,苏砚便向小秋子拱了拱手。 小秋子连忙摆手,“不不不不,你不必如此。你是你,他是他,我讨厌他,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一点,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况且,就目前来看,你人还是很好的...你叫什么名字?和今天来的那人是什么关系?他们都是你什么人啊?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啊?” 鹿楼都嫌小秋子吵,他对一个陌生人,竟然也好意思一下子问出来这么多问题。 鹿楼甚至都嫌弃他丢人。 于是乎,鹿楼默默捂住耳朵,不再听这边小秋子废话。 小秋子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还继续问着苏砚。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24章 幼时承您之恩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啊?你话好少哦......” 苏砚有些紧张,他连忙解释:“不是不愿回答,只是公子一下子问了太多问题,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 “你在紧张欸...”小秋子盯着苏砚的眼睛,继续问道:“和我说话也要紧张?” “不,不是的......”苏砚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此时只希望幼恩能快些出现,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幼恩在屋内,时不时从窗口处探出头往外瞧。 可惜院子门紧紧关着,她视线所及之处无法触及他的身影。 她瞧不见他。 “想见他?”汪直问。 她诚实应答:“一刻不见,便只觉心慌。” 她想让他在她视线之内。 只有这样,她才心安。 “即是如此,那便让他进来吧。”汪直终于开口。 她转过头,眸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真的?那我出去唤他进来!” 说着,幼恩便要往外走。 汪直连忙唤住她:“等等。” 她停住脚步,回头问道:“督公还有何吩咐?” 他站起身,道:“你留在这里,我亲自去请。” 幼恩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发愣。 这便是她值得用一生去感谢的一个人。 他给过她太多太多。 恍然间,她想起自己离开西厂的那一日。 那日,她站在汪直身前,始终低着头,不敢抬头瞧他。 “幼年时,曾承了您的恩情,这才得以活至今日,这份恩情难以回报。 督公若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还请......” 她忽然顿了一下。 汪植抬眸,问:“还请什么?” 她低声答:“只愿督公日后并无用到我的地方,只愿督公,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只愿你这一生,能够顺顺利利的。 不遇坎坷,不遇危险。 “会的。”他点了点头。 之后,他又问道:“自此以后,你叫什么名字?” 他要她改个新名字。 “幼恩,苏幼恩。” 幼时承您之恩,故而唤作幼恩。 —— 汪直缓步走出院子,打开门瞧见始终伫立在原地的苏砚。 苏砚站在那里,面对小秋子的不停询问有些慌张。 小秋子有太多太多问题,叫他难以一时全部回答。 汪直命小秋子退下,他这时才得以片刻清净。 但转即,他要面对的,是汪直。 面对汪直,苏砚很难不紧张。 “你便是苏砚?”汪直这是在明知故问。 苏砚点头。 “苏家次子,那个曾在顺天府珠算会上取得头名的孩子?” 苏砚又点头。 “幼恩的一切,你已是知晓?” 苏砚再点头。 汪直又问:“你不怕她会给你引来杀身之祸,为苏家带来灭顶之灾?” 苏砚终于没再点头。 他抬眸望着汪直,很认真地答:“我不愿死,也不愿看着苏家人死。我怕这些,但是我更怕失去她。 若有危险,我们一起面对,这世间这么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处,我们总能活下去。” 一起活下去。 “很好。”汪直笑了笑,“我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按理说,我没理由信你的话。 可是幼恩信你,那个傻孩子,满心都是你。故而,我也选择相信你。 我汪直,就赌这一次。” 赌他苏砚,会对她好。 赌他苏砚,会珍视她。 “苏砚,我且问你,若有一日陛下要杀她,锦衣卫要杀她,她已成为众矢之的,到那时,你会不会抛弃她?” 他摇头,“无论生死,我都会陪着她。” “我再问你,若有一日朝廷要你入仕为官,要你为国效力,要你离开苏州,你可会离开?” “苏砚此生,绝不入仕。”他语气坚定。 “哪怕她甘愿为你犯险,为你的仕途甘愿一同赶赴顺天府,你也不愿入仕?” “我不能让她涉险,顺天府于她而言,便是危险。” “你不入仕,拿什么养活她?养活这个家?她是宋家人,是宋玉自小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我不能看着她跟你一起去过苦日子。 苏砚,我该如何相信你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苏砚答:“我会写字,卖画,采茶,卖茶,做折扇,卖竹子。这世间许多赚钱的法子,只要我能做,我都会去做。” 为了她,他什么都愿意。 汪直又问:“这世间有千千万万好看女子,为何偏偏是幼恩?” “可千万人,非是幼恩。” 万人非你。 “但愿你不只是说说而已,我汪直平生最恨人说谎话。今日你对我说的这一切,我都记下了,我今日信你这些话。 但你要记住,若你敢说一套做一套,若你敢对她不好。我汪直就算倾所有,也会为她讨个说法。” “苏砚今日所言,有天地为证,督公为证。我知督公对幼恩好,也明白,不管我说什么,都不能让督公彻底放心。 我只希望,督公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自己可以。” 给我一个,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汪直语气忽然平缓了许多,他道:“这个机会,不该是我给你,该是幼恩给你。” 说完,他又道:“进来吧。” 苏砚愣了愣,“我可以......” 汪直道:“你不是我汪直的人,但你是苏家人,你是她的人。她信你,我便信你。所以,进来吧,从此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苏砚终于进入屋中。 他与幼恩对视,那一刻身旁恍若无人。 幼恩默默走到他身边,拉着他一起坐下。 苏庭的目光落在他二人身上,他觉得自己心态炸了。 奈何督公在上,他也不敢说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 怎么幼恩来这一趟,她的身份和过往,苏砚便都知道了? 怎么他就没盯着他们一段时间,幼恩便非他不可,还义无反顾了? 这两个孩子,到底都背着他做了些什么?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名义上的“儿子”和他的亲侄子竟然有一天发生了这种层面的关系,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他不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苏庭越想越难受,他决定,等会儿要找一个机会,找一个汪直不在的机会,好好审问一下这俩孩子。 他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25章 夺天下覆皇权 汪直望着幼恩问:“现在就来说一说,你来南京想做什么?” 幼恩如实答:“见苏庭拿了出城令牌,便猜测他是要来南京。我以为,是督公出了什么事,他才要亲自过来这一趟。 故而没想太多,便直接过来了。” 汪直笑了笑:“若我真出了什么事,你来这一趟,又能改变些什么?” 倒不如安安生生待在苏州,待在安全的地方,也省得他担心这么多。 “我来了,虽然确实做不了什么。但起码,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她总不能任由他出事,却不管不顾。 汪直有些无奈:“你也看到了,我在南京,一切安好。” “不好。”她摇了摇头。 “这院子不好,房子不好,喝的不好,吃的也不好。” 哪里都比不上西厂。 “毕竟我如今只是区区一个南京奉御,曾经又惹到了不少人,如今能吃喝无虞已是幸事,岂敢再要求其他?” 能活着,已是万幸。 汪直一直觉得,陛下没下决心杀他,已是给他留了情面。 他已是极其感激,岂敢再要求其他。 苏庭忽然开口:“督公真的不打算做些什么?” “我能做些什么?”汪直喝了口茶,继续道:“好好活着就好,已是不求其他。” 苏庭拧眉,“可是别人不想让您好好活着。” 汪直又笑了笑:“想杀我的人太多了,没关系的。” 他想活着,那他就能活着。 苏庭又问:“若是陛下也想对您动手,督公又该如何?” “陛下他...”汪直顿了顿,将手上白玉杯放下,继续道:“他总要看在往日情面上,留我一命。” 幼恩终于察觉到苏庭眉目间的担忧,她连忙问:“发生了何事?” 苏庭答:“督公遭人陷害,陛下大怒,这次怕是想要直接罢黜他的官职了。” “都已经降到奉御了,还罢黜?!”幼恩攥紧拳头,忽然有些生气。 陛下他,还真是不念及从前。 从前督公为他办成了那么多的事,立下那么多功劳,他可是都忘记了? 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督公下手,倒真是狠心。 果真,帝王心总是最狠。 汪直沉默许久才开口:“这南京奉御,不当也罢。” 在来到南京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料到自己会有这般下场。 帝王心太难猜,可他跟在明宪宗身边这么久,早已将他的心思看了个透彻。 陛下早已对他失望,早已不愿再用他。 这便是事实。 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也好。”幼恩紧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慢慢道:“如此也好,到时督公可以和我们一起回苏州,我们和从前一样,一起生活。” 汪直苦笑:“将那些想要杀我的人,一起带到苏州吗?” 她沉声道:“来一个,我杀一个。” 汪直没再看她的眼睛,垂眸沉声道:“好了,别说这些话了。今夜之后,你们便回苏州吧。” “我才刚来!”幼恩站起身,望着汪直继续道:“督公何必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你这里的粮食不够吃了还是没地方给我休息了?” 她明白,他让她走,是因为这里太危险。 汪直不愿她也涉身于危险之中。 他劝过很多次苏庭,劝苏庭快些离开,快些回苏州陪在幼恩身边。 可苏庭就是不愿回去。 他太倔强了。 幼恩和他一样倔。 汪直轻叹口气,“随你吧。” 他又摆了摆手,吩咐道:“小秋子,带她们先下去歇息。” “得嘞!” 赶了这么久的路,幼恩已是累了,也便没说什么,随他一起去了。 苏庭却没走。 他为汪直将杯中茶续满,随后坐到他身旁,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汪直喝了一口茶,随后轻声道:“我方才,竟然想在南京为她操办婚事,我大概是疯了。” 南京是什么地方? 是一个连他都没法保证自己能够安全的地方。 他怎么敢把幼恩留在苏州,还要给她亲自操办婚事的啊? 他怎么能让她彻底成为众矢之的。 若是真在南京操办婚事,无疑是把她彻底带入了危险之中。 不止有她的危险,还有他的。 那些想杀他的人,一直都在暗中盯着他。 他们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幼恩。 汪直觉得自己真的疯了,他怎么敢有那么大胆的想法? 他怎么能? 苏庭道:“督公只是想给她最好的。” 只是,想把能给她的,都给她罢了。 他苦笑:“可是,如今的我,已不是从前的我。苏庭啊,原来我现在,真的自身难保。” 从未想过,他有朝一日也会落得如此境地。 从未想过,有些事他也会无能为力。 “督公,我们真的不再做些什么吗?” 苏庭始终认为,汪直能够东山再起。 他一直,都在等这一天。 汪直摇头,“你以为,我还能在做些什么?” 苏庭沉声道:“去找王越,调集兵马,夺回那一切。” “我与王越手上的兵权,早已被陛下架空。我现在,还能调集哪里的兵?况且,王越与我相距甚远。陛下将他安排在那里,本意便是隔绝我们两个人。” 与王越再见,早已成为难事,更别提调集兵马了。 他现在,压根就无兵可调。 苏庭忽然压低声音,小心翼翼提醒汪直:“苏州有一队兵马,督公您可曾记得?” “苏州...”汪直想了片刻,之后才道:“你是说,宣吾的兵。” 苏庭点头,“我来时,宣将军同我说过,督公若有想做之事,他定会带领宣家军随督公一起去做。 宣吾的心,也在督公这边。” 汪直,并非是没有可用之人。 可他却摇了摇头。 “宣将军身后,还有整个宣家。此事牵连甚多,我万不可拖整个宣家下水。” 他怎能,连累整个宣家? “若是事成,便不叫连累。”苏庭声音又低了一分,“若是事成,那便是功成名就。” 督公,便能东山再起。 便能夺回那一切。 汪直沉声道:“天下,本就不是我汪直的。我汪直这一生,有幸辅佐过陛下,这是万贵妃看重,是她的恩情。 不念其恩,不记旧情,不守礼义,不尊天子,此非汪直。”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26章 不曾逾矩 小秋子倒是个有眼力见的,很快看出了苏砚和幼恩的关系,特意为他们两个安排进了同一间屋子。 “咱们这边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咱就这么几间屋子,生活本就拮据,所以今晚可能得委屈二位一下了,挤一挤,其实也没关系的。” 说完,他还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苏砚。 仿佛在对他说:兄弟,你看我多懂你。 苏砚现在心很慌,这种时候他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一旁的鹿楼则是对小秋子这一波操作表示迷惑。 他想不通,小秋子搞这种事是要干嘛? 今日苏幼恩并未易容,是个人都能看出她是女子。 小秋子若要安排两人同屋,也该安排苏幼恩和秦蓁住在一间才对。 为何偏偏故意安排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住在一处? 难不成,是这男子和这女子有什么关系? 他险些就要将心中疑惑问出口,好在小秋子反应快,及时把他拉住了屋子。 临走前,小秋子还不忘向苏砚使了使眼色,意味深长地笑道:“要有什么需要的话...记得跟我们说哦。” 就这样,这屋内霎时间就只剩下幼恩和苏砚两个人。 南京的夜比苏州要冷上许多。 苏砚见幼恩也始终保持沉默,便没说话,默默走过去铺好床。 之后才道:“你睡这里,我今夜守着你。” 幼恩走到他身旁,望着他问:“所以,你到现在,还觉得我们应该克制,应该保持距离?” 她盯着他的眼睛,握住他的手,很认真地继续说道:“这么久以来,我都不曾逾矩。 可今日已见督公,一切皆已说明,你我之间,依旧不可逾矩?” 她的语气里并无半分恼怒,亦无半分怨恨。 她似乎并不是在怨苏砚。 她似乎,只是在一步一步,试探他。 苏砚垂眸与她对视,亦是很认真地回答:“只是想,先给你一个名分。 否则,怕对你不公。” 她眸中含笑,却问道:“感情之中,你我之间,哪有不公?” 感情二字,求的是你情我愿四个字。 她一直以为,这其中从来都没有任何不公。 苏砚没再说话,她又走近他一步,踮起脚尖,在他耳侧轻声道:“苏砚,我们现在,只差一纸婚书。” 以及,夫妻之实。 “是啊,只差一纸婚书。” 终究,是他自己太慢了些。 沉默许久后,他终于再次开口: “幼恩,你想现在,还是想等回去后?”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表达不够清晰,连忙解释:“我指的是,你想现在成婚,还是等回去后再完婚。” 你想在苏州,还是南京? 你是如何想的,我便依你所想,马上去办。 “我们,大抵是没法在南京的。”说完,她缓缓松开了苏砚的手,独自一人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边喝茶,边继续道:“如今督公在南京的情势并不乐观,我了解他的心思,他若是没有把握控制好这一切,那必然不会让我涉险。 让我在南京举办婚事,无疑是兵行险招,一不留神,或许会跌入万丈深渊。” 到那时,她与汪直,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督公那般谨慎一个人,万万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苏砚坐到她身旁,望着她道:“可是我看得出,他也想送你出嫁。” 幼恩闻言只是苦笑,没有说话。 这世间之事,多的是无可奈何。 他想,可他不能。 她知他不能,他自然也知。 幼恩为苏砚斟了一杯茶,随后才缓缓开口:“我也想,可是督公有督公的难处。” 苏砚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过后,他才终于开口:“那我们,不如就放肆这一回。” 幼恩闻言一愣,她下意识向后坐了坐,压低了声音问:“你指的是,今夜,还是婚事?” 今夜放肆...那岂不是要出事。 出那种事。 苏砚他...这是铁树开花? 不会吧不会吧,苏砚这棵树也能开花的? 不能吧......不能这么快吧。 苏砚彻底愣住,“啊?今夜...要做些什么吗?” 幼恩为何要问这种问题? 他方才所言,自然是婚事。 这是一生中仅有一次的大事,他不想让她留有任何遗憾。 他想给她所有她想要的。 以后的危险,留到以后担心就好。 他们总能想到法子去应对的。 总有法子,能让他们一起活下去。 幼恩脸颊有些红,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尴尬。 片刻后,为了缓解尴尬,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所以,你是说我们在婚事上,放肆这一次,是吗?” “只这一次。”他道。 这一生,只有这一次。 也只会有她这一个。 她垂眸,低声应答:“听你的。” 苏砚望着她,很认真地开口道:“成婚之后,你我便能名正言顺,此生再难分开。” “我们以后,不再分开。” 这正是她心中所想,也是她心中所愿。 可这世事向来难料。 人要往东走,风便往西边吹。 哪里会有一帆风顺。 今夜并不太平。 子时三刻,夜已深。 幼恩却并未入眠。 她躺在榻上,望着坐在塌侧的苏砚发愣。 这一夜,他就打算这样坐着。 他说,既然南京不太平,既然督公这里不安全,那他就彻夜不眠,彻夜守在她身旁。 他叫她放心入睡,他说若有异样他必定会第一时间察觉。 可她怎么可能放心入睡? 他不会武,该是她守着他才对。 这屋内,不该入眠的人,本应是她。 苏砚如此,她压根就无心入眠。 她一直默默瞧着他,在夜色里用目光,描摹他的身影。 她将他的样子,早已记在心里。 “苏砚。”她忽然轻声唤他。 他侧过头,有些惊诧:“怎么还没睡?” 她望着他,声音很轻很轻:“抱抱我,可以吗?” 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一颤,片刻后他终于反应过来。 她要抱抱。 怎么会不可以。 他缓缓松开她的手,微微俯身,将她揽入怀中。 夜色里,她闭着双眼,感受着他的温暖。 “苏砚。” “怎么了?” “只是忽然想唤一唤你。” 终是难以逾矩,终是难以迈出那一步。 第127章 长夜难眠 汪直今夜亦是难眠。 他一遍又一遍地翻着书册,一边在书中翻找关于如何办婚事的片段,一边询问小秋子和鹿楼: “你们从前家里可有办过婚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鹿楼摇头,没有回答。 小秋子盘腿坐在蒲团上,一边嗑瓜子,一边道:“说起这婚事,要注意的地方可就多了。比如说......” 他还没胡扯完,便被鹿楼控制不住地打断: “你说这么多作甚?说得好像你有经历过似的。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不知道你那附近有过婚事?” 小秋子与他,皆是自小便被遗弃的孤儿。 他们一个住在城东破庙,一个住在城西破庙。 之前为了生存,去军营里混过一段时间,在那里学过十几年武功。 但奈何他们两个都是贪生怕死的,学了武功却不敢上战场,每次一有战事就装病,死活都不愿上战场。 有一次将军喝了酒,实在是受不了他们两个人了,当即大怒,把他们两个骂了一顿,还要罚他们自废武功。 说他们从他那里学了这武功却没用在正经事上,成日里就只知道吃喝玩乐,终究是难成大器。 他当即便要把他们武功给废了,那时恰逢汪直来南京任职,正巧碰上这一幕。 汪直心疼他们这一身功夫,不愿让他们就这样成为废人,一时不忍,便出手相救。 再然后,他们便跟着汪直了。 跟在汪直身边,比在军营里还要危险。 可他们却乐意跟着汪直。 这种日子,着实是比在军营里时自在。 汪直也待他们很好。 像家人那样。 小秋子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没经历过,又不能代表我没见过。” 鹿楼皱眉道:“胡扯,你就是没见过。” 别说家里办婚事了,就连见都没见过。 从小到大,方圆几里,就没婚事出现过。 后面又进了军营,更没可能见到有婚事发生了。 小秋子撇了撇嘴,“你非要拆穿我...咱们督公没见过,我跟他胡乱说说不行吗?” 汪直放下手上书册,望着他道:“我还在这。” “督公不会怪我。”他乐呵呵向着汪直笑了笑,随后又问道:“对了督公,你对那个叫苏幼恩的,为什么会这么上心?” 汪直答:“她是故人之女,亦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孩子。” 于他而言,幼恩早已是亲人般的存在。 她若出嫁,他便是她的娘家人。 可他,怕是难以送她出嫁。 小秋子望着他问:“督公,若是有一天我娶亲了,你会不会也对我的婚事这么上心?” 汪直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鹿楼敲了两下小秋子的头,冷冷说了一句: “就你这样,天天好吃懒做的,这辈子还想娶亲?做梦呢你,这辈子,哪有姑娘会愿意嫁给你?” “你还好意思说我!咱俩比起来,你有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才不跟你这样的比......” 他话还没说完,耳朵便忽然动了一下。 深夜里,有一妩媚至极的笑声骤然响起。 听声音,应是个女子。 这笑声在这夜里,显得好瘆人。 “有人来了。”他神色瞬间肃重起来,立刻拔出长剑。 这个时间点来的,除了刺杀,他们想不出这人还能有什么其他目的。 小秋子亦是反应很快,第一时间护在汪直身前。 他有些不耐烦地喊了一句:“谁啊,装神弄鬼的。倒真是大晚上了也不消停,没见到我们现在正在谈婚论嫁吗?!” 也是服了,之前来刺杀的哪会有人会搞这么吓人。 不都是直接动手,失败就跑? 今天这是倒了什么霉,碰上一个这么诡异的? 就连鹿楼也忍不住道:“这笑声,也忒瘆人了。” 何必如此,要杀直接上不就行了? 搞这些,是想恶心谁呢? 那女子笑声终于停了。 院内。 月色下,一身着大红色广袖留仙裙的女子抬起纤细的手,缓缓摘 玉指捻着被摘下的面纱,随即又忽然松开。 红色的面纱自屋顶坠落,她的指尖留在空中,与月光交融。 “话好多哦......”她轻轻开口。 她生得妩.媚,声音亦是.魅.人心.魂。 小秋子听到这声音,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谁啊......” 太他妈瘆人了! 大晚上的,不会是引来鬼了吧? 那女子又笑道:“想知道我是谁?怎么不出来亲眼看上一看呢? 看上一眼,不就知道,我是来取你们命的人了吗?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狂笑。 这笑声把幼恩都吓得立马坐起身,她往苏砚怀里缩了一缩。 苏砚温声安抚:“别怕,没事的。” 幼恩似是已为他温柔所沉沦,她用头蹭了蹭他的下巴,甚至想再在他怀里待上一会儿。 分明现在,她该站起身,拿起长剑出去看一看,这装神弄鬼的,到底是谁。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温柔让她难以克制。 但她还是在他怀里低声问:“要出去看看吗?” 苏砚皱起眉头,“可我怕你会被吓到。” 外面这人,实在是有些可怕。 刚说完,那红衣女子便又继续开口:“这小院子里可真够热闹的,就是没一个人敢出来和姐姐我打上一架,真是无趣,实在无趣。 汪直啊,你这里的人,都这么怂的吗?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至于这么躲着我吗?” 汪直听她这声音,只觉得耳朵疼。 他皱眉,沉声道:“你是我这辈子见过话最多的刺客。” “这是夸奖吗?”那女子又继续哈哈大笑,“你汪直,也有夸人的那一天?” 鹿楼忍不住喝道:“少废话,要动手,就快些动手,别浪费时间!” “好凶哦.....”那女子笑声又停了下来,“怎么能这么凶,我又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要来杀个人......” 隔着屋顶幼恩都能想象得到屋顶上这女子时而疯癫,时而扭扭捏捏的模样了。 她终于忍受不住,拿起长剑就要往外走。 苏砚却拉住了她。 “先别出去。”他摇头。 现在出去并非最好时机,也并非明智之举。 这女子一直在引人出去,怕是有什么目的。 第128章 又是万通 此时汪直等人都还在屋内,并未有任何动静,这便证明,此时并非是最好的出去时机。 况且,外面那女子,很明显是他们的敌人。 是来杀汪直的人。 对待敌人,岂能顺着她的意思走? 她若是在外面布下陷阱怎么办? 此时出去,岂不是如了她的意? 汪直也这样想。 他不疾不缓地站起身,默默喝了一杯茶,随后沉声道:“要杀我的人多了,活着从这院子里走出去的可不多。 不知阁下今日来,可留好了待会儿为你收尸的人?” 那女子轻嗤一声,笑道:“口气倒是狂妄,你就这么确定,你能杀得了我?汪直啊汪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你说这话,不就是想试探我今夜是否有帮手吗?” “知道还问?” 说完,汪直又道:“你猜的没错,我就是想问你今夜是否有帮手。所以,你到底有,还是没有?” “我能告诉你?”那女子轻蔑一笑,又道:“你这人怎么跟传言中不一样?怎么畏手畏脚的,我一个弱女子,你也怕?” 汪直应道:“我怕的不是你,我怕的,是今日来这里的,不止你一个人。” 这女子语气实在是太过于狂妄,话里话外都是想把他引到院子里去,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些。 他总觉得,是这院中已经被她设了埋伏。 那女子忽然冷笑道:“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不管今日我带了多少人过来,你汪直,都得死。 就算是我孤身一人,也能取你狗命。” 幼恩闻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她一手拽着苏砚,一手握紧长剑,箭步如飞冲出了屋子。 管她是人是鬼,她今天就要会上一会。 她倒要看看,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伤他汪直一根汗毛。 苏砚知自己拦不住她,便也不再阻拦。 这样做并不稳妥,更不安全。 可幼恩想这样做。 他不能一直拦着她。 也不想。 不管是人是鬼,就让他陪她一起面对。 幼恩自然也知晓这并不稳妥,可她怕这样在屋里耗着,会给敌人更多时间去准备。 这一架,她们迟早得打。 与其在屋内反复试探,一直担心。 还不如早些交手,她也能早些摸清楚这人武功到底如何,外面究竟有多少人。 她才不要一直这样耗着。 汪直听到外面响起推门声,心下一慌,手上还未喝完茶的白玉杯骤然摔落在地上。 他来不及思考,当即便又拿起刚放下的长剑,带着鹿楼与小秋子二人一齐冲出了屋子。 幼恩不能有事。 绝对不能。 幼恩没想到汪直也会在这时候出来,她有些意外地开口:“督公......” 为何也要同她一起犯险...... 汪直走到她身旁,皱眉沉声道:“你不该冲动。” 他早就教过她的。 幼恩摇头,“一直耗着,对我们没多少好处。” 苏庭和蓁蓁这时也起身跑了出来,幼恩见状,连忙将苏砚送到苏庭身边。 她低声道:“护好他,万不可让他有事。” 苏庭笑道:“我苏庭办事,还未出过岔子。” 她大可将苏砚放心交给他。 还有蓁蓁。 他万万不会让他们出事。 那女子见状一愣,“都出来了?这么大点院子,至于藏这么多人吗?汪直啊汪直,你好歹曾经也算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至于住得这么穷酸吗? 来杀你,我都嫌掉我岑岚的价。” 岑岚,也是南京这一带江湖上较有名的一大杀手。 她是从鸣凤阁走出的人。 那里,算是这天底下唯一一个只有女子的门派。 也是这江湖上,下手最狠,手段最为残忍的一个门派。 而岑岚,则是第一个入鸣凤阁的人。 她的名声,在南京极为响亮。 因为她杀过太多太多人了。 汪直自然听过她的名字。 这是汪直第一次遇上鸣凤阁的人。 从前那些刺客多数都是出自江湖上某些小门小派,不值得他重视。 可鸣凤阁不同。 那里的人,下手极狠。 虽都是女子,但武功个个不低。 想来,应是与两年前的幼恩不相上下。 幼恩听见这名字之后,默默朝汪直身边走近几步。 她低声问:“如何?” 她要问武功如何,手段如何,她能否打得过。 汪直没有回答,不点头,也不摇头。 幼恩的武功在同辈人中自然不低,若是只有岑岚一人,她或许还能顺利解决这一切。 可鸣凤阁出手,从未有过单独行动的时候。 今日来的,绝非只有岑岚一人。 故而他没法回答。 但沉默,已是他给幼恩最好的回应。 幼恩明白其意,默默深吸一口气,打起了精神。 这人,看来并不好对付。 汪直抬眸望着屋顶上,那正悠哉悠哉数着底下有多少人的女子,沉声问道:“竟是不知,我汪直,何时惹了鸣凤阁的人。” 又或者说,到底是谁,竟舍得花这么多银子,请来鸣凤阁岑岚来杀他。 “我们鸣凤阁办事,从未失过手。所以,就算是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也能让你死个明白。”说完,她脚尖轻点,缓缓自屋顶而下,身姿始终轻盈而又妩媚,宛若一只大红色蝴蝶振翅自屋顶飞下一般。 岑岚道:“要杀你的,正是北镇抚司的人。 北镇抚司,万通。” 原是万通。 又是万通。 幼恩拧眉,目光落到汪直身上。 督公和万通的恩怨,已经持续了许多许多年。 万通到现在,还不肯放过督公。 西厂遭到罢黜,督公被贬至南京,可他万通竟还不满意? 他到底,有多想让督公死? 身在顺天府,竟还要在南京花费这种心思。 他万通,倒是整日闲不住。 先是派厉鹿等人去苏州查探她的下落,后又请来鸣凤阁的人对督公下手。 他这一生,是不是真要与汪直斗个不停? 他这一生,莫不是都要耗在督公身上? 他倒是执着。 汪直苦笑:“想来,也没人会这么想让我死了。” 万通,不仅想让她死,还想让他不得好死。 “原本觉得,杀你汪直,会是一件难事,可如今看来,也没这么难。” 说着,岑岚将汪直身边人又打量了一遍。 第129章 一个女子 她目光落到幼恩身上时,略微停顿了片刻。 “一个女子。” 幼恩直视着她的眸,轻声道:“你也是女子。” “汪直,你身边是真没人了?怎么现在都需要女子持剑保护你了? 曾经的西厂督公,宫廷之中最得圣宠的那一个,如今竟能落魄成这副田地?身边就这点人也就算了,连女子都要上来充数。 汪直,你丢不丢人?” 汪直没有回答,他看了幼恩一眼,示意她莫要动怒。 幼恩自然不会因此恼怒,她只是有些不解。 同为女子,岑岚为何要说出这般话? 冷风拂过她发梢,她望着岑岚沉声道: “这世间,能执剑之人,不止你岑岚一人。” 她苏幼恩,亦然可以。 岑岚道:“可我不屑于跟你打,若是想死,自己找个凉快地,了结这条命算了,别劳我动这个手。” 幼恩却始终不往后退,“可你要杀的,是汪直,是我要护的人。” 是她此生,当以命相护的督公汪直。 岑岚要杀汪直,她岂能不管。 “倒是忠诚。”岑岚眸中闪过一抹冷漠,继续道:“可是,你还没资格和我打。 一个女子,当在家中相夫教子,织布做衣,万不该拿着长剑,站在这里和我对峙。 更不该,这般不顾一切地去护着一个太监,他汪直,只是一个太监。” 幼恩不懂岑岚为何非要跟她废上这么多话,但她清楚,岑岚是她的敌人。 “同为女子,为何你便能执长剑,而我便不能?同为女子,你怎么就没在家中相夫教子,织布做衣? 同为女子,你又为何要执长剑,在此与我对峙? 岑岚,你在说这一切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自己也是一个女子?” 一语落罢,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 岑岚沉默地望着她,始终不语。 许久过后,她才道:“我不杀女子。” 她岑岚,杀过无数人,却从不杀女子。 说完后,她又补充道:“若你要同我动手,那便出手吧。可我,不会杀你。” 她这一生,绝不会对女子动手。 幼恩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也不愿跟她废话太多。 她觉得岑岚这个人,实在是奇怪得狠。 要杀人,那便快些动手。 早些解决这一切不好吗? 偏偏要在这里一直废话,说了这么长时间,就没一句话是有用的。 仿佛就像是在故意耗时间一样。 小秋子站得都要累了,这女人甚是奇怪,下来之后就把目光锁定在了幼恩身上,就好像他和鹿楼斗不存在一样。 什么叫做督公身边没人了? 他和鹿楼两个活生生的站在这,不是人? 他正想要吐槽几句,恍然间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好似有许多虫子在爬一样。 幼恩亦然听到了这种声音,她连忙往岑岚身旁看。 之间她忽然拂袖,似是自袖中甩出了什么。 再然后,便有一阵如豌豆大的虫子从屋顶上爬了下来。 那些虫子数量极多,她已数不清楚。 密密麻麻的虫子渐渐朝他们爬来。 岑岚忽然笑道:“我岑岚可以不动手杀你,可这些,就不一定了。” 她岑岚,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不该放过的人。 —— 江允南今日心情大好。 就在今早,他将自己与季云初签下的那份契书公之于众,并带着苏庭和方鹤斋一起,将季云初告上了公堂。 证据确凿,结果自然是好的。 季云初被罚二百两银子,还要给苏家一百两的补偿金。 不仅如此,云初茶楼这一个月,都没法再开了。 季云初被气得半死,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江允南将这一军。 先前签下契书的时候不是说得好好的,不是说等他江家以后有生意了,还要找他季云初来做? 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他和江允南的下次见面,便是在公堂之上了? 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他这茶楼便这样没了? 虽说这茶楼一个月后还能开,可是于百姓心中,他季云初已成了一个道德败坏的小人。 没人再会愿意去他那茶楼品茶。 他们苏家铺子,总算是成了最后赢家。 江允南悠哉悠哉地看着今日账册,心中的喜悦已然溢于言表。 他笑着对苏漾道:“咱们这一次,算是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他季云初现在怕是要被气死了。” 终究是恶有恶报,季云初当初选择做那一切的时候,就该想到自己会有今天。 苏漾望着方才季家送来的这一百两发愣,良久后终于开口:“要不然,我们还是还回去吧。” “还回去?还什么?”方鹤斋有些疑惑。 他答:“这一百两。” 这银子,非他卖茶叶所得,亦非为人作画写字所得。 这银子,始终都是季云初的。 他苏漾,不想要这一百两。 江允南大惊:“苏漾你是不是疯了?这是他季云初应得的报应,这一百两我都嫌少。 你是不知,因为他背地里搞这些事,咱们这铺子少赚了多少银子。” 苏家铺子因为季云初损失的,何止一百两。 若是能早日正常开业,他苏漾赚的,怕是得有五个一百两了。 “可这钱,我拿着终究是良心难安。” 苏漾一直如此。 江允南见状,默默从他手里接过那一百两。 “即是如此,何必担心这么多?你把这银子给我不就行了?我拿着心安,我替你收着。” “也好。”苏漾点头。 江允南帮他们苏家度过这次难关,他苏漾,本该感谢他。 想了想,苏漾又道:“对了,今日卖茶叶卖出去的这些银子,若是允南你不嫌弃,也都收着吧。” 江允南并不缺钱。 他活了两辈子,鲜少有缺钱的时候。 就算是上辈子在现代时家道中落,可他家底到底还是丰厚的,也不至于缺钱到什么地步。 这辈子更不用说了。 这辈子江家不仅家底丰厚,还有宣家做靠山。 钱与势,他们江家都有。 但这并不代表江允南并不爱财。 他乐道:“那敢情好,你要是愿意给我我就收,这银子终究是不嫌多的。” 他了解苏漾是什么样的人。 他收了,苏漾便能心安。 他又何乐而不为? 第130章 汪直是谁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正文卷第130章汪直是谁?南京。 “是隐帜虫。”苏庭沉声道。 幼恩闻言面色大变,连忙将长剑收入剑柄,侧眸对苏砚道:“去拿火。” 苏砚点头,退进身后屋内,快速从屋中拿出一盏烛灯,随后又随手拿起榻上被褥,连忙跑回了幼恩身旁。 他要将烛灯递给幼恩,却被幼恩拒绝。 “护好你自己。”她道。 隐帜虫怕火,只要他身旁有火源,那些虫子就不敢靠近他。 苏砚也认得这虫。 这是一种类似于行军蚁的毒虫,此虫个性凶残,再加上其唾液有毒,能够轻易麻痹人类。 与行军蚁不同的是,隐帜虫往往会等人彻底没了知觉之后,再开始吞咽啃食。 于它们而言,人类只是猎物。 只是用来饱腹的食物。 汪直万万没想到,鸣凤阁这一次用来对付他的,竟然是隐帜虫。 早些时候便听说鸣凤阁岑岚善使毒物,能够驱使毒虫,以毒虫来杀人。 却没想到,这虫子竟用到了他身上。 他汪直,此生就算是死,也不该这样死。 他万不该死于毒虫啃咬。 这副死状,太过不堪。 他沉声问:“要杀,便堂堂正正地动手,使这些阴狠的手段作甚?” “你当我傻?”岑岚笑了笑,“堂堂正正地和你打,我能打得过?不使些手段,我怎么可能轻易一个人就把你杀了。” 她这一次,是一个人来的。 隐帜虫实在太过凶残,所至之处从无活口。 恐殃及同门,她若要用此虫杀人,便只能单独行动。 而岑岚,自小便百毒不侵。 隐帜虫的毒,对她无用。 她似乎天生就该干这一行。 这一次,她要杀的人,可是汪直。 汪直是谁? 一个曾得圣恩,在顺天府红极一时,能够一手遮天,权倾朝野。 甚至在有些地方,已出现了只知汪直不知皇帝的情况。 一介宦官,能走到如此地步,足以证明他汪直有多大的本事。 她万万不能轻视这种人。 他汪直,值得她费心思去动手。 来这里之前,岑岚便打听过汪直这院内情况。 除他之外,还有两个从军营走出的人,以及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 她不确定这些人的武功如何,故而也不敢轻视。 这一次,她使出了自己从未失手过的手段——隐帜虫。 多少年了,从未有人能从隐帜虫的队伍中活下来。 她相信,他汪直这一次,在劫难逃。 汪直看着隐帜虫离这边越来越近,连忙挥起长剑,砍断身旁梨花树的几根树枝,之后又从苏砚抱着的被褥上,扯下了几块布。 他用极快的速度捆了根火把,又用苏砚手上的烛灯将其引燃,用此逼退了就要爬上身的隐帜虫。 小秋子见状,也学着他方才的动作,捆了两个火把,另一个给了鹿楼。 好在这毒虫也有怕的东西,要不然,那便真的是彻底完了。 他们这一身武功,能够杀人,能够护身,却不能去杀这些小虫子。 只是,这些火也只能暂时吓退这些虫子。 火把终究会熄灭。 他们终究会沦亡。 鹿楼在拿到火把的那一刻,便意识到了这问题,他望着汪直低声开口:“督公先走。” 现在从后门走,离开这地方还来得及。 还能保命。 汪直没有回答,他将幼恩护在身后,望了一眼岑岚,沉声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跟我耗着?” 岑岚笑道:“除非你用一把火,把这院子给烧了,我们,同归于尽。 否则,我绝不离开。” 汪直又问:“为了杀我,至于搭上自己这条命?” 她手腕一转,面上依旧带着妩媚至极的笑容。 “不至于,所以,你今天必须死。” 一语落罢,只见数十根银针忽地自她指尖飞出。 汪直连忙拽过幼恩,侧身躲过这一击。 幼恩在站定之后,第一时间望向了苏砚。 好在方才苏庭在他身边,护住了他。 这一击,无人受伤。 岑岚面上笑容略有收敛,她沉声道:“倒是有些本事。” 确实不好对付。 以她的武功,对付这群人,确实是有些难度。 幼恩悄悄拉了拉汪直的衣袖,低声对他道:“先走。” 只要他安全离开就好。 “一起走。” 说罢,汪直给小秋子和鹿楼使了个眼神,随即便立马拉着幼恩往后院走。 随之一起离开的,还有苏砚苏庭蓁蓁三人。 岑岚见状大怒:“怎么,这就跑了?汪直,你要不要脸?!” 汪直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以极快的速度带着幼恩等人离开了院子。 他不跑,难不成还要等火把燃尽,隐帜虫将他咬死? 他还没那么傻。 院内,鹿楼一手持火把,一手持长剑,一边用火把逼退隐帜虫,一边用长剑防范着岑岚。 岑岚也不愿跟他们耗时间,她亦是拔出长剑,想也没想便朝着鹿楼和小秋子攻了过去。 但她的目标,不在人。 而是火把。 她武功虽是不高,但好在动作极快,极其利落地砍断了鹿楼手上火把。 火把坠落在一旁,鹿楼身旁少了逼退隐帜虫的东西,那群虫子很快便又朝他席卷而来。 就在这时,小秋子拿着火把将鹿楼护在身后。 “拿着火,替我赶走这些虫子,我去杀她。” 他将火把直接塞到了鹿楼手里,随后拿着长剑便要往岑岚身上刺去。 岑岚与他实力相差许多,只过了几招便已落下风。 很快,小秋子便在她身上留下几处伤痕。 可就在他马上就能一剑了结了岑岚的时候,岑岚忽然朝他又近了一步,忽地往他身上洒了一拨白色粉末。 小秋子压根就没想到她会有此等举动,他连躲都没来得及躲,便将这毒粉吸入。 岑岚拖着带伤的身子后退了两步,从嘴角挤出一抹笑容道:“你完了。” 这是她从隐帜虫身上提取出的剧毒粉末,只吸入少许便能让人浑身麻痹。 方才小秋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吸入了许多许多。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他必然要丧命于此。 小秋子亦是意识到危险,他在自己失去知觉之前,连忙望向鹿楼道:“先走。” 鹿楼虽是自小与他一起长大,但武功却大不如他。 第131章 听话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正文卷第131章听话方才他已然与岑岚交过手,他瞧得出,岑岚的武功在鹿楼之上。 若是他倒下了,鹿楼必然敌不过岑岚。 即使岑岚已身负重伤,可她那样的人,杀个人都不会使光明正大的手段。 若是堂堂正正交手,鹿楼或许有希望能赢。 可她断然不会堂堂正正与他交手。 她身上必然还藏有其他毒。 小秋子怕的,是岑岚对他也使毒。 若是如此,那便完了。 鹿楼却好似没听到他这话,他用胳膊夹住手中长剑,用手扶住了小秋子。 “挺住,别死。” 他现在,只希望小秋子能活下去。 能好好地活下去。 “敢拦我路的人,都得死。” 说罢,岑岚忽然从鹿楼胳膊中夺过长剑,就要往他身上刺去时,小秋子忽然护在了鹿楼身前。 那一剑,最终刺在了小秋子身上。 小秋子低声喃喃:“原是已经没了知觉,我都感觉不到疼。” 他终于倒下。 而鹿楼,这一次也没能扶住他。 只因那方伤了小秋子的长剑,下一刻,便刺在了鹿楼身上。 岑岚也不跟他们废话,火速跑出院子,去追汪直。 鹿楼与小秋子,终是成了隐帜虫的饱腹之物。 汪直等人并未跑远,他料定岑岚不敢将隐帜虫引至人多的地方,故而直接就近选了家客栈暂住。 只要没有那些虫子,单凭岑岚一人,还不足为惧。 他们此时,应是已到了安全之处。 可汪直却始终眉心紧锁。 幼恩瞧出了他的担心,对他道:“要不,我回去看看。” 汪直这是在担心还在院内待着的鹿楼和小秋子。 他们两个,虽然与他相处时间不长,但到底也是他身边人。 也是他,值得相信的人。 也是他汪直,在南京身边唯一的人。 汪直不希望他们两个会出事。 “你不能去。” 可他更不希望幼恩出事。 苏庭在一旁劝道:“那小子瞧着机灵,定然不会出事,督公放心便是。” “只是有些担心罢了。”汪直轻叹口气,随后道:“你们先回去歇息,今夜已是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总不能再折腾了。” 幼恩盯着他道:“叫我们去歇息,然后你自己再回去吗?” 汪直有些疲惫,他不愿解释,只是沉声道:“幼恩,听话。” 幼恩却始终望着他。 “督公既然是有想回去的心思,方才又为何带我们一起离开? 还是说,你只是想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随后再自己以身犯险?” 汪直确实这样想。 但他从来不去解释,也不去反驳。 他只是忽然望向苏砚,对他道:“今晚,你若看不住她,让她出了事。 以后,你也别想过我这一关。” 苏砚没说话,只是默默看了幼恩一眼。 “带她回去。”汪直又道。 苏砚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拉住幼恩的手,低声道:“我们先走,督公该歇息了。” 他的动作温柔,让幼恩不自觉想要顺从。 她就这样随他一同出了这屋子。 紧接着,苏庭和蓁蓁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走出屋子之后,苏砚便拉着幼恩下了楼。 “我陪你一起去。”他没问其他,只是道。 幼恩知晓汪直今夜必然放心不下小秋子和鹿楼,她知晓他必然会回去。 她不想让汪直一人面对这一切,故而也一定要回。 可苏砚,又岂愿让她一人? 他要陪她一起。 无论发生何事,无论即将面对什么,他都要和她一起。 只要能够陪在她身边就好。 一直能够陪在她身边就好。 不管要面对什么,都没关系。 可那院内,已是血肉模糊。 隐帜虫已然消失,可这两具死尸却异常骇人。 幼恩当即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握紧苏砚的手,眉心紧紧皱起。 这二人...似是鹿楼和小秋子。 只这一会儿,只那一会儿...... 方才还活生生的两个人,此时便已能见白骨。 怎会这么快...... 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汪直也出现在了门口。 瞧见这一幕时,他愣了很久。 他们真的出了事。 小秋子和鹿楼,真的出了事。 他们死了。 他紧握着的双拳微微颤抖,竭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我不该走的。” 若是再待上一会儿,再待上一会儿。 或是早些回来...或许他们就不会死。 或许,他就能救下他们。 幼恩没有说话,她反握住苏砚的手,拉着他出了院子。 就留督公一个人,向他们最后告别。 汪直垂下眼眸,沉默了许久许久。 良久后,他终于开口,嗓音还有些沙哑。 “原是如此。 跟着我的人,终究没有什么好下场。” 早知今日,他当初就不该多嘴救下他们两个人。 即使武功被废又如何,起码人还活着。 活着,便还有希望。 “可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 再后悔,也无用。 汪直驻足于门前愣了许久,直到太阳初升,一束光撕破黑暗,照亮整片天地。 他才回过神来。 总是要为他们收尸的。 他在门口站了一夜,幼恩在院外陪着他待了一夜。 苏砚亦是如此。 这一夜,他们都未曾合眼。 好在这一夜没再有刺客来。 汪直也是在回过神来后,才发觉他们两个人竟然一直都在。 他以为他们已经走了。 可他们没。 他转过身,望着幼恩道:“咱们去寻个好地方,让他们入土为安。” 幼恩点了点头,便和苏砚一起随汪直而去。 从入土,再到立碑,全都是汪直亲力亲为。 从日出再到日暮,他忙的,一直都是这一件事情。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才忙完了这一切。 幼恩和苏砚本想帮他一起,可他不让。 他想亲自,为他们两个人做些什么。 最后再做些什么。 “只愿来生,你们能够一生顺遂。 还有,莫要再遇到我了。” 他护不住他们。 这一生不能,下一世,怕是也不能。 他根本就护不住自己想护的人。 他谁都护不住。 幼恩站在一旁,望着这副场景,想说些什么却不敢说。 督公总是如此,若是出了事,他总会觉得,这都是他自己的责任。 可这本不该怪他。 他汪直,从没做错过什么。 第132章 在他身旁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正文卷第132章在他身旁这一夜,幼恩依旧是难以入眠。 她一遍又一遍地为自己杯中续满茶,边喝茶边叹气。 苏砚坐在她身边,始终默默陪着她。 他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但他不知该如何劝她。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她身旁,默默陪着她。 良久,幼恩终于放下茶盏,开口道:“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活着,已是幸事。” 苏砚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温声劝道:“别想太多,我们会好好的。” 所有难关终将会度过,危机也是。 总能熬过去的,总能好好活下去的。 他总是这样想。 幼恩用手托着下巴,望着他道:“我还是有些担心督公的情绪。” 汪直一整天都没多说一句话,他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回来歇息后,亦是没对他们说什么。 幼恩明白,这一次的事他心里必然不会好受。 她虽是知晓督公不会做什么傻事,但还是难免为他担心。 苏砚劝道:“他毕竟曾为西厂督公,曾经所经历的生离死别必然不会少。要不然,也不能一步一步走到那个位置上。 所以幼恩,你莫要太过担心。” 汪直他,定然能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我也希望如此。” 苏砚说得没错,督公所见过的生离死别,确实不少。 这是每个上位者,都要经历的事情。 可汪直并不冷血。 他虽是看惯了生离死别,却始终不能将人的生死看淡。 于他而言,每个人都应该好好活着。 小秋子该活下去,鹿楼也该。 若非是为了护着他,他们万不会出事。 汪直今夜亦是无眠。 他伫足于窗前,望着窗外月夜发愣。 多快啊,多快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世间总是如此。 这两日苏砚和幼恩都没怎么合眼,以至于这日白天,他们两人一直都在打哈欠,整个人的状态都是无精打采的,走路也是摇摇晃晃的。 苏庭见状,神情忽然变得异常复杂。 他纠结了许久,一直在想要不要把心里那话说出口。 那种话,说出来似乎有些尴尬。 但不说,好像也不太好。 犹豫了许久之后,苏庭终于把苏砚悄悄拉到一旁,望着他低声开口:“我能理解你们年轻,情到深处,难以控制自己。 但是你们这两天是不是有些过度纵.遇.了?年轻人,还是该稍微节制些的。” “你说什么?”苏砚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苏庭似是有些难为情,他拉了拉苏砚的衣袖,小声开口道:“就是那种事...你们这两天是不是太频繁了些?要不然,怎么会困成这样,还有幼恩那腿,都快走不稳路了。 叔父虽然这方面经验少,但毕竟也是过来人,都能明白的。” 他瞧得出来,幼恩和苏砚这般无精打采,走路摇摇晃晃,定然是因为那种事做的多了。 虽是情至深处,谁也不好控制。 但是如今毕竟还在南京,还在督公这里,他们应该稍微克制一些的。 就稍稍克制一些就行。 起码,别搞得幼恩连路都走不稳。 苏砚终于听明白了他话中意味,他脸颊微微泛起一抹红,声音很低很低: “叔父想多了,我和幼恩之间,并未发生过什么。这几日我们虽然共处一室,但是始终都未发生过什么事情。 如今,我还未给她一个名分,怎么能对她做什么。” 苏庭却觉得他的解释甚是苍白,他拍了拍苏砚的肩膀,意味不明地笑着道:“我都懂的,不用狡辩。” 不就是不好意思吗,至于编出来这么多理由吗。 都是一家人,和他说实话又没什么。 苏砚不必编这些骗他的。 苏砚一时有些无奈。 苍天知道,这一次他真没骗苏庭。 他和她,是真的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他再次极其认真地解释:“我与幼恩,真的什么都没做。这两日我只是守在床边,从未逾矩过。 叔父还是快别那样想了,若是幼恩知道了......” 就在这时,幼恩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什么?我知道什么?” 她出现后,苏砚脸更红了些。 他低声解释:“没什么,叔父方才说,叫我们这几日注意休息,别...别累着了。” 苏庭笑着附和:“确实是,别累着了。年轻人,还是应该节制些好。” 苏砚连忙望向苏庭,对他解释:“我说得不是那个......叔父你别乱想。” “我都懂,不就是那种事儿吗,叔父也是过来人。” 苏庭笑得更开心了些,连望向幼恩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挑逗。 幼恩对此甚是无奈,她现在算是听明白了,苏庭方才笑成那副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事。 这老太监,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脑子里装的都是些有颜色的废料? 她也是服了他了。 她望向苏庭道:“也就是你,这种时候脑子里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这事...毕竟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之间的那种事情,怎么能说乱七八糟?” 闻言,幼恩有些无语。 苏庭这是认定了她对苏砚做了什么。 哦不对,应该是他认定了苏砚对她做了什么。 他实在是想太多。 苏砚这样的人,若无名分,断然不会碰她。 他一定要先有名,再有实。 苏庭口中的那些事,他想等尘埃落定,一切皆已被成全之际,再一一给她。 该给的,他都会给。 名分和那些都是如此。 他忽然道:“今日凑巧叔父得闲,我也有些事,想与叔父商量一二。” “得闲?我何时得闲了?其实我挺忙的。” 说着,苏庭便要往一边走。 “我这就去忙了,你们两个该干啥干啥去吧,我还是那句话,年轻人嘛,总得节制些......” 他还没说完,便被幼恩一把拉回。 “苏砚说了,有事要与你商议。怎么,你有闲心聊这些乱七八糟的,就没闲时间聊一聊正事?” 苏庭小声提醒她:“这种事,可不敢说乱七八糟......” 幼恩有些无奈,他到现在还以为她与苏砚发生了什么。 他这个叔父,当得还真是不称职。 都现在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没将苏砚是个什么样的人给了解透彻。 第133章 回苏州吧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正文卷第133章回苏州吧苏砚道:“叔父口中那些事,我们先前确实未做,不管叔父信与不信,都是如此。 叔父若是不信,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这会儿,我要对叔父说的,是我与幼恩的婚事。” 幼恩闻言愣了愣。 他说自己有事要与苏庭商议,她一直以为是苏家铺子的事。 万没想到,苏砚要说的,竟是婚事。 他原是也开始着急了吗? 幼恩默默站到一旁,看着苏砚和苏庭对话。 “婚...婚事,这么快的吗?” 苏庭愣了愣,他亦是没想到,苏砚想与他商议的,竟然是这事儿。 他总觉得,幼恩和苏砚相识时间并不长。 也就只认识了几个月的时间,怎么这么快就要开始商议婚事了? 他虽是意外,但也明白这是好事。 他们苏家,要出喜事了。 终于。 苏庭连忙拉着苏砚坐下,对他说道:“我忽然又不忙了,你想说什么,咱们今天仔细说个清楚。” 最好今天就把这事给定下。 苏砚道:“我与幼恩,已是确定心意,这婚事,随时可定。” 他什么时候都可以。 反正幼恩愿意。 苏庭望了幼恩一眼,问道:“你们想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幼恩答得毫不犹豫。 这世间太多变数,她不想给自己留下后悔之事。 既是已经确定心意,那便自然是越快越好。 她怕自己,或是苏砚,也发生鹿楼和小秋子那样的事情。 这老天爷若是想要谁的命,那便是真的简单得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他们都没能力与上天抗衡。 她想在还活着的时候,做完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世间变数太多,她怕自己会失去苏砚。 也怕自己会忽然离开这世界。 离开他。 “你也是这么想?”苏庭又望向苏砚。 苏砚点头,“她如何想,我便如何。” 她想尽快,那便尽快。 一切,都依她。 苏庭笑着开玩笑:“你这样可不行……现在就什么都依她,那等到你们成婚后,你岂不是要纵容她上天了。” 苏砚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庭又望向幼恩,忽然轻叹口气,低声道:“不过,惯着她也好,这孩子...之前吃了太多苦了。” 如今能有苏砚对她这般好,倒也是好事。 幼恩与他对视,那一刻,似有暖风拂过她耳畔,她恍然间又觉察到家的温暖。 他们,永远都是她的家人。 然而感动总是一瞬间,苏庭永远正经不超过三秒。 他忽然很郑重地拍了两下幼恩的肩,沉声道:“但是说实话,我们苏砚摊上你这么一个小魔头,倒也是可怜。 他这一辈子,怕是要栽你手里了。” 幼恩应道:“我这一辈子,也栽在苏家了。” 苏砚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是咱家。” 苏家不会负你,我亦然不会。 此生,我都会好好待你。 苏庭终于看不下去,他在苏砚面前晃了晃手,打断了他们二人目光之间的藕断丝连。 “行了行了,我留在这里不是为了看你们两个人腻腻歪歪的,赶快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怎么安排。你们打算在哪里办婚事,如何办?” 苏砚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问幼恩:“南京,还是苏州?” 她想在哪里,便在哪里。 “我不知道。”幼恩摇了摇头。 在南京,太过危险。 可在苏州,如何能让督公送她出嫁。 督公啊,可是她唯一的娘家人了。 “回苏州。”苏庭忽然道。 这场婚事,只能在苏州办。 幼恩问:“这是督公的想法,还是你的?” 苏庭答:“我与督公,皆是这样想。” 南京太过危险,幼恩若在此处完婚,那必然会出事。 这是她一生的大事,汪直不想让她在成婚的时候出事。 说完,苏庭又补充了一句:“况且,苏漾他们都还在苏州,你在南京成婚,让他们如何?” “我知道了。” 幼恩点头,眸中却是藏不住的失落。 苏州什么都好,唯独少了汪直。 苏庭明白她心中所想,对她道:“好了,放心。等你成婚之时,我把督公也哄到苏州去。” 她问:“他会去吗?” 他答:“你成婚,他也不愿错过。” 她可是汪直甘愿欺君罔上也要保住的人,他怎会愿意错过她成婚。 幼恩道:“如今南京情势严峻,又有许多人想对督公下手,他一直待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危险。 再者说,如今督公在南京的官职也岌岌可危,倒不如直接辞官而去,随我们一同回苏州。 苏州那里毕竟有宣家军在,多少也能护着点督公。”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苏庭轻叹口气,继续道:“只是督公怕他去了苏州,会连累我们。 故而才一直推脱,怎么样也不愿意去苏州。” “他不愿意,你就去忽悠啊。你不是挺会忽悠人的,怎么到督公这里,就忽悠不动了?” 苏庭有些无语,他瞥了一眼幼恩,道:“你咋不去忽悠,论忽悠谁能比得过你,咱们西厂你才是大忽悠。” “你刚刚亲口说的,要把督公也哄到苏州来。” 她话音方落,余光便瞥见了不远处径直朝他们走过来的汪直。 “督公......” 苏庭瞧见他愣了愣,看来今天不适合在人背后说话。 方才说了一会儿幼恩,幼恩便出现了。 这会儿又说了一会儿督公,督公便来了。 汪直问:“你们这会儿怎么聚在了一起?” 幼恩连忙道:“方才吃完饭遇到了,便坐在一起说说话。” 可喜可贺,督公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她刚高兴一会儿,便听到汪直道:“我为你们安排了马车,今日你们便启程回苏州吧。” “啊?”幼恩愣住。 他肯开口说话,却是为了让她们离开。 汪直又道:“回苏州后,好好活着,若是遇到了麻烦,那就去宣吾将军那里避避灾。 宣吾会保护你们。” 幼恩皱眉,沉声问:“督公要让我们连夜离开南京?” “这一趟过来,辛苦你们了。”说着,他又将目光放到了苏庭身上,继续道:“回去吧,你在这里呆的时间,够长了。” 苏庭愣住:“我也要回?” 第134章 最无用的便是承诺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正文卷第134章最无用的,便是承诺那他身边,岂不是又无人可用了? 想到这里,不等汪直回答,苏庭便道:“我才不回。” 除非汪直与他一同回苏州,否则,他定然不会此时离开。 此时离开,便是置汪直于孤立无援之地。 汪直自然知他心中所想。 他问:“你想让我随你们一同回苏州,对吧?” 苏庭点头,“督公您知道的,苏州尚有宣家军会护着您,可南京,您什么都没了。” 这里,实在是不值得继续留。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况且,您真的舍得错过幼恩出嫁吗?” “我也想......”汪直的目光落到了幼恩身上,“送你出嫁。” 他还想给她全天下最盛大的婚礼。 可他早已不再是曾经的汪直。 如今他一无所有。 腹背受敌,钱权两空。 他哪还有那个能力,给她那些。 可他说不出来这些话。 汪直轻叹口气,拍了两下幼恩的肩膀,对她低声道:“听话,先回苏州吧。” 先回到那个安全的地方,和你爱的人,好好活下去。 幼恩语气坚定:“除非你和我们一起回。” 她和苏庭想得一样,他不走,她断然不会离开。 汪直轻声劝道:“等我处理好南京这边的事情,就去苏州看你们。” 幼恩盯着他问:“那您何时能处理完这些?我们可以等一切结束,等你能离开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回。” 汪直侧眸望向别处,答:“我也不知何时能结束,幼恩,这次你就听我的好不好?先回去吧。 等我这边结束之后,一定,一定会去苏州看你们。” 幼恩依旧盯着他。 “您说这话时,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您,真的有去苏州的心思?您真的会去吗?” 汪直没有回答。 他怎会没有去苏州的心。 可他去不了。 但凡他离开南京半步,陛下便能知晓。 再加上锦衣卫万通始终虎视眈眈,不肯放过他。 他若去苏州,便相当于把陛下和万通的眼线,都带去了苏州。 将身边这些潜伏着的危机,都带去了苏州。 带到了她身边。 他想她能好好的,故而怎么能去苏州。 这些话,他依旧不能讲给幼恩听。 他只是低声承诺:“若我能去,便一定会去。” “督公,我不想听这些。” 她要他随她一起回去,而非是说这些虚无缥缈的承诺。 在这天底下,承诺是最无用的东西。 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汪直正想再说些什么,但在这时候幼恩却又继续道:“这一次,没得商量。就算您不愿意去苏州,我也要把您绑到苏州。” 他愠怒:“苏幼恩,你大胆。” “若不大胆一次,难道要看着您一辈子都困在这里?若不大胆,难道要我成婚当日,连个送我出嫁的人都没有? 督公啊督公,你可曾想过,不管你在与不在,我都身处于危险之中。就算你在南京,我在苏州,万通也不会放过我。 您又何必一直担心这些?若有危险,我们一起面对就好。再说了,我们在苏州还有宣将军,可您在南京,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她宁愿大胆这一次,宁愿不守规矩这一次。 也要把他汪直,带到一个安全之地。 她才不要让汪直后半生真如历史般凄惨地活下去。 她要他好好的,起码在她还在的时候,能好好的。 汪直终于开口:“我若去了苏州,陛下必然会察觉到你的存在。” 万通的人,她或许还能应付一二。 可陛下若是对她下了死令,拿她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怕是也难逃一死。 他明宪宗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幼恩却对此毫不胆怯。 “那就让他派人来杀我,来一个,我杀一个。” 她的命,总得让她自己去拼。 即使拼不过,也不过是一个死。 左右,都是一个死。 从前,她并不怕死。 遇到苏砚后,她才想要好好活下去。 活在有他的每一天里,活在自己想过的日子里。 如今,她确实不想死。 她不怕死,她怕的是离别,怕的是亲眼看着身边人一个又一个先她而去。 她想汪直能够好好活着。 “不可妄言。”汪直皱起眉头,“你能与万通作对,能与权势为敌,却万不能与陛下站在对立面。” 这天底下,谁能斗得过他明宪宗。 他汪直不能,她苏幼恩更不能。 明宪宗是这天下的皇,是他们不得不去听从的人。 “若与陛下为敌,能让督公好好活下去,那我宁愿如此。” 说着,她忽然抬起手,乘汪直不备之际,在汪直面前洒出一片白色粉末。 这是她在经过岑岚之事之后,便会随身带着的一包迷药。 她本以为,这迷药能用在刺客身上,万没想到最终却用到了督公身上。 汪直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还在斥责她大胆。 可她却毫不在乎。 她此时在乎的,是他能活下去。 能在苏州,好好活下去。 苏庭也没想到幼恩会忽然做出这种举动,他亦是愣了一会儿。 直到幼恩唤他:“还不快过来搭把手,我们现在就走。” 她要在汪直醒来之前,把他带出南京。 她才不要给他留在南京的机会,一分都不会给。 她要汪直,待在安全之处。 很快,汪直便被他们塞进了马车。 离开南京的这一程,她未曾歇息半刻。 若是马儿累了,那便换一匹马。 若是他们饿了,那便啃路上买的干粮。 她换了许多车夫,日夜不停的赶路,最终只用了三日,便回到了苏州。 好在这三日,汪直都是昏过去的。 到苏州时,他还没醒。 幼恩忽然有些担心:“莫不是我那时候撒的迷药太多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苏砚为他把了脉,随后应道:“放心,督公无事,许是今日太累了,故而才一直没醒,再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幼恩又问:“再累,也不能直接睡三天,他这三天不吃不喝,不会出事吧?” 苏砚答:“唯一会出的事,大概就是等他醒来之后,你少不了要挨一顿骂。” 听到这话,幼恩仿佛已经想象得到,等到督公醒来之时,看到自己已经身处苏州会有多生气。 第135章 活着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就当,就当是给督公一个惊喜了。” 苏砚无奈地笑了笑:“怕是惊吓,不是惊喜。” —— 顺天府,皇城内。 明宪宗在香炉中铺上底灰,缓缓将其压个平整。 一人跪在殿内,小心翼翼地禀告:“陛下,汪直他,去了苏州。” 闻言,明宪宗正提起香篆的手微微一顿,他愣了两秒,才将那香篆放入香炉。 “苏州?何时?” 汪直竟去了苏州,在没他的命令之下。 殿内那人跪着答:“昨日我们的人,才把汪直离开南京赶赴苏州的消息,送入顺天府,想来这时候应是已经到苏州了。” “朕知道了。” 明宪宗从香罐中舀出香粉,一点一点往炉中填印。 待打完篆香之后,他才缓缓转过身,望着殿内这人道: “昭和,你亲自去一趟苏州,务必查清,汪直此去苏州,究竟为何。” 李昭和点了点头,“陛下放心。” —— 苏州。 宣吾望着幼恩带回的汪直,愣了好大一会儿。 “你们...就这样把督公带来了?” 她怎能如此大胆,不要命了? 连着赶了三天的路,幼恩有些疲惫。 “南京那边刺客太多,督公在那里又无可信之人,不把他带回来,我没法安心。” 宣吾轻叹口气:“等他醒了,怕是要被你气死。” 幼恩喝了口茶,缓了一会儿后道:“被我气死,总比被那些人杀了强。” 宣吾有些无奈,问道:“他啥时候能醒?” 苏砚答:“应是这两天就能醒来了,算算时间,今晚应该就能醒了,最迟明天上午。” 闻言,幼恩摸了摸鼻子,放下手上白玉杯,站起身道:“我觉得这两天我还是得回家避一避,苏砚,要不然咱们这两天先去斜塘镇待着吧。” 等到督公气消了,他们再回来。 到底是她亲手干的这些事,如今她确实是不敢直接面对督公。 “怂了?干这些事的时候怎么不怂?”苏庭悠哉悠哉地说道:“这回督公要是没扒了你的皮,我就不叫苏庭。” “还好意思说我,整得好像你没参与一样。也不知道当时是谁1把督公拖进马车的,你以为,督公会只生我一个人的气?” “督公也不是第一次想把我皮给扒了,我没什么怕的。” 说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道:“不过幼恩,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他醒来之后不生气。” “什么?” “成婚。” 就现在,就在督公醒来之时。 “你疯了吧?这种事不用提前准备的?况且如今苏漾还什么都不知道,你想让我们忽然成婚,把他和方鹤斋吓死?” “险些忘了阿漾......”苏庭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之后又道:“要不然我先去斜塘镇一趟,把阿漾他们带回来,这一切,你到时亲自向他解释,如何?” 幼恩微笑:“您这算盘打得倒是好,留我在这面对督公也就算了,还要让我亲自把这些告诉大哥,你就不能替我说上一句话? 这种尴尬你都不能帮我抗一次?” 他苏庭,不愧是整个西厂,最不仗义的一个太监。 “这种事,我开口总是不好,毕竟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要不让苏砚开口也好,反正只要不让我说就行。” 他就是不想经历这种尴尬。 一点都不想。 幼恩挽住苏砚的手,边往外走边道:“不说了,我们这就往斜塘镇走。” 比起面对督公,她更愿意面对苏漾他们。 向他们解释,起码只有尴尬。 “真走啊?”苏庭连忙追上他们,可就在幼恩将要走出营帐的那一刻,李照邻拿着一封书信走了过来。 她将信递给幼恩,并道:“苏家的信。” 苏家的信?苏漾寄来的? 她正要去斜塘镇见他们,他便寄信过来了? 倒是够巧的。 幼恩看过信之后神色大变,她眉心紧皱,声音亦是极其沉重。 “锦衣卫的人,把江允南抓走了。” 宣吾闻言亦是大惊:“锦衣卫抓我们允南作甚?!” 他锦衣卫是疯了吧,敢抓他的人?! 他江允南,也算是半个宣家人。 他万通,竟敢抓他? 幼恩道:“信上说,锦衣卫的人,似乎在找我。那日正巧允南在铺子里,鹤斋先生只护住了大哥,没能护住允南。” 他锦衣卫,办事倒是没一次是堂堂正正的。 每次都耍这些小手段,倒是够恶心的。 苏庭拍了拍宣吾的肩膀,劝道:“别担心,江家的人,他还不敢动。况且,他背后还有你们宣家。” 万通就算是再大胆,也不敢触怒宣家。 “我现在就要回斜塘镇一趟,他们锦衣卫要的是我,应是不会伤允南。” “我与你一道回去。”说着,宣吾便拿起了长剑。 李照邻连忙拦住他,“你若走了,汪督公该怎么办?” 军营内,还有汪直。 幼恩道:“宣将军放心,允南不会有事。你便在此守着督公,若那便有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我会给你传信。” 宣吾有些为难,他怕幼恩一行人敌不过锦衣卫那群人,但又怕汪直会在他离开后醒来。 李照邻看出了他的担忧,她忽然道:“属下请命,同他们一道赶赴斜塘镇。” 有她前去,宣吾大可放心。 她定然,会把江允南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也好。” 宣吾点了点头,“你带些可信之人,这一程,务必要保允南和幼恩平安无事。 还有,若在那边出了事情,一定要记得跟我传信。” 李照邻点了点头,“将军放心,属下就算是拼了命,也会保住江公子和幼恩。” 宣吾闻言忽然皱起眉头,他犹豫了一会儿,片刻后才终于开口:“我说要你保住他们,却没说要你拼命。 阿照,我要他们活着,也要你好好活着。” 这一程,谁都不能有事。 李照邻抬眸,与他对视,望着他道:“将军放心。” 她定会活着回来。 幼恩觉得此时气氛有些微妙,她本意是不愿意破坏这种气氛的,可是有些话,她觉得自己该说出来。 “你们放心便是了,我与锦衣卫交过手,那群人武功不怎么样的,咱们还不至于和他们拼命。”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36章 坦白 对付他们,还没那么难。 然而李照邻和宣吾却好似压根就没听到她说话,他们把她当空气。 宣吾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沉声道:“珍重。” 李照邻道:“将军亦是如此。” 他们两个总是这样,总是差些什么。 分明早已互生情愫,分明早已动了心思,却终是不肯宣之于口。 他和她,都不愿意说出口。 幼恩看着她们两个人这样,都免不了为他们着急。 她想不通,分明已经花了十年时间在他身上,她又何必如此。 为何就不肯,把自己心中的话说出口? 为何就不能,坦诚相待,将心意告知与他。 她也想不通,为什么宣吾亦是不肯说出口? 珍重。 他只能对她说这两个字。 分明心中有万般话想说,却始终不能宣之于口。 幼恩实在是想不通。 宣吾和李照邻,究竟在顾虑些什么。 非要这样一直耗下去才行吗? 她已经用了足足十年去陪他,他到底还在等什么? 一个女子用了足足十年,还不值得他将心中话说出口? 宣将军他,未免顾虑太多。 她都怕宣吾和李照邻会一直这样下去,一直这样耗下去。 他们消耗的,是他们的时间,是他们对彼此的热情。 在回斜塘镇的穿上,幼恩默默拿着一盘糕点,走近李照邻。 她将糕点放到了李照邻面前,说道:“这家桂花糕特别好吃,尝一尝。” 李照邻含笑接过,吃了一块之后,忽然问幼恩:“你和苏公子,是不是将要成婚了?” 幼恩点了点头,对她没有一丝隐瞒。 “我早已想和他成婚,如今终是快到日子了。” 她已是确定心意,此生非他不可。 她也只要他。 李照邻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侧眸望向江上浮萍,轻声道:“真好。” 之后,她忽然发出一声不可轻闻的叹息。 也不知她何时才能走到这一步。 才能和自己心中那个人,走到这一步。 幼恩望着她问:“你真想一辈子待在军营?” 真的就不想,嫁人为妻,和爱的人厮守终老? “我爱的人,身在何处,我便身在何处。”李照邻这样回答她。 她并非是一辈子都要待在军营,她只是,相待在有他的地方。 有宣吾的地方。 宣吾在哪,她便在哪。 宣吾此生若不愿离开军营,那她自然也不愿。 幼恩明知故问:“阿照姐姐已有心中所喜之人?” 李照邻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默默盯着湖面发愣。 幼恩望着她看了一会儿,良久后才道:“我看得出来,你对宣将军的心思。” 她的心思众人皆知。 唯独宣吾不知。 李照邻转过头,刻意避开她的目光。 “我只是宣吾将军的副将,我对他,能有什么心思。” “男女之情。”幼恩直言。 李照邻拿着桂花糕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愣了两秒,随后默默将桂花糕放回盘中。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隐瞒:“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她还是没法突破自己心底那一道防线。 有些话,她还是说不出口。 始终都是这样,她将自己心中所想,藏了太久太久。 她不敢说出口。 她怕的,是他会知晓。 她怕的,是会逾矩。 幼恩道:“我知道,你现在不肯把心中所想说出来,是因为你怕他会知晓,怕他会接受不了这一切。 可是啊,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在他心里,也是如此想的。 或许,他也一直在等那句话。” 或许,他们之间,差的只是那一句话。 李照邻缓缓呼了一口气,她垂下眼眸,低声道:“你是怎么看出我的心思的?何时看出的?” 幼恩答:“从你们两个人之间平时的接触中看出的,只要你一瞧见他,眼睛里就是有光的。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你的目光总会在他身上。 你会看着他的盔甲发愣,会一遍又一遍下意识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你只在军营待了这么长时间,便已经看出来了这些事情。我与他待在一处十年,陪他征战,守百姓,陪他出生入死,陪他一日三餐。 可他,始终都没能瞧出这一切。幼恩,你说,这又是为什么?” 她苦笑,忽然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是他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是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和我怎么样。 是他宣吾,只把我李照邻,当成副将看待。是他宣吾,一直以来对我,从未起过心思。所以,所以啊,他根本就想不出我在想些什么。 他对我没心思,又怎么能猜得出我的心思。” 终究只是她有意,可他无心。 这又能如何?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怎么会不懂得她想要什么? 幼恩轻轻拍了拍李照邻的肩,轻声安慰:“或许,只是你想太多了,或许这一切没你想象中这么复杂。” 她太明白,久居军营的李照邻,心里憋了太多太多的话。 她有太多话该说出口,却始终没能说出来。 有太多情绪,被她积压在心里。 她总要有个机会说出口。 她总要有个机会,把自己积压以久的情绪,说出来。 全部都说出来。 要不然,一直藏在心底,该会有多难受。 “我和宣将军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接触的地方也不多,但是我也能感受得出,他是一个不太爱说出自己心中想法的人。 他一直不肯对你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应是怕你没那个心思。他怕的,或许是他说出来之后,你会离开他。 他怕的,或许是失去你。” 幼恩这样劝她。 可李照邻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哪有资格,值得他费这种心思。 我只是他的副将,只是副将。” 他失去了她,还能有其他副将。 她李照邻,始终都不是那个不可替代的人。 幼恩道:“咱们虽然接触不多,但我始终都很敬佩你。你能待在军营这么多年,还一步一步走到了这个位置,着实是厉害,我打心眼里敬佩你,真的。 所以,不要觉得自己不够好,别怀疑自己。你李照邻,自然有资格值他费那个心思。 感情这种事情,原本就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只有愿不愿意。” 正如她与苏砚。 苏砚为她做了那么多,可她却始终一无所有。 她什么都没有,可他却甘愿如此。 因为彼此心意相通,所以便没有值不值得,只有甘愿与否。 幼恩甘愿为他付出一切,他苏砚亦是如此。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相互的。 想到这里,幼恩又补充了一句:“其实说句实话,或许是因为你整日和他呆在一起,没能察觉到那些异样。 当局者迷,这一点也是能理解的。 其实,他一直以来对你,跟对别人,都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你或许察觉不出来,可是我和我苏砚,都能看出来的。 我们一直都觉得,宣将军对你,是上心的。” 他会唤她阿照,会时时刻刻想见到她。 他那副表现,哪里是一副对她没意思的模样啊。 李照邻愣了一会儿,良久没能开口。 她什么都没感觉得到。 从始至终,她都觉得宣吾对她,只是一个将军对待一个副将。 她觉得,他对她,始终都没什么心思。 可幼恩今日与她说这些话,却是让她心中难受。 她忽然满脑子都是她家将军。 就在这时,苏砚走了过来。 他坐到幼恩身旁,为她披上了一件披风。 “被风吹着冷不冷?怎么不进船舱里聊?”他问。 幼恩摇了摇头,笑着答:“不冷,但有了你送过来的披风,我只觉得更暖和了些。” 就连天气,似乎都晴朗了许多许多许多。 他又问:“在说些什么,我可以听吗?” 幼恩没回答,默默看了一眼李照邻。 李照邻亦是躲避着他的视线,始终不知该如何答。 就在这时,苏砚再次开口:“是在说你与宣将军之间的事情,对吗?” 他是望着李照邻说出来这话的。 李照邻微微一惊,原来她的心思,是真的众人皆知了。 谁料这时候苏砚却道:“其实我和宣将军聊过这个话题。” 李照邻忽然就提起了精神,她坐直身体,望向苏砚问:“他说什么?” 苏砚答:“他说,只是不想失去你。” “是不想失去一个副将,还是不想失去我?” 她想知道,在他心里,她究竟是不是只是一个副将。 她想知道,在他心里,她究竟算得上什么? 他不想失去的,是一个副将,还是她李照邻? “是你,而非只是一个副将。”苏砚的语气很坚定。 幼恩闻言也是一愣,苏砚他何时和宣吾将军单独聊过天? 为何她什么都不知道? 苏砚从来都不会骗人,若他敢这么坚定的说出来,那这件事情必然就是真的。 他必然没有说谎。 只是她想不通,苏砚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背着她和宣吾将军悄悄谈心的? 他们这两个大男人,又都说了些什么? 就很奇怪...... 苏砚又补充了一句:“将军主动问起过我,娶亲都要准备些什么,还问我,快成婚,是什么样的感觉。” 李照邻皱起眉头问:“什么时候?” 不仅幼恩想不通他们的茶话会开在了何时,就连李照邻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这一切。 “在我们准备去斜塘镇之前,幼恩回去忙自己的事情时,姑娘你去召集将士们的时候,宣将军和我说起了这些话。” 幼恩愣了一下,“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你在和宣将军聊这些吗?” 她竟然还以为,他也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没想到,他竟然去干了正事。 干了一直以来,她一直想干的事——打探宣吾的心思。 苏砚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一直以来有话想问宣将军,便替你问出来了。” 他一个男子,去问总比她去问好一些。 幼恩也提起了兴致,她笑着问苏砚:“所以,宣将军对你说的,是他满门心思也早已在她身上,只是还有顾虑是吗?” 她问得太过直接,李照邻听后脸颊微微泛红,整个人脑子里都乱糟糟的。 苏砚道:“宣将军他,确实早已动了心。他只是怕说出口后,你会离开军营离开他。” 正如幼恩所想,这一切正是如此。 “我怎么会离开......”她鼻尖微微泛红,似是有些哽咽:“我以为,是我满门心思扑在了一个根本对我无意的人身上。 我以为,是我不够清醒,没认清楚自己的定位。我以为,这一切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动心...... 可是我李照邻,哪里配得上他喜欢?” 苏砚却道:“宣将军也这样对我说。” 她所顾虑,正是他所顾虑。 李照邻愣了好久好久。 原是如此吗? 他原是也有这样的想法吗? 怎么会呢? 他可是宣吾啊,他可是守着苏州百姓的将军啊。 他宣吾,也会和她一样吗? “怎么会呢...将军他,怎么会呢。” 怎么会对我有意,我李照邻,算得上什么? 我哪里,配得上他宣吾。 幼恩刚享受到了在古代磕CP的快乐,便听到李照邻妄自菲薄,没忍住道:“快不准怀疑自己了,你很好很好,真的。” 生得好看,能文能武。 能穿战甲上战场,能施号令领兵亲征。 她能走到这一步,足以证明她的能力有多强。 她这样的人,怎么还会怀疑自己,怎么还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苏砚又道:“宣将军说,自己的双手沾了太多鲜血,他身上罪孽太重。他不想,把自己身上的罪孽,带到你身上去。” “可我杀的人,也不少。” “我劝过他,我说,你们杀的人,都是该杀之人。你们这样,也是为百姓谋福,你们没做错过什么。 只是他心里似乎有什么坎,一直过不去。 这个坎,或许只能等你亲自去问他了。” 有些话,他没法代为转告,她们总得亲口将心中所想说出口。 “原是如此。” 李照邻轻轻点了点头,此时却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悲。 她许是该开心的。 苏砚说了,将军心里也有她。 苏砚说了,将军对她是不一样的。 苏砚说了,他心中所想,和她一样。 她该是高兴的。 可是为什么,心里就是莫名其妙地有些难过。 似是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悲伤,一直困扰着她。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37章 与他成婚 斜塘镇。 幼恩一行人到这里的时候,方鹤斋正在铺子里来回踱步,苏漾则是坐在茶桌前愁眉不展。 在瞧见他们之后,方鹤斋才停住步子,望向幼恩道: “可算是回来了。” 总算是把他们给等回来了。 幼恩问:“你们两个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方鹤斋摇了摇头,“并无大碍,不必担心,只是允南被他们抓去了。” 苏漾站起身,望着幼恩缓缓开口:“那群人,似是冲着你来的。” “我知道。”幼恩见他们身上都没什么伤,也就放下心来。 “你们没事就好,允南背后还有宣家,锦衣卫再怎么大胆,也不敢跟宣家对着干。” 有宣家在,江允南便一定没事。 方鹤斋忽然问:“你怎会招惹锦衣卫?” 幼恩犹豫了一小会儿,随后才问:“你们...怎么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就是我?” 此时她还是苏家苏幼恩的身份,又是男子装扮,锦衣卫那群人不该这么容易知晓她苏幼恩就是宋卿卿才对。 而苏漾和方鹤斋,也不该这么轻易猜到这一切。 其中一定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方鹤斋向她解释:“是允南说的,他说叫你快回来,锦衣卫要找的人是你,你不回来,锦衣卫肯定不会放他走。 所以,我们才知道这一次锦衣卫,要找的人是你。” 听完这句话时,苏幼恩已然握紧了拳头。 挺好。 江允南这个男主,真挺好。 没事拖拖后腿也就算了,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还不动一动脑子。 他江允南就真的没脑子吗? 她苏幼恩耗费了这么多精力,这么多时间,每日小心翼翼地活着,就为了小心藏住自己的身份。 他倒好,几句话就让锦衣卫知道了她苏幼恩就是宋卿卿,让苏漾方鹤斋知道了锦衣卫要找的人就是她。 挺好,江允南,真挺好。 挺不错,她现在恨不得一拳打死他。 果然,她跟这本书男主就八字不合。 这辈子就算是没像原书里那样,被他一刀砍死,也会被他气死。 活生生气死。 幼恩越想越气,但当着苏漾和方鹤斋的面,她也不能说些什么。 只是默默与苏砚对视,悄悄撇嘴,往他身边靠了靠。 苏砚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低声对她道:“没事的,总会知道的。” 这一切,终将会水落石出。 她的身份,还有他们之间的事情,总有一日得让苏漾和方鹤斋知道。 总得说出来的。 幼恩没再说话,默默回了屋子,将东西放下之后便提剑而出。 她先是交待苏砚:“你留在这里,我和李将军一路就好。” 他不会武。 她怕这一程他会受伤。 随后,幼恩又望向苏漾,对他说道:“宣吾将军为了允南的事,派来了副将李照邻与一队人马,此时就在外面候着。” 她还没说完,苏漾便问:“那你为何执长剑?幼恩,你也要去?” 幼恩点了点头,“大哥放心,我会武,锦衣卫那群人,还伤不了我。这一程,我与他们一同去救允南。” 即使江允南能把她气个半死,但他依旧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老乡。 身为老乡,她总是得去救一救他的。 毕竟,若是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被抓。 “可是,他们的目的便是你。” 苏漾有些担心,锦衣卫那群人来者不善,他怕幼恩去了就等于羊入虎口。 “就因为他们这一次的目的是我,我才要去这一趟。” 说完,幼恩又望向方鹤斋,行了个拱手礼后道: “还要拜托先生照顾兄长。” 方鹤斋点头,“自然。” 即使她不说这句话,他也不会让苏漾受伤。 他远比她想象中要更在乎苏漾。 幼恩又侧眸瞧向苏砚,忽然再次开口:“还有...苏砚。” 这一次,她没法陪在他身边。 他一定,一定要好好的,等她回来。 苏砚始终未曾言语,即使幼恩已经把这些话说出口,他都没开口说什么。 他还能说些什么? 和她一起去吗? 他倒是想。 可是,他不会武。 他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凭什么陪在她身旁? 他不想自己成为她的拖累。 幼恩不知,苏砚他有多想时刻都陪在她身旁。 可自他亲眼瞧过生离死别,亲身经历过在她为难之际无能为力。 他便已是明白,有许多事,不是他陪着她就能解决的。 他没法执剑护她,亦然没法救她于危难之际。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陪着她。 像个木头,像个摆设一样地陪着她。 他不愿如此,他想她也不愿如此。 这一程,他选择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也不坚持。 他选择留在这里,等她回来。 他真的,真的不想拖累她。 他只是不想拖累她。 她一定,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回来。 在幼恩要走的那一刻,苏砚当着苏漾和方鹤斋的面,忽然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低声呢喃:“我在家等你,你记得,万事都要先护好自己。” 说完,他又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补充了一句:“知道你嫌尴尬,不想亲自将这一切告知与大哥和先生。 所以这一次,我来替你说。所有的一切,我都会一五一十告知于他们,你放心便是。 等你回来之后,便能真真正正地去做自己,便能想穿什么穿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还有...我们......” 我们也能尽快成婚。 他没能说出来后面那几个字,但幼恩还是笑着点头。 “我懂你的意思。” 她也想快些成婚,快些和他有个名分。 她太期盼那一天了。 故而这一次,她一定会活着回来。 为了他,也为了她自己的后半生。 她一定,尽快解决这一切,然后回到他身边。 与他成婚,与他厮守终身。 李照邻没想到苏砚竟听了幼恩的话,没执意陪她一起。 她问:“这次,他怎么没要和你一起去?” 幼恩答:“此行危险,他不会武,不能去。” “担心他的安全?” “怎么会不担心?” “你不是说,那群锦衣卫不难对付?咱们这么多人,应是能护住他。”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38章 别再瞒我 “可我们,并不能保他一定无事。” 她不想他会有危险,一点都不想。 苏砚将这一切告知与苏漾和方鹤斋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愣了好久好久。 良久后,苏漾才开口:“幼恩她,是女子?” 他的语气有些颤抖,很显然难以接受这一切。 他家三弟,怎么就变成女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苏砚道:“她便是宋家女,宋卿卿。” 那个幼时,他曾见过的宋卿卿。 “宋家......” 那个被陛下下令要满门抄斩的宋家? 他们一家,不都已经...... 苏砚解释:“当初有人救下了她,她为了活下去,不得已才扮成了男子。” 苏漾愣了一下,随后问:“所以,其实幼恩并非是叔父之子?” “不是,她只是为了活下去,才扮成如今这副模样。还望兄长莫要生她的气,她若是有法子,也不会骗我们。” “你是何时知道这一切的?” “早些时候了。” 苏砚垂下眼眸,没再敢看苏漾。 他心中有些愧疚。 苏漾自然不会害他,也不会害幼恩,可他们却瞒了他那么久。 他和幼恩,都在瞒着他。 这么久的日子,共处于同一个屋檐下,他们却一直在瞒着苏漾。 他很怕苏漾会怪他。 苏漾沉默了很久很久,他坐在位置上,始终不语。 这一切,他真的没法一时接受。 方鹤斋坐在他身旁,先是轻轻拍了两下苏漾的肩膀,低声劝了一句:“没事的,没关系的。” 苏漾依旧是沉默不语,什么也不说。 方鹤斋便望向苏砚问道:“所以,你和幼恩现在的关系是?” 苏砚坦白:“我想和她成婚。” 闻言,方鹤斋大惊,苏漾亦是有些错愕。 他没听错吧? 苏漾要和幼恩成婚? 这怎么行? 他们两个可是兄弟啊! 不对,幼恩是宋家人,并非是苏家人。 他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 他们完全可以成婚。 可是不知为何,苏漾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说不上来的那种怪异。 “你认真的?没开玩笑?”方鹤斋替苏漾问出了他的疑惑。 “没开玩笑,很认真。” 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开玩笑。 空气骤然陷入一片静寂,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苏砚在等苏漾开口。 苏漾沉默了许久许久,良久后终于开口: “她如何想?” 苏砚答:“与我一样。” 苏漾望着他问:“所以,今日你向我坦白这一切,是因为你们做好了成婚的准备,所以特来通知我?” 苏砚答:“我们确实已经确定心意,可是......” 可是他好像,也没法解释。 这一程确实是因为婚事,他们才决定坦白一切。 若非是因为婚事,或许他们还会继续隐瞒。 苏漾也明白这些。 他苦笑着问:“若不是婚事迫在眉睫,我怕是还没法知道这一切,对吧?” 苏砚没有回答。 他压根就没法回答。 “没关系,我并不怪你们。我也明白幼恩的难处,我只是希望,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你们也能跟我说上一说。 让我也能尽自己的一份力,帮一帮你们。阿砚,我也能理解幼恩的,我不会怪她,我也会像你一样,替她保守这个秘密,好好护住她。 阿砚,我是你的哥哥啊......” 我怎么会害她...... 怎么就一定,要瞒着我呢? 怎么就非要瞒着我呢? 整个苏家,只有他一人不知实情。 他心里怎么会不难受? 苏砚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皱起眉头,低声道:“这一次,是我们做错了。” 他能体会到苏漾的难受。 若是换做他,他也会失望,也会难过。 苏漾道:“我不怪你,只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别再瞒着我了。” 他也是苏家人。 也该知晓这一切。 说完,他又道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就让我们整个苏家一起面对。” 他们是一个家啊。 他们是一家人啊。 苏砚点头。 “此后若有他事,我绝不会再对兄长有任何隐瞒。” “那便好。” 不要再瞒着他就好。 他又问苏砚:“你们的婚事,可定下时间了?” 苏砚答:“还没,还要等兄长与叔父商议时间,我们才能定下。” 苏漾忽然侧眸望向方鹤斋,问道:“鹤斋,替我们苏砚和幼恩,选个良辰吉日吧。” 方鹤斋惊诧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外人去选日子?要选日子,肯定得你们自家人商量着选,怎么也轮不到我身上。” 苏漾却道:“你从来都不是外人。” 他早已,将他当作自家人。 苏砚笑道:“兄长说得没错,在我们心里,先生也是家人。” 方鹤斋愣了愣,良久未在言语。 他何其有幸。 —— 锦衣卫这一次来的人,比上次多了两倍。 里面也有几个幼恩眼熟的,那几个都是从前跟在万通身边的狗腿子。 武功不高,嘴皮子倒是挺厉害。 万通能派他们过来杀她,看来是真看不起她。 他以为,她苏幼恩就这么容易被杀? 锦衣卫见来人只有幼恩一人,还有些惊讶。 真是自己一个人过来了?胆子这么大的吗? 幼恩当然不是一个人来。 她在出现之前,特意同李照邻商议过,在没能瞧见江允南之前,她先在隐蔽处藏着,等到必要之时再出手。 她们想在保住江允南安全的前提下,再对他们动手。 “你们锦衣卫,就这么见不得人?在苏州的时候躲在山里,在斜塘镇又躲在这种荒郊野岭。 怎么,选在这种地方,是为了方便我藏.尸吗?” 为首的那个锦衣卫道:“口气倒是不小,你说的不错,选在这种荒郊野岭,确实是为了方便藏尸。 只不过,在这里藏的会是你宋卿卿的尸体。” 幼恩懒得同他斗嘴,直接问:“江允南呢?” 那人轻飘飘应了句:“杀了。” 幼恩自然知他说这话是在唬她,江允南此时,定然没事。 “他是江家的人,背靠宣家。你们若敢动他一根汗毛,便是让锦衣卫与宣家作对。到时要死的人,怕就不止只有你们了,你们当真敢这样?”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39章 已至绝路不得不反 他们自然不敢。 那可是曾经辅佐过三朝帝王的宣家,莫说是锦衣卫万通了,就连陛下都要忌惮宣家一分。 除非他们这是不要命了,否则哪敢触怒宣家。 幼恩沉声道:“只要你们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只要江允南能在一个安全之地,她便能放开手脚,不再有什么其他顾虑。 那人犹豫了一下,见幼恩已将手上长剑放在了地上,便放下了心,对身边人低声吩咐:“把江允南带出来。” 反正这江家人他抓着也没什么用,打也不敢打,骂也不敢骂,还不如早点放了,省得到时候宣家人找他麻烦。 江允南是哭丧着脸被他带出来的,他一瞧见幼恩便满脸委屈,要不是还被人押着,幼恩真怕他一下子朝她扑过来。 他委屈巴巴地开口:“可算是来了,等你等到我人要没了。” 幼恩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整遍,见他分明是好好的,也没什么事,便默默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嘴上却道:“还是白白嫩嫩,也没受伤,不是没什么事?” 江允南撇了撇嘴,“说得轻松,你被他们抓一次试试?” “我这不是过来救你了。” 说着,她又望向为首那人,对他道:“把他放了吧,等他走远,我跟你们走。” 那人却道:“你先过来。” 幼恩乖乖走近,她的剑却留在原地。 那人将长剑横于她脖颈之上,随后命人松开江允南。 江允南在脱离束缚的那一刹,下意识想往远处跑,可他刚刚跑了两步,却又记起被抓住的幼恩,连忙停住脚步,回过头望向幼恩。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是自己该跑还是不跑。 他此时是既想往安全之处跑,又不愿丢下幼恩一个人跑。 就这样跑了,是不是不太好? 会不会太不仗义了些? 会不会太怂了? 可是,他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啊。 他待在这里,又不能为幼恩做什么。 他又救不了她。 想了想之后,江允南决定继续跑。 不仗义就不仗义了,保命要紧。 幼恩她,毕竟是会武的。 她应是能保住自己的。 幼恩就这样默默看着他远去。 走了也好,原本,就是让他走的。 只是见他这般果断的离开,她心底着实是有些不是滋味。 江允南这个怂货,等她脱身后一定回去好好说一说他。 见江允南走远之后,幼恩忽地夺过这人架在她脖子上的长剑,动作极其利索地踹了这人一脚。 她将长剑架于他脖颈之上,挑眉轻声问:“刚刚既然有机会杀我,就该早些动手。干嘛非要磨磨唧唧,等到现在?” 他们锦衣卫的人,来杀人都不动脑子的吗? 能杀的时候不杀,非要等到现在,是给她还手的机会? 一个个的,蠢得要死。 真不知道万通这些年都是怎么教得他们。 李照邻将此时情况尽收眼底,她留了两名将士保护江允南,将江允南安置妥当之后,便带着剩余人冲了过去。 锦衣卫大惊,万万没想到苏幼恩还有后手。 幼恩与李照邻比肩而立,二人一人执剑,一人执长戟,眉目里皆满是杀气。 该动手了。 是时候结束这些人了。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她们便解决了这一切。 没留一个活口。 李照邻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对幼恩说道:“打这一架倒是不累,就是这藏尸体累。” 幼恩道:“这次还好,这次咱们人多。上次我和苏砚两个人,在山上藏了数十名尸体,都快被累死了。” 李照邻轻叹口气,“真希望以后这锦衣卫别再闹腾了。” 若能如此,该有多好。 若是万通能够消停一阵子,该有多好。 就让她,先好好的歇一歇。 —— 苏州。 汪直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脸都是黑的。 他现在快被幼恩气死了。 一段时间没见面,她胆子倒是长进了不少。 不仅敢对他用迷药,还敢擅自把他带到苏州这里来。 她是不是疯了? 他都说了,他此时不能来。 这种时候,他怎么能来? 他这一从南京离开,陛下必然会知晓。 若是陛下知道了她此时在苏州的事情,派人过来抓她,那她又该如何? 苏砚又该如何? 她怎么总是不为自己想一想。 苏庭站在他身旁,始终不敢开口说话。 他看得出来,督公现在很是生气。 他现在哪敢说话。 “幼恩在哪?”汪直沉声问。 “斜塘镇。”苏庭低声答。 汪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皱眉沉声道:“为什么不拦住她?” 苏庭愣了一下,“不让她去斜塘镇吗?” 汪直望向他,沉声开口:“我指的是,在她要把我带回来的时候,拦住她。” 苏庭与他对视,片刻后才低声答:“可督公,我与她心中所想相同,又该如何拦她?” 他亦是想带他回苏州,带他来到安全之地。 幼恩所做,正是他想做的。 他又如何能拦? “那你可曾有想过,如果这一切被陛下知道了该怎么办?陛下若是知道了她此时身在苏州,必然不会放过她。她和苏砚的婚事,又如何能成?” “那督公你呢?你要我们留你一个人,在南京独自面对那一切?南京此时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在那?” 幼恩做不到,他亦是做不到。 “把我带到苏州,就不会再有危险了?苏庭,你是不是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如今要杀他的人,是明宪宗,是陛下。 这天下,都是他明宪宗的。 他明宪宗想要杀他,堪称是轻而易举。 他躲,能躲到哪里去? “那就夺天下,覆皇权。督公,既是逃不出他的掌控,那我们就......” 他还没说完,便被汪直厉声打断:“住口!这种话你怎么还能说得出口? 苏庭,我上次便与你说过,这些话以后莫要再提。”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必然不会做。 “可我们,早已无路可走。”苏庭声音很低很低。 是陛下把他们逼到绝路,他们要反,也是迫不得已。 他们也只是为了自己和身边人能够活下去而已。 怪不得他们。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40章 良辰吉日 若明宪宗肯给他们留一条活路,他们也不必如此。 汪直沉声道:“陛下可以不念旧情,可我们不能不忠礼义。” 他们是臣,始终都是。 不管他明宪宗认与不认,他汪直都是他的臣,都是大明的臣。 他此生,就该忠于大明,忠于陛下。 他汪直,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大明,背叛明宪宗。 即使宣家和苏庭都愿随他一同谋反,即使他有兵权支撑,有谋略相扶。 他依旧不愿。 汪直,誓死也不愿反。 苏庭压根就劝不动他。 他曾经仔细思索过谋反的事,若是宣家鼎力相助,再加上王越那边的势力,汪直有很大的可能成功。 若是成了,这天下,就是他们的。 此后,谁也不敢再对幼恩动手。 督公也能平平安安度过余生,自此不再有忧心之事。 可他偏是不愿,他偏是不愿反。 苏庭心中焦急难耐,却终是不敢再多言。 这一刻,他的的确确觉得汪直是在愚忠。 身为臣子,当忠君王,守天下。 本该是这个道理。 只是,明宪宗早已弃掉汪直这一步棋。 他汪直,又何必如此愚昧,始终忠他敬他,护他守他? 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苏庭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叹惋,一遍又一遍地劝解自己。 他对自己说没关系,大不了,他替汪直去反。 这天下,他去夺。 这骂名,他来背。 只要能守住汪直和幼恩一生平安就好。 他刚有这种想法,便被汪直瞪了一眼。 “我知你在想些什么,我告诉你苏庭,只要你还认我汪直一天,就不该有这种想法。 还有,若你当真反了,我汪直,便与你自此恩断义绝,从此陌路。” 自此,他苏庭,与他汪直再无关系。 苏庭自然不愿落得如此下场。 他想让汪直过得好一些,想让幼恩平平安安。 可他也不愿与汪直形同陌路,更不愿与汪直站在对立面。 良久后,苏庭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督公不肯,我自然不会。” 他自是不会违逆汪直,自然不会与汪直站在对立面。 “我自然,不会。”他重复道。 他想,可他不会。 因为汪直不愿。 汪直盯着他,沉声道:“你最好不会。” —— 幼恩双手环臂,始终盯着江允南。 江允南坐在她对面,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看了苏砚一眼。 苏砚避开他的目光,随后默默往幼恩身旁凑了凑。 幼恩回来后便一直冷着脸,他不用问都能猜到,定然是江允南做了什么混账事,惹得她不高兴了。 江允南一直看他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去劝幼恩。 这种时候,他定然是要站在幼恩这边的。 他怎么可能会帮江允南。 江允南见状,没忍住撇了撇嘴。 果然,在苏砚眼里,兄弟永远没有女人重要。 他苏砚,果然只在乎她苏幼恩。 幼恩终于开口:“你这次被抓,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些苦。 所以,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她是冷冰冰说出这一连串话的,江允南一点都不觉得她这是在道歉。 他深吸一口气,猜测幼恩还有话没说,便静静低着头,等幼恩继续。 果然,幼恩真还有话要说。 “但是,你今日就这样跑了算什么?我不求你在那帮我御敌,更不求你帮我把剑拾起来,可你也不能直接就那样跑了啊。 跑得比兔子还快,你究竟是有多怕死?” 江允南弱弱解释:“我只是觉得...我待在那里也没什么用,也是拖累你,所以就跑了......” 幼恩压根就没听他的话,继续道:“还有,我们解决完那群锦衣卫之后,在忙着藏尸时你又在哪里? 江允南啊江允南,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来这一趟是为了救你。结果你倒好,不仅跑得比兔子还快,完事后还不收拾。 不收拾也就算了,还悠哉悠哉坐在那里,看着我们藏尸。您江大少爷就那么金贵?就不能动一动手?” 江允南撇了撇嘴,他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你也没说要我帮忙......” 她想他过去帮她一起,跟他说一声不就行了? 他当时确实不想动,不想干这种粗活累活,但若是她开了口,他定然会过去意思两下的。 可她当时没开口。 幼恩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还好意思给我提这个,你是不知道我等了你多长时间。 自我们开始挖土的那首起,我便以为,你一定会过来帮忙。再到后来,我想你应该是想歇一会儿,等到歇完了马上就会过来了。 不曾想等到所有尸体都藏完了,你连站都没站起来过。江允南啊江允南,我今天算是看透你了,你这个人不仅怂,还懒。” 她真是快被江允南气死了。 她想不通,他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当上这本书男主的。 难不成是他在二狗写书的时候给二狗送过礼? 要不然咋能有这待遇? 凭啥他江允南就是男主,她苏幼恩就是恶毒女配。 苏幼恩越想越气,从最开始的因江允南而生气,已经逐渐开始生二狗的气了。 若这辈子还有机会回一趟现代,她一定会去把二狗揍上一顿。 带上苏砚一起。 江允南还在坚持着狡辩:“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这样的人。我就是,就是怕会倒忙,有挺多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他这样狡辩完,连他自己都不信。 更别提幼恩了。 幼恩对他都无语了。 分明已经做错了事情,不承认错误也便算了,还一直在这狡辩。 认个错有这么难? 他江允南,就这么没担当? 苏砚觉得幼恩就要发怒,他连忙为她倒了一杯温茶,轻声劝道:“好了,喝口茶消消气。” 气氛已经冷到了极点,满屋子的人都不敢说话。 苏漾佯作看书,一直在一旁低着头。 而方鹤斋则是也拿了本书,想要装作在看书,却没想到自己连书都拿反了。 李照邻则是在一旁看戏,她觉得这种画面还挺好玩的。 唯有苏砚,怕她动怒,气坏了身子,对她自己不好。 幼恩喝了口茶,心下暖了一分,怒气也随之消了一分。 好在还有苏砚在,要不然,她真的能被江允南气死。 “别生气,别生气。”江允南道:“对了,听说你俩准备成婚了,什么时候?” 他刻意岔开话题,幼恩也不想跟他怄气,只是应道:“还没定时间。” 罢了,反正刚刚已经骂过他了,这气,也能消了。 江允南见她终于不再生气,连忙笑着道:“咱们早些挑个良辰吉日,把喜事快些给办了。” 幼恩下意识应道:“我自是知晓。” 她自然想。 —— 五日后。 这一日,汪直拿着一张划了一道又一道的纸,皱眉愠怒道: “这些日子都不行?那还能等到什么时候?” 苏庭说,近些日子不宜办婚事。 汪直每提一个日子,便被苏庭否决。 他能想到的所有良辰吉日,在苏庭这里全都不合适。 “难不成要等到明年,这婚事才能办成?” 宣吾进入营帐的时候,便听到了这话。 他见汪直神色间夹杂着些许怒气,便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敢过去。 但汪直这时候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宣吾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向汪直。 “督公,有人来找。”他恭声道。 “何人?”汪直问。 宣吾答:“中书省平章政事。李昭和。” 李昭和。 汪直愣了一下。 他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才过多久,他李昭和,便从六品员外郎,升到了一品平章政事。 旁人都道他李昭和有能耐,有本事,这么快就能从六品爬到一品的位置上。 可他们不知,李昭和在往上爬的路上,杀了多少人为他的前途铺路。 这条路,是他踩着无数人的尸体,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他李昭和,怎么还好意思来找我?” 汪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有眼光的人,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那一天。 而他看走眼的那个人,正是李昭和。 李昭和是个什么样的人? 汪直觉得,他是个无情无义,虚伪至极的小人。 为了一品平章政事的位置,他李昭和六亲不认,不念旧情,不讲情义,没有丝毫仁义可言。 汪直已将他看了个透彻。 可他看透得太晚了些。 汪直被他害得恨惨。 当初,是他费尽心思,一手把李昭和举荐到陛下眼前。 可他李昭和却翻脸不认人。 自他在陛。 从最开始汪直做过的一些小事,到他曾违抗皇命,为保西厂而杀人这种万不能让明宪宗知道的秘密,李昭和也都向陛下一一禀告。 在这皇城里,若想活下去,不被人杀死,就得先学会杀人。 而汪直能走到西厂督公的位置上,手上自然不会干净。 陛下若是开始怀疑他,若想查他,自是简单。 这皇宫里经不起深查的人太多太多了,他汪直只是其中一个。 可他也是其中最惨的那一个。 汪直,是被自己信任之人所背叛,被自己亲手扶持的那个人,一步一步拖下水。 西厂遭到罢黜,与他李昭和脱不了关系。 这些汪直都忍了。 他知李昭和是爱权势,故而才不惜一切代价去做这一切。 谁不爱权? 这天底下,谁都爱权。 汪直也爱权,他也是那样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故而他能理解李昭和的心思,能理解他的欲.望。 在李昭和还没触犯他的底线之前,汪直都能不怨他,不恨他。 他以为,自己能一直忍受着李昭和。 起码在那时候,他是真的不愿与李昭和彻底闹翻。 他并不想在这世上继续树敌。 他的敌人已经太多太多。 起码,在李昭和彻底触犯他的底线之前,他是不愿的。 可李昭和偏是个得寸进尺的。 他似是铁了心,要搞垮汪直,搞垮西厂。 宋家女儿还活着的消息,便是他说出来的。 若不是他,明宪宗怕是早已忘记了那一桩旧事。 宪宗平日里已是这般繁忙,朝堂上的事情一茬接着一茬,他压根就没闲工夫去回顾往事。 万不该忽然想起宋家人的事情。 宋家那一桩事情,已经过去太多太多年了。 明宪宗早该忘记了。 就算没忘记,也不该忽然怀疑她宋卿卿还活着。 那时候汪直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在心中隐约猜测,应是身边有人出卖了他。 可他不敢去想会是谁,也不愿随意猜忌身边人。 当时的他,并未怀疑到李昭和身上。 他真正确定明宪宗是从李昭和那里知晓的那桩往事,还是在南京的时候。 那时宫中有人同他报信,说陛下起了想罢黜他官职的消息,他回信问了原因,这才彻底知晓李昭和背地里干的那些混账事。 他万不该把念头打在苏幼恩身上的。 若他不动幼恩,他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可因他,幼恩已是陷入此等境地。 汪直再不能忍着他。 他正要发怒,便听到宣吾小声提醒:“督公,您该担心的,是他如今因何找到的您,找您,又是为了何事。” 汪直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他该担心的,是这个问题才对。 如今弄清楚他的来意,才是最重要的。 汪直苦笑,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已经这么久没再见到李昭和,如今只是听到他的名字,得知他就在外面,还会因他而牵动情绪。 他没想到如今的自己,还会因为李昭和而动怒,还会因他而犯糊涂。 这世上与汪直结仇的人很多,但能让汪直心中真正怨恨的人不多,他李昭和算是一个。 苏庭也打听过如今朝中情况,他知晓此时李昭和正得圣宠,是朝堂上陛下最信任的人。 故而便对汪直道:“他这时候过来,怕是陛下的意思。” 若非如此,便是他李昭和又起什么坏心思了。 “陛下终是知晓了这一切。” 他终是知道了。 汪直本就明白,南京的事情,明宪宗一定会知道。 可他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得这么快。 才几天的时间,他派来的人都已经到苏州了。 皇宫那边的动静与消息,远远比他想象中要快上许多。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41章 说实话 宣吾轻叹口气,低声道:“他到底是陛下。” 这天下,都是他的。 汪直垂眸,亦是不可轻闻地叹了一口气。 “去见李昭和吧。”他道。 总要弄清楚李昭和此行所为何事,总要弄明白的。 暖阳高照,风和日丽。 时隔多月,再见面,竟又是这样一个好天气。 李昭和身着墨色长袍,眉眼间比从前多了许多沧桑。 看来这些日子,他过得也不怎么轻松。 背信弃义,出卖同僚的日子,怎会轻松? 在瞧见汪直之后,他下意识垂下头,向汪直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督公。” 汪直冷冷瞧着他,沉声问:“所为何事?” “今日来此,所为督公。”他低声答。 “是陛下派你来的?”汪直又问。 李昭和点了点头。 “若非陛下之命,昭和万不敢来此扰督公雅兴。” 他说得恳切,汪直却只觉得他虚伪。 分明已是坏事做尽,害他至此,却还要在他面前装出一副烂好人的模样。 他莫不是真觉得他汪直是个傻子?能受他蒙骗至此?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陛下让你来抓我?还是...来杀我?” 李昭和并未给汪直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是笑着应答:“我这一次,是一个人来的。” 未带亲信,身旁亦无护卫。 无论是来苏州,还是入军营,他李昭和都是一个人来的。 汪直问:“就不怕我在这杀了你?” 李昭和抬眸,与他对视。 “你是汪直,你不会杀我。” “可我,想杀了你。” 汪直始终冷冷望着他,即使李昭和抬眸望向他时,面上还带有一抹微笑。 李昭和说得没错,因为他是汪直,所以他一定不会杀他。 他便是料定了这一点,故而才敢一个人来到军营。 反正汪直不会杀他,他这一程,必然无事。 “督公,我们之间,许是有些误会。” 他看得见汪直眼底的厌恶,听得出汪直字里话间藏着的愤恨。 他知,自己与汪直,已再难回到往日。 可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怪不得别人。 “我与你之间,本就没什么好说的。李昭和,若你心中尚有良知,还望能坦诚相待,莫要再拐弯抹角说这些无用之言,平白浪费你我时间。” 他不愿和李昭和废话,他若有事,就该直说。 是好事,是坏事,他汪直照单全收,没什么好怕的。 李昭和道:“陛下听说了你来到苏州的消息,故而才派我来此。 他要我查探你来此目的,打探你在此处的势力,找到宋家遗孤身在何处。” 他神色认真,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汪直一点也不信他。 “陛下命你做的,怕是只有前半句吧?何必编出后面的话来唬我? 李昭和,你想做什么,直说便是,何必如此?” “看来,我与你之间,已经没法说那些胡话了。” 他原是已经骗不了汪直了。 李昭和终于讲出实话:“我来此,是为提醒你,陛下已经疑心苏州,怕是会派人来寻宋家女儿的下落。 还有,你现在很危险,陛下想杀你。” 汪直冷笑:“倒是稀奇,你来此,竟不为杀我,反倒是提醒我?” “你我之间,到底还有旧情。我知督公生我的气,不愿意原谅我,但此事对您影响甚大。 我从前毕竟跟过您一段时间,既是知晓了这种事,总得来跟您说上一说的。 就当是给您赔罪。” “那你觉得,你这次过来,我还该感谢你?” 汪直想不通,都已到了这份地步,他李昭和已将他害成这样,还妄想什么? 妄想他能原谅他?妄想用这个用脚趾都能想出来的消息换得他的原谅? 汪直觉得,不是李昭和疯了,就是他疯了。 “我只是心中愧疚,想弥补......”李昭和声音很低。 “弥补?”汪直苦笑,“你觉得,如今还有弥补的余地? 你怎么不去问问那些因你而死的妇孺老少,被你害死的亲朋挚友,你怎么不去问问他们,你如今还有没有弥补的余地? 李昭和,你曾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吗?” 他将幼恩保护得那般好,这些年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这个秘密。 最终却因李昭和一个人,一切都被毁了。 他小心翼翼维持了那么多年的平静与美好,都被他毁了。 被他亲手带出来的这个人给毁了。 “督公还是气我。”李昭和长长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督公不会这般轻易原谅我。 也罢,反正消息已是带到,我走便是了。” 他说着便要往外走,就在这时候,苏庭忽然拔出长剑,拦住了他。 “军营这种地方,岂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 督公不会杀李昭和,不代表他不会。 若非是李昭和那个混账,这一切也不至于会落得如此地步。 督公和幼恩,又岂会再有这般烦忧? 若非是督公还在身旁瞧着,苏庭恨不得立马一刀把李昭和这个混账东西给砍了。 李昭和却丝毫不惧怕架在脖颈前的那柄长剑,他笑道:“苏家的事,我也有调查过。苏庭,你这般待我,是想让我对你们苏家下手?” 苏庭的剑又往前挪了半分。 “你以为,我今日会让你活着走出军营?你以为,我会给你对苏家下手的机会?” 他不是汪直,不会念及旧情,更不会顾虑诸多。 他想杀谁,便一定会动手。 可李昭和却依旧对此毫不惧怕。 “你想杀我,可督公不会让你杀我。苏庭,你最好掂量掂量,杀了我,到底值不值得。” 苏庭闻言开始犹豫,李昭和说得没错,此时若是对他下手,若是把他给杀了,对他,对汪直,对苏家确实没什么好处。 李昭和若是死了,督公也难逃一死。 陛下不会放过他。 可是李昭和若是不死,他们以后的路会更加难走。 这一点,李昭和清楚,汪直更加清楚。 像李昭和这样的人,若是没做好后手准备,必然不敢就这样孤身前来。 汪直不想苏庭这般犯险。 如李昭和所料,汪直果然出手阻拦。 他沉声道:“他的命,确实该取,但万不该是这个时候。” 苏庭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咬牙,终是默默将长剑收回。 —— 幼恩这几日心情很好。 苏州的深秋没她想象中那么冷,这日子过得也没她想象中难。 苏家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苏漾说,现在赚到的银子已经够他们一家在苏州置办一个小宅子了。 他还说,成婚要用的银子他也已经准备好了。 从娶亲,到嫁妆。 从苏砚要用的,到幼恩要有的。 他都为他们准备好了。 幼恩每次想到这事就觉得高兴,别的女子嫁人都是离开家去往别处,可她不同。 她在的,始终都是自己的家。 苏砚的家人,都是她的家人。 江允南这几日回过几次苏州,明面上说是家中生意要他回去帮忙,实际上却只是他想回到那个有她的地方。 仅此而已。 他只是,想回到那个有林羡鱼在的苏州。 他只是,想见见她。 可林羡鱼不想。 林羡鱼自知晓他回到苏州的消息后,便日日闭门不出。 她刻意在躲着江允南。 即使江允南亲自送拜帖到林家,她依旧是不愿出口与他相见。 她就是不想见他,仅此而已。 江允南回到斜塘镇后对幼恩说过这事,幼恩对他说这是林羡鱼不愿见他,他还不信,非要为林羡鱼找理由。 说什么肯定是因为她这几日身体不适,或是心情不好,再或者就是状态不好,不想被他瞧见。 这才一直躲着他。 江允南觉得,她肯定不是不愿意见自己。 她一定,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幼恩听了他一番谬论之后,都不禁为他叹服。 江允南不愧是大明舔狗界第一人。 她觉得江允南都可以出书了,名字就叫做《舔狗的自我修养》。 江允南捧着本署了自己名字的诗集,对着幼恩和苏砚含情脉脉地念: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他刚开口时,幼恩只想让他闭嘴。 可他情绪一上来,看向她和苏砚的眼神都变了,她这时候只觉得害怕,很想揍他一拳。 她觉得,江允南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太正常。 幼恩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侧眸望向苏砚,试图求助于他。 不料苏砚此时竟听得不亦说乎。 他,他,他竟然还拍手叫好。 疯了,都疯了。 苏砚也疯了。 “好诗,好诗。” 苏砚到现在,还以为那本诗集上的东西,都是他江允南自己写的。 幼恩想解释,又不知该从哪开口。 她想早日将实情告知于苏砚,她不想再瞒着他什么。 成婚前,她想真正做到与苏砚的坦诚相待。 可她也怕苏砚会接受不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有些话,她想说,却不敢说。 比如她来自现代,比如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比如他和这世界的其他人,都只是虚无缥缈的纸片人。 她有想过,若换做是她,她或许也无法接受。 可是她却确确实实,对这样一个纸片人,动了真情。 “苏砚。”她忽然唤他的名字。 苏砚侧眸与她对视,温声问:“可是饿了?” 她摇头。 “那是累了?想回去歇息了?”他又问。 她再次摇头。 他顿了一下,再抬眸时眉眼含笑。 “那是...在想我们的婚事?” 她原本下意识想要摇头,可与他对视的那一刻,他眸中笑意似比山泉间的风还要温柔。 那一刻,她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笑道:“大哥说了,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我们如今,只需等督公他们定下婚期。” 快了,就要到了。 婚期总会定下的,他们所期盼的日子,终将会到的。 秋风簌簌吹过,银杏叶恍然落了一地。 幼恩忽然开口:“我有件事情,一直都瞒着你。” 苏砚愣了一下,他原本想问是何事,但见幼恩神色忽然凝重,良久都不敢开口询问。 幼恩补充:“一件于我而言,很重要的事情。” 他抬起手轻轻抚过她发烧,声音很低却依旧温柔。 “没关系的,你想说便说,我在听。 不想让我知道也没关系的,我相信你。” 我始终,都是相信你的。 从相识到如今。 幼恩握住他的手,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会说这话,你总是这样,从不询问,从不先开口。” 他总是处处先考虑她的感受。 许多问题,他怕她不愿说,便永远都不开口问。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如此。 幼恩享受他们彼此之间的这种默契,享受苏砚一次又一次地控制自己不开口而带给她的舒适。 她享受,也愧疚。 那些话,她自然希望他永远都不开口问。 她也想将她的过往,永远都埋在心里,永不开口,无人得知。 可苏砚,已陪她走到这一步。 他们就要成婚了。 她真的不想再这样瞒下去了。 苏砚已是猜到她想说什么,那件事情他确实好奇已久,可他一直都明白,这是幼恩心底的秘密。 在幼恩与江允南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可他和身边人都听不懂的话时,他便开始觉得奇怪。 到后来,她向他说起,她不是宋卿卿。 她说她从另一个世界来,却始终未曾向他继续往下说。 他以为他不愿谈起。 他以为她不愿意说,所以他不会去问。 尽管他想知道,尽管他想要去了解,可他依旧不会问。 他会控制住自己。 但这次,是她主动开口。 他终于问:“所以,这一次,你要说吗?” “我要说的这件事情,或许会让你有些难以接受。但是苏砚,请你相信,我对你,始终都是真心实意。” 尽管,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尽管,他只是一个书中的角色。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就是对一个纸片人动了心。 “我明白。”苏砚有在回答她。 “我同你讲过,我从另一个世界来。 那是一个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在那里,有灯红酒绿,有许多这里没有的东西。 苏砚,我曾对你说过,我想带你一起去一次那里。 我曾说过的,都是真的。” 他自然相信她。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第142章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从一而终,他都信。 “幼恩,我知你是怕我难以接受,故而才一直瞒着我。 我虽是不知这到底是什么事,但也能明白你的心思。 所以你不必担心,无论接下来你要说什么,我都会好好听。” 他会试着接受所有。 她对他说的所有。 幼恩终于开口:“苏砚,我...和允南,其实都并非这个世界上的人。我们来自未来,很多很多年后。” 江允南没想到幼恩会对苏砚提及此事。 他曾以为,他们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事,会被她永远埋藏在心底。 他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对苏砚提起。 此事并非小事,这可比她女扮男装,伪装身份要让人难接受得多。 不过还好,她还没向他说起穿书的事。 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难以接受。 江允南刚想到这里,便听到幼恩道: “而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一本书。你和我,其实只是这本书里的角色。” 这一刻,江允南只觉得要完。 她竟是什么都说了。 她怎么能什么都说。 这事若换做是他,他都没法接受。 更别提是苏砚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了。 江允南默默为幼恩擦了把冷汗,他觉得,她就算是想说,也该晚些说的。 现在正值他们即将成婚的关键时刻,若是因为此事这婚事出了岔子,她就算后悔也没机会了。 起码,得到成婚之后,关系稳定下来再说啊。 江允南觉得,现在这时候实在不是最好时机。 可幼恩不这样想。 她舍不得去欺骗一个自己这么爱的人。 她要与他坦诚相待,她一定要将那些话说出口。 苏砚听完后愣了很久。 说实话,他不太明白幼恩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说她来自于未来,可她口中所说的未来,又是哪里? 那地方,他能否也去上一趟? 那时间,他能否追得上? 那又是多少年之后? 他只是,也想去她去过的地方走一走罢了。 幼恩见他呆愣在原地,心下有了猜测,便连忙道:“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懂我说的话,不过没关系的,我慢慢向你解释就好。” 他只要不怪她,只要不生她的气,要她如何解释都是好的。 “我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遇上这么离谱的事情,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一直都没法接受这一切。 可是时间长了,我总得让自己活下去,所以也就慢慢让自己接受了这些。苏砚,你或许觉得我现在说的这几句话都是废话,没什么用的那一种。 可是我就是想对你说,我想把我从到这个世界上开始,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讲给你听。” 苏砚道:“你说的这些话才不是废话,那些事情我也一直都很想知道。幼恩,我们以后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以后你想说什么,我都会认真听着。” 过往种种,以后总有机会一一听你讲述清楚。 你想说什么,我便听什么,记什么。 只要是你就好。 “以后有机会了,我将我的过往全部都讲给你听。”幼恩道。 苏砚点了点头,随后却问:“你方才说,这世界是一本书,是什么意思?” 幼恩解释:“我有一个朋友叫二狗,他有一天忽然给我看了一本他新写的书,我看着看着不知道怎么地,竟然就穿了过来。 允南也是这样,和我一样的情况,我们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这是为什么。” “所以,我们都是他笔下的人物?”苏砚再次愣住。 所以,这一切只是一场剧情? 他,只是旁人笔下之人? 幼恩点了点头,“我们只是笔下人物,但我始终都觉得,我们每个人,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我们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有自己想守护的人。我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人。 我们,不止是他笔下的人,更是一个有自己的人生要过,有自己要爱的人去爱,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如此,苏砚亦是如此。 他苏砚,在她眼里不止是一个纸片人。 他是她的苏砚。 最独一无二的苏砚。 良久之后,苏砚终于开口:“我明白。” 他都明白。 只是这一时,他还有些茫然。 他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世界。 这一切,似乎在方才那一瞬间都发生了变化。 这世界,似乎与他从前所想不太一样了。 都变了。 他低声喃喃:“我们,也会有生老病死,伤痛难过,相聚离别,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幼恩紧握住他的手,缓缓靠近他,再将他拥在怀里。 “阿砚。”她第一次这样唤他。 “阿砚,在我眼里,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即使回到现实世界,我也不会把你当作书中人物。 你是真真切切,走进过我心里的人,是真正值得我铭记一生的人。 你不止,是一个纸片人。” 苏砚将头埋在她脖颈处,在她耳畔低声问:“所以,你有一天会离开,是吗?” 从这个书里离开,回到属于她的现实世界。 回到那个,只属于她和江允南的现实世界。 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苏家。 幼恩没回答他的话,试图岔开话题:“其实这里挺好的,比以前的生活过得还要好上很多很多。” 苏砚依旧在问:“幼恩,你会离开,是吗?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世界,是不是?” 幼恩依旧是没说话。 有些话,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说实话,她确实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她来到这里,都是忽如其来的,没做过一丝打算的。 来这里遇到他之后,她没打算再回去。 起码,她没打算再自己一个人回去。 要回,她也想和他一起。 没他的日子,生活太过于枯燥乏味。 只有他在,生活才叫生活。 “回答我...好不好?”这是苏砚第一次追问她一个问题。 他瞧得出她不想回答,可这一次,他没选择就这样随之而去。 他要问个清楚。 “幼恩,回答我......”他的声音却越来也低,幼恩能够觉察得到他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似乎很是难受。 她终于开口:“阿砚,我不会走。” 若是能,她一定会选择留下。 除非能和他一起离开,她才会离开这地方。 她说这话时,眼睛却始终不敢瞧着苏砚。 她真的好想留下,好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是苏砚啊,这一切,并非是她能做得了主的。 她也想留下。 可是当初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来到这里,也没想到会发生后来的这一切。 这些事情,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 苏砚觉察出她情绪中的那一抹异样,他张开手臂,将她紧紧拥住。 “不要走,好不好?” 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 就让我们好好的,一直这样下去,好不好? 别走,好不好? “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也不想孤零零活在这世上,像个无依无靠的浮萍。 他也想,和她一起,共度余生。 有她的余生,才叫生活。 她和他都这样想。 幼恩忽然有些心疼他。 她看不得他难过。 “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一个人?阿砚,我恨不得日夜与你待在一处,恨不得每日醒来第一眼便是瞧见你,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陪在你身侧。 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丢下你?” 她舍不得。 江允南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站出来打断道:“话说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吗?我真想不明白,现在又不是要分开了,何必把气氛搞到如此境地? 苏幼恩啊苏幼恩,今天你是想要坦白,又不是要直接离别?又不是以后见不到面了,何必如此?” 至于吗? 至于屁大点事就搞得如此深情吗? 他们又不是以后真的就再也看不到彼此,见不到面了,何必在这时候就搞成这样? 幼恩默默白了他一眼。 江允南真是干啥啥不行,破坏气氛第一名。 苏砚也很有默契的同样没说话,他只当自己没听到他说话。 江允南吐槽完见没人理会他,默默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继续嘟囔: “行,很好,你们一大家子人真是不错。我好心说这些,你们权当没听见?” “江允南,有很多事情,你根本就不懂。” 有些事情,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够切实体会到那一切。 江允南却觉得她这是在倚老卖老,他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行了行了,跟你们说这些废话没什么意思。 他轻叹口气,默默坐到了躺椅上。 算了,苏家的事情,就该留给他们自己。 苏砚已是松开了幼恩的手。 他并不生幼恩的气,他不怪幼恩瞒他至此,也不怪幼恩这么久都没说实话。 他只是有些害怕。 他怕自己留不住她。 他只是怕有一天,她会走。 他怕她真的,会忽然间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回到那个没有他的世界。 他只是害怕她会离开罢了。 幼恩没猜到他心中所想。 此时的她,正默默凝视着苏砚。 她也想知道苏砚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苏砚才再次开口:“可以同我讲讲你那个世界吗?” 他想知道她在那个世界上,过得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 “我从前与你说过的,那个世界上,女子和男子都是一样的,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也可以,男子和女子之间,没什么不同的地方。” “我知道这些,我想知道的,是在那个世界上,关于你的一点一滴。” 他不管那个世界如何,他只是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 关于她的全部事情。 “改天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苏砚摇了摇头,“就现在,好吗?” “好。” 他难得没顺着她的心思走,她自然要满足他的。 “我在那里,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她早已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在那个世界,我赚得不多,但是日子过得还算快乐。如果到时候你也在那里,我觉得我一定会比那时候还要快乐。” 因为是他,是她想要一直待在一处的他。 “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同你一起。”苏砚忽然开口,“幼恩,我明白,那个世界对于女子而言更加友善,更加美好。我知道,你对那个世界上的生活,还是怀念的。 你还是想回去的,对吗?” 幼恩却答:“我想过的,是有你的日子。至于在哪里,都没关系,只要有你就好了。” 有他陪着,哪里都好。 她总是不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总是这样,就连欺骗都不能给他一个。 苏砚轻叹口气,默默将目光移至他处。 她不想回答,便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幼恩她,果然想回去。 回到那个真正真正,属于她二十一世纪苏幼恩的世界。 “没事的,没事的。”他忽然这样道。 似乎是在劝她,也像是在劝自己。 没事的,都没事的。 就算她这样想,也没事的。 谁都念旧,她想回到以前的世界,因为那里有很多很多,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 他能够明白的,他能够理解的。 “幼恩,我都明白。所以,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他不怨什么。 就算如此,也没关系。 苏砚似乎又开始在劝倒自己。 “你想去哪里,便去,我能陪你去的地方,我一定会陪你一起去。只是幼恩,如果我以后有一日不在你身边了,我也想你能够好好的,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不要说这样的话。”幼恩皱起眉头,望向他继续道:“我此生,只想与你一起。你该是明白的,你该是明白我的心思的。” “可你想去的地方,我不一定能去。” 或者说,是她会回到的地方,他许是没法到达。 那不是他的世界。 他在那个世界上,只是一个有名字的纸片人罢了。 那个世界不属于他。 江允南躺在躺椅上,默默听着他们两个人绕了这么大一圈,说了一大堆没什么用的东西,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也不知道说出来了个什么结果。 他想不通,苏砚这么一个平日里这般稳重的人,怎么一到幼恩面前,也这般爱说话了? 他似是和幼恩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第143章 只想见他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正文卷第143章只想见他“我想去的,是有你的地方。” 幼恩语气坚定,盯着他继续道:“你觉得,我是想要回到我从前的那个世界,对吗?” 苏砚与她对视,却始终没有回答。 “那里固然很好,但若是没有你,我也是不愿意回去的。苏砚,我只是,只是想待在有你的地方。” 她始终都是如此。 苏砚嘴角缓缓浮起一抹笑意,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很温柔:“只要你不离开,我便会一直陪着你。” 听见这句话,幼恩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如此,真好。 能够一直陪着彼此,便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只因为那人是他。 “我不会离开的。” 一定不会。 —— 汪直终于和苏庭商议出了一个日子。 他们将婚期定在了今年十二月二十六,大概还有半个月。 选在这个时候,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一日是幼恩的生辰之日,更因为汪直和苏庭都不想让这婚事继续再拖下去了。 他们想快些见到他们成婚,可是成婚毕竟是大事,他们总要花时间去准备。 苏庭给自己留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去为他们两个人的婚事做准备。 时间虽是有些紧迫,但好在他们家里人多,能一起准备这一切。 苏庭想,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为幼恩和苏砚,好好办一场婚事了。 这婚事,总不能继续再拖下去。 幼恩在知晓这个时间之后,高兴了很久很久。 她总算能有个盼头了。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她便能嫁与苏砚了。 终于,她总算是能等到这一天了。 这几日,她几乎无时无刻不与苏砚黏在一起,除了夜里入眠之后,苏砚会回到自己的屋子,其他时间他们两个人几乎一直在一起。 如今她们为了筹备婚事,已是回了苏州。 幼恩时不时会去一趟军营,到了之后会去和李照邻聊聊天,再见一见汪直,同他说说话。 如今,她与苏砚,也算是真正做到了坦诚相待。 她没什么再瞒着他的了,与他相处的过程,也越来也轻松,越来越快乐。 苏砚时不时会为她准备一些小礼物,他会去找江允南聊天,问他一些关于现代的事情。 他想要更多地去了解现代,了解那个和她有关的地方。 江允南同他讲了很多很多话,每次苏砚来找他,他都很是高兴,他觉得,那种被苏砚需要的感觉很好很好。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都有些体会到幼恩的快乐了。 这些日子过得很是平常,可他们却一天比一天过得快乐。 幼恩认为,快乐不在于这一天如何去过。 快乐在于这一天,是和谁一起度过。 只要和苏砚在一起,她每天都能过得很快乐。 她觉得,自己真的好爱他。 有许多许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满脑子都只有他。 她真的好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幸好,苏砚也是。 这世界最幸运的,莫过于爱上一个也会尽全力爱着自己的人。 苏砚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每次幼恩随口说的一句话,他都能认真记下。 有时候她随口说出自己想吃一样东西,可能过一会儿她自己都忘记了,但苏砚却总能记得。 若是能买得到,那他便会立刻去为她买回来。 若是买不到,他便默默记下,要么是去学做法给他做,要么就是等到某一日走到能买到那东西的地方,再买给她吃。 幼恩平时很是喜欢吃糕点,尤其是桂花糕,她只要一闻到桂花糕的香气便会两眼发光,整个人都开心起来。 苏砚便向苏漾去学了做桂花糕的法子,每次等她想吃了,他便会立马停下手上的事情,立马去为她去做,一刻也不等。 只要有苏砚在,幼恩每次想买什么便能买什么,再也不用担心自己逛一趟长明街,会买得满满当当,拿不动东西。 每次一起出去时,他总能带好一切幼恩会用到的东西。 她吃完东西要擦嘴时,他会为她递来帕子。 她觉得自己面上胭脂淡了的时候,他会为她递上镜子。 她吃了许多东西觉得有些口渴时,她都没说话,他便会为她倒上一杯热茶。 她身子不舒服时,他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有很多很多的瞬间,她不需要开口,他便能为她准备好她想要的一切。 幼恩时常会觉得,她此生再也遇不到一个这么温柔,这么懂她,相处起来能这般舒适的人了。 在这个时代,苏砚真的给了她,他能给的最好的爱情体验感。 他已经将这一切做到了极致,他把自己所有能给的,都给了幼恩。 什么都给了,除了身.体。 苏砚对她一切都好,只是从不逾矩。 他始终坚持,要把一切都留在成婚之日。 幼恩无奈,只好刻意控制住自己。 她等就是了。 不就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她等,她愿意等。 等他愿意将一切都给她的时候,等她能够触碰他的时候。 总能等到的。 这日夜里,幼恩做了个噩梦。 醒来后她缩在一团,一遍又一遍地呢喃:“苏砚,苏砚,苏砚......” 她梦到他了,但是却是很不好的一个梦。 她想见他,想抱抱他。 她只想要窝在他的怀里,告诉他她现在真的好害怕。 那一瞬,她真的好想好想见他。 可他不在。 苏砚在自己的屋子里正歇息,这个时间,他早已熄灯。 他没法听到她的呢喃声,也瞧不见她此时的无助与孤独。 幼恩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觉察到无助,觉察到慌乱,觉察到孤独。 她无助,是因为梦里情境太过可怕,她忘不掉,却做不了什么。 她慌乱,是因为梦中不好的事情,是发生在了他身上。 发生在了她最在乎的他身上。 她孤独,是因为在这个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她此时真的好需要他。 她好想好想见他。 可这一刻,他不在。 她好想他,好想好想。 可是却瞧不见他,碰不到他。 她提高了些音调,又唤了一句:“阿砚......” 可此时已是深夜,苏砚早已入眠。 他们不在同一间屋子里,他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好想他。 幼恩默默从榻上爬了起来,她默默摸索,找到了火折子,点燃了一盏烛灯。 她没来得及更衣,直接披上一件斗篷,便拿着烛灯便要往外走。 她径直走到苏砚房门口,直接推门而入,迫切的思念竟让她一时间忘记了敲门。 进门后,她直奔他的.床.塌,想也没想,便跑过去将头埋在了他怀里。 “阿砚......” 还躺在榻上的苏砚被幼恩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整个人忽地颤抖了一下。 是她,他有听到她的声音。 苏砚此时余惊未了,却下意识将她揽在怀里。 “我在。”他温声安慰:“我在的,别怕,别怕。” 苏砚是那样的好。 分明自己还没搞清楚如今状况,大半夜忽然被幼恩这样抱住,却始终没一句抱怨的话。 反倒是下意识安慰她。 幼恩将头埋在他怀里,又蹭了蹭他的下巴。 他没事,好在他没事。 梦都是假的。 苏砚轻轻揉了两下她的头,望着她低声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幼恩撇着嘴,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她梦到,他被陛下派来的人一刀刺死。 她亲眼看着他死在了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 她最终,还是没能救下她爱的那个少年。 这个梦实在太过可怕。 梦里她终与苏砚生死相隔。 她真的好害怕。 “我梦到你出了事情,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他坐起身,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也就是在这时候,苏砚才发现,幼恩眼眶亦然有些湿润。 在她刚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注意到她的情绪。 她原是哭了。 他抱紧她,声音很低很低。 “别怕,梦都是假的,我没事的,也不会有事的。” 幼恩却是始终窝在他怀里,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苏砚又道:“幼恩不怕,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身边吗?我没事的,现在没事,以后也会没事的。” 只是一个梦而已。 幼恩还是没说话。 是啊,只是一个梦而已啊。 梦又不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一刻梦醒的那一刻他会这般心慌? 为什么她会忽然那么难过? 为什么,此刻她只想待在他怀里。 为什么她心里眼里,现在只有他苏砚一个人。 醒来后,她已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 见到他之后,她只想触碰他。 窝在他怀里,亲一亲他的下巴,和他离得再近一些。 和她爱的他,离得再近一些。 苏砚见她总是用头蹭自己的下巴,虽是不解,但也刻意让自己离幼恩更近了一些。 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他只是觉得,无论怎么样,她想要的,他都要给她。 “阿砚,不要出事,好不好?”她终于开口, 他点头。 不会出事的。 那只是一个梦。 “别想这些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对了,我们家幼恩是不是一醒过来,便来见我了?” 幼恩也点头。 “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竟是莫名其妙做了这样的梦,一点都不好,这梦一点也不好。” 就算心里清楚,那一切只是一个梦。 就算心里清楚,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就算心里清楚,苏砚他现在好好的,根本就没有出事。 就算她心里清楚,这时候并不适合做什么。 可是,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因为梦到的人是他,她就是想要立马见到他。 她想要在第一时间见到他。 她好庆幸,这时候还可以抱住他。 她好庆幸,此时还能和他说说话。 真好,苏砚还在,真好。 他温声安慰她:“没事的,只是一个梦。我现在好好的,以后也不会出事的。幼恩放心,别担心啦。” 她忽然吻住他的下巴,在他脸上轻轻留下一个印记,便在他耳旁道: “阿砚,你在就好。 我真的,真的好怕你会出事。我不想你出事,也看不得你出事。阿砚,你一定,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我们也一定一定会一直好好在一起,一定会的。” 苏砚愣了一下,他垂眸,望着眼眶湿润的她,心中忽然有些难过。 怎么又让她难过了。 他不想这样。 他想她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能一直一直陪着她就好了。 从早到晚,一直都在一起的那一种。 幼恩自顾自地继续呢喃:“方才醒来的那一刻,便好想抱一抱你。可是我唤了两声你的名字,你没有在我身边。 怎奈心中实在难受,难以控制住自己,所以我只好过来抱你。 我想抱抱你,想要窝在你的怀里,和你说上几句话,像现在这样。” 感受着他的温度,和他说上一两句能有回应的话。 她只想窝在他怀里。 苏砚忽然轻叹口气:“要是能快些成婚,就好了。” 快些成婚,他便能真正日夜陪伴着她了。 她再难受时,再唤他时,他便能出现了。 幼恩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忽然又在他脸颊上留下一处痕迹。 阿砚,我也想如此。 我也好想好想,快些成婚,和你一起。 可是还有好久一段时间。 半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她只是觉得,没他的日子有些难熬罢了。 幼恩苦笑:“真是不知,从前是如何忍得住那么久不见面的。” 那时候他去顺天府,他们之间有好久一段时间没能见面。 那时候,她竟然熬过来了。 若是放在现在,她怕是无法忍受。 她怎么能忍得了那么久和他不见面。 她想,若是放到现在,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和他一起。 她一刻都不想离开他。 她好想好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苏砚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幼恩会主动吻他。 可他还是应了一句:“以后不会再分开那么久了。” 以后一定一定,会好好在一起。 幼恩将头埋在他脖颈处,用手抱住他。 他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温声问道:“还困吗?” “困。”她老实答。 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忽然开口:“那今晚,你在我这里歇息,我守着你,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也能在你身边。” “我...可以吗?” 她还没在他的屋子里歇息过。 从前,他陪着她的时候,大多都是在客栈里。 从来都没在家里。 在家里和在外面的客栈,是不一样的。 “可以。” 苏砚为她盖上被子,对她道:“没关系的,好好歇一歇,明天也能好好的。” 幼恩望着他,犹豫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口:“那,你可以...在我旁边躺下吗?” 第144章 为他赐婚 他愣住。 幼恩见他半晌无言,已猜测出他心中所想。 她无奈一笑:“你还是不愿。” 他解释:“还有半个月,就到我们的婚期了。 幼恩,再等等,我们总能等到的。” 她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只是,想让他在身旁而已。 她没想要做些什么。 可他还是不愿。 —— 顺天府皇城内。 李昭和在回到皇城后,未曾歇息一分,便直接入宫面圣。 明宪宗已在殿内等候他多时,在他入宫之后,便望着他问:“如何?” “回禀陛下,苏州目前一切正常。但是......” 李昭和故意拖长语调,引得明宪宗更是心生猜测。 他皱起眉稍,忍不住问道:“到底如何?” 苏州虽是离顺天府有些距离,那边出事虽是扰不了顺天府清净。 但那里有宣家人在,宣吾的那一支军队,可就驻守在苏州。 宣家人势力太强,他不得不防。 李昭和早已猜测到宪宗心中所想,他面色故作沉重,低声道:“苏州此时一切都好,只是汪直他,此时正身在宣家军营内。” “宣家?!”明宪宗眉心紧锁,整个人周围气场忽然间冷了下来。 汪直他,此时竟在宣家军营内。 他汪直到底想做什么? 李昭和见状连忙继续道:“陛下,我在苏州时,曾只身进了军营一次。 我也是第一次进宣家军营,没想到汪直竟然真在那里。我和他其实并未说上多少句话,但是我瞧着他和宣吾将军似乎关系很好的样子。 不过庆幸的是,汪直没杀我,我还能活着回宫,向陛下复命。” 明宪宗脸色又冷了一分,他沉声道:“他若敢动你分毫,朕定然不会放过他。” “有陛下在,臣自然是安心的。只是如今汪直在宣家军内,不知在和宣吾将军密谋些什么。 我这次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赶回京,就是想要快些把这个消息送入宫,告知与陛下。” 明宪宗拍了拍他的肩,“昭和,这一次,你辛苦了。” 说完后,他又冷声道:“此次汪直擅自离开南京,朕没同他计较。朕已经放过他一次了,朕能留他这条命到现在,已是给他最大的仁慈,可他呢? 如今竟然进了宣家军营内,他是不是觉得,朕的手,不敢伸进宣家军营,所以才这般放肆?!” 李昭和劝道:“陛下莫要动怒,为了此事生气实在是太不值得。 况且此时我们还不知晓汪直与宣吾待在一处到底在谋划些什么,说不定,他们压根就没那方面的打算,是我们多虑了。” 明宪宗问:“哪方面?” 李昭和犹豫了一下,有些不敢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明宪宗道:“说。不管你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李昭和这才开口:“谋权篡位。” 在今日之前,明宪宗没想到汪直会有一日和宣家军联合起来,一起对付朝廷。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 可这么快,这种可能性便要发生了。 汪直他,果真有可能要篡位夺权。 还是和宣家一起。 他此时既生气又担心。 生气是为汪直擅自离开南京,去往宣家军的事情而生气。 担心是因为,他惧怕宣家会和汪直联合在一起。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很忌惮宣家人。 若是他们和汪直联合在一起,那大明,怕是要有大难。 他的位置,怕是难保。 李昭和看出他的担忧,却继续煽风点火:“陛下莫要多虑,宣家已经辅佐过三朝帝王。 宣家势力虽然庞大,但臣觉得,宣家对陛下,对朝廷,对大明,应是不会有异心的。 只是,就怕汪直因为西厂被罢黜,自己被贬官的事情,对朝廷心生怨恨......” 明宪宗沉声问:“你是说,汪直会劝宣家人反?” 李昭和佯作紧张,连忙带着些慌乱地解释:“陛下明鉴,我绝对没有污蔑督公的意思...督公他......” 他还未说完,明宪宗便打断了他:“他汪直,早已不再是西厂督公。李昭和,你记住了,他汪直此时,什么都不是。” 他这话,似是在对李昭和说,也像是在劝导自己。 汪直此时,什么都不是。 他汪直,必然威胁不到他的皇位。 起码,他现在是这样想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劝着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图个安心。 身为帝王,他要有帝王之姿。 他才不要为这种人而担忧,为这种事情而烦心。 这天下,本就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陛下说得是,是臣一时糊涂,说错话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糊涂说错话,他李昭和,就是故意这样说的。 他就是要将那些话说给明宪宗听,引得他对汪直心生猜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李昭和,偏要当那个捕鱼的人,坐收渔翁之利。 明宪宗道:“将那日你入军营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朕听。” 李昭和点了点头。 “那日臣入军营后,等了很久,才等到了汪直愿意见臣。臣问他为何来此,他之说与臣无关,要臣不要多管。 还说他已是知晓臣向陛下说的那些关于他的事情,说恨不得一刀杀了臣。不过好在最后被人拦下来了,他终是没能对臣动手。 臣现在想起来,其实还是有些余惊未了,但臣也明白,这种事情在所难免。西厂没了,他的权势也没了,他恨臣,也是应当的。 只要臣能继续为陛下效力,为大明做事,汪直如何待臣,臣都没关系的。臣,不在意的。” 他说着这种话,再配上那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妥妥一个男版白莲花的模样。 好在这时候幼恩不在场,要不然她必然会当场吐出来。 然而明宪宗却丝毫看不出来,李昭和这个白莲花的绿茶日常。 他轻叹口气,对他道:“去苏州这一趟,苦了你了。汪直这个人,已经不能再信。昭和,日后这朝中事,还要多劳烦你上点心。” 李昭和闻言,连忙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陛下隆恩,能如此看重臣,是臣之幸。臣自是愿意为大明肝脑涂地,付出一切。” “起来吧。”明宪宗道。 李昭和起来后,明宪宗又道: “但宣家的事,确实有些难办。” 李昭和道:“陛下,其实此事并非是无法可解。” “你有办法?” “只要给宣吾将军一个不得不回京的理由,到时候他不得不回来,就算是汪直有异心,又能如何?” “召他回京?可他不愿回京,朕又能如何?” 当初是他宣吾非要待在苏州,他曾经试图留住宣吾,最终还是没成功,只能任由他而去。 “他自然是不愿的,可是您毕竟是陛下,我们可以给他找一个,不得不回京的理由。您的命令,他总不能不遵。” “你已是想好了?” 李昭和点了点头,向前走了两步,对明宪宗道:“陛下,宁和郡主已是到了婚配年纪。” “你是说,要朕把宁和许配给宣吾?” “宣家势力庞大,宣将军又有宣家军在手,至今无婚配。臣觉得,宣吾将军,可做郡主良配。况且,于宣将军而言,郡主才貌双全,又是皇家人,足以与他相配,这桩婚事定然会是一桩良缘。” “可宁和,最近和你走得那样近,朕还以为......” 前些日子,李昭和因为要处理一些郡主府的案子,与宁和几乎是日日见面。 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都传进了皇宫里,传进了明宪宗和万贵妃的耳朵里。 那时候宁和很喜欢黏着他,李昭和亦是日日给她带一些小玩意。 有些时候是吃的,有些时候是些好玩的。 他总是变着花样地哄宁和开心,时间长了,宁和便对他产生了依赖,总是想要去见他。 那时明宪宗派李昭和去苏州时,宁和还入宫来见过他。 她想请明宪宗下旨,让她也去一趟苏州。 她说她是想去看看苏州胜景,可谁都知道,她想看的不是苏州景,她想见的,是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但明宪宗并未同意,他本意是希望宁和能够矜持一些,他希望宁和能够控制住自己。 那时候,他还以为,宁和与李昭和,早已互生情愫。 他还以为,李昭和能与宁和相配。 他以为,李昭和心里是喜欢着宁和的。 明宪宗曾经还与万贵妃商议过,等到李昭和官职再往上升一升,他就赐下一道圣旨,定下他们两个人的婚事。 可如今,李昭和竟然对他说,要把宁和许配给宣吾。 怎会如此?难道这一切,都是他误会了? 李昭和究竟是如何想的? 他莫非并不喜欢宁和? 若是不喜欢,又为何要为她做哪些事情,又为何要让她对他产生依赖? 李昭和解释:“先前与郡主走得近,只是为了查案。我与郡主,从未发生过半分逾矩之事。我与她之间,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 如今应以国事为重,陛下莫要顾及太多,这些事情,无需顾及。” “无需顾及你,朕莫非,也无须顾及宁和?李昭和啊李昭和,分明是你先招惹的宁和。” 明宪宗说这话时,更多的不是责怪,对如今的他而言,更多是,其实是无奈。 他压根就没有任何办法。 李昭和说得没错,于他明宪宗而言,的确应该以国事为重。 可宁和,怕是已对李昭和动了心思。 李昭和道:“臣当初,只是想为朝廷办事,只是想查清楚郡主府的案子,仅此而已。臣能向陛下保证,臣与公主,并无半分关系。” “你能向朕保证,又有什么用?宁和的心思,并非朕能控制之事。李昭和,你可曾想过,宁和对你是什么心思?你可曾想过,这件事情若是传进了她耳朵里,她会有多难过?” “郡主于臣而言,只是郡主。此话就算是与她说了,也没关系。” 于他而言,从来都没关系。 “倒是心狠。”明宪宗攥紧拳头,眉心紧皱。 他不得不承认,于大明而言,于朝廷而言,于他自己而言,李昭和都是一个能将一切事情处理得很好的臣子。 他为臣,一切都能做得很好。 可于宁和而言,他只是她喜欢的男子。 宁和对他的喜欢,半个皇宫的人都能瞧得出来。 明宪宗不信,他李昭和那段时间与她成日待在一起,竟能看不出来? 还是说,他已是看出来,只是他对宁和无意? 若是无意,又为何要开始招惹? 良久后,明宪宗终于松开拳头,他问:“为什么是宁和?” 李昭和只是答:“宁和郡主最为合适。” 明宪宗道:“清河,长乐,永乐,她们都未有婚配,皆是适龄。 为什么要是宁和?” 李昭和却毫不犹豫地答:“宁和郡主比她们,都要合适。” “怎么偏偏就是宁和?”明宪宗似是在问自己。 良久后,他又道:“一定要是她?” 李昭和垂下眼眸,沉声应道:“一切都凭陛下作主。” 可他字里话间,都是在告诉明宪宗,他认为,许配给宣吾之人,一定要是宁和。 只能是她。 明宪宗目光望向远处,他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最终终是开口:“朕就依你这一次。 但朕要你,亲手将这道赐婚圣旨,送到宁和手里。” “陛下......”李昭和似是想说些什么,但见明宪宗神色坚定,便默默将后面的话收了回去。 “臣,领旨。” —— 宣吾在瞧见这一道圣旨的时候,愣了许久许久。 李照邻立于他身旁,目光落在桌上圣旨上,将那道圣旨从上到下看了一整遍。 这是道赐婚的圣旨。 赐的,是将军与郡主的婚事。 真好,倒是良配。 宣吾终于抬眸,望向李照邻。 他沉声开口:“陛下为我赐婚了。” 她双手抱拳,“恭喜将军。” 可说这话时,她面上并无一丝笑容。 她笑不出来。 李照邻此时双目空洞,整个人状态极差。 可她却还对他说上了一句恭喜。 恭喜将军,喜结良缘。 恭喜将军,要成婚了。 宣吾盯着她的眼睛,加重了语调道:“陛下要为我,与宁和郡主赐婚。” 李照邻应道:“宁和郡主贤良淑德,貌美无双,足以为将军之妻。” 第145章 造反吧督公 她说这话时,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宣吾看着她沉默了很久很久,良久后才开口问:“你要说的,就这些吗?” 只有祝福?只有这些? “将军,这是圣旨,是皇命。” 而我只是您身边一个小小副将,我哪有资格,去说什么? 许多许多的话,我哪里能说得出口? “我知道。”宣吾依旧在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 李照邻从嘴角挤出一抹笑容,对他道:“将军会幸福的,臣这会儿还有些事情要忙,就先出去了。” 他嗓音有些哑:“有什么事,能比我的婚事还重要?” 有什么话,到这种时候了还不能说? 她顿住,良久后终于抬眸,对他道:“臣,身体不适,想先回去歇息。” “哪里不舒服?”他问。 “将军不该问这么多的。”她却这样答。 他神色微变,指尖微微颤抖。 “本将军只是关心下属,你觉得我不该问,那我便不再问了。你若不舒服,就请回吧。” “属下告退。” 宣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愣了好久。 直到她走出营帐很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陛下赐婚与我,你亦是无动于衷。阿照...你就真的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就在这时,汪直带着幼恩出现在营帐门口。 汪直问道:“那你要她,能有什么反应?” 宣吾没应答,只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督公。幼恩怎么也过来了?” 幼恩上前几步,将一个红色喜帖放到宣吾面前的桌子上。 “我今日来,是为送请帖的。” 她是想亲自把她与苏砚婚事的请帖,送到他们手里。 红色的喜帖与圣旨的明黄色摆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眼。 宣吾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险些忘记了,你们婚期将至。” 幼恩分明已经听到了方才宣吾说的那句话,但她还是问:“将军有烦心事?” “陛下要赐婚与我,他要将宁和郡主许配给我。” “听起来倒不失为一桩好事,将军为何会因此不悦?” 幼恩纯属是明知故问,她想要宣吾亲口说出那些话。 她想要宣吾认清自己的心。 宣吾却摇了摇头,“不知。” “不知?是不知自己因为什么不高兴?”说完后,幼恩没等到宣吾回答,便继续道: “所以,将军是因为赐婚给将军的人是宁和郡主不高兴,还是说那人不是将军心中所想之人?不是将军心中想娶的人?” 宣吾陷入沉默,没回答她的问题。 幼恩便直接道:“宣将军真正想要厮守终身的人,是照邻将军,并非宁和郡主。 将军之所以此时会这般失神落魄,是因为将军不知照邻将军心中是如何想的,也不知陛下这道圣旨,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宣吾只是重复了一遍方才李照邻说过的话:“这是圣旨,是皇命。” 他该如何?他能如何? 这是陛下赐的旨,这是他的意思。 抗旨不尊,乃是死罪。 他不怕死,可他万不能连累宣家人。 幼恩能体会到他的无奈,她也有那样一瞬间,想要离开苏家。 她曾经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苏家。 可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不再想要离开,她想的,是与苏家一同面对。 只是宣吾这次面对的,是圣旨,是皇命。 是不遵从便要死的圣旨。 但她还是开口:“可有些话,此时不说,怕是此生再难有机会说出口。” 宣吾苦笑:“说了,又能如何?” 他宣吾不是个傻子。 他自然猜得到明宪宗下这一道圣旨所为何事,他自然想得到明宪宗的心思。 明宪宗处心积虑安排这一切,不就是想要召他回京? 不就是想要让宣家军,待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不就是怕他宣吾会带着宣家军一起,跟着汪直反? 宣吾忽然望向汪直,他唤了一声:“督公。” 汪直似是已经猜到他心中所想,他侧过眸,没与宣吾对视,默默站在一旁,听宣吾继续道: “我宣吾,与五万宣家军,愿听督公号令。” 只要他汪直愿反,他便愿随他一起,覆皇权,平天下。 汪直侧过头,与他对视。 “我说过,不念其恩,不记旧情,不守礼义,不尊天子,此非汪直。” 他汪直,此生都不会反。 “可如今,陛下要将你我都逼上绝路。督公,出手吧。” 这是宣吾第一次劝汪直反。 此前,他一直都只是说,愿意随汪直一同夺皇权,却没劝过他去造反。 此前,他对造反,还没这么强的欲望。 可这一道圣旨,彻底颠覆了他的心思。 这皇权,他不想反都难。 是他明宪宗,先不相信他宣家军的。 是他明宪宗先出的手,怪不得他,也怪不得汪直。 若非被逼到绝路,他又怎会如此。 汪直却只是摇头,“不可。” 他此生,断然不会造反。 宁死不会。 “可若不反,我就要入京完婚,与宁和郡主成婚,与她成婚......” 他望向汪直的目光里有请求,有惧怕。 汪直只是答:“这是陛下的意思。” 他们不得不遵。 幼恩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们对话。 她能觉察得出宣吾此时的心焦烦闷,也能明白督公的坚持与无奈。 汪直一生为朝廷效力,从未有过造反的心思。 他不会反,此生都不会。 这一点,幼恩比谁都清楚。 这是汪直的一生,是她看过的汪直的一生。 可有那样一刻,她和宣吾一样,竟好想随汪直一同覆皇权。 这天下如此不公,这皇帝如此不清明,这大明,不要也罢。 若是汪直愿意,这历史便能被改写。 他,宣吾,幼恩的一生,都能发生变化。 可汪直不愿。 他不会如此,他断然不会如此。 幼恩太了解他了,故而她始终都没法开口劝解。 她劝不了汪直,更劝不动宣吾。 她明白,宣将军不愿意娶宁和郡主,是因为李照邻。 可正如宣吾所言,这是圣旨,是皇命。 不得不从。 宣吾忽然望向幼恩,他低声开口:“阿照说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幼恩,可否劳烦你帮我去瞧瞧她?” 第146章 为她我愿抗旨 “好。”幼恩点头,缓步走出营帐。 天将入冬,但依旧晴朗。 微风掠过湖面时,有层层波浪向前递进。 李照邻身着盔甲,坐在湖畔一块大石头上,望着湖面被风惊起的层层涟漪发愣。 幼恩从地上捡起了几个小石子,默默走到她身旁,开始玩起了打水漂。 湖面被忽然飞过来的石子惊动,李照邻这才注意到身旁的她。 她望向幼恩,唤了一句:“幼恩?” 幼恩这时也已将手上的石子用完,她用帕子擦了擦手,坐到了李照邻身旁。 “宣吾将军说,你身体有些不适,要我过来看看你。” 李照邻闻言没说话,只是默默侧过头,垂下眸发愣。 幼恩也随之沉默了一小会儿,给了她足够的思考时间之后才开口道:“他现在很担心你。” “担心我?” “他以为,你是真的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 “你身体确实没事,你现在不是身体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 “可他不懂。” 李照邻抬眸,望向远处湖面,继续道:“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却不懂。” 幼恩解释:“我能看出来并不难,我这人平时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瞧这些事情。” 她这么一个爱嗑cp的人,要是连这点事情都注意不到,那这cp她嗑得岂不是有些太不合格了。 说完后,她又补充:“只是我想问一问你,他的心思,你到现在还不懂吗?” “他的心思?”李照邻苦笑,“他的心思,我从哪能懂?” 他始终不肯说出口,她又怎么能妄加猜测。 他的心思,她如何能懂? 幼恩开口提醒她:“可你也一样没说出口过。” 他不说,她也不说。 两个人就这样耗了整整十年,谁也不肯说出口。 耗到陛下赐婚,耗到他宣吾不得不回京。 他们还是不肯向彼此表明心意。 只是表明心意,怎么就这么难? 李照邻道:“此次是陛下赐婚,将军他,绝不可能会抗旨。有些话,我不必说出口。” “那你就打算,把这一切永远藏在心底?将军,人这一生活着,不是为了折磨自己而活。 将军,我们活着,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快乐。你总将心中话憋在心里,再亲眼目睹他回京成婚,看着他与他人厮守终老,你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可这是圣旨...幼恩,我又能如何?我说了又能如何?” 李照邻的眼眶有些红,幼恩能够觉察得到她的无助与难过,却还是继续道:“起码告知他你心中是有他的,起码让他明白你的心思。” 即使只是短暂的,也是值得的。 总不该就这样遗憾错过。 十年了,他们不该这般遗憾。 “我告知他,要他抗旨不尊,要他忤逆圣意?要他宣家被陛下猜忌,要他宣吾受陛下怀疑? 幼恩,我怎么能,为了自己一时的口舌之快,为了自己以后不后悔,就毁了他这一生,毁了他宣家一家啊......” 比起向他表明心意短暂地感受有他的温暖,她更愿意要他好好活着。 她更愿意要他和宣家都好好的。 哪怕这将会成为她一生的遗憾,哪怕这一切,将再难挽回。 她都没关系,她只希望,他能好好的。 哪怕会错过。 “可或许,他也只是想知道你的心思,或许不表明心意,对他而言才会是最大的折磨。” 起码,幼恩是这样想的。 对于她而言,比起一生忍耐,她更想早些表明心意。 起码这一生不留遗憾。 可李照邻不这样想。 李照邻觉得,没有结果的感情就不要开始。 她不想因为自己,害了他的一生。 “即使知道了,也无能为力。我又何必开口,又何必多事。” —— 帐内,汪直望着宣吾道:“不打算和她做最后的告别?” 宣吾摇了摇头。 “我不想回京,不想回顺天府。” 他真的不想离开苏州,离开军营。 “你要抗旨?”汪直问。 “我宣家已为大明做过太多,陛下凭什么还要让我在婚事上做出妥协?” 他不想和郡主完婚,一点也不想。 这一次,他只想抗旨。 “你想抗旨,是不服陛下,还是为了她?” “为她,也为自己。” 宣吾终于承认。 汪直道:“她就在外面,你该把这话讲给她听,而非讲给我。” 宣吾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口:“我若抗旨出事,总是不该连累她。” “宣吾,我不会反,至于抗旨与否,是你的事情,是你宣家的事情。你已是走到这一步,该是明白自己该以什么为重。 今日我要说的只有这些,剩下的,你自己做决定。” 说完后,汪直便出了营帐。 他走向幼恩,用眼神问她如何了。 幼恩只是摇了摇头。 他走向李照邻,直接开口:“宣吾想抗旨。” 李照邻听到后直接愣住。 抗旨? 将军他是不是疯了? 汪直又道:“你们总该把这些话说清楚。” 李照邻问:“他,当真有了抗旨的心思?” 汪直点头,“方才他亲口对我说的。” “将军不该如此。督公,此事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婚事,已无回旋的余地。除非宣吾抗旨,但他抗旨与否,应是在于你。” 幼恩没想到汪直过来是对李照邻说这话的,她望向汪直的目光里疑惑而又不解。 这时候汪直与她对视,对幼恩道:“走吧,把时间交给她,让她自己去解决。” 幼恩愣了一下,却始终未动身随汪直离去。 她没打算就这样走。 汪直没想到她会停在原地,始终没动身,他问:“怎么了?” 幼恩摇了摇头,“督公,你说的不对。” 汪直望向她,没再说话。 她又要胡闹了。 他就知道。 只见幼恩又望向李照邻,她蹲在李照邻身前,对她道:“督公说得不对,宣吾将军抗旨与否,在于他,而非是你。 还有,你要做的,不该是劝他放弃抗旨,而是要告诉他你的心意。 选择,当由他自己来做,他才不会后悔,你也不会。” 她和督公的看法不同。 她要告诉李照邻她的想法。 第147章 婚书一封嫁你为妻 她明白,汪直是以大局为重。 她明白,汪直方才说的,才是对于李照邻而言最稳妥的一个选择。 汪直要李照邻去劝宣吾领旨完婚,如此,宣家无事,宣吾无事,宣家军亦无事。 谁都能平平安安活完这一生,度过这个坎。 可人这一生只活这一次。 李照邻和宣吾,还未曾爱过一次。 于幼恩而言,遗憾永远都是最难熬的。 毕竟遗憾,会留一辈子。 李照邻没回答她的话,只是站起身,也将她扶了起来。 “快回去吧,我自有主张。” 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幼恩心凉了半截。 完了。 她觉得要完。 什么叫做她自有主张?她说这话,分明是在告诉苏幼恩,她已做好放手的打算。 幼恩还想说什么,却被汪直拉到一旁。 汪直道:“你就这么想宣家因此家破人亡?” “可督公有没有想过,这一辈子我们只活一次。” “正因为只活这一次,所以才该倍加珍惜,我总不能看着宣家就这样因为这种事出事。” 这一瞬,幼恩忽然觉得他说得有理。 她没再说话,默默随他离开。 营帐内,李照邻跪在宣吾身前,沉声开口:“请将军,领皇命,赴顺天府完婚。” 在这一刻之前,宣吾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整顿宣家军的打算。 他分明已经打算抗旨不尊,分明已经打算领兵抗命。 可她下一刻便跪在他身前,对他说,请将军完婚。 她要他回京完婚。 “阿照......” 阿照,我的心思,你当真不懂吗? 阿照,我不愿娶别的女子,我不愿回京成婚。 我不愿,不想,也不该。 可你要我如此。 李照邻又重复了一遍:“请将军,领皇命,回京完婚。” “你要我如此?”他嗓音已有些哑。 “将军应是如此。”她只是这样答。 他又问:“我问的是,你是否想要我如此?” 她顿住,抬眸望向他。 良久,她终于张开口:“属下,自是希望将军幸福,自是希望将军能与...能与郡主喜结良缘,幸福快乐。” “所以,你是否想要我如此?”他依旧执着于这个问题。 李照邻垂下眼眸,轻轻点头。 “想。” 她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要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她不想让宣吾听出她心中不甘。 她不甘,不甘就这样看着他离开。 她不甘,不甘就这样看着他与他人成婚。 她不甘这一辈子,就这样与他错过了。 她心中不甘,可没什么办法。 皇命如此,天意如此。 她没法子。 她心有不甘,可总不该让他知道。 “好。”他双目逐渐变得空洞,恍然间向后失了神一般退了两步。 “那我便如你所愿。” 一语落罢,自此后没再说话。 她和他,都没再说话。 —— 幼恩靠着苏砚肩膀,将今日在军营所闻一一讲给他听。 苏砚亦是没想到意外会发生得这么快,有那样一瞬,他忽然想快些与幼恩完婚。 这世界太难琢磨,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到来。 他想快些给她一个名分。 桂花树下,他轻叹一声,道:“若是能将我们的婚事提前就好了。” 她仰起头,望着他问:“要提前吗?” “婚事于你我二人而言,都至关重要。我不想太仓促,可我,也不想太晚。” “我有法子。” 幼恩拉住他的手站起身,进入屋内提起羊毫,在一张稍微硬一些的纸上写下两个大字:婚书。 “在我们那个世界,有一样东西叫做结婚证。有了它,便意味着我们两个成为了合法夫妻。 这个时代虽说没有结婚证,但有婚书这个说法。 苏砚,今我婚书一封,要嫁与你为妻,你可愿意?” 苏砚笑着点头,他自然愿意。 幼恩将羊毫递进他手里,温声道:“在上面写上你的名字。” 他乖乖写下苏砚二字,随后又摁下一个手印。 “有了这个,是不是就意味着你我已有夫妻之名?” 幼恩很满意地将这封婚书从上到下看了一整遍,随后才笑着回答:“自此以后,我们也算是有证的人了。” 说完后,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以后你苏砚,只能是我的。这世界,只有结婚证,没有离婚证。” “好。”他笑着点头,将她揽入怀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温声道:“以后你苏幼恩,也只能是我苏砚的。” “阿砚,阿砚。”她唤他的名字。 他抬起下巴,垂眸问:“怎么了?” 她却忽然挑起他的下巴,笑着道:“叫声夫人听听。” 苏砚脸颊微微泛红,他虽是被她挑逗着,却始终没笑出来,很认真地在她耳边温声唤了一声:“夫人。” —— 江允南刚进门的那一刻,便瞧见了这一幕。 也是服了,本来只是想过来跟他们说说话,谁知道刚进来就瞧见这种不该看见的事。 这俩人,怎么成天都这么腻歪? 他啧啧叹了一声,默默吃了把狗粮,随后还是立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不该看的,他不看。 不该听的,他不听。 只要他看不见,听不清,这世界就对他这个单身狗还是友好的。 幼恩听见他的声音,满心的好心情瞬间都没了。 她刚刚才挑逗一下苏砚,江允南这个超大电灯泡怎么就来了? 她与苏砚分开,望着江允南问:“怎么今天不去林家.骚.扰人家林大小姐了?” 江允南整张脸瞬间黑了下来,“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那叫关心她,哪里是骚扰了?” 幼恩笑了笑:“那请问我们江大公子,你如今关心她关心得怎么样了?” “别提这茬了,今天我过来,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些话的。” “别跟我说你江允南来找我还能有什么正事要办。” “你没听说吗?咱们书院又出事了。” 幼恩闻言愣了一下,拉着苏砚坐到了椅子上,望着江允南问:“书院不是在建新斋舍?建个房子而已,还能出什么事情?” 江允南低声道:“听说和之前陆璟的死有关。” 幼恩疑惑道:“陆璟的死?他的死不是早就结案了?怎么又闹出来这事了?” 江允南一边悠哉悠哉吃着糕点,一边道:“似乎是有人在翻修斋舍的时候,查出了新的线索,被陆监丞知道了,这才又翻出了旧案。” 幼恩道:“没想到这事竟然还没完,不过倒也没事,跟我们没关系就行。” 反正这事再怎么样,也不能往她们身上牵扯。 就在这时候,苏漾匆忙赶了回来。 他瞧见幼恩苏砚和江允南,脚步一顿,拐入她们屋内,对他们道:“书院的事情,你们可知道了?” 幼恩点了点头,“方才允南刚与我们说起这事,大哥,这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都过这么久了,这事还能再被翻出来?” 苏漾答:“到底是一条人命,还是陆家的人,要这事彻底过去,怕是有些难。” 陆监丞到现在还在查陆璟的死因,他到现在还不肯放弃。 说完后,苏漾又望向江允南,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允南,她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她的事情?幼恩的?” 苏漾摇头。 不是幼恩的,那莫非是她的? 不知为何,江允南忽然觉得苏漾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和林羡鱼有关。 他猜得没错,苏漾果然说起了她的事情。 “林家小姐林羡鱼,似是与陆璟之死有关。我也是刚刚知道,原来当时的沈鱼,就是林家小姐林羡鱼女扮男装扮成的。” “怎么可能?”江允南不敢相信,“她那么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会和这案子有关?” 苏漾道:“起初,我也是不信的,可是现在这事都已经闹进衙门了,据说这次是知府亲自审案。” 他今日知道书院出事之后,便一直在书院忙这些事,到她们进公堂后,他才得了时间赶回来。 江允南顿了一下,“这事,真和她有关?” 苏漾道:“公堂上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我这就去衙门。” 说着,他便站起身,要往外走。 苏漾本想拦他,但见他起身后,幼恩和苏砚也毫不犹豫跟着他一同起身往外走,便没再阻拦,只好任由她们一起离去。 他们终究还是少年心性。 还年轻,这是好事。 —— 衙门。 幼恩再来到这里时,已不再是堂中人,而是堂外人。 她立于堂外,望着堂内跪着的林羡鱼和陆廷,对身边江允南低声道了一句:“你说,林复他这一次,会不会保自己的亲生女儿?” 江允南抬眸,忽然瞧见此时立于林复身旁的,是林超与。 而左之权也取代了左霖的位置,成了如今苏州通判。 他忽然觉得这天下有些可笑。 他左之权算是什么东西,也配为苏州通判? 林复这般糊涂,怎配为苏州知府? 见他始终都没回答,幼恩低声道:“看来,你也觉得,这一次林复要大义灭亲了。” 江允南语气笃定:“林复不顾她,我顾。她若是没做这事,我定会付出一切救她离开。” 幼恩问:“那如果,这一切与她有关呢?” “那我...那我...那我......”他终是没能再说下去。 国有国法,总不能枉法。 他不必说,幼恩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道:“先看看吧,这事或许与她无关,她或许,也是无辜的。” 可堂内情况,显然与她所想大不一样。 林复垂眸冷眼望向林羡鱼,问她:“你可认罪?” 林羡鱼抬眸与他对视,“我认。” 她认了。 那一刻,江允南瞳孔地震,许久未能反应过来。 她认了,她认罪了。 她怎么能认罪? 苏砚觉察到他的情绪,他轻轻拍了两下江允南的肩,轻声道:“冷静。” 幼恩亦是没反应过来。 “怎么会这样......” 她认罪,是因为她真的做了那些事情,真的杀了人。 还是她胡乱认得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当真认罪?”林复似是没想到她会认罪认得这么快,他又重复了一遍: “当真,是你杀了陆廷之子陆璟?” 林羡鱼对他道:“是。是我杀的。” 幼恩有那样一瞬,觉得自己世界观要再次崩塌了。 真是她杀的? 她杀陆璟作甚? 林羡鱼不是女主? 别人书里的女主,不都是善良的小白莲? 她林羡鱼怎么回事? “真是她杀的......”江允南亦是反应不过来。“她不是这样的人,不是的。” 苏砚走到幼恩身边,对她道:“先回吧。” 幼恩摇头。 “我总要看到结果。” 她要看看,林复会给他的亲生女儿一个什么结果。 堂下,陆廷重重磕了个头。 “还请大人,公正断案,还我儿一个公道。” 林复望了林羡鱼一眼,放在桌案上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沉声开口:“你要本官,如何断案。” 陆廷扬声道:“大明律法,蓄意谋杀者,当一命抵一命。” 一命抵一命。 他要林羡鱼死。 他要林复,亲手定下林羡鱼的死罪。 林复愣了一会儿,他望向林羡鱼的目光里依旧冷漠。 “你是否还有话要说?” 林羡鱼忽然粲然笑道:“只是一死,又有何惧?” 林复收回目光,却道:“如今此案,还未查明,当再查一段时间......” 他还未说完,便听到陆廷道:“大人,您怎能如此?林羡鱼她分明已经认罪了,您为何还要如此拖拉? 她已是认了罪,那便证明,此案可结!害死我儿的凶手,就是她这个贱女人! 大人,您不能因为她是您的女儿,您就纵容她,包庇她啊!” 林复闻言大怒,重重拍了一下桌案道:“本官若是包庇她,就不会让她出现在这公堂之内!” “林羡鱼,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这件事情到底......”林复还没说完,便听到林羡鱼朗声开口: “民女林羡鱼,自认谋杀陆家陆璟,大人当按大明律法,给民女定下死罪。” 只是一死,她从不在意。 活着,才是煎熬。 她只是曾经短暂地体验过活着的感觉,可如今这一切又与从前没什么区别。 这天下,早已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何以笙箫默 第148章 从容赴死 她甘愿赴死。 幼恩愣住,呆呆地望着堂内跪着的女子,对着苏砚低声开口:“走吧。” 她已然瞧见结果,已然瞧见林羡鱼的结局。 她终是从容赴死,终是如此。 可江允南却一步不动,他低声道:“还未等到结果......” 他还不想走。 幼恩问:“偏要亲眼看着她入刑场?偏要亲眼瞧着她死?” 江允南愣了一下,“她真的,真的会死?” 幼恩沉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允南,回吧。” 这是林羡鱼自己的选择,也是她应得的。 “我回了,便是意味着我与她,此生不会再见面了,对吧?” “你留下,又能如何?这是律法,你我就算一直留在此处,又能为她做什么?” 他们只能看着她死。 “我回家去请母亲,她当初既然能把你从这公堂之中带出来,也便能把她安全给我带出来。” “可当初,我未曾认罪,亦未曾有罪......” 当初宣乐能将她带出,是因为她有理,律法该护着她。 可如今,林羡鱼已认罪,又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谁又能救得了她? “那我去找舅舅,他一定有法子,他一定能救下她。” 幼恩拉住他的衣袖,沉声道:“你舅舅他现在,自身难保。” 宣吾如今已受陛下怀疑,他现在都难保得住自己,他还能去保谁? “什么意思?”江允南到现在还不知道宣吾接圣旨的事情。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宣吾领了一道让他回到顺天府,娶郡主为妻的圣旨。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宣吾已是自身难保。 幼恩答:“陛下为牵制住宣家势力,防止宣吾将军与督公联手谋反,下了一道圣旨,要将军回到顺天府娶郡主为妻。” “陛下,以为舅舅他会有异心?” 江允南想不通,宣家之忠已历经三朝,可他明宪宗怎么就看不出来。 他怎么能怀疑宣家? 幼恩解释:“帝王心最易猜忌,况且宣家权势过盛,历经三朝宣家地位依旧不倒,他难免会对宣家有所猜疑。 又恰逢宣吾将军领着重兵身在苏州,督公与他待在一起,陛下也就更畏惧宣家军。” 江允南听后愣了好大一会儿,许久后才问:“所以,舅舅他要回顺天府了?” 幼恩没回答。 宣吾最终是否会回顺天府,谁也不知道。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旁人无法干涉,除了李照邻。 于宣吾而言,李照邻不是旁人。 李照邻替他将军中一切打点好,又为他安排了骏马,备好了路上吃的干粮等等。 她将一切都做得很好,就连他这一路的衣食住行,都仔细为他规划好。 为了他赶赴顺天府的这一程能顺利一些,她费心了。 她手下有将士看不下去她这般忙活,便道:“这些事交给我等去安排就行了,将军何必非要亲自劳神?” 李照邻只是答:“我没什么事情可以干。” 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去做罢了。 她想要忙起来,越忙越好。 宣吾一个人坐在帐内,就这样透过帐帘,默默瞧着在外不停忙碌的她。 她一直在忙,连歇息都不曾歇息一刻。 她到底,是有多希望他快些去顺天府,快些离开这里,她到底是有多希望他快些去顺天府娶郡主。 他望着她的身影,低声喃喃:“阿照...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思?” 阿照,你能不能对我说一句留下来。 阿照,你能不能让我留下来,别让我走,别让我离开你。 他的声音沉寂于帐内,无人听见,无人知晓。 她要他走,他便应了她的话。 他走,这一走,将是一辈子。 江允南没想到宣家有朝一日也会面临这种事情,若非是幼恩告知与他,他如何也想不到走过三朝的官宦世家,辅佐过三朝帝王的宣家,有朝一日会被陛下怀疑至此。 他忽然间好无助。 “那我就只能看着她死?看着她出事?” 幼恩拧眉,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我帮你想个法子,让你最后再和她说说话。” 说完,还不等江允南说话,她忽然一把拽住江允南的袖子,大步往堂内走。 直到她把江允南拉到林羡鱼身旁,她才停下来。 “想说什么就快说,说完后,咱们再一起承担后果。” 江允南瞬间愣住。 她苏幼恩所说的法子,便是如此? 便是直接闯公堂,把他直接拉到林羡鱼面前,要他对她说最后的话? 真就这么简单粗暴? 江允南也顾不上其他,他弯下腰,把林羡鱼扶了起来,抓紧时间直接对她说:“一切尚未尘埃落定,若这次不是你杀的,你切要记住,莫要胡乱认罪。” 林羡鱼万万没想到再见他们时,会在这里。 会在她将死之时。 她望了幼恩一眼,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幼恩在她说话之前道:“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是,在与她能够开口说话的这一刻,想劝她活下去。 继续活下去,别放弃。 她是江允南的执着。 林复已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他对着幼恩与江允南怒骂:“你们两个,是不是不想活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们说来就能来的?说进就能进的?! 来人,还不快把他们赶走!” 话音一落,公堂两旁伫立许久的衙役连忙上前,就要向幼恩和江允南动手。 幼恩没对他们动武,只是任由他们将她和江允南二人赶了出来。 不动武,一切都没关系,若动了武,那便完了。 不动武,她们只是被这群衙役丢出来,若动武,她们就也得去牢里走那一趟。 她觉得大可不必。 江允南见她没动手,刚想问她怎么不跟他们打起来,他也能趁乱把林羡鱼带走。 话刚到嘴边,幼恩便忽地再次拽住他的衣袖,硬着头皮拉着他就往公堂里继续走。 还是和刚刚一样的步骤,停在刚刚一样的地方。 林复大怒,重重将惊堂木摔在地上,对着幼恩和江允南吼了一声:“你们两个到底想做什么!疯了吧?!” 他觉得这两个混小子就是在挑衅他,他现在恨不得直接把他们给抓了,可又怕宣乐再来闹事,只好再次喝令衙役: “还愣着做什么,把他们给本官撵出去,若是再敢进来,就打断他们的腿!” 幼恩在被赶出去之前,望着林羡鱼轻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想继续活下去?” 可她听不到林羡鱼回答,便被赶了出去。 林羡鱼苦笑:“活着又有什么好?” 她恍然间回想起那些与幼恩相处的日子,恍然想起那些日子的美好与难得。 那时候真好。 那时候,她真的好想好好活下去。 那是她这一辈子,过得最像是生活的一段日子。 可是,她现在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早已将她好不容易攒下的希望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她活不下去了,她真的好累。 自她从斜塘镇回去之后,她便发现林复又对她冷淡了许多。 林超与每日与林复待在一处,甚至把左之权引荐进了衙门。 这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林羡鱼觉得林复干过最糊涂的事情。 他竟然听信了林超与的话,怀疑左霖对他有异心,直接罢了左霖的官,还把左之权扶到了那个位置上。 林羡鱼觉得他疯了,她觉得,苏州官府要彻底完了。 衙门也变得越来也乌烟瘴气,林超与时不时就会去找她的麻烦。 林羡鱼如何也没想到,在这世上最希望她快些死去的,竟然是她的弟弟。 林超与一直都在想尽办法,置她于死地。 下毒,暗器,她都一一经历过。 污蔑,辱骂,她也都一一熬过。 她曾有过熬不下去的时候,那时候,她想去沈周那里避上一段日子。 可她刚做出这个决定,便知晓了姑母辞世的消息。 终是药石无医,陈慧庄终是离开了人世。 她最后的亲人,也没了。 她最后的支柱就这样没了。 姑母离开的那一刻,林羡鱼曾又起了轻生的念头。 她那时候真的觉得活着无望,她看不到尽头,她真的再也熬不下去,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幼恩不懂她的无助与悲哀,她劝她活下去,却不知她都经历了什么事。 她根本就活不下去。 就在前几天,林超与和左之权计谋要把当初陆璟之死再翻出来,他们在书院早早布置好一切,做了是林羡鱼杀死陆璟的伪证。 最后再引陆廷过去,让他发现这一切,将这事情再抖出去,闹到衙门。 林超与安排这一切,本意是为了陷害林羡鱼。 他没想到,林羡鱼竟然亲口承认了。 她说,是她杀的陆璟。 她说,陆廷发现的那些证据都是真的。 可那些证据分别是他和左之权伪造的。 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利索地承认这一切? 那时候,林超与还以为她这是又想闹出什么幺蛾子。 直到他瞧见林羡鱼求死。 他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她是真的不想活。 林羡鱼也么想到,那桩旧事会再次翻出来。 她一眼便瞧出那些证据都是假的,但她当时什么都没说。 反倒是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 因为,陆廷之子陆璟,确实死于她手。 当初,是她亲手杀了陆璟。 但她也不是个傻子,在做完那一切之后,便早已将一切痕迹消除。 昨日,陆廷发现的那些证据很明显就是伪证。 可是陆廷信了,她的父亲林复,也信了。 她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反正当初陆璟的死,就是她一手造成的,反正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她就算认了这罪,又有何妨? 不过一死罢了。 她早已不想活。 林羡鱼此番,求的就是一死。 她在迈入衙门的那一刻,走上公堂的那一瞬,便早已做好了准备。 她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活着有什么好? 一点都不好。 幼恩和江允南这下子没再往里闯,她站在门外,望着堂内那女子发愣。 她的背影与初见那日一样,依旧单薄。 怎么认识了这么久,也没改变她的心思? 怎么认识了这么久,也没让她想要活下去…… 她还是想死,还是这般从容地想要赴死。 和初见那时候,一模一样。 江允南还想往里跑,幼恩拉住他,在他身边提醒:“你救不了她。” 谁都救不了她。 这一次,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是她自己不想活。 江允南声音很低很低:“可我总不该就这样看着她死……” 幼恩道:“要么,我们走。看不见,就不会难过。” “我不看,她便不会死么?我不看,她便能好好活下去吗?” 若是如此,他也愿此生不再相见。 “醒一醒,清醒些,她只是这本书里的人物。我们终究会……” 幼恩还没说完,便注意到苏砚的目光。 苏砚望着她,目光复杂。 她方才说,林羡鱼只是这本书里的人物。 她林羡鱼是,他苏砚又何尝不是? 幼恩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砚问:“你们终究会如何?” 终究会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 终究会忘记这一切,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终究会离开他? 是吗…… 幼恩连忙拽住他的手,“阿砚……” “没关系。” 没关系的。 他似乎在安慰他自己。 她说过她不会离开的,她说过她不会的。 她一定一定,一定不会离开的。 “阿砚……对不起……” 幼恩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种事情,她实在无法解释。 她方才就不该说那样的话。 苏砚反握住幼恩的手,低声道:“好了,回去吧。” 再待在这里,实在没什么用。 谁也救不了林羡鱼。 他们既然无能为力,那还是快些回去为好。 幼恩转头望向江允南,“允南,回吧。” 再不回去,就这样呆在这里,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江允南低声道:“真的没什么办法了吗……” 这是幼恩第一次瞧见他这般无助的模样,可她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她救不了林羡鱼,也帮不了江允南。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穿书者,和江允南一样。 她什么都做不了。 何以笙箫默 第149章 林羡鱼当斩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正文卷第149章林羡鱼,当斩幼恩没想到,江允南这么一个平日里对什么事情看似都不怎么在乎的人,会对林羡鱼这般上心。 他对林羡鱼,似是动了真情。 她好不容易才把江允南带回家,可自他回家之后,便一直失魂落魄的,整个人都像丢了魂一样。 幼恩想去劝他,却不知该劝些什么。 她曾试想过,今日若是苏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会如何? 是拼死一战,随他一同赴死。 还是就此放手,强迫自己忘记他曾存在。 她似乎都做不到。 她想,江允南应是与她一样。 很快,林羡鱼被定下死刑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苏州。 林复大义灭亲之举被人们口口相传,百姓无一不称赞林复办案公正,是个好官。 无人关心林羡鱼的感受,他们只道林羡鱼是罪有应得。 他们骂她不守女德,骂她不知廉耻。 骂她身为一个女子,却女扮男装混入书院。 骂她身为一个学子,却干出谋杀同窗这样的混账事儿。 她被押送至断头台的那条路上,有许多陌生人朝她丢烂白菜,臭鸡蛋。 她被人指指点点,被人唾弃指责,却始终保持从容,她冷静得让人害怕。 本就是从容赴死,又何故惧怕旁人目光。 反正,再有一会儿,就再有一会儿,她就能彻底解脱,彻底离开。 终是一死,只是一死。 江允南坐在桂花树下,一遍又一遍地呢喃:“按大明律,凡谋杀人,造意者,斩。 凡谋杀人,造意者,斩......” 林羡鱼,当斩。 她的处刑之日,就在今日黄昏之时。 那个曾与他有过婚约的女子,将死于今日黄昏。 可他只能坐在桂花树下,一遍又一遍地背着律法。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似是在等待些什么,等待意外发生,还是等待她的死讯? 他有所期盼,可他也足够清醒。 他知意外不可能会发生,知她的死讯一定会到来。 他只是,只是最后再欺骗一下自己。 或许,或许她能活下来。 —— 宣吾在离开苏州之前,去了一趟江家。 他要去和阿姐宣乐告别。 宣乐对他与李照邻的事情并不知情,故而在听到陛下赐婚给宣吾之时,还很高兴。 她不想宣吾再为了她而一直被困在苏州,她以为,这道圣旨能带他离开苏州,带他扶摇直上九万里。 她以为,是雄鹰,就该展翅翱翔,直冲云霄。 她根本就不知道宣吾的心思。 宣吾也没同她讲起,他只是对她说了婚期,要她一个人在苏州珍重。 不,不对,她不是一个人。 他将五万宣家军和李照邻一起留在苏州,继续护着她。 除此之外,她还有江家。 一个人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 宣吾离开苏州的那一天,李照邻没去送他。 她不敢去。 在战场上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位女将军,终是没勇气去面对离别。 又或者,她怕的不是离别。 她怕的,是自己的心会难以克制,是自己会忍不住想留下他。 清醒不允许她这样做。 她连去送他离开的勇气都没有。 那一日,她一个人在军营内,从早到晚练了一天的剑,一刻都不曾停歇。 宣吾的马车离开苏州城之时,亦是一刻未停。 他连回头望一眼这苏州城都不曾。 —— 江允南终是等来了林羡鱼的死讯。 行刑的过程很顺利,没发生任何意外。 没人去救她,也没人去看她。 林家林羡鱼,就这样离开了人世,没带一丝挂念。 幼恩准备了好几坛酒,本是打算和江允南再敞开喝上一次。 她想,等他喝醉了,应是就能忘记林羡鱼之死。 可江允南却一口都没喝。 他只是一个人坐在树下,始终发愣。 幼恩坐在他身旁,对他道:“方才军营那边送来了消息,说是宣将军已经离开苏州了。 此行,他是自己一个人去的,他将照邻将军和五万宣家军留在了苏州。” 江允南没应答,只是点了点头。 幼恩又道:“想来应有五六日,他就能到顺天府了。宣家对朝廷已是尽心尽力,只希望陛下能别再怀疑宣家了。 要不然,还真是要让忠臣寒心.......” 她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不知过了多久,江允南终于开口: “我想回去了。” “回哪里?” “回到我们那个世界。” 回到那个人人平等,他们都能好好活下去的世界。 “起码,在那里,女子读书不会被人责骂,女子也受律法保护,她也不至于会被逼到那种绝境。 幼恩,你说,她那样的人,那时候是有多无奈,才会对陆璟下死手啊。” 幼恩轻叹口气,“当初若是陆璟不死,死的人怕就是她了。” 原本他们便有谋害林羡鱼的心思,还计谋了那一切,只是没得手罢了。 江允南低声道:“若她生在现代,应也能快快乐乐活完一辈子。” 幼恩道:“若你在现代再与她相遇,可一定,一定要好好抓住她。” 一定要早一些,再早一些对她好。 别让她对这世界绝望,别让她失去所有活下去的希望。 苏砚坐在门口的小杌上,望着幼恩和江允南发愣。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忽然开始有些害怕。 他好怕她和江允南会在下一刻便从他眼前消失,他好怕她会忽然间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而他继续做这本书里的一个纸片人。 他好怕再睁开眼时,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他好怕自己会失去她。 可这一切,他都不敢与她讲。 他只能藏在心底,自己劝解自己。 而此时的幼恩,只顾着陪在江允南身旁安慰着他,却不曾顾及到苏砚的情绪。 苏漾办完书院的事情回到家中,注意到苏砚情绪低落,这才过去问他: “怎么了?可是因为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情?” 苏砚摇了摇头,“只是忽然觉得,这一切变得太快,我们都没法预知到下一刻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 他不知下一刻她会不会消失,也不知道这一生他们二人能否一直走下去。 他觉得真的好难。 “别担心了。”苏漾拍了拍他的肩,随后又道:“对了,我刚刚在书院时,同祝淮书说过了,以后我就不回怀书书院了。 我和鹤斋打算留在斜塘镇好好做生意,总要养活我们这个家。” “鹤斋先生也不回书院了?” 苏漾点头。 这决定,是他们二人一同做的。 “这样也好,有鹤斋先生在斜塘镇陪着你就好。” “我在城南给你和幼恩置办了个新宅子,不过里面还没布置过。幼恩主意多,等到时候看她想如何布置吧。这宅子,毕竟是你们两个人住的。” 闻言,苏砚沉默片刻,才问:“大哥是想以后都和我们分开住?那叔父和蓁蓁呢?” 苏漾答:“叔父同我说过这事,他和蓁蓁想留在咱们这老宅子里,这件事情你就莫要担心了。” 所以,以后这一家子,有人在苏州,有人在斜塘镇。 有人在城东,有人在城南。 苏家还是苏家,只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苏漾看向此时正在江允南身边喝酒的幼恩,低声道:“婚事将近,幼恩那边,你还是要多劝一劝。” 苏砚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声音亦是很低很低:“我应是劝不动她。” 这世间种种事情,谁又能劝得住谁? —— 顺天府,皇城。 殿内,宁和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开口:“何故如此?何故如此? 陛下,您明知宁和已有意中人,又为何非要将臣女许配给宣将军。” “宣将军掌管五万宣家军,宣家又是官宦世家。宁和,朕将你许配与他,又有何不可?” 说这话时,明宪宗不敢看宁和的眼睛。 他怕从宁和的眼里看到怨恨与无尽的悲伤。 就在这时,李昭和走了进来。 他瞧见宁和在殿内后本想避开,但却被明宪宗叫住。 “有些话,总得同她说个清楚,李昭和,这本就是你该面对的事情。朕就先回去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陛下......”李昭和很明显不想和宁和待在一处,但明宪宗却执意如此。 他拍了拍李昭和的肩膀,刚想再说些什么,便听到宁和开口:“纵使宣将军再好,臣女也不愿嫁。臣女只愿陛下能够看在父王的面子上,收回成命,赐给臣女一个自由。” “朕还有事要忙,这件事情由不得你,你和宣将军的婚事,如今算是已经定下来了。你如今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况且,你与宣将军也应是般配,如今将你许配给他,也算是成就了一桩良缘。” 宁和抬眸,望向立于明宪宗身侧的李昭和,沉声开口:“李昭和,你也这样以为,是吗?” 李昭和神情淡漠,解释道:“这是郡主的婚事,与臣无关。况且,臣曾与郡主说过,一切当以国事为重。” 他说这话时的冷漠,与从前的他判若两人。 明宪宗见宁和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李昭和身上,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去了里殿。 他一向不喜欢面对这种事情,他相信,李昭和能解决好这一切。 “你从前日日来见我,日日给我送东西时,可不是这样说的!李昭和啊李昭和,你从前怎么不说本郡主的事情与你无关了? 你从前怎么不说要本郡主以国事为重了?你等我对你起了心思,对你日思夜想,喜欢上你的时候,你才对我说这些,又是为何? 你对我,就真这么狠心?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李昭和恭声道:“郡主,从前臣只是为了查案,若是让郡主误会了,是我的错。但臣还是要说,此时郡主当以国事为重。” “现在在这皇宫里,你便知道对本郡主恭恭敬敬了?李昭和,你敢说,你从前做的那一切,都只是为了查案?” “郡主想要臣说些什么?臣如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还请郡主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你要我好自为之?” 宁和苦笑:“李昭和啊李昭和,你原是这样的人。终究是本郡主从前瞎了眼,还以为你是以真心待我。 可你呢?你这人不仅不可信,嘴里没一句实话,还玩弄我的感情,践踏我的真心。” 她到底,也是一个郡主。 虽是亲王之女,可她也有尊严。 她的感情也容不得他人践踏。 李昭和今日如此,已是触及她的底线。 她宁和,虽是皇室中人,但也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她曾能对李昭和付出真心,不顾及身份与外人闲言碎语,对他以真心相待。 如今亲耳听他说出这些话,也算是看清楚了他原本面目。 她不是一个会让自己耗死在一棵树上的人,既是看透了他,便不必再执着。 她曾经能去真心喜欢,如今她也能洒脱放手。 李昭和却依旧装出一副整件事情与他无关的模样,“郡主说得不对,臣方才都说过了,臣当初,并无他意,是郡主误会了。” “那我问你,当初是谁主动牵上我的手,是谁不守礼法从身后抱住我,是谁向我承诺以后要好好待我。 李昭和,当初说要向陛下求娶我的人是你,如今说当初对我并无他意的人也是你。 你这人,还真是让人恶心。” 她现在只觉得他恶心。 她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这样一个人。 “郡主想要如何想,那便如何想吧。但这桩婚事,你不得不应。宁和,这是圣旨,是陛下的意思,这一次,你只能嫁。” “本郡主如今嫁与谁,已经与你李昭和无关。李昭和,你给我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我一刀两断。 这次不是你抛弃我,是我宁和不要你了。 你这样的,本就不配与我有什么。如今再让我想起那些过往,我都只觉得恶心。” “郡主能这样想最好,就按你刚刚说得,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从此以后你是郡主,是将军夫人,是与我无关之人。 你老老实实成婚,我好好做官,为朝廷为陛下效力。你我从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郡主莫要再提。 你我都别再耽搁对方的生活,各自好好生活吧。” 话音方落,宁和只觉得他好恶心。 第150章 他的意中人永远留在了苏州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正文卷第150章他的意中人永远留在了苏州他到底拿她当什么? 她宁和,再怎么说,也是亲王之女,堂堂大明郡主。 她如何能容得下他这般玩弄? “李昭和,你最好也给我记住了。我宁和,如今是大明郡主,未来是将军夫人。 而你,只是一朝臣,你我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日后你若再敢逾矩,本郡主定不会放过你。” 李昭和却只以为她这是在说狠话,他微笑着点头:“郡主说得是,臣日后自然不会做出有失体统的事情。日后臣与郡主,再无瓜葛。 臣也相信,宣将军智勇双全,处事泰然,有深谋远虑,会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郡主大可放心嫁入宣家,臣以为,这终会是一桩良缘。” 宁和只是冷笑:“宣将军如何,我心中自有定夺,不需要你在这里多嘴多舌。 还有,我告诉你李昭和,善恶终有果,你如今这般待我,终有一日,你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李昭和与她对视,声音与她一般冷淡:“臣不信神佛,还望郡主莫要迷信这些。” “好,好得很。本郡主还有话要跟陛下谈,你该回避了。” “臣告退。” 李昭和离开之后,宁和便迈入里殿,跪在明宪宗身前。 “宁和知错。” “错在哪里?”明宪宗问。 她答:“错信他人,不顾身份,不顾大局,丢了皇室颜面。” 错在不该对这样一个人动了心思,错在不该轻信他。 错在她竟然会甘愿为他,向陛下请命,只身赶赴苏州。 错在她就在刚刚,还有想要抗旨不尊的打算,不顾皇命,不顾大明。 错就错在当初她看错了人。 明宪宗沉声道:“于大明而言,李昭和是个能用之臣。但于你而言,他并非是一良人。” 在宁和面前,他对李昭和的评价是能用,却非是好。 他一直都觉得,他们之前那一桩往事,是李昭和高攀了宁和。 宁和她虽不是他明宪宗之女,虽不是大明公主,但也是宁王掌中珠。 到底是个郡主,而他李昭和,本就什么都没有。 若非是汪直提拔,他如今还是区区六品员外郎。 明宪宗一直都知道李昭和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论是李昭和上位前,还是上位后,他都知道李昭和品行不堪,不值得托以重任。 但他还是重用了他。 因为明宪宗明白,若想彻底击溃汪直,他需要这样一个人。 一个自汪直身边走出,却不忠于汪直的人。 他也明白,李昭和当初既然能背叛汪直,有朝一日也能背叛他。 他能让李昭和走到今日,也能亲手把他给拽下来。 李昭和终究不是汪直,无论品行,还是谋略,他都远远敌不过汪直。 若非是汪直终是留不住了,他明宪宗也不会让李昭和走到这个位置上。 中书省平章政事。 这个官职他当初都不想给李昭和。 明宪宗觉得,李昭和德不配位。 但他还是给了。 他要的是李昭和乖乖听话,他要的是利用李昭和牵制住汪直。 其余的,他不在乎。 毕竟,他当初能一味顺着李昭和的意,把他扶到中书省平章政事这个位置上,都只是为了让西厂倒下,汪直倒下罢了。 宁和答:“这些宁和从前不懂,但今日,算是彻底明白了。” 明宪宗道:“先起来吧。” 宁和起身后,他又道:“宁和,还有一事,朕觉得,朕得告知你。” “陛下请说。” “为你赐婚于宣将军的主意,是他李昭和提出来的。” 宁和闻言一愣,旋即苦笑:“我就知道,他李昭和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当初他先是招惹她,让她对他动情,如今又请陛下为她赐婚。 他李昭和,玩弄人的感情倒是挺在行的。 不愧是他,真不愧是他李昭和。 “你如今能想明白就好,当初朕也没想过,他竟然是这般薄情之人。 朕以为,他这人虽是品行不怎么样,但若是真心实意对你好,朕也是能成全你们这一桩婚事的。 可经过这事,朕也算是看透了他。 但是宁和,朕要你明白,你是皇室中人,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朕都会站在你这边。 包括这一次,原本朕顺着他的意思,为你和宣吾将军赐婚,便是想要让你明白他李昭和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你明白他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如今你既然已经明白了,朕就得问一问你,对这桩婚事有什么看法?” “什么?”宁和一愣。 明宪宗解释:“朕问的,是你可愿意嫁给宣将军?你不必顾及什么,朕身为一国帝王,还是能做得了这个决定的。 你若是不愿意嫁,朕绝不会勉强你。但你若是心甘情愿嫁给宣吾,这确实也是一桩不错的婚事。 这一次,朕尊重你的决定,你怎么想,朕便如何拟旨。” “陛下能待宁和如此,乃宁和之幸。” 话虽是这样说,可宁和心底却不是这样想。 她觉得明宪宗这一番话好生虚伪。 她太明白,明宪宗说这些一点用都没有。 如今圣旨早已送到苏州,早已送到宣将军手里。 宣吾怕是已经在来皇宫的路上了,他偏在这个时候,对她说这一番话。 是圣意,哪里有说收回便收回的道理? 明宪宗说这一番话,摆明了就是为了装出一副多关心她的模样。 他只是为了赢得宁和的信任罢了。 不过是为了等到以后她嫁入宣家之后,能为他明宪宗在宣家谋利罢了。 宁和不是个傻子,她足够清醒。 尤其是在自己的事情上,没人比她更清醒了。 她明白这个道理,却愿意陪着明宪宗演戏。 “陛下之恩,宁和记住了。但宁和以为,宣将军智勇双全,处事泰然,有深谋远虑,会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陛下大可放心,这一次,宁和愿意嫁。” 她将方才李昭和对她说的这一番话,又原原本本对明宪宗说了一遍。 她想,敷衍过去就行了,反正这是明宪宗想要的答复。 果然如她所料,明宪宗在听到这个回答之后立马笑容满面。 他轻轻拍了两下宁和的肩,温声道:“不愧是我皇室中人,宁和,朕相信,你和宣将军定然能成就一桩佳话。” 宁和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的婚事,她自己本就做不了主。 这是她的命。 明宪宗如今已然为她安排好婚事,这婚事,是君王之意。 那她宁和,便如他所愿。 她嫁便是了。 反正宣吾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他手下有足够的兵,能护她始终安好。 宣家亦然有足够的权势,能保她吃喝无虞。 既然她这一辈子都注定嫁不了自己想嫁的人,那她就嫁一个能让她以后过得好的人。 宣家是她最好的选择。 嫁入宣家,她便能挣脱皇室束缚。 陛下已然在宣吾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宣吾安排了这样一桩婚事,他已是亏欠宣家许多,日后必然不会再去难为宣吾。 她在宣家,也能过上安生的日子。 宁和以为,这桩婚事,确实不错。 没嫁给自己想嫁的那个人,成婚于她而言,不过是凑合着过日子罢了。 嫁给谁都是嫁,那她还不如嫁入宣家。 宣吾能给她所有她想要的。 除了爱。 宣吾在入顺天府的这一程想了许久许久,他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错的决定。 这一路走来,他脑子里总是浮现她的身影。 就连下属都说,他这是想李照邻想疯了。 他总是在无意中唤出她的名字,总是下意识想跟她说说话。 他真的好想她。 可他马上就要娶别人为妻。 李照邻说,这是皇命。 她要他从,要他尊。 他顺了她的意,可这是一辈子的事。 此去一别,不知日后是否还能再次相见。 他怕他这一生,都要被陛下困在这顺天府之中。 他也有想过与郡主成婚后该如何与她相处,以礼相待,这是他唯一想到的法子。 宣吾清楚自己的心,他明白自己不会再像对待李照邻那样,再去对待任何一个女子。 这世间已无别的女子能像李照邻那样好。 她能持长剑,像个男子一样在战场上冲锋陷阵。 有许多许多的事情,她做得比他还要好。 于他而言,他对待李照邻,除了喜欢,还有敬佩。 自她决定进入军营,决定跟在他身旁的时候,他便很是敬佩她。 于他而言,李照邻是这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 无人再能取代李照邻,顺天府已无他宣吾意中人。 他与郡主,只能以礼相待。 在得知宣吾已经入京之后,明宪宗又召李昭和入了宫,他命李昭和暗中赴往苏州,查探汪直行踪。 他还是放心不下汪直。 如今宣吾虽是已经进了顺天府,可他五万宣家军还在苏州。 明宪宗听闻,宣吾将自己最得力的一位副将,也留在了苏州。 这副将和五万宣家军他不得不防,他还是怕汪直会有谋反之心。 这段时间他得操心宁和与宣吾的婚事,顾不上苏州,他怕苏州会有异样,故而还是得派李昭和去一趟苏州。 李昭和到苏州之后,没直接去查探汪直的行踪,反倒是去了一趟斜塘镇。 他在苏州那边的探子说,汪直在苏州那些日子,总喜欢去斜塘镇苏家铺子喝茶。 他下意识觉得斜塘镇那边会有些问题,便准备过去查探一二。 李昭和入苏家铺子之后,佯作寻常客人一样,点了一杯茶,便坐在那里观察铺子内状况。 苏家铺子原先是只卖茶叶的,可后来云初茶楼出了这档子事,被迫歇业了一段时间。 经历了这档子事儿,百姓们知晓了季云初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愿意再去云初茶楼喝茶。 久而久之,茶楼就算是重新开业,也赚不到银子,季云初索性卖了这茶楼,到别处谋生去了。 从前都是云初茶楼一家独大,不准这条街上开别的茶楼,但如今云初茶楼关了,百姓们也有喝茶的诉求,便有人向苏漾提议,要他把铺子旁边的空铺子也盘下来,做喝茶用。 苏漾起初是不愿意的,可提议的父老乡亲越来也多,他无奈,只好照做。 自铺子逐渐变成小茶馆之后,便总有一些外地人慕名而来品茶。 苏漾每天都能在铺子里见到新的面孔,今日也是如此。 他瞧了一眼坐在窗前那位身着紫袍的男子,这人一瞧便不像是苏州人,想来也是从外地来的。 最初瞧着他还未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再瞧上几眼,苏漾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他忽然想起,从前督公给他看过一个人的画像,那画像中人生得,和这人一模一样。 督公说,若是在铺子里瞧见这人出现,一定,一定要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迅速离开铺子,回到苏州告知他此事。 想到这里,苏漾连忙放下了手上的活,将方鹤斋唤进里屋,同他说过此时情况之后,便安排了个小厮留在铺子里看着店,自己和方鹤斋则是从后门悄悄离开。 他要快些回苏州,把此事告知与汪直。 汪直此事还在苏家老宅子里,在知晓此事之后,便立马收拾东西,要带幼恩回军营。 幼恩本是不愿意的,军营里待着甚是无趣,哪里比得上家里。 可她不走,汪直便不走。 她明白李昭和不是什么好人,便对汪直道: “督公就打算以后一辈子,都这样躲着他?” 汪直回答:“起码现在该躲。” 李昭和此次过来,必然又是为了调查他。 他总得避一避他。 “我们明知他不会放过我们,却不能对他做什么,督公,这样的日子实在憋屈。” “你想做什么?” “把他杀了。”幼恩如实答。 “陛下也不会放过我们,你也想要对他动手?” “幼恩不敢。” 不是幼恩不敢,是督公不让。 她从别的世界来,在这个世界,她什么都敢。 汪直道:“幼恩,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明明是我们忍让一番便能避开的,即是如此,我们又何必多事?” “督公想忍他一辈子,被他这样欺负一生,可幼恩不想。 幼恩只是觉得,有许多事情,现在不做,以后就没法做了。” 汪直若是再不出手,他在史书里的记载,便只能如此。 他要背负的,将会是一世骂名。 洗不清的一世骂名。 第151章 想你时我会来见你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正文卷第151章想你时,我会来见你可不管幼恩如何劝他,他都是不愿。 幼恩无奈,只好顺从他的意思,随他一同入军营。 临近婚期,苏家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一次,幼恩没让苏砚陪她一起入军营。 她明白,现在的情况已经与从前不同。 从前宣吾在的时候,军营是整个苏州最安全的地方。 可如今他不在了,军营那地方倒不如苏家宅子安全。 毕竟只要有她和汪直在的地方,便一定不安全。 陛下想动的人,是她和督公。 她不是不想苏砚留在她身边,她只是不想让他随她一同涉险。 苏砚原本是想陪她一起去的,可她始终坚持不让他去。 她悄悄对苏砚说,等到她想见他的时候,她会背着督公,悄悄溜出军营,回来见他。 苏砚信了,便听她的话,留在了苏家。 这一次,汪直把苏庭和蓁蓁,一齐带入了军营。 苏家只留了方鹤斋一个会武功的,幼恩有些担心,便请李照邻帮忙安排了几个轻功好的,暗中在苏家附近保护苏砚等人。 幼恩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她还要过多久,她只知道,这一生若想和他安稳度日,已是越来越难。 李昭和在斜塘镇待了一整日,什么也没发现,次日,他决定回苏州。 可就在他下船准备上岸的时候,瞧见了一旁刚将船靠到岸边,同他一样准备上岸的男子。 是季礼。 季礼在瞧见他之后亦是一愣,待他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对李昭和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唤了声:“大人。” 船舱内,季礼为李昭和斟了一壶茶,又将船内上好的糕点水果都摆到了桌上。 他问:“大人怎会忽然来这里?” 李昭和答:“陛下要我来此办事,只是未曾想到,能在此处碰见你。” “大人救我出狱之后,我便回了苏州,在这湖上做了个船商。 对了,听闻大人如今官至中书省平章政事,这可是个大官,陛下怎会要您亲自来这里办事?” “是汪直的事,陛下身边可信之人不多,他不好找别人去做,只能要我来了。” “汪直的事?”季礼思索片刻,忽然拍了一下桌子,对李昭和道:“大人!说起汪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李昭和闻言瞬间提起兴致,催促道:“快说。” “那日我瞧见汪直去了苏家,还在苏家住过一段日子。” “苏家?” “就是苏州城南幸川坞的苏家,苏幼恩的家。” “苏幼恩是谁?” “大人不用管她是谁,您只要知道,这臭丫头不是啥好人就对了!” “你和她有私怨?” “她曾跟我吵过一架,苏家还害得我兄弟季云初的茶楼被迫关门,损失了好多银子,不仅如此,就因为她干的那些混账事,我一个兄弟还疯了。” 季和疯了。 这是前段时间的事情了。 当初君君非要留在客栈,幼恩无奈,便没再管过她。 在那之后没过几天,季和便又有了把君君卖进青楼换银子的心思。 君君不愿,誓死不愿随他出门。 他当时红了眼,竟直接拿起菜刀朝君君砍去。 季君君她连躲都没躲,就这样用自己的身体,挨上了她那位父亲的刀。 季和当时已被愤怒冲昏了头,再加上君君不躲,他一下子连着砍了十几刀,直到君君已血肉模糊,发不出任何声音时,他才肯停下来。 正值碧玉年华的少女,就这样死在了亲生父亲的刀下。 季和在君君死去一个时辰之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亲手杀了她。 他的手上,衣袍上,脸上,全都是血。 全都是他亲生女儿的血。 他匆忙丢下刀,慌乱地跑出客栈。 他在大街上大吼大叫,活脱脱是个疯子模样。 邻里都说他疯了,有好心的邻居本想将这事情告知君君,没想到竟在客栈内瞧见了君君的尸体。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是那个浑身都是血的季和,亲手杀了君君。 有人报了官,季和就这样被官府抓了起来。 季云初一直都知道苏幼恩蒙骗季和,说自己是江家人,要买走君君的事情。 在季和入狱之后,他将此事告知季礼。 他对季礼说,是因为苏幼恩,季和才和君君关系越来越生疏。 他说,要不是苏幼恩那时候女扮男装蒙骗季和,他也不会这么生君君的气,对君君下这么重的手。 他说,若是季和没对君君下手,他就不会疯,就不会入狱。 他说,季和如今落得如此下场,都是苏幼恩的错。 除此之外,他还说了许多关于苏家的坏话,将自己的遭遇也一并讲给了季礼听。 季礼当即大怒,再加上他原本就和苏幼恩吵过一架,如今知道了她苏幼恩是个女子假扮的,便更生气了些。 他本想毁了她的名声,把她女扮男装的事情公之于众,要她受到百姓谴责,要她终日痛苦。 可他没想到,她竟然向别人解释,说那日与季和在客栈发生争执的人的不是她,而是与她生得一模一样的妹妹蓁蓁。 百信们都相信她的话,不信季礼。 季礼满腔愤懑无处宣泄,那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把注意力放到了苏家上。 他跟踪过苏幼恩,也派人在苏家门口暗中盯着苏家人的动向。 他想找到证据,证明她苏幼恩就是女扮男装,证明她说得是假的。 可他守了很久都没找到任何证据,这段时间唯一的发现就是汪直进过苏家。 汪直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在进入苏家之前,一直都没以真面目示人。 故而李昭和在苏州的暗哨,到现在都没发现汪直去过苏家的事。 他们盯着的,是汪直的去向。 只要汪直稍微掩饰,稍加装扮,稍使手段,这群人便难以察觉到他的动向。 但季礼不同,他盯着的,始终都是苏家。 故而在汪直撤去伪装之后,他立马发现了汪直。 季礼那时候想,朝廷的事情已经与他无关,便没再管这事。 况且当时他已经与朝廷那边的人脱离联系,他就算是想管也管不得。 那时候的他,还是一心想要搞垮苏家,故而便没管这件事情。 只是没想到,如今他还能在此处碰见李昭和。 他曾是李昭和的人。 第152章 宋家女还活着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正文卷第152章宋家女还活着年少时,季礼曾去顺天府闯荡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他的抱负一直都是当大官,发大财。 可他一无势力,二无财力,一无所有的他空有抱负,却无能力。 就在他快要吃不起饭的时候,李昭和遇到了他。 那时候的李昭和还不是什么大官,还只是一个六品小官。 他那时候身边无人可用,也没能力去挑选身边人。 却又急需用人,故而在遇到只想要求一口饭吃的季礼时,便果断收留了他和。 季礼在他身边跟过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李昭和要他去杀过许多许多人。 有妇孺,有耄耋老人,有青年才俊,有达官显贵。 这些人他都不认识,但李昭和要他去杀,他便听了李昭和的话,把自己能杀的人都杀了。 杀的人多了,人性也就被磨灭了。 季礼变得越来越无情,变得眼里只有银子。 在一次潜入一个官员家杀人的时候,他贪图这人府上财物,便在这官员府上多待了一会儿,想多拿些财宝再离开,就在这时候,这官员府上家丁发现了他。 季礼入狱,便是因为这事。 好在那时候李昭和官职又升了几品,在朝堂上也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 他知季礼入狱之后,便去求了汪直。 李昭和求汪直想办法把季礼放出来,汪直知晓季礼跟了李昭和年数已久,明白这二人有主仆之情,便设法把季礼放了出来。 但汪直也明白,李昭和当初想要救出季礼,多半是因为还想继续用季礼这一把刀。 他不想看着李昭和再继续这样做错事,便命李昭和把季礼送出顺天府,从此之后不可再有联系。 他对李昭和说,若是季礼再出现在顺天府,他一定不会放过季礼。 李昭和无奈,只好让季礼离开。 他果然和季礼这几年都没任何联系,若非是今日凑巧遇到,李昭和还不知晓季礼如今身在苏州。 季礼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初是汪直设法将他放了出来,他一直都以为,是李昭和念及主仆之情,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救出来的。 李昭和是这样对他说的,他也信了。 这些年以来,他一直都很感激李昭和,他觉得若是没有李昭和,便没有如今的他。 殊不知,李昭和一直以来,都只是把他当成一把刀罢了。 “你可知这个叫苏幼恩的女人底细?”李昭和问。 季礼摇了摇头:“她的底细我也查了一段日子,但是一直没查出来。我现在只知道她是个女子,女扮男装待在苏家。” “一个女子......” 跟在汪直身边的女子。 李昭和忽然想到一个人,他从袖中抽出一个卷筒,从中取出一张画像,展开放到季礼面前问:“她与这画像上长得可有相似之处?” 这是宋卿卿的画像。 季礼瞧后大惊:“像!好像!她与画像上这模样虽是有一些地方略微有些不同,但这眉眼简直一模一样。 大人,您怎会有这画像?您也认得她?” 见他这般反应,李昭和只微微一笑,默默将画像收起,却没回答季礼的问题。 他向季礼告了别,临走前还叮嘱他,要他莫要再管苏家的事情。 苏家,自有他李昭和亲自去管。 她苏幼恩,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李昭和用最快的速度,书信一封给明宪宗。 他要将苏幼恩的事情告知与明宪宗。 明宪宗知晓此事之后想了很久很久。 宋家女还活着,宋玉果然还有遗孤在世。 汪直他当初,果真违逆了他的意思。 良久过后,明宪宗才回信给李昭和。 他要李昭和想法子把汪直和宋家女一齐带回来。 他说,若是汪直不肯,那他就会拟旨召他回京,召他带着苏家苏幼恩一齐回京。 他倒要看看,汪直这一次是打算乖乖听话,还是打算抗旨。 李昭和这次来见汪直,是带着圣意而来的。 汪直本不愿见他,可他却说这一趟,是陛下有话要他带给他。 汪直无奈,只好与他见面。 李昭和将明宪宗的原话告知给了汪直,汪直听后心中已是对他极其恼怒,却没表现出分毫。 他良久都没回答李昭和的话,李昭和见他一直没什么反应,便轻叹口气,故作惋惜: “原本我以为,督公能在苏州好好生活,虽是不能重回从前那般权势滔天的时候,但也能保住一时衣食无忧。 只是没想到,陛下会忽然想起宋家女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是从何知晓的这事,想来,或许是锦衣卫那边走漏了风声。” 直到现在,他李昭和还能这般虚伪,他还想把锅甩给锦衣卫。 汪直可不信他的鬼话。 汪直沉声道:“陛下是如何知晓此事的,你应该最清楚才对。” 他自是清楚,锦衣卫万通想擅自杀死幼恩,他绝不会将幼恩在苏州的消息告知陛下。 能这么想害他汪直与幼恩的,只有李昭和。 也就只有李昭和会干出这种事情。 李昭和笑了笑:“督公,有些事情,您心里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的。” 汪直冷眼瞧着他,“李昭和,我汪直此生做过许多错事,但都不曾后悔。唯一后悔的,便是当初把你留在身边,扶你到这个位置上。” 李昭和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却又咽了回去。 他本想说: 可我李昭和,却从不后悔跟过您。 话就要出口的时候,他又收了回去,改口道:“扶我李昭和到中书省平章政事这个位置的,是陛下,而并非只是督公。” 可没有督公,他哪来今日? 若非汪直,他连迈入皇宫,见到陛下的资格都没有。 “是我汪直看错了人,如今这一切,皆是因果,我该承担。” 说完后,汪直便转身回了营帐。 他想他要是再与李昭和继续待下去,必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满腹怒火。 汪直回去之后,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了幼恩。 幼恩望着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终究是到了这一天。 “所以,督公是如何想的?”她终于开口。 汪直答:“我回,你留下。” 幼恩沉声道:“你一人回,那至皇城之日,怕就是死期。” 第153章 想见你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 苏庭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想来该过去了。” 李照邻道:“我们的人有发现他们暗中打听斜塘镇和苏家,所以才猜测他们是准备去斜塘镇了。” “原是如此。”幼恩喝了一杯茶,喝着喝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放下杯子,沉声道:“可是如今大哥和允南,还有鹤斋先生还在那里。 若是锦衣卫找到了他们,那该如何?” 宣吾道:“放心,他们的目标是你,应是不会对无辜人下手的。” “希望如此。”幼恩轻叹口气,又望向苏庭问道:“锦衣卫这次来,可有伤过人?” 苏庭答:“放心,他们不敢伤人。” 要不然,官府肯定会严查,说不定会闹到朝廷那里。 陛下若是知道了万通背地里做的这些事,必然不会饶过锦衣卫。 想来万通也是个傻子,既然想对她动手,彻底铲除宋家人,那就该直接把她的存在告知与陛下。 他该让陛下知道,她宋卿卿还活着。 让陛下亲自下旨,杀了她宋卿卿,除掉这个后患。 可万通始终没有。 到现在都没有。 他一直在瞒着明宪宗,悄悄派锦衣卫来到苏州,暗中想要将她杀害。 他这样做,到底是图什么? 难道真是他太蠢了,没想到这一点? 不至于吧,虽然他脑子确实不怎么好使,谋略与机敏皆是比不上汪直,但毕竟是个锦衣卫首领,总不该蠢到这种境地。 幼恩终于意识到整件事情的奇怪,她又喝了杯茶,默默思索着其中缘由。 她想到一种可能。 那就是明宪宗此时并不想杀她,可万通却想把她杀了。 万通对宋家有恨,不想看到宋家还有人活着也是事实。 但幼恩觉得,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她宋卿卿的存在,挡住了万通的路。 所以万通必然要把她除掉。 若是如此,那就有意思多了。 万通一边想杀她,一边要瞒着陛下,不能让陛下知道。 他现在,定然是急得焦耳挠腮。 仔细想想,她还能安安生生坐在这里喝口茶,倒是比他还要悠闲。 “可是,我总不能一直躲着他们,我们总得想个办法。” 说着,幼恩又望向宣吾,道:“将军,你可有什么法子,让陛下知晓锦衣卫的人近日一直在苏州找人?” 宣吾道:“陛下若是知道了,对你而言没什么好处。” 他怕陛下也想杀她。 幼恩摇头,道:“我们就赌这一把,我赌陛下此时并不想杀我。” 赌赢了,那她就能去做真正的自己。 赌输了,那就真的满盘皆输,没有回旋的余地。 苏砚皱起眉头,望着她沉声道:“不该冒险。” 他神色极其认真,见她不语,又补充了一句:“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们或许会有更好的法子。” 这样的事,实在是不该冒险。 他不想让幼恩涉险。 幼恩顿了顿,见他这般认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想一个,能正大光明,以自己的身份活在这世上的法子。 想一个,能和他永远在一起,不再整日忧心安危的法子。 蓁蓁忽然开口:“幼恩,可以跟我出来一下吗?” 幼恩点了点头,和苏砚说了一声,随后便跟着蓁蓁一同走出了营帐。 帐外,蓁蓁低声道:“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就让我去吧......” 她想去替幼恩,结束这一切。 “不行。”幼恩果断拒绝,“我们现在既然能躲,那就躲。何必非要把你推出去,白白受死?” 况且,她不想让蓁蓁替她去死。 每个人的命,都该属于自己。 蓁蓁的命,是她秦蓁的。 不是她苏幼恩的。 她要让秦蓁为自己而活。 “可如果没人去死,这件事情,就会没完没了。锦衣卫不会善罢甘休,陛下那边,亦是不知何时会知晓这些。” 蓁蓁不是想死,是想替幼恩去了解此事。 督公说过,这是她的使命。 她该去做的,也是她唯一要去做的一件事。 可幼恩始终不让。 “那我们就等锦衣卫来,等陛下知晓苏州有我的存在。现在还没到那时候,你不准再说这种话。” 蓁蓁无奈,只好作罢。 这两日,他们都得住在这军营里。 好在这里时常会有送信的人,幼恩也能知晓苏漾那边是什么情况。 这夜,她和苏砚一起,再次不约而同走出自己的帐篷,于一处小坡处相见。 “又睡不着了?”苏砚问她。 她点头,“想出来看看星星。” 想出来...见你。 她寻了块石头坐下,随后问苏砚:“你呢?也睡不着?” “睡不着。”他答。 睁眼是她,闭眼是她。 满心想着的都是她。 如何能睡着? 幼恩笑道:“可惜我们进军营的时候没带酒,要不然也能喝点小酒,赏赏月光。” 他望着她的侧脸,低声问:“怎么这么喜欢喝酒?” “说不上来原因,就是喜欢喝。喜欢喝桂花酒,喜欢吃桂花糕。喜欢鹅黄色,喜欢浅蓝色......” 说不上原因的喜欢。 她就是情有独钟。 她忽然停下来,望着苏砚问:“对了苏砚,你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颜色?” “浅蓝色。”他毫不犹豫地答。 她愣了一下,想起那日苏漾说起:“家中衣裳多是白黑两色,只有这一件好看颜色的,还是阿砚的。” 那件好看颜色的,就是那件浅蓝色的鹤氅。 这是苏砚在遇到她之前,唯一的一件带颜色的衣裳。 遇到她之后,她为他挑选深青色、香色、雪色等等等等的衣裳。 他的世界,从此不再只有黑白浅蓝三色。 幼恩忽然笑着说:“那,我以后也最喜欢浅蓝色。” 他笑了笑,问道:“怎么不喜欢红色?书上说,多数女子都极喜红色。” 那是出嫁时的颜色。 可苏砚却从未见过幼恩着红衣。 幼恩摇头,“太鲜艳了,不喜欢。你都看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书啊......” 说完,她又望向苏砚,补充了一句:“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明日就托人去给我买一件那样的衣裳。” 第154章 他尊重她的决定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正文卷第154章他尊重她的决定“万不能让她离开军营半步,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能让她离开。但要记住,切不可伤她分毫。” 李照邻眉心微蹙,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沉声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汪直解释道:“陛下召我和她一齐回京,我现在要离开军营一趟。这事关乎过大,我总要想想法子。 幼恩她怕是不会安生,你好生瞧着她,万不能让她离开军营半步。” 李照邻恭声道:“督公放心,我自然会好生瞧着她。” 汪直又叮嘱道:“若她问起我去了哪里,就说你也不知,只要看好她,在我回来之前别让她离开半步就行。” “督公放心,对了,若是苏庭和蓁蓁问起此事,我该如何说?” “就说不知道,等我回来,再亲自向他们解释。” “明白了。” 直到汪直离开营帐,幼恩都没发觉到他的离开。 离开军营之后,汪直便去了苏家宅子。 他去见了苏砚。 苏砚在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是督公带着幼恩一同回来了。 他本是满心欢喜往外迎,预备迎她回家。 可他到汪直身旁时,才发现汪直身后并无人。 只有他一个人。 “幼恩怎么没回来?”他问。 汪直答:“我这一趟,是瞒着她回来的,她没回来。”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汪直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随苏砚一同进了屋中,坐下之后才问道:“苏漾和方鹤斋不在家吗?” “刚刚大哥和鹤斋先生一同去山上采茶去了,一时半会儿应是回不来,督公若是有什么事情,放心同我讲便是。” “那好,我现在将这事原原本本告知与你。” “督公请讲。” “今日李昭和来军营寻我,他说,陛下有令,要我带着幼恩一同回顺天府。” 苏砚闻言愣住,良久后他才开口问:“是陛下的意思?是非回不可?是现在就要回?” 督公道:“陛下已经知道了幼恩的身份,这一次,我必须要带一个人回京,而且是越快越好。” “所以,是非回不可,是一定要回......” 他瘫坐在凳子上,思绪忽然乱成一团。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老天为何要这么安排。 这一次若是幼恩回了,哪怕是凶多吉少。 他总不能看着她出事。 他不能让她走,不能...... “督公,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要么,她随我一同回京,但若是如此,陛下绝对不会让她活。此去顺天府,她必死无疑。 要么,我带蓁蓁回去,要她替代幼恩去死。可幼恩不想这样,她说,这样还不如让她死。” “所以,今日她知晓此事之后,做的决定是随督公你一同回京,是吗?” 苏砚问这句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所以,她已是做好了决定,对吗? 她已是决定留他一人在苏州,已是决定回京赴死。 她怎么舍得。 汪直点了点头,“幼恩这个傻孩子,总觉得自己欠我一命。 她是怕这一程我一个人回,陛下不会绕过我,所以才非要同我一同回去。 她这孩子又生性善良,不肯要蓁蓁替她去死。所以纵然有万般不舍,她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 “幼恩她现在在哪?” “在军营,我让李照邻好生盯着她,你放心,在我回去之前,李照邻都不会让幼恩离开军营半步。” “督公,那您这次回来寻我,所为何事?您是不是已经有了法子?” “我这次回来,是要你做一个选择。” 他要将最后的选择权,交到苏砚手里。 幼恩是否能够回到顺天府,她是否能活,决定权如今在苏砚手里。 “我能做什么选择?是关于她的选择还是什么?” 汪直点了点头,“我要你选,这一次是亲眼看着她离开苏州,赴往顺天府,还是把她留下来,与她成婚,安安生生过完这一生。” 他毫不犹豫答:“我自然想选后者,做梦都想。可是督公...我选了,又有什么意义?” 他又改变不了陛下的意思,改变不了这一切。 “你若是下定决心选择后者,我便想法子把她留下,起码把她先困在苏州一段时间。 我会带着蓁蓁一同回京,带着她一起去结束这一切。 我会要蓁蓁替她去死,等蓁蓁死后,世上再无宋家女,从此只有苏幼恩。 幼恩与你,便能安然度日。” 苏砚问:“如此,要她一生都活在愧疚里?要她一辈子都活在对蓁蓁的愧疚里再难快乐?” “我将这个抉择交给你,便是要你知道,有些事情若是做了,便没有回头的余地。 若你选择要她留下,就要想法子,给她快乐。 苏砚,这世上能给她快乐的人,也只有你了。 此事若是发生了,她必然会愧疚,我那时怕是已再难回苏州,此生怕是再难见她一面。 我只能把她交给你,我要你给她快乐。苏砚,你...会让她好好的,对吧?” “督公如此说,是因为督公已经有了抉择,是吗?” “我要她活,要她留在苏州。我此时要你做决定,只是想听你给我一个承诺。” 他只是,也舍不得幼恩余生都活在愧疚里,他只是也舍不得她难过。 “我知督公是为了她好,知督公是想要她活。可是督公也该明白,这并非是她想做的。 督公,我尊重她的抉择。这一程,可否让我同你们一起前赴顺天府?” 汪直万万没想到苏砚会说这话。 他以为,苏砚会与他所想一样。 他以为,苏砚也会想要幼恩留在苏州。 他问:“你不想把她留在苏州,与她成婚相守终生?” “想,做梦都想。” 他做梦都想与她成婚,与她厮守。 可现实如此,他毫无他法。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陪她一同面对。 “所以,你甘愿同幼恩一起回京赴死,也不愿把她留下?” “我只是想尊重她的决定,督公,我以为,这个抉择,只有幼恩一人能做。 这是她的事情,只有她,才能做这个决定。” 苏砚一直都觉得,他该尊重幼恩的选择。 第155章 大结局 和男主一起穿进虐文后正文卷第155章大结局他愿同她一同承受那一切,而非是替她去做这个决定。 汪直望着他愣了半晌,良久后才缓缓开口:“若是幼恩能与你一直好好的,该有多好。” 苏砚低声道:“若此生不能,那我便等到来生,到那时,与她早些相遇,早些护住她。” 如此,她便能少受些苦难。 如此,他便能与她在一起的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 汪直低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随你们去吧。” 他们的事,就由着他们去吧。 是生是死,他们来做这个决定。 汪直就要离开,这时苏砚跟上了他。 “我随督公一同回军营。” 汪直道:“若你此时出现,她必然不会让你随她一同回顺天府。苏砚,你该明白,幼恩绝不会带你走上一条死路。” 苏砚答:“可这条路,是她选的,我只是陪她一起面对这一切。 况且,她要回顺天府是她的事情,我要陪她,是我的事情。 我不干涉她的抉择,她亦然不该干涉我的选择。” 这是相互的。 —— 军营。 幼恩终于发现汪直已不在营帐,她望了一眼紧紧盯着她的李照邻,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督公必然是回苏家去见他了。 她静静坐在一处发愣,什么也没问李照邻。 她不开口,李照邻也不开口,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待在这安静至极的营帐内,谁也不说话。 幼恩觉得她此时好像在等一个人,只是不知她等的这人是汪直,还是苏砚。 她总觉得苏砚会来,她总觉得苏砚会来见她。 苏砚果然来了。 但他并未进营帐,而是隔着营帐唤了一声:“幼恩。” 幼恩心头一颤,连忙站起身,刚想冲出营帐去见他,便听到他又道:“你先别出来,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我怕...我怕你出来了,我见到你,便说不出来这些话了。” 听到这些时,李照邻默默起身,走出了营帐。 她该给幼恩和苏砚留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 “你说,我在听。”幼恩的声音已有些哑。 “正如我今日信中与你说的那样,关于婚事的一切,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再等七日,便是你我二人成婚之日。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好久好久了。你也一样,对吧? 幼恩,我明白你的心思,也明白如今你的处境。你愿回京,留我一人在苏州,我不反对,我尊重你的选择。 没关系的,都没关系的。 我只是...只是想问一问你,你还愿不愿意同我成婚? 幼恩,你可还愿意嫁给我?” 幼恩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苏砚,我也没想到如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可以,我也不想回顺天府。 可是苏砚,你明白的,这是圣意,我没有任何办法。” 帐外,苏砚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良久后,他终于开口:“我问的,是你可还愿意嫁给我......” “愿意,我自然愿意。像你方才说的那样,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好久好久。苏砚,我做梦都想和你完婚。可......” 她终是没再将后面的话说完,而是改口道:“若有可能,我愿与你完婚。” 他听后心里似是有一块石头落了地,缓缓开口问道:“那我们便提前成婚,你可愿意?” 幼恩却陷入了沉默。 提前成婚,在她去顺天府之前? 在她死之前? 幼恩默默走到营帐口处,隔着帐帘问他:“苏砚,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打算?” “什么?” “我问你,你是不是要与我一同去顺天府?你是不是?” “是。”他如实答。 她声音有些颤抖:“可你该明白,此去顺天府,是死路一条。苏砚,你是不是疯了......” “从前我们说好的,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面对。幼恩,不管此去顺天府是生是死,我都想与你一同面对。” “那苏家呢?大哥呢?叔父呢?蓁蓁呢?你都不管了吗?” “那我呢...你决定去顺天府的那一刻,可曾想过我该如何?幼恩,你走了,我该如何?” “阿砚......”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掀开帘帐冲出去一下子扑入他怀中。 “阿砚...我也不想离开苏州,我也不想离开你,你知道的,你都该知道的。” 她双臂紧紧抱着他,仿佛抱得越紧,她便能将他留在身边再久一些。 仿佛抱得越紧,她便能和他长相厮守,永远在一起。 “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是幼恩,你也该明白我......你以为,我真的能留在苏州,就这样看着你离开吗......” 他怎么可能舍得看着她走。 “所以,你便决定随我一同赴死?哪怕前路死路一条,你也要陪我一起?” 他怎么这么傻。 怎么能傻到连苏家都不顾了。 苏砚毫不犹豫地答:“不管前路如何,我都要陪你。” 她愣住,良久后忽然唤了一声:“苏砚......” 他应道:“我在。” 她再次唤道:“苏砚......” 这一次,她没等到他回应,便继续道:“苏砚,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在她耳边道。 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 这是她第一次触碰到他的唇。 他没有躲开,而是温柔回应。 她的眼角却不自觉流出泪水。 阿砚,若能早一点,再早一点,该有多好。 让我们早些遇见,在那个没有皇权,没有杀戮的时代遇见,该有多好。 —— 明宪宗给李昭和传了一封信,他要李昭和保汪直和苏幼恩平安赴往顺天府。 他要汪直带着宋家女活着来见他。 李昭和应下了,却没给明宪宗回信。 他轻笑着将那封信丢入了火炉,仿佛这封信从未存在过。 他对自己说: 权势,总要自己设法去谋。 —— 苏砚想和她完婚,在她们离开之前。 幼恩犹豫了很久,终是没应下。 她说:“我一直都觉得,成婚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阿砚,我不想抱着这样的心态和你完婚,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公平。” 这是她一辈子的大事,她想要那一天她和苏砚都是幸福的,是快乐的。 而非是在知晓自己将要赴死的情况下,再与他成婚。 她不愿如此。 苏砚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此生无法共白头,来生,我们早些遇到,好不好?” “好。”她温声回答。 君若春风。 来生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 ——正文完—— 番外 我叫苏幼恩 我叫苏幼恩。 我是一名说普通又不普通的穿书者。 在穿到这个世界之前,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宋卿卿。 在那个世界,我每日都要吃很多很多的药,二狗经常说我是个药罐子。 二狗应该是我在那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了。 医生说,我有重度抑郁,重度自闭。 医生说,若我不按时吃药,就会头晕眼花,严重时可能会失去知觉,出现幻觉。 我已经三天没按时吃药了,不是我不想,是因为我的药已经没了。 我该去医院拿药了。 可我不敢一个人去医院,我好怕和那些陌生人说话。 每次和不认识的人说话时,我都会心跳得很快。 我想,大抵这就是我得抑郁症和自闭症的原因吧。 当然,我确实也没钱再买药了。 二狗曾带我去见过很多很有名的医生,虽是一直无果,他却还是不肯放弃。 他带我去东边,去西边,去了好多好多地方,遍寻名医却依旧无果。 为了给我治病,二狗花光了他所有的钱。 他曾是个很有名的作者,写书赚过不少钱。 可他一字一字敲下来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那些钱,全都为了给我治病花完了。 为我,他耗尽家财。 为我,他什么都没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愿意陪着我,愿意陪着这样的我。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要靠药维持生命,是个不吃药就会死的人。 是个不敢与外人接触,不敢和陌生人说上一句话的人。 我是个废物。 我时常会问自己,我为什么还要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是为了拖累二狗,还是为了熬日子?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二狗不想让我死。 他想让我继续活着。 我活着没什么意义,可若是死了,那他一定会为我难过。 我不想让这世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难过。 所以我必须活着。 这三句话都是二狗对我说的。 我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便一直按照他说得去办了。 我也只能听他的话。 可有一日,二狗他消失了。 他说他写了一本新书,想要用这本书给我赚些钱,为我继续治病。 我一直都没看过他写的这本书,但我依旧经常吐槽他写得垃圾。 我只是闲着没事,想骂一骂他罢了。 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垃圾。 他很厉害,这本书刚问世,他便被人邀约去外地。 我不知道他具体要去做什么,只是听说是要去谈合约事宜。 我没多问,对他说放心去便是了,我在家能照顾好自己。 他说他想带我一起走,我没答应,他便一直耗着,想要熬到我同意的那一天。 我始终都没同意,但他还是走了。 我不知他是走了,还是出事了。 我只知道那日之后我便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他消失了,消失得悄无声息,消失得让我心慌。 那日我在家里四处寻他,不小心打翻了药罐,所有的药都洒在了地上,不能再吃了。 我三天没吃药了。 二狗不回来,我就不想去买药,可我在家待着又实在无聊。 无奈,我只好硬着头皮打开了他那本书。 他在书里写了我的名字——宋卿卿。 可这本书里的宋卿卿,和我一点都不一样。 我没看完,便穿到了那个世界。 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在这里,我是宋卿卿。 是宋家的宋卿卿。 后来,我有了新的名字,叫苏幼恩。 我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开始敢于与人交流,开始敢于表达自己的情绪。 开始交朋友,开始有家人。 有人开始爱我。 我也开始学会爱一个人了。 他叫苏砚。 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我已然描述不出他对我有多好,我想,苏砚对我,应是比二狗对我还要好。 我第一次有了和一个人厮守终身的念头。 我想和他成婚,和他共度余生。 可我最终没能成功与他成婚。 我好像,好像逐渐清醒了过来。 这是我第一次与苏砚一同出远门,他坐在马车内,始终握着我的手不愿意松开。 我静静望着他,他偶尔开口会对我说上几句话,但大多都得不到我的回应。 我一直都没理他。 他问:“马上就要到东昌府了,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这里的烧饼很好吃。 幼恩,要停下来尝一尝这里的烧饼吗?” 我没回答,只是望着窗外发愣。 他又问:“再往前便是客栈了,我们今晚可以在那里歇歇脚,那附近有家卖梅子酿的,听说味道很好。幼恩,你要尝一尝吗?” 我还是没回答。 这一路上,他不停在说,可我却始终不开口回应他一句话。 他却也不放弃,还是一直这样问着我。 他一直都在笑着和我说话,哪怕知道前路是死,哪怕知道等我们到了顺天府,我们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他似乎不怕,见他不怕,我也不怕。 我们离苏州越远,便离死亡越近。 我以为,我会死在苏砚之前,我还以为我会先他一步踏上奈何桥,赴往黄泉。 可天不遂我愿。 我死在了苏砚之后。 就连督公也没想到,先离开的人,竟会是苏砚。 苏砚死在我们入顺天府之前的那段路上。 锦衣卫万通终是不肯放过我们,他在我们入京之前的那段路设下了埋伏。 看得出来,他这一次废了大功夫。 我和督公拼尽了全力,也没拼出重围。 我本以为,我能护住苏砚,我以为我起码能够护住苏砚。 可我没有。 是苏砚护住了我。 他替我挡了整整三剑。 我亲眼看着那些锦衣卫的长剑刺入他的身体,再从他身上拔出。 我看到他身上血肉模糊,看着他倒入我怀中。 我听到他在唤我的名字,听到他要我快些走。 他要我活。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要我活。 苏砚,我岂能独活。 可我却点头,要他放心,我对他说,我一定会活下去。 苏砚死在我们入京的那一日,死在我生辰的那一日。 他死后,我万念俱灰,只觉得这一切都再无意义。 在那一刻,我险些就要清醒。 那时我还活着。 我想为他报仇。 我像疯了一样,我想要把那群人都给杀了。 可我终不是神。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主角光环从不属于我和苏砚。 我和苏砚,终是要死在同一天了。 阿砚,抱歉。 我没能遵守诺言,我没能活下去。 我叫苏幼恩。 我死在了我的生辰之日。 番外 我叫苏砚 我叫苏砚。 大明人,家住苏州城南幸川坞。 我是苏幼恩的未婚夫。 我死在幼恩生辰那日。 那是个有雪的日子,天很凉。 我为她提前备好披风,她却执意要穿那件浅蓝色鹤氅。 那件她初至苏家,大哥为她披上的浅蓝色鹤氅。 平生衣裳皆是黑白两色,那是我唯一一件好看颜色的衣裳。 我平生唯一一件带颜色的衣裳,在她生辰之日穿在她的身上。 在她身上。 被我身上的血染成了红色。 那日清晨,漫天飞雪,银装素裹甚是好看。 她说要带我去顺天府赏雪。 那日正午,暖阳乍现,我看着暖黄的光照耀在雪上,我问她可想归家…… 我问她,可想放弃这一切,随我回家…… 随我回苏州,回苏家,回属于我们的家。 幼恩,哪怕… 哪怕你有那样一瞬起了想回去的心思,我都愿意陪你一起。 我们回去成婚,回去过属于我们的生活。 我们回去和家人一起,好好生活。 谁料婚期是死期。 幼恩……我们逾矩这一次吧,好不好? 我们就不顾礼节,不顾皇命,抗旨这一次。 哪怕以后我们四海为家,到处逃亡。 哪怕以后我们会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可起码,那时我还有你。 我实在没法看着你赴死。 我从前以为,我能与你同赴死。 我从前以为,只要我陪你一起就没关系。 我错了。 大错特错。 我不怕死,可我实在没法看着你死。 幼恩啊,你可知赴顺天府这一程,我心中有多煎熬? 这是我这一生走过最难的一条路。 我恍然间想起初见你那日,你身着一席鹅黄色衣裙,慢悠悠走近我,对我说: 我是苏幼恩,该唤你一声二哥。 你唤我二哥,唤我苏砚,到后来,又唤我阿砚。 那时候真好。 那时你总是躺在躺椅上在院子里发呆,总是喜欢偷偷喝酒,总是喜欢爬屋顶,赏月光。 我们一同上山,观红日自东而出,等晚霞自西而下。 我们共采茶,共选竹。 你看我作画,要我教你做折扇。 那时真好。 如今的你,显然已经没有这些闲情逸致了。 你始终沉默无言。 耳畔风声鹤唳,雀鸟奔走鸣啼。 这世间万物,无一不在提醒我—— 至顺天府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你要我如何能安然赴往顺天府。 这一程,我一直在和你说话。 说的大多都是些废话。 我问你许多问题,你都没有回答,我只当沉默是你给我的回答。 不知那时的你,听我说那些废话听得有没有些不耐烦。 不知那时的你,有没有和我一样心慌意乱。 幼恩,那时的我只想同你说说话,我只是想听一听你的声音。 我只是想再切实一些地感受到你在身边。 你始终沉默无言。 越是如此,我便越是心慌意乱。 幼恩,我想回家,想和你一起回家。 我自知前路是死,也甘愿陪你一起。 我只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 哪怕我死,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我真的死了。 可我想要你活。 这一次,你一定要听话,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从未要求过你什么。 可这一次,我要你活。 我愿在往生之路等你。 请你一定一定要让我等得久一些。 我叫苏砚。 我死在我和她婚期之日。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